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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的秘密[出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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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啊,没发现啊,什么东西?”赵文凤满眼不解,一脸无辜。

李扬站在客厅中央,快速且娴熟地将外套怀兜的纽扣解开。衣服还有些潮乎乎的,他用两根长长的手指伸进窄窄的怀兜,摸了摸,两根手指退出来时,夹出了一张皱成一团的纸条。

李扬眉毛上的疙瘩,愈发拧得紧了。

“妈,衣服没穿两天,怎么洗得这么急?”李扬声音稍稍提了些,却并不是有意的。

赵文凤瞅瞅他指头里捏着的纸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里面装有字纸啊?咳,我当时只在外面摸了一下,外面口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也没想里面怀兜里还藏有什么纸片片,你以前这个小兜兜里什么也不装的,怎么忽然就装上东西了?什么东西?要紧吗?”

李扬皱着眉,不答只问,“妈,洗前为什么没仔细看看呢……”

田歌猛地从图纸上抬起脸,冲李扬道:“怎么跟妈说话呢?妈给你洗衣服,一个谢字没有,还埋怨?惯的是吧?以后衣服自己洗,甭培养臭毛病。”

“没你事儿,少说两句行不?”赵文凤拿眼神制止女儿,又转向李扬,“咋回事啊?啥东西?很重要吗?”

不等李扬答话,田歌又补充,“李扬,这跟妈没关系,是我让妈洗的,当时衣服上全是酒味,眼看天也热了,穿不大着了,不洗还等着发臭啊?门厅里挂那么多衣服挤得慌,能不用的就赶紧洗了收起来,怎么啦?还洗出罪过来了?”

在岳母面前,李扬自感失态,没理田歌,立即冲岳母咧咧嘴,故作轻松道:“没事儿,妈,没事儿,忙一天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赵文凤满腹狐疑地瞅瞅他,“真没事?”

李扬点点头,肯定道:“真没事,你休息吧。”

赵文凤表情有些恹恹的,转身回了南卧,轻轻带上了门。

李扬回到小北卧,蹲下身,拧开矮柜上的台灯,将潮乎乎的纸团凑到灯下,瞅了又瞅,终于在纸团上找出了一个毛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试图将它展开,一点点都不敢用力。然而只是一碰,毛边就碎了。

李扬脑袋嗡嗡地响,一颗心仿佛掉进深渊里。

纸团的原身,是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字纸,是一张借据:





今向好友李扬借款贰拾万元人民币整(私用),使用期限为两个星期,即日起至20××年×月×日一次性归还。立字为据,特此为凭。

借款人:魏春风





落款时间为三天前。

一张床垫横在地板上,李扬坐在床垫上,大脑混沌,心乱如麻,脑子痛得仿佛顷刻间钻进一群虫子,无数的虫子,百爪抓挠,万嘴噬心。

田歌洗漱过后推门进来,歪起脑袋,对着他的脸瞅了好一会儿。

“怎么啦?”她问。

李扬仿佛没听到,毫无反应。

“受什么打击了?发什么呆?”她又问。

“发呆了吗?”他猛地抬头,瞅瞅她,立即克制了情绪,不露声色把纸团捏到手心里,尽量让语气平稳,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三更半夜了,都劳累一天了,这时候万万不能引发家庭大地震,影响全家人休息,“没怎么,怎么?你还不睡啊?”

“我就要睡,你还不睡?”她瞅着他。

“睡啊。”

“那还不去洗?几点了都?”

李扬弹起身来,去了卫生间。再回来时,田歌已经躺下,却睁着两只大眼睛,眼神亮亮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李扬挨着她躺下,合上双眼。

“你那字条到底是什么东西?财务票据?购货发票?很重要?”田歌侧过身,一只小手绕到他胸上。

“没什么,一张发票,没什么大不了,我再想办法,你别管了。”李扬眼皮没抬一下,顺口搪塞。

“困吗?急着睡啊?”

“有事?”

“还没和你谈房子呢。”

“太累了,明儿再谈吧。”

卧室里静下来。李扬伸手拧灭了台灯。如水的月色,从头顶的天窗漫进来,小屋里立即被曼妙轻纱笼罩了一般。

“周丽倩今儿结婚。”田歌又来了一句。

“嗯。”

“要你去,你不去,反正我朋友的事,你从来都不放心上,算了,我代表我们夫妻俩了。”

“哪有时间啊?人家结婚都放到周末,她可倒好,今天周几?单位的事都忙不过来呢,还参加婚礼?”

“这日子可不是随随便便定的,人家按着阳历和阴历给合出来的大吉之日,人家合个好日子,还看你星期几有时间?”

“行了行了,不困吗?睡吧。”李扬对她的话题毫无兴趣。

“我不困,”田歌身体靠过来,伸过一条长腿,树藤一样缠到他身上,“典型的闪婚,从认识到结婚不足仨月,彼此都没有多少了解,将来能幸福?”

“幸不幸福,你操这么多心干啥?”

“我好朋友呢,我能像你这样,漠不关心?”田歌道,“不管怎么说,总算嫁了个有钱人,单位有女同事对这事很不理解,说她凭什么啊,学历也不高,就算长得还行吧,年龄也不占优势了,年过三十的老姑娘了,还能嫁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

“你还是她好朋友呢,怎么也这样说?你也嫉妒她?”李扬回了一声。

“我嫉妒她干吗?我这是转述别人的看法,我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熬到三十一岁才嫁人,父母都急出白头发了,挑来挑去挑了这么多年,不就为找一个有钱人吗?容易吗?不像我,急匆匆把自己嫁了,当初连选择一下都没有。”

“怎么没选择?那个牛同学,还有那个马同学,不都被你淘汰了吗?怎么又说没选择?要是后悔,明儿给你自由,我看你哪方面都比周丽倩强多了,嫁个有钱的更容易。”

“还是算了,我就认了命吧,嫁都嫁了,我老公当然是最好的啦,要不然也不能腻到现在吧?”田歌几根手指在他胸脯上弹琴一样敲了两下,哧哧地笑,“别说,周丽倩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最近才发现,她那双勾魂眼,特能勾人,一般男人都受不了,不过以前那些男的吧,东一个,西一个,人家也就是跟她玩玩,没想到这次这姓柳的还真动了心,连周丽倩自己都没想到。”

“还不困?”李扬扒开她的手和脚,翻了个身,把后背丢给她。

“浑球蛋,不理你了。”田歌弄个没趣,也把身子翻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又翻过来,“你肯定有事,告诉我,到底什么事?没事不会这副德行。”

“春风没了。”

“什么?”田歌仿佛没听明白。

“春风出事了,车祸,人没了。”

“老天爷,真的呀?啥时候的事儿?”田歌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接着,她又在极度震惊中,闭上了嘴,脑子里却闪出丝缕怪异的念头:怎么搞的?这个日子,本是很吉利的,要不周丽倩也不会把大喜之日定在今天。

怪了,自己的蜜友大喜,李扬的哥们儿大悲?

李扬又翻过身来,仰躺着,整个人像失去骨头一样,浑身软得像面条。从下午到现在,他也觉得这不是真的,可是,耳边的哭声还在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田歌的身体贴过来,似乎要给他安抚,一声不响紧紧地抱住他。李扬待了一会儿,又翻身起来,去了卫生间。脸上,全是泪。他用冷水抹了一把,一抬头,看到田歌披着睡衣从身后的镜子里望着他。

“对不起,”她说,“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唉,”李扬长叹一声,“告诉又有什么用?只能带来负面情绪,能挽回这场车祸吗?”

回到床上,李扬疲惫地闭上双眼,却丝毫都没有睡意。

脑子里塞满了魏春风的死和那二十万借款的事。

这一天他确实受了打击。魏春风在一场飞来横祸中突然失去了性命;被他借去二十万时留下的借据,一夜之间变成一团垃圾……李扬的心口,被一种压抑的悲痛和混乱牢牢地堵着。很想和妻子聊一聊,把堵在心头的乱麻,一五一十掏出来,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掏出来又能怎么办?自己松快一点,再去堵她?

理智告诉他,借出钱的事万万不能说,否则,至少这个晚上肯定是过不去了。还有赵文凤,千万不可让她知道。二十万,买房计划里的首付款,几个家庭凑起来的,是小事吗?这可是要命的事。李扬不得不以最大的克制力,凭借疲惫和睡眠,掩饰了心里刚刚被炸裂的那个黑洞。

死亡,是桩大事,朋友的死亡,更是一场难以承受的情感劫难。田歌立刻就变得乖巧了。看到李扬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也无法安然入眠。

“来,我给你按两下吧。”

“算了,都几点了,别折腾了,你先睡吧,别管我。”

“你不睡,我能睡得着吗?”

夜已经深了。田歌打开台灯,披着睡衣爬到床头,掀开被子一角,不由分说将李扬一条腿扳过来,以精湛的中医手法,给他按摩腿部及足底穴道,帮着缓解焦虑,助其入眠。

4

二十万,不是个普通数字,在只靠工薪养家糊口的李扬这里,它绝对是个大数目。它不是他借工作之便偷偷挪用的公款,也不是悄悄瞒着家人年年月月零积碎攒积累起来的私房小金库。它是他和田歌的全部家庭积蓄,其中还含有田歌母亲的一笔血汗钱。

几个月前,位于松岭路的“宴山庭”开盘,田歌拉着李扬去看房,因为去晚了半天,被告知房子卖完了。当时售楼处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三五成群的购房者,有中老年夫妻一对又一对的,有年轻小两口一双又一双的,也有老中青三代一齐来的,新楼房资源紧俏、奇货可居,供不应求的大好局势,使售楼处工作人员一个个恃房倨傲,对登门求房的客户们都爱搭不理。

当极度的失望明显挂在田歌的脸上时,一位售楼小姐及时地主动接待,像忽然出现的救命稻草,给了田歌新的希望。售楼小姐说:“一期卖完了,二期还没开盘,你真想要我们的房子,可以等二期,好房子不怕等。”田歌问:“二期什么时候开?”售楼小姐说:“具体时间还没定,你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开时我通知你。”田歌又问:“二期大概什么价?会涨吗?”售楼小姐回答说:“现在房子都在涨,二期可能也会往上调一点。”田歌问:“会调多少?”答说:“这个还不清楚,要等上面通知。”田歌问:“预期多少呢?”答说:“还不清楚,我们也在等消息。”田歌问:“根据你的经验,估计会调很多吗?”答说:“应该不会吧。一期均价一万四,我估计到时候也就上调几百块钱吧。”得到这句话,田歌把坐在售楼处一角沙发上的李扬拉到售楼大门之外的一个僻静处,商量了半小时,然后决定订一套二期的小户型。再回到售楼处,田歌找到那位小姐请教,“开盘时怎样才可以及时选到房子?会不会一开盘立即又是售罄了?”售楼小姐说:“二期下周就开始认筹了,你们先交上认筹款,取得贵宾会员的资格,届时一开盘,就有优先选房权了。”田歌问:“也就是说,如果不办贵宾会员,就没有选房的资格?”售楼小姐说:“也不是没有资格,主要是贵宾优先把房子选完了,就没有房子可供不优先的选了。”

田歌拉着李扬到工地现场看了看,一期计划是二十五层,刚起了四层,二期才从紧挨一期的地面上刨出一个巨大的坑,关于户型啊,建筑质量啊,结构啊什么的,购房者所能看到的只是沙盘、图纸和理论数据。见这情形,李扬觉得不靠谱。田歌却说:“市场不同了,现在不是几年前,买新房都这样啊,想买现房只能是二手的……要不咱们先办个贵宾卡,到时候如果选不中,或者在这期间瞅到别的合适房子,咱把它退了不就成了?”田歌又跑去向售楼小姐询问,得到了明确的回复:在开盘之前和开盘选房最后期限之前,如果不想买房,随时可以无条件退掉贵宾卡,只不过开发商不支付利息而已。

就这样,一周后,李扬拿来二十万,办了贵宾卡,签了认筹协议。这二十万,其中十万是李扬工作十年、田歌工作九年的全部家庭积蓄,另有八万来自于赵文凤的无私支援。另外两万,是李扬那个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刚满一年的妹妹,把全部积蓄贡献出来,作为对哥哥资助其读书的回报。原本这笔钱,在田歌手里保管着,可办理认筹那天是星期一,星期一通常是医院超声科最繁忙的时候,请假都妄想,更不可能溜号出来,田歌就提前将卡交给李扬,催促李扬去办。李扬原本周一上午单位开例会,集团领导都在,也分不出身来,建议周二或周三再去办,可田歌说:“周二周三?别说晚一日,就是晚了一小时,贵宾卡号排了后,将来选房排队都会落伍,‘优先’不了,怎么办?”没办法,周一下午李扬借着去银行办业务,从单位溜出来,去售楼处办了认筹。因认筹卡不能代人办理,李扬就用了自己的身份证。

因有了“宴山庭”的认筹垫底,那一阵,田歌心里不那么焦急了,看房也就不那么积极了。虽然这期间也去看过别的楼盘,也看过二手的,但心意就不如以前那么“诚”了,于是瞅来瞅去,也没瞅出一套合适的来,于是也便愈加期待“宴山庭”。可等了一个月,开盘通知没来,再等一个月,开盘通知还没来,又等了两个月,还是没信儿,眼看着身边房价呼呼飞涨,田歌有点耐不住了,一次次跑去售楼处打听,当她的耐心即将被磨尽之时,开发商终于觉得捂出了最合适的时机了,于是,开盘了。

那天李扬在办公室,接到售楼小姐的电话,“李先生,我们明天正式开盘,你抓紧时间来选房吧。”李扬问:“开盘价多少?”小姐说:“跟周围比,我们还是很便宜的,我们的贵宾会员可以享受九九折优惠,二期均价两万一,目前只剩一百四十四平以上的大户型了。”李扬问:“我们作为贵宾还没选呢,怎么就只剩大户型了?”小姐解释:“一百平以下的小户型这次总共二十来套,可排在您前面的VIP有两百多户,开盘半个小时就已经被选光了。您要选的话赶紧过来,目前大户型的也只剩二十层以上的了,单价约在两万三四……”

李扬当时就有些瞠目,对楼盘涨价是有预期的,但没料到会涨得如此离奇。一百四十四平以上属于非普通住宅,是豪宅,是李扬和田歌不予考虑的。他们也知道高层住宅是越高越贵,所以打算选购高楼里的矮层,并且是矮层里的小户型,这下子可好,能选的只剩豪宅了。李扬把情况和田歌一说,田歌当场就痛哭流涕,“凭什么啊?二期建筑用材没改善,质量没改善,位置还不如一期,凭什么价格要翻倍啊?就因为晚买了四个月?多少年的劳动又要被剥夺了啊?我接受不了!”

别说接受不了,就是接受得了,首付猛然高出一倍,这笔钱家里也拿不出来。拿不出首付,还选什么房!于是两人决定退掉贵宾卡。退贵宾卡时,赵文凤提醒,“咱二十万不能白白给奸诈的开发商拿去使用四个多月啊,放银行也总还有一点利息吧?去问问,能不能把房号给转让出去?赚个号费也成啊。”为此,赵文凤亲自跑去售楼处,得到的答复是——不选房只能退卡,贵宾卡不可以更名,且开发商态度极度强硬,没有回旋余地。女婿在青岛社会里混了这些年,方方面面应该有些熟络的人,赵文凤便要李扬想想办法找找开发商,把房号变更个更名费出来,如果能赚三万五万,哪怕是一万两万,也还能买平米厕所啊!可李扬毫不犹豫给拒绝了,为了一平米厕所,四处找人卖号,那不成号贩子了?搭那个人情不划算。这件事上,田歌虽支持母亲,但也理解丈夫,自己的丈夫是个宁愿人后受罪,不愿人前低头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让老婆孩子跟着他长年吃苦受累。

最终,夫妻俩不得不接受现实,退掉贵宾卡。退卡仍然必须由李扬出面,开发商退款用的是支票形式,银行转账,仿佛是一种宿命,二十万被转进李扬的银行卡。二十万存在丈夫身上,对田歌来说,和存在自己身上没什么两样,她只是叮嘱他妥善保存,以备再用,却并没有及时把钱追缴到自己的账户上。

也不过一转眼工夫,钱被借给了魏春风。说好使用两周,李扬不认为十四天内田歌就能选到合适的房子而需要用这笔钱,同时他做梦也没想到,钱借出不过三天,魏春风竟因一场车祸而一命归西。





第二章 蜗居生活

1

浮山后六小区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一套位于七层顶楼的阁楼间,是李扬和田歌生活了六年的家。阁楼总建筑面积七十平,论到使用面积,那就更加有限了。房子最低处低于一米,最高处高于五米,三平米大的卫生间,刚刚好,占领了那块顶部最高的空间。

阁楼虽小,倒也五脏俱全。进门是客厅,客厅最高处四点五米,最低处一米,朝南一面墙呈梯形,左右两面墙呈不对等梯形,北墙呈“人”字形,这间共约十二平米左右的不对称型客厅,同时兼具了书房、餐厅、儿童娱乐室等多种功能。

一间南向卧室,十五平米多点,这是整个房子里位置最好、空间最大的房间。李扬这样一米八的个头,推门进去挺直腰身仅能走到三步左右,跨出第四步,便会头撞房顶了。不过三步已不算少,以一步一米来计算,这个房间的可使用空间,已接近于正常建筑的居住空间了。这个房间还有一个接近于正常大小的大窗户,光照充足,房间内摆着一张双人床,立了一只大衣橱,还有一张写字台充当梳妆台。女儿出生前,这是李扬和田歌的爱巢。女儿呱呱坠地后,从医院出来,田歌就在这间屋里坐月子,喂哺孩子。坐完月子后,起初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大床上,不是孩子半夜哭闹影响李扬休息,就是李扬应酬到半夜归家,影响孩子和田歌的休息,于是李扬便转战到小北卧,南卧则成了母女俩的小巢。妮妮成长过程中,田歌母亲赵文凤为照料孩子,也为照料女儿这个家,时不时过来住上几天,她一来,田歌就挪回李扬身边和李扬睡,这间卧室便又成了祖孙俩的爱之屋。

北屋很小,整体面积不超过十个平方,低处不足一米,高处不过二点五米,进门如果昂首挺胸往前走,最多只能迈出一大步,第二步若不停住,又未及时低下脑袋,必定要头撞北墙了。有孩子之前,这间小屋是李扬和田歌的小仓库,所有杂物都堆在里面,包括夫妻俩几年来积累下来的大量专业及非专业的书籍。有孩子之后,废品破烂该卖的卖,该扔的扔,反正收拾出来后腾出了空间,买了张席梦思大床垫,往地板上一扔,铺上柔软的毛毯和暖和的褥子,在墙上和斜顶上,画些简单的装饰画,便成了一间小小的卧房。

这间小寝室,睡觉时必须头朝南,脚朝北。如果头朝北,在床上就没有办法坐起来,因为北边只有一米高。

这房间好。田歌说。

当然是好。李扬说。

刚住进来时,夫妻俩对这间房屋的认同度,达到了惊人的一致。

田歌说:头朝南,其实是最好的睡眠方位。从医学上讲,人体血液循环系统中,主动脉和大静脉最重要,其走向与人体的头脚方向是一致的。睡觉时人体处于南北朝向时,主动脉与大静脉朝向与地球南北磁力线方向,可以达到高度一致,这时候人最容易入眠,睡眠质量无疑也是最高的。

田歌这番话,当然是最具权威的。不仅她本人就是科班出身的高才生,她父亲在世时,也干了一辈子中医。可以说,自幼生活在医生世家,耳濡目染,长年熏陶,在养生保健的问题上,绝对言之有据。

李扬说:夜里往床上一躺,就可以透过这扇长方形的天窗,望星星,赏月亮,看一团团云彩飘移而过,这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那些正常构造的房子,方方正正的屋子,头顶就是线条生硬的天花板,住在那里面的人们能享受到这番情致吗?当然享受不到。

刚住进来时,李扬对田歌的那番有关健康的说法,十二分称赞;田歌对李扬那番关于情调的理解,拍双手赞同。李扬亲手将那两面“人”字顶,贴上了一片又一片淡黄色的窄木板,淡黄色木板上彩绘着淡绿色的柳叶,片片柳叶都仿照田歌弯眉的秀气形状,两个人每每在床垫上相拥而卧,激情燃烧时,田歌都觉得自己置身于美丽温馨的森林木屋,她和他共同为这间小屋取名,称之为“爱情小屋”。

在那个堪称幸福的时代,夫妻俩在很多问题上,常常是趣味相投、相互欣赏,常常是一拍即合、和谐默契。应该说,田歌身上有着许许多多的闪光点,尤其是她懂得随遇而安,不争意气,这让李扬感觉很舒服、很放松,没有负担、没有强压,让他感觉日子很甜蜜,生活很幸福。

但那只是“幸福时代”的田歌,那是一个纯真的田歌,是一个一尘不染的田歌,是一个像一朵菊花在阳光里自由自在绽放的田歌。那一时段的田歌,让李扬充分体验了甜蜜和幸福,也因此对她愈加依恋、钟爱不已。

然而生活在缤纷的社会中,食五谷杂粮,阅世间百态,正如世间万物随时随地发生着种种或细微或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日复一日看到周围人群、医院同事的生活不断出现着惊人的变化,先前那些纯真浪漫派的女人此时思想上大都会有所波动。田歌也不例外,她不可能永远保持纯真,不可能总也一成不变。不知从何时起,夫妻俩的意见开始不断地发生分歧。

小的分歧,早上发生,傍晚化解,十二小时之内化干戈为玉帛,一切不在话下。严重的分歧,比如房子,比如孩子教育,经常是旷日持久,僵持不下,一不小心就化玉帛为干戈,争吵激烈。

阁楼里的甜蜜仅维持了两三年,田歌便开始对阁楼生活产生了毫不掩饰的厌倦。之后的两三年,她对周围的商品楼房先是产生了向往,继而渴望,最终演变为房价越涨,她越想冲进去弄一套回来。无奈钱一直不凑手,就一直没有下手。可愈是不敢下手,房价愈是直线上升,水涨船高,也就愈是赶不上。

田歌在阁楼间里住到第六年,终于住得好不耐烦,住得忍无可忍,住得濒临崩溃。李扬又何尝不是?但他并不赞成在房价疯狂冲到历史高位时,不计后果一头冲进去,从此做一辈子的房奴。田歌却认为,现在冲进去,透支的只是这辈子的劳动,如果再观望个一年两年,照房价这番涨势,有可能夫妻俩下辈子的劳动都要提前被透支掉,要挨的是两辈子的奴隶。

李扬说:我们能活两辈子吗?

田歌说:我们一辈子牺牲掉,再搭上女儿一辈子?

看上去,田歌脾气随和,性格恬淡,骨子里却是典型的一根筋。平日里不遇到事,怎么都好说,一旦遇到什么事,又琢磨上这个事,就容易钻牛角尖,一旦钻了进去,就非要弄个子丑寅卯、水落石出,否则绝不会轻易收手。

尤其近半年,房价愈是火箭似的往上蹿,田歌愈是着了魔,跑楼盘,看市场。每一个新楼盘的开张,都会让她兴奋和期待,每一次新楼盘的开盘价格,又都让她痛苦和沮丧。于是退而求其次,放弃那挥着明晃晃大刀的房产商,与张着血盆大口的二手中介密切联系,三天两头去看二手房。看那阵势,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夫妻二人的爱情小屋,毫不留情地一脚踹掉。

房子,首先把田歌的幸福时代结束了。

之后,李扬的幸福时代也被迫结束了。

如果说田歌的苦恼,仅限于没有舒服的住房,那么,李扬,除了苦恼着妻子的苦恼外,还不知不觉被压上了一份对妻女的歉疚、对家庭的羞愧,更难忍的,还有作为男人的严重挫败感,这已不仅仅停留在苦恼的层面上,而是明显、清晰、确切地晋级为痛苦了。

活了三十三年,他开始感受到痛苦,以及由生存压力带来的磨难。

2

青岛这个城市,是魏春风的家乡,但不是李扬的家乡。李扬的家乡在河南省××县,他是一典型的漂在青岛的外地人。外地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混,没有拐杖可扶持,也没有背景可依靠,原本问题就很多,困难也重重,再要想混出个人样儿来,若没有高人一筹的过硬技术,或是非同凡响的特殊本领,恐怕一切美好的愿望都是梦一场而已。

十年前,李扬在这美丽的城市幸运地落户时,不过二十三岁,正值意气风发、满怀抱负之时。虽然首先面临的就是租房和买房,可他根本没把房子问题当成大事放在心上。房子?中国人民大学都考上了,当年××市的高考状元都当上了,CC集团的考试中你死我活的惨烈竞争都胜出了,这辈子能没房子住?笑话。

李扬刚来青岛时,大学同学魏春风已顺利进入了青岛××银行。魏春风虽然刚参加工作不到三个月就买下一套小房子作为结婚备用,但那是建立在榨干父母的基础上的。啃老,那太可耻了,当时少年有志的李扬是这么看的,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连套住房都没混上的李扬,依旧这么看。不过,就算他不这么看,他的父母也是啃不上、没办法啃的。父亲是新华书店的普通职工,李扬小时候除了不缺书看,物质上的一切都是匮乏的,尤其父亲从年轻时就受到疾病的困扰,身体状况一直不好,需要常年用药;母亲是家庭主妇,不仅要侍候父亲,还要拉扯李扬兄妹三人。大哥为减轻父母负担,读完高中就主动终止学业做出自我牺牲了,李扬和妹妹先后进入大学,家里已如同遭遇洗劫般,怎么刮也刮不下一两油了。所以读到大三时,李扬就已经开始通过课余打工,过起了自力更生的日子。

李扬和田歌的缘分,是从勤工俭学开始的。那时候两个人都在首都读大学,李扬读人大的财经学院,田歌读一所名气不小的医科大学。暑假两人同时到一位书商的工作室帮忙“编书”,他编的是财经类,她编的是医学类。那名书商做书已十余年,据说资产积累已超过两千万,但对这些从高校雇来做“小工”的学生们,却抠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说是工作时间内管午饭,可每次午饭都是最廉价的水煮白菜,和建筑工地的民工吃的没两样。有一天,老板不在,李扬在一群“同仁”中,大声“讨伐”老板的剥削,鼓动大家提出改善伙食或加薪的意见,否则全体罢工,此举得到热烈响应,也自此引起美女田歌的强烈关注。两个人谈不上谁追的谁,或许两个就那么不经意的一瞥,便有某种神奇的感觉从彼此心底里落地生根、发芽开花,并且噼里啪啦地溅起火花,电得两人心跳异常,甜蜜到头晕眼花。

恋爱就是那样开始的。那时的田歌,恬淡纯真,眼神清澈,宛若一首浅粉色的校园歌曲。他用了十八朵从校园花圃里偷出来的月季花,和三个晚上的时间,让她迅速而不知不觉地堕入情网。田歌比李扬小一岁,读医科大学又需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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