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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扉页-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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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骂了一声,扬手就要将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制服。
  李琊冷然道:“别动。”
  吃了药的人是疯狂的,青年张开双手以示“投降”,又笑得上身都在抖动,“刺激!……我赌你不敢!”
  李琊眉梢微抬,刀尖穿破他的衣裳,通过短短的刀柄,她感受对方到柔软的小腹。
  害怕延迟到这时才降临。杀人。她不敢想。她也没机会了。
  另外两位青年抢走她的刀,或拽着衣服或揪着头发将她拉起来。
  唐季飞神色一凛,起身就朝茶几踢去。固定在地板上的茶几没有翻倒,室内的人却安静了。
  “滚!”他拎起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掼到门边。
  李琊头磕到地板,撑着手肘爬起来去拧门锁,可随即后领被人揪住。
  抓住她的人稍显清醒,不悦地说:“放了她好去报警?”
  唐季飞活动了脖颈,故作猖狂地笑,“她要敢,老子明天就让她消失!”
  沙发上的青年像虫般蠕动了两下,舔了舔嘴皮说:“这妞儿胆子大得很,横竖都是死,不如让我们玩玩。”似乎只会说“玩玩”这个词了。
  较为清醒的那人察觉出什么来,钳着李琊的后颈,拽到唐季飞面前,“你们一伙的是不是?”讲出疑惑,他自己先相信了,发狠地按着她跌跪在地,“妈的!你们是雷子!”(雷子:北方黑话,指警…察。)
  李琊费劲儿地侧着脸抬头,“不是……”
  那人踹她一脚,拿着刀一步步逼近唐季飞,“我就说尖儿的‘猪头肉’到你这儿怎的还瞧不上了。不是雷子……线人,你是线人!”(猪头肉:黑话,即冰…毒。)
  唐季飞后退一步,手别在身后,想去够沙发上的黑皮包——进门第一时间,他被搜身,没有任何武器,手机也“上缴”了,并卸下了电话卡。
  那人预判了他的动作,径直朝他挥刀。
  李琊同唐季飞对视一眼,跪在地上的膝盖悄悄抬起,在他隔挡时立刻回身跑出门外,五步楼梯并作一步跃下去,同时拨出报警电话。
  撞上来往的侍者,她来不及道歉就要走,对方瞧清她身上的伤痕大惊失色,连连问是否需要帮助。她直摇头,快步走去门厅。
  正伸长脖子等待的比巴卜看见似是而非的身影,抬手道:“山茶,这儿呢!”
  见对方毫不理睬,他疑心看错又觉得不对劲,拨了电话过去。
  李琊手机是静音,看见屏幕亮起立即接听,边走边说:“快走!我遇到麻烦了……抱歉,改天再说。”
  凭方才的只字片语,她猜测那些人不仅瘾君子还是毒贩子,想来是与这间会员制酒吧内部关系匪浅才敢在外交易。至于他为什么在其中,除了线
  人别的都说不通。和兴曾经手这些事物,“太子爷”是绝对不会吃的,至少据她了解,他身上从未有过丝毫迹象。
  李琊从未如此期盼警笛,过去听见笛声就像在老师眼皮底下借作业给同学抄,总是心惊胆战。她混迹在巷口的德式酒吧门外的人群里,点燃一支烟以掩饰情绪,却紧张到只是捏在手里忘了吸。
  不多时,鸣笛声未响,不同部门的小队出现。他们或着便服或着制服,皆神情严肃。一组包围HUG任何可能的出口;一组将店里的客人赶至一团,勒令每个人蹲下举臂;余下两位实习生驱散围观看客。
  场所里没有寻见嫌犯,通过信号定位,副队长找出当事人问话。
  李琊感到恐惧,她想起离开赌场那晚,冰冷的钢铐束在手腕上,接连不断的审讯。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然而由不得她。
  众目昭彰里,李琊再一次上了警车,只是不用戴手铐。
  “山茶!”
  听见这声音,她勾身的动作一顿,接着钻进车里,没有回头。
  他该有多失望呢?连她也觉得自己愚蠢到无药可救。
  *
  夜幕下,警局门楣上的徽章始终如一的庄严肃穆。
  叶钊立在绿植旁,手里的烟一支接一支,眉心的川字没有变过。听围观者说缉毒大队出动,他不信她会碰那些东西,可那天分明看见她自然地去接烟卷。
  她的生活糟糕成这样了吗?
  他要如何才好。
  看着脸色苍白的女人走出门厅,叶钊掐灭了烟,上前为她拉拢衣领,“冷不冷?”
  李琊喉咙一哽,不太敢直视他,“只是在办公室谈话。”
  他轻抚她脸上的浅浅指印,“疼吗?”
  两次出入警局,来接她的都是他。是啊,他就是这么温柔的人,总替她善后。
  她艰涩地说:“怎么现在又不问了。”
  “想我问什么?谁打了你。”他停顿半秒,“还是飞…叶子什么感受。”
  她这才直直看过去,急切地辩解道:“我没有!”


第六十二章 (二更)
  叶钊看她不像在撒谎,略松了口气。他故意捏了捏她有指印的脸颊,见她忍着不出声,呵笑一声,“看来不疼。”
  李琊去拉他的手,却被躲开,垂眸说:“我做了傻事。”
  “你做的傻事还少?说来听听。”
  “唐季飞……我看他跟不认识的人进了HUG,很神秘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直觉,我怕他惹麻烦所以找了过去。那些人疯了看见女人就上,他想放我出去,结果被怀疑是线人。”
  “线人?”
  “是不是很好笑,他居然会肯为警察做事。”
  叶钊听得窝火,抬眉道:“他人呢?”
  “我不知道,副队只说他很安全。”李琊抿了抿唇,试图解释“愚蠢”背后的动机,却被打断。
  “你就那么在意他?”
  “什么意思?”
  叶钊呼了一口气,尽力平静地说:“说不好听就是多管闲事。明知道可能有危险,以为自己很有能耐?想当然做事。”
  李琊看了他片刻,攥紧手心,咬牙说:“是,您多厉害,我就是作就是轴。”说罢扭头就走。
  她想到会受责备,却还是期待他能够理解,可是谁能够理解谁?他不会懂的。她当真高估他了,也太高估自己。
  陌生的街,两道长影错排平行,跃过下水道井盖,跃过落叶堆,对向行驶的自行车呼啦碾压过去。
  李琊在烟摊前停驻,玻璃柜里只有寻常的烟,更惹人不快。她索性不要薄荷烟了,挑了焦油含量比惯常吸的烟多一倍的红塔山。
  老板将一盒烟放在柜台上,叶钊立刻拿走,“一起的,再拿盒万宝路薄荷爆。”
  李琊伸手去抢,他抬高手臂令她垫脚亦无法够着。她顾不上有旁人在场,小孩似地跺脚,“抽烟也要管!你什么都要管!”
  他一边付钱一边说:“嗯,跟你学的,妇唱夫随。”
  她说不出话来,拿起万宝路就走。
  叶钊掌住她肩头,轻松地迫使她别过身来。不等她反应,他挑起土星打火机的链条,弯腰靠近。
  煤油的火花擦亮,离她下巴尖不到一支烟的距离,真的能将她灼烧似的,她心跳漏了一拍,怔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唇间衔着烟正就火点燃,却未垂眸看火,而一直注视着她。深褐的眸里火星跃动,仿佛他不是在点烟,而是在吻这火,吻她的眼睛,吻她的心。
  转瞬即逝的一秒,火星垂回去,轻轻撞击她胸肋骨,他直起身来。
  李琊后退两步,转身朝前走,低声咒骂的同时拆开烟盒塑封,摸出烟来点燃。
  叶钊亦步亦趋,悠然道:“听不见,骂大声点儿。”
  李琊咬着过滤嘴,唇齿与鼻腔充斥薄荷味儿。她缓和了些,“我骂我自己,自不量力。”
  叶钊“嗯”了一声,“这会儿又有自知之明了。”
  繁盛枝叶遮蔽天空,投下鬼魅的影。李琊就要与这片影融合,衬衫背后勾勒出蝴蝶骨的轮廓,显得尤为单薄。
  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明白吗?我讨厌唐季飞,但又不讨厌,我没办法不担心。”转而又去看他,“你真的不明白吗?”
  “不明白。”他蹙起眉,很是不解的样子。
  “我。虽然他做错过事,可是他是……我与以前唯一的联系。”
  叶钊忽然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不该说的胡话。
  她自小就没有父母,如今更是孑然一身,可她那么要强,不愿说“家人”,只好讲“以前”。
  小姑缺席,“哥
  哥”是唯一的代替,这份复杂的羁绊不是乐队或别的朋友能给予的。
  原来他对她不甚不解,还说要负责她的人生,“负责”“人生”,多狂妄的字眼。
  李琊见他不语,接着说:“当我愚钝好了,当初插手杨岚的事情也是,都是逞能。可是叶钊,难道没有力量的人就该认命,无法反抗就不要反抗?”
  “这不是认不认命的问题。这些事超出你的能力范围,就算担心,还有别的途径可以解。”
  “对我来说是。我恨死它们了,我是说暴力、谣言、选择、犯罪,好希望离得远远的。但是没办法啊,这样过来的,就永远逃不掉了。我不是要正面形象,只是想普通一点儿。你懂吗?二十二岁该是什么样子,我也想是什么样子。”
  叶钊想,她才二十二岁,通俗来讲是“青春无敌”,正是美好的年纪,该烦恼一日三餐是什么、如何拒绝追求者、要读研还是工作……而不是困顿在荒芜里。然而她早就陷落,何谈“无敌”,何谈“美好”。
  今次发现的问题不止是他的不甚了解,还有她深藏在心的结——导致一切问题的本源。
  他轻轻叹气,“我还是要说,你做事的方式太不成熟。如果没有跑出来怎么办?太危险了,勇敢也要有个限度。”
  “我知道你会怪我……”
  “是,我想了很多,很生气。但现在不是要责备你。我希望你在做决定之前先跟我商量,就像现在这样把想法讲出来,讲出来我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止是我,尝试去沟通好吗?”
  李琊又觉得低估他了,怎么会如此准确地击中要害?她很少为自己的行径作辩解,不愿意背后潜藏的是封闭的心扉。因为是他,所以问“明不明白”,试图说明,可有的话仍是难以启口的。
  譬如说,唐季飞对她来说有着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的重要性,她做事向来有分寸,但偶尔也会放弃权衡,以身涉险。还有,如果这次不是唐季飞而是他,那把刀恐怕会染血。
  犹豫片刻,她说:“我认为大多沟通是无效的。”
  叶钊严肃道:“学过传播统计学吧?样本总有不确定性,所以要将偏差降到最小。不要因为一两次不如意的结果就放弃。”
  “现在是要给我上课?”
  “我不想说教,如果你一直缩在壳里,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你现在晓得底线,之后呢?”
  李琊深吸了一口烟,激动地说:“我没办法啊,要怎么样呢,我以为音乐就是最大的消解,还是不行,所以需要酒精,需要放纵。”
  叶钊看着她说:“是因为我不在吗?”
  她迟疑半秒,点头又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你在我就好快乐。不过……你知道的,一个人没办法承担多个角色,我就算想,也不可能消耗你,何况,你是叶钊啊,我舍不得。”
  长街化身告解室,他像是怀有不可告人隐秘的牧师,却还要听信徒的忏悔,愈听愈煎熬,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烟燃到尾,他又抽出一支,“不是说过有的是时间跟我耗吗?在我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该索求回报了。”
  “什么?”
  “做你的沙包、垃圾桶。”
  李琊摇头,“我不要。”
  叶钊捧着她的侧脸,轻声说:“人和人无法完全感同身受是没错,至少匀一点儿让我受着,我不想看你假装快乐。”
  “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做傻事了。”
  “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要傻要疯,要死要活,我奉陪。”
  他何时都保持理智、端正沉稳,竟说愿傻
  愿疯,这或许是她听过最撼动人心的告白。
  睫毛轻颤,眼窝褶深陷,她抬眸,“为什么,我值得吗?”
  叶钊浅笑,嘴角藏着苦涩,他将她额边的发捋到耳后,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妹妹崽,有的事不是值不值得才去做。你不是也明白?所以才冒险。我也想有你这么勇敢,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分享给我好吗?”
  李琊“噢”了一声,“那你不怪我了吗?”
  “怎么好再怪你。”
  “你最好了。”
  他牵起她的手,她又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了。
  *
  返回的车上,叶钊说起“建立安全感”的话题。李琊因方才那番“告解”情绪得到释放,整个人放松下来,听得很困倦。
  叶钊看她答得敷衍,揽着她说:“睡会儿。”
  李琊环住他的腰,迷迷糊糊入睡。
  下了车,叶钊背着她一路回到住所,哄着她换了宽松的棉衫,陪她入眠。
  半夜,李琊翻身摸到结识的臂膀,哑着嗓子说:“冷。”
  叶钊半梦半醒,以为她没有盖到被子,顺着被单边沿摸过去,忽然意识到什么,完全睁开眼睛。
  “你怎么这么烫?”他以手背贴她额头,肯定地说,“你发烧了。”
  她含糊地“啊”了一声,又说:“我好冷。”
  叶钊起床去打开灯,确认般地额头抵额头,蹙眉问:“家里有温度计吗?”
  李琊因突然的光线半眯起眼睛,坐起来说:“只有安眠药……”
  他晓得她烧糊涂了,懒得去计较,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出去买。”
  她几步上前,一个趔趄撞到他背上,紧拽着衣摆说:“陪我。”
  “乖,你发烧了。”他掰开她的手,“不然去医院。”
  她小孩似地摇头,“我不要。”
  少顷,叶钊拎着药店的袋子回来,李琊裹着被单蜷缩在床角,只露出泛红的脸蛋,活像最胖的俄罗斯套娃。
  叶钊笑出声,招来没好气地噘嘴,更是止不住笑意。他抖了抖水银温度计,强硬地塞进她腋窝。接着便去烧水,又连哄带骗地喂她吃药。
  李琊咬着唇笑,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人照顾真好。”
  “我照顾你还少了?”叶钊抬眸,想了想说,“是不够,趁我还有力气,使劲折腾我。”
  李琊嬉笑着说:“怎么折腾。”
  叶钊不搭理她的黄腔,环顾四周说:“你看你,家里什么都没有,别的倒是可以不要,医药箱一定要有。”
  话音刚落,李琊轻吻他的脸颊。
  家?她不愿去追却又迫切需要,没有故乡只有二十年谎言的人,在这一刻,真切地相信自己拥有了一切。
  我的爱人亦是爱我的人,于是我有了家,有了故乡,有了宇宙。
  我爱真实,爱谎言,爱月亮,爱人类。
  最爱你。


第六十三章 
  叶钊悉心照料病号,几乎整夜未合眼,清早又去买食材,借了邻居的厨房煮小米粥、炖鸡汤。李琊赞不绝口,就差搬来整部《辞海》。
  叶钊想了想说:“你们不在这儿排练?”
  李琊吃着粥,含糊地应了一声,“顾妞儿有专业的练习室,比我原来的琴房还要好。噢,你没去过。”
  “去过,给你收拾行李,忘了?”
  “噢对。”
  说到这儿,他们有些沉默,为什么沉默彼此心知肚明。迫使她“北漂”的那些事,暂时还无法提及。
  过了会儿,叶钊说:“乐队要演出,他们也都在五环内,你跑来跑去不嫌麻烦?”
  李琊摇头,“便宜啊。”
  “不考虑钱的话,你想不想住这儿?”
  “谁想住这儿啊,条件这么差,还偏僻。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钊不答,只说:“快吃,等会儿再量量体温。”
  李琊睨了他一眼,“管家婆。”
  *
  阴沉沉的午后,村落里好些乐队开始排练,敲锣打鼓好似野生音乐节现场。
  李琊的烧还没退完全,叶钊也不管她愿不愿意,领着她上医院。
  过去她很少生病,这些时日过着不健康的生活也未见生病,却不想他来了就生病。果真如他所说,她很会“折腾”。也或许有心理原因,以往是硬熬着,现下不用强撑,神经一松散,新的旧的毛病便出来了。
  医院床位紧张,李琊只消输三瓶药水,她省得麻烦了,就在廊道的座位待着。
  叶钊知道她无聊,陪她玩手机内置的俄罗斯方块游戏。
  玩了一会儿,她困乏得厉害,靠在他肩上睡了。他独自看着往来的人,看着输液透明管里滴落的液体,回忆纷杳而至,想起张医生的诊所,少女的阁楼,熄了火的别克里的短暂的夜。
  药瓶将空之际,叶钊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胡茬刺人,李琊蹙着眉醒来,忽而又一笑,“感觉很好。”
  叶钊觉得,他可以拼尽全力去承担所有角色,爱人、朋友、长辈、家人、歌迷。他是悟空、是超级英雄,也可以是静默的石头。
  李琊不知道他的小小想法,接着说:“以前最讨厌医院,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了。”
  “还是讨厌的好,少生病,长命百岁。”
  “我才多大啊,就祝我长命百岁。”
  离开医院时,手机铃声响起,李琊看了来电显示,悄悄瞥了旁人一眼。
  叶钊抬眉,直接拿过电话接听,“是我。”
  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在一起?”
  叶钊冷淡地“嗯”了一声,也不听对方讲什么,直接说;“有空的话,晚上吃个饭吧。”
  李琊闻言,很是惊讶,“喂。”
  叶钊利落收线,将手机还给她,“怎么?”
  “为什么要吃饭?”
  “你不是担心他?总要见一见的。”
  李琊差点儿忘了那场小小风波,这样一想,假期似乎太漫长了。
  *
  金鱼胡同里一间粤式餐厅,讲着广东话的服务生领客人落座。
  待服务生离开,李琊打趣道:“这儿人均消费比我们一场演出酬劳还多,叔叔真有钱儿。”
  叶钊笑笑,“该花的就得花。”
  李琊讥讽似地说:“您真给唐季飞面儿。”
  叶钊还是笑笑,转移话题
  说:“你发没发现重庆和北京有什么不同?”
  “吃食吗?大概一个是不讲究,一个是荒漠。”
  “倒没说错,不过北京讲究,你看啊,吃法餐得讲法语,吃粤菜得讲粤语,不然显得不够高级。”
  李琊抿着唇笑,“你有时候真的很刻薄。”
  叶钊颔首,用广东话说:“多谢你赏识。”
  李琊回敬,“唔该晒。”(谢谢)
  唐季飞一来便瞧见他们的浓情蜜意,冷着脸走过去,不甚客气地说:“堵车,耽误了会儿。”
  叶钊点了点下巴,“坐。”
  唐季飞拖开椅子落座,自顾自招来服务生点单。
  李琊凑近看了看,回头问:“你想吃什么?”
  叶钊浅笑,“随意,点你喜欢的就好。”
  唐季飞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短暂的对视好比地下拳击场,签下投名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直到中间的人欣然地“啊”了一声,他们各自收回视线。
  李琊指着名作“虎爪珊瑚翅”的图谱说:“吃蟹吧,还有这个蟹黄的‘翡翠牡丹’。”
  餐食上桌之前,服务生送来开胃小菜,三人连忙动筷。倒不是饥肠辘辘,而是为了显得不那么无事可做、无话可说。
  李琊受不了这异常冷的气氛,起头说:“你为什么要帮警…察做事?”
  空气似乎更冷了些。
  唐季飞咀嚼着食物,皱眉说:“和你没关系。”
  李琊噎了气,又问:“你碰了?”
  唐季飞停筷,看着她说:“怎么可能。我假装鼻吸了,他们还想我注射,你来得巧,救了我一回。”
  李琊点头,正要说话,叶钊似笑非笑地说:“运气挺好。”
  唐季飞不愿这时同他掰扯,按耐住脾气说:“我有我的原因,山茶本来不该来的。”
  李琊无言,想了想说:“唐季飞,上句说我救了你,下句就说我不该来,你人格分裂?”
  “感谢你,行了?”
  “你……”
  叶钊打断即将来临的争吵,“喝点儿?”
  李琊惊讶地回眸,他挑着眉梢说:“你不能喝。”
  她不满地撇嘴,“嘁。”
  唐季飞扬声唤服务生拿来酒单,指着四位数的白葡萄酒名目说:“吃蟹配白葡萄酒最好。”
  李琊低声说:“喂,你有病吧。”
  叶钊浑不在意地说:“可以,很讲究。”
  李琊更吃惊了,“有必要吗?”
  服务生不知如何是好,叶钊示意他去拿酒。
  李琊看了看左右的人,不解道:“你们都有病是不是。”
  叶钊笑了一声,“小孩么,偶尔得惯着。”
  唐季飞一听,拍下筷子,怒目而视道:“谁他妈是小孩?”
  叶钊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讲了‘妈’就不像小孩了。”
  唐季飞立即起身,李琊好生拉拽才让他重新坐下。
  她摇头道:“行,我看我有病。能不能看在我这个病人的份儿上,让我好好吃饭。”
  唐季飞仔仔细细看她一番,“你生病了?”
  “小感冒。”
  “注意点儿啊你,最近的流感很厉害,严重了解不了活儿。”
  李琊想,这就是唐季飞与叶钊最大的不同,如粤菜与川菜,一个过于讲食材,一个过于重调味,一个过于务实,一个过于关心。
  *
  餐食与白葡萄酒传上桌,氛围稍活络些了,大多围绕李琊做过的荒唐事展开,什么喝醉了跌进马桶,把别人电话号码写进女郎小卡片,四处张贴演出海报被罚款……
  唐季飞讲得有兴致,叶钊听得也很有趣味。李琊看他们好不容易和平相处,难得不出言反驳,任自己变成笑料包袱。
  也是在三人共处的时候,李琊才感觉到与叶钊的年龄差距,他讲话很有方式,什么时候该附和,什么时候该戏谑,如同机器人的精密计算,分毫不差。他令笑料更好笑,令夸张更夸张,也令不存在的情谊恍然存在了。
  在她看来,这些分明通过经历打磨出来的圆润,却简化成了销售的职业病。她不是很习惯他的这一面,亦不是很喜欢。但想着在她面前,他还是有棱有角的叶钊,宽慰自己释然。
  意料之外的,晚餐在欢声笑语里结束了。
  叶钊去付账单,唐季飞将李琊拉到一旁说话。她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奇怪道:“说啊。”
  他“嗯”了半秒,慢吞吞地说:“抱歉……打了你。”
  她摇头道:“是我犯糊涂,活该。”
  “还有,真的谢谢,我不是你我可能就遭了。”
  “你……算了。”
  叶钊走来,多了喝几杯的唐季飞拍着他臂膀,同他称兄道弟,“怎么说以后都要常打照面,过去的事儿都翻篇了,我也不计较,还是称您一声哥。”
  叶钊说:“随你,不给山茶添麻烦,都好说。”
  李琊见他们并非假意和解,告知一声,轻快地往洗手间去了。
  唐季飞将视线从她的背影上收回,轻咳一声,“你和她住一起吧?我平时事情多,没法儿时时刻刻看着她,你替我好好管管。”
  叶钊听着这些话,认为他的确就是个自大的小孩,淡然地说:“没什替不替,山茶在我这儿很乖。”
  唐季飞一愣,又听见叶钊话锋一转,问:“你不会平白无故帮人做事吧,为什么肯做线人。”
  唐季飞犹豫片刻,说:“叶哥,真不是我不想说……”
  叶钊说:“关于山茶?”
  唐季飞真真儿有点儿讨厌聪明人,他虽不愚钝,但算不上顶聪明,凡事都要琢磨再琢磨,比如他对山茶到底是什么感情,在利物浦躲了一年才彻底想明白。
  他收回思绪,说:“这儿不方便说话,我等会儿还要去趟香山,你十二点来我住的地儿。”
  叶钊没想到他有说的打算,点点头,“好。”
  李琊出来时只见着叶钊一人,无奈地说:“唐季飞这人真烦,神神秘秘的,转个背就不见了,搞不好别人以为他是好莱坞电影里的狗仔。”
  叶钊为她的比喻轻笑出声,“不该是小说里的私家侦探?”
  “谁的小说,钱德勒?侮辱马洛了。”'17'
  “吸吸鼻涕。”
  李琊慌张地摸人中的位置,发现自己被捉弄后,没好气皱鼻子,“你是小学生吗!”
  叶钊喜欢看她不满的表情,嘴唇、鼻子、眉毛蹙成一团,眼睛瞪大,很有生气。
  他忍不住刮她的鼻梁,“走了,小宝器。”
  难得听他讲方言,她慢半拍才回呛,“你才是宝器!”
  四川话里的“宝器”,时而是笑别人傻,时而有亲昵意味。但他说的“宝器”,其实指的是原意——我珍贵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17'菲利普·马洛:《漫长的告别》中的人物。


第六十四章 
  唐季飞二十三年的生活,有大半都在漂泊。十五岁离岸,寄住在姨父家;十八岁辗转至广东,帮姨父打理事务;二十一岁回到重庆,准备接班;二十二岁逃亡利物浦,之后来到北京。
  除了这两年,他在哪儿都受着少爷待遇,也除了染毒瘾——家训严明禁止,他的幺叔就是这么走的,还有一位二叔在金三角地区,纸巾下落不明——他什么都做过。
  追根溯源,他可谓是衔着“黑”金汤匙出生的。庞大的家族体系如一张巨网,他早已卷入其中,无法逃脱。
  其实在二十二岁之前,唐季飞也没想过逃脱。不管做事时有多阴狠,更多时候他喜欢作出不懂事的样子。因而姨父觉得他不够沉稳,父亲责备他不懂规矩。仔细想来,其实是对在普通家庭正常的同龄人的模仿,或者潜意识里对所处环境的无用反叛。
  独立完成了一笔大宗交易后,父亲认为是时候让他回去了。他是那么想念母亲,即使母亲情绪不稳定,差点将父亲杀死。他也想念外公,那个曾经教他持枪的外公,如今下半身瘫痪。他甚至想念街角的小面。
  离港前夜,唐季飞迫不及待的心情被噩耗打消,亲如父亲的阿叔遭遇暗杀。不用查找证据也知道,这事是谁做的,赵弘武早就想将和兴改名换姓。等了半月有余,在姨父的帮助下安全抵达重庆,他却不愿这样过一辈子了。
  第一次见到李琊,便是在那样的心境里。
  是同类啊,唐季飞想。
  她会促狭地笑,会不悦地皱眉,会直言“里头能有几个好人”,一开始他觉得很好笑,她竟然默认他是同一边的盟友。后来发现唯有面对她,他才是完全放松的,于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位妹妹。
  同女人们在一起,他偶尔会想起黑夜里一支幽幽暗暗的白山茶,再之后甚至在情动时低喃“山茶”。他觉得自己完了,已经无法只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了。
  唐季飞不想用惯常的手段去占有,更不想被她厌恶,可最终还是违背意愿逼迫她说出“你想怎样都可以”。他太想得到她了,没有想过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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