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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扉页-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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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想了半天,发觉没什么好问的,转而说起别的。
  秦山和叶钊慢悠悠走在他们后面,已过而立的男人讲起来同一件事又是另一番境况。
  秦山轻叹一声,“有福气,大钊你确实有福气。”
  叶钊眯眼睨他,“放你妈的屁。”
  秦山乐呵呵地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有。”
  “少来。”
  “真的。”
  “那刚才怎么回事儿?”
  叶钊顿了顿,“你清楚我的情况。”
  秦山皱眉,“你就说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有。”
  “你有,但是不好说。你这……原来山茶之前哭得那么伤心是为你啊。你这样就不行,别搞她,还是妹崽。”
  叶钊自嘲地笑笑,“你行。”
  秦山拍了拍他的肩头,不再言语。
  *
  前往音乐节所在场地的路上,只有秦山一人在讲话,庞景汶偶尔附和两句。至于季超,牙齿抵手指关节,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不放,任谁看了都是紧张的模样。
  往日李琊或许会以嬉笑怒骂“宽慰”他,但现在没了心思。
  她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却像玩极限运动,起起落落,随时会受伤,不知什么时候,心脏或许就会骤停。
  “喜欢”该是这样的吗?
  到达音乐节现场,她摒弃了所有思绪。
  与Live House不同,音乐节为期两到三天
  ,舞台设在空旷的户外,绿网将千坪的草地围起来。入口有安检人员和志愿者,一进去就能看见远远的两座舞台,分别置在南方和西侧。
  走近舞台要穿过“创意集市”——临时搭建的摊位,有卖今次演出的歌手或乐队的唱片及周边的,有为乐迷做一次性纹身的,与音乐有关的无关的都在其中。往东侧看去,休息区有部分乐迷自搭的帐篷,更后面看不到的山坡下,有售卖吃食的摊位。
  浓烈的商业化气息也消减不了乐迷们的好心情。
  他们早到了一会儿,演出尚未开始,来来往往已有许多人。多是打扮独特的年轻人,或摩登或复古。穿着吊带和迷你短裤的女孩坐在树荫下与同伴闲聊,上臂和大腿的old school风格的刺青很是惹眼。
  季超领撇下同行的人,在人群里寻找,转过一间摊位,便看见了她们。
  刺青女孩上下打量来人,低声问同伴,“是他?”
  杜萱默认,同女孩低语几句,起身上前。她淡然地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季超笑笑,“他们都来,就一起过来了。”
  “他们?”
  这边厢,李琊薄荷绿鸭舌帽拿在手里扇风,额头鬓角渗出汗珠。
  叶钊原本与她保持了两个人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热?”
  低沉的声音和温热呼吸同时传来,她偏过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叶钊没再说话,转身走开了。
  李琊心道他奇怪,也没有太在意,低头去瞧纹身师为客人画的图案。
  队伍排到庞景汶这儿,他坐下来,指着展示用的图册上的花体英文说:“‘The Long Good Bye’。”
  “嚯,《漫长的告别》,喜欢钱德勒?”说着纹身师更换了器具,俯身在他右臂上写字。
  纹身师写到第二个“O”的时候,叶钊回来了,拿着两支冰淇淋。
  李琊的视线看过去,眉梢微挑,故意道:“吃两支,也不嫌腻。”
  叶钊哼笑一声,神情淡然,“酸奶还是原味?”
  她弯起唇角,隐含赌气意味地说:“原味儿。”
  叶钊递给她原味冰淇淋,又将另一支给庞景汶。
  庞景汶用左手拿着,愣愣地道谢。
  “不客气。”叶钊顿了顿,不知是对谁说,“一会儿见。”
  李琊拿话堵住他去路,“别去了吧,你看不出他们打得火热?”
  说的是秦山与认识的音乐厂牌的幕后人员,他们在后台休息室,也不晓得是正儿八经谈事,还是早有端倪。
  叶钊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找老秦。”
  话音刚落,令他说“一会儿见”的缘由出现——女人穿着松垮的背心,长直发蓬松,刘海及上眼睑,五官端正,抹红唇。给人的印象热烈自在,不拘一格。
  作为“资深摇滚乐迷”,李琊怎会不认得,这是梦旅人乐队的贝斯手周莉,被称作“国内第一女贝斯手”。
  周莉自然地拍了拍叶钊的肩膀,“转个身就不见了。”
  叶钊回头,与交谈起来,没有往常对别人的客气,甚至有些亲近。
  除却演出前后,舞台之外很难见到嘉宾。嘉宾近在眼前,李琊却略有一分不悦。听他们的谈话,她大概知晓他们早在北京就认识了,这些年失去了联系。
  叶钊身边这些人,论起亲疏来,李琊倒是最远的了。她没心思听下去,凑到庞景汶身边,端详纹身器械的走势。
  附近有乐迷认出周莉,喊着“莉姐”“莉姐最美”
  ,要求合影。周莉“服务”了几位乐迷,仓促地与叶钊道别。
  *
  灼热阳光照耀,舞台灯光轰然亮起,强烈光线在日晒下竟也不容忽视。
  人们呼唤叫喊,朝舞台蜂拥而去。
  李琊跟着朝那边去,不知何时与庞景汶走散,不知何时牵起了叶钊的手。
  他们手牵着手,在人群中下游停驻。
  李琊先行松手,朝舞台张望,不经意问出声,“你知道待会儿演出的是谁吗?”
  叶钊从淡蓝水洗牛仔裤的兜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海报,还未打开,就被旁人抢了去。
  李琊按照海报上的出演嘉宾名字排序推测时间,“诶”了一声,“这两个乐队在不同舞台,会是同一时间吗?可是我都想看。”
  叶钊说:“等这边结束了,就去那边。”
  “那不就和赶场一样。”
  实际正同赶场一般,不管是南面的主舞台,还是西侧的舞台,一有人气高的嘉宾出现,人们便如找到目标的蜂群,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至。
  好在大多李琊想看的乐队都在同一个舞台,只转移两次阵地,回到了主舞台前。
  李琊身高超过均线,可站在后排,前面都是黑压压的背影,视线时常被隔档,舞台上的人也变得模糊。
  梦旅人演出时,云霞褪去,舞台灯光变得清晰,草地上的狂欢气氛渐浓。
  经历了上一支乐队主唱跳水的乐迷,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7'
  李琊心里那点别扭也在这样的氛围下散去,攀着叶钊的臂膀说:“莉姐的solo好酷!”
  叶钊侧过脸来,昏暗中,看见她轻颤的长睫毛。是等待花开的叶,轻挠他的心口。
  他说:“想看清楚些?”
  李琊脚跟落地,笑着说:“他们都要结束啦。”
  “下一场?”
  “什么?”李琊注视着舞台,旁人没有回答也未在意。
  呼喊声中,梦旅人离开舞台。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搬运乐器,观众席稍稍静了些。
  须臾片刻,前排女孩们的尖叫袭来。
  错觉乐队的三个人走上舞台,背着电吉他的主唱当先,贝斯手与鼓手紧随其后。
  人们挥舞的手臂里,叶钊对旁人说:“是错觉,喜欢?”
  李琊点头,“嗯!”
  “我背你?”
  李琊这才转头看他,“啊?”
  叶钊不由分说地半蹲下来,屈身将背部袒露在她面前。
  左右的人见了,纷纷退了小步,唯有李琊愣着不动。
  前面的乐迷说:“男朋友要扛你,上啊。”
  李琊抿了抿唇,跨上叶钊的肩颈。
  “抱稳了。”叶钊说着,握住她搭在他身前的小腿,站直了身子。
  顷刻间,视野变得开阔,李琊几乎能平视舞台一侧的架子鼓。
  李琊下意识掌住了叶钊的额头,就听见他说:“蒙着我眼睛了。”
  她慢慢松了手,发现他将她举得很稳,即使没有借力,也不用担心摔下去。
  后面有人低声抱怨,她听见了,勾下身说:“是不是不太好,放我下来吧?”
  他只说:“不管。”
  千万人里,因他的存在,她是最耀眼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7'跳水:一般指舞台上的歌手唱到兴起,跳向观众席,由观众们托举而起。
  ————
  本章曲目:《Iris
  》 The goo goo dolls


第三十八章 
  错觉乐队在简短的开场白后,奏响旋律。主唱伴随吉他的节奏,传达出直白而热烈的歌词。在他的活力牵引中,现场无人不充满活力。
  演奏到经典曲目,人们一齐合唱,一齐挥臂,有的举拳,有的比出“Love&;Peace”手势,也有突兀的“金属礼”。
  李琊没心思笑话胡乱比划手势的人,撑着叶钊的下巴,朗声轻唱。
  叶钊听见她悠悠的歌声,手指轻点她的脚踝。
  李琊感受到触碰,垂眸看去,嘴角弯弯,挠了挠他的下巴。
  “得意了是吧?”男人的声音轻轻的,依旧清晰地传来。
  她收了手,接着看演出。
  架子鼓后的人在仰头的一瞬间,注意到这个方向。
  傅川与李琊遥遥相望,他用鼓槌指了指她,不过一秒,转而看向别处。
  错觉乐队演奏了五首歌,乐迷们还不过瘾,唤着“安可”。
  在这个间隙,李琊拍叶钊的脑袋,他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浅浅揪他的耳朵,“放我下去!”
  叶钊略略俯身,托举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地面上。待她站稳,便松开了抚在她腰上的手。
  人们摩肩撞肘,李琊想退或进都没办法,只得半贴着他的胸膛。
  安可曲已然唱响,欢欣气氛里,唯独他们这一处好似很静。
  李琊的后脑勺摩挲叶钊的下巴,他嗅到了她的气息。明明用的同样的品牌不明的客用小罐装洗发香波,他却觉得,她的好闻许多,隐约还有奶糖般的香味。
  有一瞬的时空交错,他身置便利店狭窄的收银台内,她站在他身前。
  叶钊默然,连震耳欲聋的音乐都听不太清。他想,原来是那个时候。心扉早已撬开。
  错觉乐队离场,围聚的人随之转向另一个舞台。
  像掉帧的画面,所有人都带着光影移动,李琊和叶钊依旧立在那儿,被什么禁锢了似的。
  李琊转过身去,两双鞋尖仅有一拳的距离。
  叶钊望着她发亮的眸眼,静待下文。
  没有沉默太久,她出声说:“我……”
  他抬眉,“你?”
  人都散了去,华丽灯光暗下来,只有惨白的光束。
  李琊侧身,遥指舞台,“我要和他们一样。”
  叶钊像听到小孩诉说理想,有些无奈,又有些欣然,他轻笑说:“登上这样的舞台?”
  “不,我想让这么多人听到我的歌。我是说,每个人都好开心。”她扯着他的衣摆,笑着说,“陌生人,甚至可能会彼此讨厌的人,都得到了共鸣,尽管短暂,也很厉害,不是吗?”
  “嗯。”
  “如果我做到了,你一定要在场。”
  叶钊停顿片刻,说:“好。 ”
  没有谁讲一言为定,没有谁知道这是否可能。
  *
  西侧舞台,最后的一支重金属乐队结束演出。夜渐浓,该与狂欢挥别了。
  季超和杜萱朝出口的方向走去,随意谈论着今天看过的一场场演出。
  等在远处的刺青女孩朝他们挥了挥手,杜萱忽然停下脚步。
  季超知道她一直有话要说,内心斗争一番,率先开口说:“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见面。”
  杜萱“嗯”了一声。
  “为什么还叫我来?”
  “我觉得……”杜萱复杂地笑了笑,眼眶红了,“我们需要好好道别,才算了结。”
  “晓得了。我就想问一句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杜萱像过去一样,掩饰性地敲打了一下他结实的臂膀,“你说呢?”
  季超的目光少有此刻一般真挚,“我想听你讲。”
  “喜欢,喜欢你对我那么好。”
  季超明白了,他拥有的只是依恋罢了,或许也有依恋催生出的喜好的错觉。
  杜萱说:“我走了。”
  季超不再讲普通话,说了一句沪语,“再会。”
  即使再见,也期望某一天能再见。
  *
  来时的一行人在入口附近的行李寄存点汇合。
  李琊和庞景汶正兴致勃勃讨论梦旅人的贝斯手。季超背上双肩包,语气轻松地招呼道:“走啰,吃饭。”
  庞景汶一向寡言少语,心思却最是细腻,立即察觉出季超不对劲,试探地问:“怎么样了?”
  “走啦。”说着李琊揽上庞景汶的肩膀,颇有不良大姐头在校门口恐吓好好学生的架势。
  他们在公交车站牌前好等一阵也没等来要搭乘的巴士,李琊没了耐心,提议步行。多数服从少数,五个人洋洋洒洒走在湖畔人行道上。
  月下西湖悄然,杨柳间的阴影里偶恋人在亲昵。
  季超见了,诗兴大发,低叹着将记得的闺怨诗背了个遍。
  李琊直叹:“酸,酸!太酸!”
  季超揶揄道:“山茶,你是作词人,来赋两句。”
  李琊睨他一眼,讲了两句日语,好似有音韵一般清泠。
  季超只识得五十音图,勉强听出两个单词,问:“俳句?”
  李琊翻译说:“红茶花,白茶花,地上落花。”
  叶钊闻言,轻笑出声。
  李琊回头去看,他杏仁黄的棉麻衬衫有些松垮,领口解到第四课纽扣,露出胸骨上凹和胸膛中央浅浅一条线。
  她看书多是随意翻阅,此刻忽然想起,有篇小说里,将喉咙下方的胸骨上凹称作博斯普鲁斯海峡,因目光可以在其中徜徉休息。她觉得若以西湖好景作比,他的胸骨上凹应该是花港观鱼。
  只浅浅一瞥,她收回了视线。
  季超接着话题说:“说起来,你不是新传的么,自学的日语?”
  李琊说:“我以前的钢琴老师,他女儿超迷漫画啊GalGame啊什么的,你知道吧,就是CG底下有对话框那个。”
  “御宅。”
  “嗯,她拉着我看漫画什么的,等汉化不如自己学日语,就学了些。”
  “我发觉你有点儿语言天赋,之前学我说上海话发音也很好。怎么就不学俄语,学新闻传媒?”
  “你话好多,我分儿不够行不行。”
  *
  走到河坊街,他们找到一间还未打烊的小餐馆。粗浅观过西湖,又吃了杭帮菜,就算游过杭州了。
  秦山一边在手机通讯里找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的电话,一边问在座各位,“确定不玩了?我现在订机票。”
  李琊以手背托腮,斜睨向叶钊,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意思,状似不在意地说:“没什么好玩的,回去做新歌。老秦,给我们机会做个专场?免票,场地费我自己出。”
  “行啊,我要你什么场地费,你们现在有几首了?我看看下周的拼盘,能不能把你们塞进去。”
  季超席间一直闷声吃菜,听了此话,出声说:“山茶,我想先回家一趟。”
  李琊一怔,“直接回去?”见他应声,她又说,“你的行李还在我那儿。”
  季超说:“没
  事,我八九月还要再回重庆。”
  李琊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笑笑说:“我还以为暑期限定这么快。”
  庞景汶不搭话,偏头去看窗外。
  三个小孩心里都清楚,波落落卡的存续暂时很困难。
  叶钊察觉到李琊的心思,吸了一口烟,说:“老秦,我们再玩一天。”又想起来问,“庞景汶,你可以?”
  庞景汶抿着唇点头,“和我妈说了玩三天。”
  老秦抬手道:“那好,说定了,我买明晚的机票。”
  *
  他们回到住处,没人再多讲一句,各自回房间休息。
  李琊从独立浴室出来,刚插上吹风的电线,听见敲门声响起。
  她说了“稍等”,迅速套上宽大的体恤,前去开门。
  季超晃了晃手里的绝对伏特加,扬眉说:“喝点儿?”
  李琊点点头,转身去床头拿烟盒与打火机,同他一起走下楼,“庞仔睡了?”
  季超拧开酒瓶,说:“没有,他好像有点儿Post…cert depression,现在很低落。”
  李琊头一回听见这个词,感到新奇,“音乐会后忧郁症?”
  “音乐会后遗症更准确?”
  “噢。我看他出来之后挺兴奋,话比平常多。”
  “这应该是症状之一,又兴奋又失落,今晚他估计睡不好了。”季超笑了笑。
  “别人睡不好,你幸灾乐祸啊。”
  院子里,红砖砌的矮墙有藤蔓缠绕,盛开了淡粉的蔷薇花,夜色下看去,幽暗怡人。
  二人在墙边的一条整面切割的原木凳落座,季超喝了一口酒,递给李琊。
  她直接就着他喝过的瓶口饮了一口,抹去淌到唇下的酒,轻呼一口气,“记不记得去年?”
  他拿过酒瓶,又喝了一口,“什么?”
  “你在我宿舍楼下发酒疯,半栋楼的女孩探头看,都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季超短促“噢”了一声,“我表白失败那次是吧?”
  李琊在他大腿上拍了一记,“前辈,现在我们也算同病相怜了。”
  季超揉了揉被她拍过的地方,蹙眉说:“我没明白,你喜欢他哪点儿?比你大这么多。”
  “不好看?”
  “是还行……”
  李琊晙他一眼,“只是还行?”
  季超干笑两声,“还可以。你那个哥哥,唐什么,也不错啊。我觉得叶钊,反正不太合适。”
  “迂腐!比我大点儿怎么了,老夫少妻的案例多得是。”
  “你想得是不是有点儿远。而且,这叫什么,恋父情结?”
  李琊笑骂,“滚!”
  季超摇了摇头,“大哥,我是经验之谈,别上赶着去了,你随便招手,一呼百应,何必呢。”
  李琊嗤笑一声,“你追杜萱的时候,比我夸张多了。”
  “我是男人,不一样。”
  “上海话讲洗骨头,晓得吧?女孩这样,就是洗骨头。”
  “骂我贱?你日妈才是贱相。”
  “戆都。”
  “哈麻批!”
  你一句沪语,我一句渝话,他们明面上嬉笑怒骂,心里皆有怒气。不是对彼此的,而是对那些不在这儿的人,以及对自己的怒气。
  不到片刻,确是动了真格,李琊掷了烟,季超抡起酒瓶,眼看就要打起来。
  叶钊下楼来吸烟,静默地听了好一会儿,见
  形势不对劲,连忙过来,从中间分开他们。
  李琊推开叶钊,指着季超的鼻子说:“来啊,打一架。”
  季超上前一步,睨着她说:“动手啊。”
  “别闹了!”叶钊眉头紧锁,单手撑开季超,架着他的肩膀往后挪。
  季超胳膊一绕,脱开他的钳制,“干什么你,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叶钊亦是真的动怒,沉声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打架?要打和我打。”
  李琊愣住,有些不可置信,眉间微蹙,“什么?”
  她说的太清,谁都没有听清,或许是没有谁去在意。
  季超冷然一笑,“好啊。”
  叶钊扬着下巴,冷眼睥睨他。
  季超放下酒瓶,起身时搓了搓拳头,还未完全站直,直接挥拳打了出去。
  叶钊猝不及防,偏头躲闪,他的拳头擦着下颌线而过。
  季超没有丝毫犹豫,另一只手握拳朝他脸颊打过去。
  叶钊已有预期,右手隔挡,左手挥出。他避开了要害,下手也只用了半分力。他是这样想,对方却发了狠,全朝他弱点——可以看见的有伤痕的地方——打来。
  半分钟,李琊反应过来,想有动作,想讲什么,最后只是立在了原地。
  她门清儿,她的这位好朋友,是要替她出气。
  叶钊和季超身高相当,都在一米八三上下,但论体型,他远不不及后者敦实,仅能凭借在这些年的无端的打架(或者说承受群殴更贴切)里习得的技巧,一边防御一边使出不伤及对方要害的攻击。
  没有影视作品里那些漂亮的招式,男人们原始、野蛮,比起角斗场里的公牛,更像狂吠的犬。
  绝对伏特加的酒瓶在碰撞中倒地,沿着低斜度的地快速滚下去,穿过木凳下面的缝隙,撞到矮墙下锋利的三角尖刺,应声碎裂。
  这道声音,没有传到男人的耳朵里,只得李琊听见,那些玻璃渣就像碎在她身体里。
  终是忍不住了,她出声道:“够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李琊都没有立场喊停,但叶钊与季超不约而同地收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俳句出自正冈子规。


第三十九章 
  “明早的火车,我先上去了。”季超丢下这句话,径直走进洋房。
  院子里余下李琊与叶钊,相顾无言。
  李琊舔了舔唇角,低声问:“疼吗?”
  叶钊挑起唇角,像是真的在笑,“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脊背僵直,想笑却笑不出来,“你听见了。”
  “放弃好不好。”
  她竟在他这句话里听出一点儿乞求的意味。
  沉默半晌,李琊一步步上前,勾住他的手,“不好。”
  叶钊撇开她的手,亦如此前多次那般,撇开她、拂开她、推开她,不要她。
  “李琊,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在乎。”
  “我只有麻烦。”
  “叶钊,你没法说服我的。除非……”李琊很艰难地说,“你有爱人,结婚了,有……孩子了。除此以外,你没法说服我。”
  “我明天就结婚。”叶钊眼含笑意,不知那笑是无可奈何,还是为了隐藏什么。
  “你敢!”
  “你看,什么都不行,谁像你这么赖皮。”
  “我告诉你,还没有我李山茶想要却得不到的。”李琊说狠话,惯是将“山茶”的名头搬出来。
  叶钊笑笑,很是漠然,“的什么?”
  李琊别过脸去,“明天不是商量好去乌镇?再不睡我就起不来了。”
  她低头从他身旁走过,蓦地,被他扣住了手腕。
  李琊抬眸看他,愣怔的神色转而变得狡黠,灰蓝的眸好似都亮了些。她说:“别不承认了,叶钊,昨天你分明也回应了我。一时的也好,你是有意思的。”
  叶钊的手垂了下来,手指收拢,指关节泛白。他什么也不能说,面对她,他成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李琊彻底怔住,不如说,震住。她连试探的意思都没,不过是像往常一样胡诌。可此刻的对视,她突然读到了他眼里的情绪,无法否认又无法承认的复杂,她暂时还不明白。
  顷刻之间,他与她的位置交换,她占据上风。
  恍然中,叶钊醒悟过来,他哪里占过上风,早在很久之前,在那些数不清的细碎时分里,他就失去了主导权。
  李琊稍稍歪头,叶钊知道,这是她有了小心思时习惯性地动作。
  “是想要goodnight kiss?”
  叶钊微微眯眼,“滚去睡觉。”
  她嬉笑着走了,进门前留下一句,“晚安。”
  看着她进了门,他低声咒骂自己,“废物。”
  明明该干净利落斩断的缘分,该好生隐匿的心事,没一样做到。废物。
  “废物”是昏了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心意是没法儿藏住的。
  李琊走上楼梯,回头望了一眼,仅看见玻璃推门外黑黢黢的院落。
  当失落变成习惯,就像永远眼巴巴看别人吃糖的小孩,不会去期待什么,突然摸到糖纸边儿,惊喜得不得了,却也难以置信。
  他是有点儿意思的。
  整夜,李琊翻来覆去睡不好,将将入睡,又被早起的季超吵醒。
  “山茶,走了。”季超脸色有些憔悴,看来怀揣心事,也没睡好。
  李琊坐在床上,疲惫地点点头,“早去早回。”
  季超应好,提着古驰黑皮革大包便走了。
  *
  李琊睡了不到一小时,房门再度被叩响。
  “让不让人睡了!”闷闷的不耐烦的
  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叶钊静默片刻,一把掀开她的被子,“起来——”
  话没说完,他瞳孔猛缩。
  床上的人露出半截身子,体恤拢在胸线上,显出圆润的下半弧,纤细的腰肢和被内衣勒着盆骨尽数展现在眼前。
  贪婪的目光停留数秒,他别过脸去。
  李琊在这个间隙,终于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竟是抓起头发,而不是盖上被子,大喊道:“滚啊!”
  “……该出发了。”他丢下这句话,走出房间,又返回两步为她关上门。
  李琊十分懊恼,该被看到的都被看到了,早晓得穿一套蕾丝内衣睡觉了,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穿,体恤也就罢了,可这条小黄鸭印花的内裤像什么话。试问哪个男人想和穿小黄鸭内裤的人睡觉?还不如之前被看见的莓果色内衣。
  她觉得好丢脸,以至于瞌睡全醒了。
  *
  秦山和叶钊在院子里等候好一会儿,李琊终于下楼走来。
  秦山的朋友——房子的主人、餐厅的老板,在茶叶博物馆附近接到他们,驾车领他们下山吃早餐。
  不消半个钟,他们挥别老板,搭专线大巴前往乌镇。
  李琊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见叶钊要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故作凶狠地说:“不准坐我旁边。”
  叶钊笑了一下,兀自落座。
  李琊推搡他,“一边儿去。”
  “我不喜欢坐最后一排。”
  车上只剩下最后一排的座位,着实让他寻了个好借口。
  李琊打量他两眼,双手抱臂侧过身去。他挑眉说话,似笑非笑的模样,倒有些宁思薇给她看的那些照片里的影子。无论过去多久,遭遇什么,他心里还住着那个恣意而傲然的青年。
  许是来到别处,叶钊的状态比往常轻松许多。
  发车后,李琊实在困倦,以不舒适的姿势睡着了。随着车的颠簸,她的头磕在了窗上,她不想调整姿势,眼睛未睁开,抵着玻璃窗接着睡。
  叶钊一言不发,左手揽过她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肩头。
  李琊立刻掀开眼帘,抬眸看他,“干什么?”
  叶钊按住她的脑袋不放,平淡地说:“睡你的。”
  她不晓得说什么好,这个男人真是体贴得过分。她闭上眼,一时半会儿没了睡意,轻声说:“你对每个女人都这样?”
  “你是妹妹崽。”
  低缓的语气仿佛能引起振动,她额头一圈发紧,耳朵发烫。
  叶钊又说:“睡会儿,不然待会儿什么也玩不了。”
  李琊尽力让眼睛紧紧闭上,抿了抿唇说:“是你要多玩一天的。”
  “嗯,是我。”
  离得这样近,他轻声的话语清清楚楚灌进她耳朵,尤其悦耳。
  她想,他真应该去做电台主持,比那些造作的磁性男音迷人多了。下一秒又想,不行,那样他会收获许多花痴声音的忠实听众,她要将这位“午夜电台主持”私有。
  李琊再睡不着了,心跳得比看演出现场更有力。她坐直身子,“不睡了。”
  叶钊对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径已不会感到奇怪,只说了“行”,听来却似调侃。
  李琊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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