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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旧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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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和李家约定的还款的日子,我也不好上门讨要,况且就算上门,去要,李家也拿不出钱还,太太那里手头也不宽裕,我这边实在是没了法子,所以只好求到表姑娘的头上了。”

虽然韩妈说的她一片好心,助人为乐,把钱借给了李家,但是陆轻萍却不大相信,实在是韩妈素日的为人不像是这样的人。韩妈和李正德家非亲非故,原本还因为李可云不分白天黑夜的发病抄的他们一家不得安眠而心有怨尤,虽然后面习惯了,能够正常入睡了,但是芥蒂可不是那么好消除。单看李家可怜就借钱给他家?韩妈可不是同情心那么泛滥的人。作为社会最底层中的一员,韩妈一家攒点钱可不容易,她会那么大方的把钱全都借出去。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个头疼脑热,为难招窄的,韩妈过了大半辈子,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没相处多久的邻居,不给自家留下一点后路,预留一点钱出来?除非其中有好处,所以韩妈才会这么做。

陆轻萍猜对了,这钱韩妈并不是无偿借给李家的,是要利息的,不过比外面的高利债利息要低。李家总共就三口人,李正德夫妻连带一个疯女儿,如果就李家这三口人,哪怕利息就算再高,韩妈是说什么都不会借的,因为就李家那情况,根本还不起。但是韩妈清楚,知道李家背后还有傅文佩和依萍的接济,所以她不怕李家还不上钱。虽然李正德有功夫在身,但是他毕竟上了年纪,而且人还算讲理,当时借钱的时候说的明明白白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也不担心他耍赖。何况,总共就三口人,人少,好对付,就算耍赖也不怕。

韩妈把家里的钱全部借了出去,到了自家用钱的时候,她并没有上李家去讨要。不是她向陆轻萍说的,李家还不起,所以没去要。李家还不起,但是他背后的傅文佩和依萍还的起,可是一旦不到约定日期之前去讨要,这利息就没了,韩妈心疼损失的利息,所以就打算从冷太太这里提前预支一点工钱,拆借着将家里的用钱项对付过去,回头利息照拿,但是没成想,冷太太把手里的钱都借给顾家了,所以韩妈没办法,只好找到了陆轻萍头上。

陆轻萍不清楚韩妈借钱背后还有这么多事,她虽然知道韩妈的话可能不尽不实,但是没有详细追究的意思。她低头想了一下,韩妈是冷太太的人,在家里的这几个下人中,韩妈根本比不上梁嫂和阿娣能干,但是冷太太明显更信重她,所以这事不好不让冷太太知道,不然要是被冷太太误会,以为她收买韩妈就不好了,因此说道:“虽然是这样,不过也要和舅妈说一声,总得禀过舅妈之后才好行事。”

韩妈见陆轻萍松了口,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那是,那是。是要和太太说一声,我这就去和太太说。”韩妈并没有陆轻萍的担心,心里反而觉得陆轻萍太过小心了,和陆轻萍借钱的是她,钱是陆轻萍的,借不借都由陆轻萍做主,关冷太太什么事呀,在她看来,告不告诉冷太太都无所谓。

陆轻萍看出了韩妈的不以为然,意味深长的说道:“韩妈,你是跟着舅妈的老人了,按道理不用我说,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有些事,你应该知道,说了再做和做了再说,或者做了不说,是不一样的。虽然我和舅妈是一家,但是说一家也不是一家,所有有些事想的多一些总是没错的。”

韩妈神色一凛,反应过来,忙道:“谢谢表姑娘提点。”这话是真心实意,有些错,陆轻萍犯了,冷太太虽然不高兴,但是她拿陆轻萍无可奈何。可是韩妈不行,韩妈虽然从陆轻萍这里赚了些外快,但是最终她端的是冷太太的饭碗,要是惹恼了冷太太,把自家的饭碗砸了,陆轻萍可不会冒着得罪冷太太的危险收留她,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陆轻萍不知道韩妈和冷太太怎么说的,反正是冷太太把她叫了就去,当着韩妈的面询问她手头是否宽裕,能不能借点钱给韩妈。冷太太如此行事,如果不是韩妈早就向她开口,她这边也答应了,虽然冷太太没有借钱给韩妈,但是韩妈也会感激她。对此,陆轻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卖了冷太太的情面,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韩妈跟着陆轻萍来到她的房间拿钱的时候,陆轻萍从钱匣子里拿出两百块递到韩妈的手里,韩妈见陆轻萍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给她,吓得一哆嗦,忙把钱推了回来,嘴里还道:“多了,多了,只要二十块就足够了。”

陆轻萍轻笑一声,把钱塞到她手中,笑道:“给你的你就拿着。这钱也不是都给你的,你不是李家向你借钱吗,今后他家再向你开口,你继续借钱给他们,不过要记得打欠条。这事如果你办的好的话,你借的钱就不用你还了,算是你的辛苦费。”

虽然陆轻萍不知道韩妈借钱给李正德家是要利息的,但是不妨碍她利用李家向韩妈借钱这件事。当初占用了陆轻萍的身份,陆轻萍可是答应正主几件事来着。对于福煦路的陆家,陆轻萍已经有主意了,只等着时机一到,就开始实施,但是对李家,她一直没有好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家才是,总有一种对着刺猬没处下嘴的感觉。如今,机会送上门来,她要是不知道抓住,那就是笨蛋!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3章

从韩妈嘴里得知她把自家的钱借给了李正德家;一直不知道该拿李正德怎么办的陆轻萍眼睛一亮;在韩妈预支工钱的时候,拿了不少钱给她;让她借给李正德。虽然陆轻萍还没想好怎么做;但是她觉得这是一个对付李正德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韩妈在陆轻萍允诺;只要帮她把事情办好;借支的工钱不要她还了;并且暗示后面还有好处;韩妈哪有不应的道理?至于陆轻萍和李正德之间有什么纠葛,她不关心,她只要有钱拿就好,所以韩妈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韩妈接过钱退了出去,陆轻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叮嘱韩妈这件事保密,但是她相信,只要韩妈还想着好处,就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将钱匣放到衣柜里收好,锁上柜子,陆轻萍走了出去。

抱着一摞书本,陆轻萍来到震旦大学上课,在去教室的路上,只见学校里的同学三三两两的往学校的大礼堂的方向跑去。陆轻萍好奇的拦住了一名催促着同伴快走的男学生:“同学,我想问一下,大礼堂那边出了什么事?不上课了吗?怎么这么多人去那……”

“大礼堂那边从东北大学来的流亡学生正在进行爱国演讲。”那男同学简单的回答了陆轻萍一句,然后回应着前面同伴的招呼声,越过她,飞快的跑了。

陆轻萍犹豫了一下,看着人流如潮一般的涌向大礼堂,掉转脚步,来到了大礼堂,只见里面黑压压的的一片人,陆轻萍努力的踮起脚尖,想往台上看,但是很可惜,失败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台上激昂愤怒的演讲声。

“……同学们,东北已经沦陷成了满洲国,东洋人正大光明的在哈尔滨城外建起了移民村,我们中国人的土地,被东洋人占据,被列强瓜分,就连我们上海,又是英租界,又是法租界,公共租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堂而皇之的挂在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我们中国人的尊严到哪里去了?东洋军队在占据了东北之后,贼心不死,对我们的国家依旧虎视眈眈,但是我们国家的大部分老百姓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三二年曾经被东洋人进犯过的上海,依旧歌舞升平,大家醉生梦死的过日子。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同学们还要继续过下去吗?还要过多久?请同学们睁开眼睛吧,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国家就要亡国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想当亡国奴的同学们请清醒过来起来吧,救救我们的祖国!救救这个眼看就要病入膏肓的国家……”一个青年男子在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大声的对台下的同学们呼吁着。

台下受到男子演讲感染的学生忍不住振臂高呼:“祖国万岁!不做亡国奴!打倒列强,打倒东洋军国主义!”开始还是寥寥几个声音,渐渐的整个礼堂的人都加了进来。陆轻萍受到这种热烈的气氛感染,也跟着举起手喊了起来。

男子的演讲完毕后,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合唱团,伴随着手风琴的伴奏声,低沉的歌声在礼堂中回响。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假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收回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

这算是陆轻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时代最沉重的一面,比起在场的人,她更清楚的知道在不远的以后祖国的多灾多难,她跟随人流,拖着沉重的脚步,心情沉重的走出礼堂,想到她因为“先知”曾经想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的时候,系统对她说的话,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的心情郁闷之极,正午的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无法照去那些阴霾。

“陆轻萍?”李浩然从礼堂的后台走出来,在礼堂门口看到了陆轻萍,惊疑的喊出声,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人了呢,仔细确认之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轻萍听到喊声,抬头,见是李浩然也很惊讶。对李浩然的问话很是不满,因为欧阳于坚,陆轻萍知道李浩然是在北平的燕京大学读的大学,他大学已经毕业,又不是震旦大学的教务人员,比起自己,他出现在这里才让人觉得奇怪。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我在这里上学,是学校里的学生。倒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震旦大学的学生?”陆轻萍的学生身份让李浩然很是惊讶,不过旋即反应过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和陆轻萍见了好几次面,但是他对陆轻萍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根本不清楚,他除了知道陆轻萍会拉小提琴,并且帮人补习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就连姓名,都是上次和陆振华打架,从陆振华的口中知道的。

“是呀,怎么,我是在这里的学生有什么不对吗?”陆轻萍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值得李浩然惊讶的。“别想着岔开话题,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会出现这里,你还没回答我呢?”

“没什么不对。”李浩然苦笑着回答,回身和旁边的同伴说了几句话,走到陆轻萍跟前,因为礼堂门口人来人往,说话不便,他将她拉到一边僻静之处说话。他一面拉陆轻萍一面说:“今天的这场演讲是我和朋友们组织的。”作为组织者,他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

李浩然大学在学校里,就组织了很多学生运动,毕业后,因为他的“不安分”,应聘了几家学校,哪怕身后有他父亲的背景,他也做不长,学校不好辞退他,就将他闲置。后来,他父亲无奈之下,利用职权在教育部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想着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不让他惹祸。李浩然一开始还比较郁闷,后来被他发现了漏洞,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游走在各大高校,向学生们宣传他的爱国救国思想,并组织一些爱国演讲。

“原来如此。”陆轻萍听了之后点点头:“你很厉害,蛮有办法的。”虽然李浩然可能有些身份背景,但是震旦大学是一所由外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和政府的联系并不大,并不怎么买政府的帐,他能组织东北大学的学生到学校里宣传演讲,能力非同一般。

“这个放到一边不说,你觉得这次演讲怎么样?”李浩然对陆轻萍夸奖他的话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演讲效果。

“很不错,很激动人心。效果你在后台应该也能看得见,学生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陆轻萍想了想,神色认真的说道:“不过如果你指望通过类似的演讲达到救国的目的似乎可能性不大。”

陆轻萍的否定简直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泼在李浩然滚烫的心上。既然达到了预期效果,又怎么失败?李浩然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效果很好吗?”

陆轻萍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受众面太小了。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国家总共四万万人口,其中识字的有多少?百分之八十多都是文盲。你的宣传和演讲仅局限在大学和中学里,这些学生或许是热血青年,他们有这一腔爱国热情,想着为自己的国家做一点事,但是比例太小,这些人就算全动员起来,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想必,不过沧海中的一滴水,如同一滴油掉进大海,根本无济于事。”

“当年武则天篡唐立周,徐敬业举兵反唐,底下的臣子忧心忡忡,但是武则天却一点都不担心。她对当时的宰相狄仁杰说‘下面的百姓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他们才不会去关心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人是谁,所以徐敬业的造反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需要担心,只要朝廷大兵一到,必然灰飞烟灭。’果然,徐敬业并没有坚持多久就兵败。虽然我们的国家现在有亡国灭种的嫌弃,但是百姓多愚昧,他们大多数只看到眼前这点事,关心的是身上衣,口中食,所以如果不能将最下层的百姓都动员起来的话,你的演讲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必须要深入人心才可以。”以国家现在的情势,想解决国家的问题,只靠社会中上层是不可能的,需要最下层的百姓配合。

“我们的国家老早以前就有一句俗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列强有洋枪洋炮,而且在我们的政府里也有代言人,但是你这边有什么,只有一副血肉之躯。不要说上战场,哪怕你不在局限学校,走出去,到大街上,广场上,进行宣传演讲的时候言辞过分一点,恐怕立刻就会有军警上前镇压,你想好到时怎么办了吗?难道你打算用人命去填抢口炮眼不成?”陆轻萍将“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阐述给李浩然听。

李浩然热血沸腾的说道:“我最欣赏鲁迅先生的那首《自提小像》:‘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如果能够用我的热情和鲜血唤醒国人,牺牲我这条性命我在所不惜!我相信在我们的国家像我这样的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我们并不怕死……”

“我没说你怕死!”陆轻萍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就因为你无惧死亡,所以就白白的去送死,那你的死一点价值都没有!也侮辱了‘烈士’这个称号!国家根本不需要你这种无谓的牺牲!一生为致力于救国的孙先生为什么在几次救国失败之后创办了黄埔军校?如果你脖子上的那个还是脑袋的话,请你好好的想一想,不要让我觉得你的脑子里装的不是脑浆,而是豆腐好吗!”

陆轻萍被李浩然的话气个半死,虽然她知道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自己来自后世,是站在巨人的肩上缘故,但是李浩然的言行似乎也太无章法了,没有明确的方向,完全是凭着一腔热情、热血和激情行事,如果照着他这样方式做下去,失败是显而易见的,他自己不顾惜性命不要紧,但是还不知道要牵连进去多少人呢!陆轻萍希望自己能骂醒他,让他不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4章

“陆轻萍;有人找;是个大帅哥哟!”陆轻萍的同学赵雪娥跑到坐到座位上看书的陆轻萍跟前,指了指站在班外的李浩然;对她含义未明的的笑着;并挤挤眼睛,作了一个大家都明白的眼色。

陆轻萍看到外面的李浩然,苦笑了一下;再看到赵雪娥的表情,明白自从李浩然在那天演讲认出陆轻萍之后,就三五不时的来学校找她。陆轻萍因为事情比较多的缘故,在学校里一直独来独往;没有和谁特别是男子走的特别近。李浩然人生的俊逸阳光,他又频频来找陆轻萍;难免被人误会。

面对赵雪娥的挪揄,陆轻萍没有解释的意思,起身来到班外,看了一下左右竖着耳朵准备听八卦的人,她拉着李浩然来到一边,带着点恼怒低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这次又什么事?”

“能陪我走走吗?”李浩然没有回答陆轻萍的问题,眉头紧锁,悒悒不乐,对她提出一个有点奇怪的要求。

接下来的是一节宗教课,陆轻萍对这种由传教士教授的传播信仰课并不怎么感兴趣,对他们口中无所不能、仁慈圣爱的神更崇拜不起来,因此点头答应了李浩然的要求。

陆轻萍和李浩然沿着学校操场的长廊慢慢的走着,这会正是上课时间,操场上没什么人,陆轻萍默默地陪着李浩然走了一段时间,她受不了沉闷的气氛,率先开口打破了平静:“你到底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李浩然闷闷的答道:“前几天圣约翰大学的一名叫郑海生的想切腹自杀,说是想借此唤醒麻木的国人……”

陆轻萍斜睨了李浩然一眼,不明白郑海生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想到李浩然阻止的东北流亡学生演讲,恍然大悟,说道:“是受你组织的演讲影响的?你为此受到批评了?”

“不是。”李浩然摇着头否定道,“并不是受我组织的演讲影响。圣约翰大学虽然和震旦大学一样是宗教学校,建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但是它不同震旦大学,虽然是受法国教会资助,提供财力资助,但是是我们中国人自己创办的,政府还是能介入的。圣约翰大学全然是国外背景,连注册地点都不在我们国家,是美国华盛顿州。其背后的美国圣公会态度强硬的很,一点都不卖我们政府的帐,像我组织的这种爱国演讲是进不了圣约翰大学的。”

叹了一口气,李浩然眺望远处,神色幽幽的说道:“虽然圣约翰大学尽量禁止学生在校谈论时事,但是到底大家并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国家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只要稍微留点心的人都知道。祖国是我们的母亲,母亲有难,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又怎么会不关心?郑海生的爱国情怀是好的,但是他的行为未免极端了些。只是虽然我组织的演讲并没有进驻圣约翰大学,但是郑海生这事最后还是被扣到了我的头上,圣约翰大学的教务领导找到了上海教育厅,就差说他的行为是我教唆的了,我因此被勒令停职反省。你说,为什么我想做点事就这么难呢?爱国难道有错吗?”

看着颓丧的李浩然,陆轻萍轻吐一口气,安慰他道:“爱国没有错,就算要说错,也不是错的,错的是那些尸位素餐,只知道捧着洋人的臭脚,帮着洋人压迫国人的那些官僚们的错。现在的情势是列强对我们的国家虎视眈眈,想把我们的国家瓜分掉,他们怎么允许我们国家的人奋进起来,团结在一起起来反抗他们?所以必然想法设法要把这些萌芽扼杀掉。你不过恰逢其会,赶上了而已。不过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百折不饶才是,怎么能够受到一点打击和挫折就缩脚不前了呢!”

鼓励完李浩然,陆轻萍又有些诧异的问道:“按照你的说法,圣约翰大学独立于政府的教育系统外,又对自家学校里的学生管得这么严,出了这种事,就算要是追究责任的话,也该是追究他们学校里的领导责任,怎么牵连到你的身上去了呢?它不是不服政府管的吗,怎么又想起向政府申诉起来了?”

因为陆轻萍的宽慰,李浩然郁闷之情排遣出去不少,他和陆轻萍沿着长廊,走到尽头,来到一个小水塘边上。心怀大开的李浩然低头捡了一块石头,在手上掂了掂,弯下腰,将手中的石头抛向水潭,看着石头飞快的跃起,在水面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打出好几个水花这才罢了。

拍了拍手,将手上的尘土拍掉,李浩然神色淡淡的将其背后的事情讲述给陆轻萍听:“据说当时郑海生想着切腹自杀的时候,一名《申报》的记者恰逢其会,正好在学校,还是他劝阻的郑海生呢。这事被他拍了照片,登在了《申报》上,算是闹大了,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圣约翰大学的那些学校领导的责任自然是要追究的,但是正如你说,那些列强对我们国家虎视眈眈,恨不得我们国家的人对他们俯首帖耳,乖乖听话才好。前有我组织的爱国演讲,后有郑海生想着以血唤醒国民,这事恐怕让那些对我们国家有想法的人心有不安,郑海生是圣约翰的学生,好处理,我却是教育部里的人,要想处理我,那些洋人不好越俎代庖的,只能借政府的手,所以就把两件本不相干的事硬扯到了一起,强硬的要求政府对我做出惩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从而压下这股反抗的风潮罢了。”

其实就算李浩然不说,陆轻萍也能猜出一二。虽然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但是在革命斗争中,文人的口和笔有的时候比刀都厉害。君不见,前有文人陈琳为袁绍起草的讨曹檄文,让曹操听了之后,吓得头风都不药而愈;后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鲁迅,他的杂文,似匕首,似投枪,深深的扎在敌人的心窝之处。所以人们常说,虽然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是蛊惑人心最厉害。而如今,国人多愚昧,那些一心想着瓜分我们国家的洋人怎么会允许国民开智?

所以在发现之后,自然要全力打压。李浩然这也不算无妄之灾,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那些谋算国家利益的人的忌讳!如此看来,只是停职反省,惩罚并不算严重,虽然不知道其中是不是有李浩然父亲从中斡旋的结果,还是因为李浩然的行为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只是稍微警告一下,进而让他吸取教训,从而收敛其所作所为。

从李浩然所受的惩罚上,陆轻萍想到了引发事端的另外一个人,因此问道:“郑海生那边是个什么处理结果?他不会被退学吧?要是被退学可惜了,如今家里出一个大学生可不容易!”虽然圣约翰大学有些方面规定不近人情,但是它可是现在上海最好的大学,若是因此退学,可惜了。

两人瞎聊多时,一节课的时光恍然而逝,下课铃打响,下节课,陆轻萍是法国文学史,她可不敢逃课了。李浩然陪着陆轻萍回转,一面往回走,他一面说:“倒是不至于退学那么严重。虽然郑海生的行为让学校里的领导极为恼火,但是他们也借此算计了我一把,并且把手□□了教育部,也算有所得。比起来,郑海生带来的那点麻烦,根本不算什么了。何况,据说郑海生的家庭背景也不错,一出了事,他家里面就忙着托人说情,所以他应该不会退学,但是受个处分是不可避免的了。背着这个处分,如果郑海生毕业以后想进入政府部门工作,往政界发展,是不太可能了。其它方向,应该没有太大影响。”

“那就好。”陆轻萍对郑海生以后的前途如何,并不太关心。李浩然将她送到了教室门口,分开。陆轻萍回班上课,李浩然还有事要忙,虽然教育厅的职位本来就是闲职,上不上班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但是他这次停职,对这次东北流亡学生演讲的事影响很大,他还有后继一系列事情要安排,其中不少事需要他亲自出面来收尾,李浩然这次来震旦找陆轻萍乃是忙里偷闲,好不容易才抽出来的功夫。

陆轻萍顶着同班同学带着笑意的目光走进教室,在座位上坐下,对围着她,问东问西,追根究底的同学打着哈哈,好不容易熬到上课,围着她的人这才散去,她没想到李浩然的人气竟然这么高,让陆轻萍很是松了一口气。上完了课,陆轻萍收拾好书包,不等班上的同学反应过来,就奔出教室,来到停车棚,骑着单车回家去了。

推车进院,陆轻萍把车子放好,步入屋内,看到曼帧赫然在座,正陪着冷太太说话。她笑着和曼帧打招呼:“曼帧,你来了?最近的身体还好吗?工作可还好?”

曼帧起身将自己的座位让给陆轻萍,自己做到了她对面,笑道:“还好。其实我前一阵子生病不过是正赶上工厂里忙,连着加了几天班,偏那几天的天气也怪,忽冷忽热的,一会而下雨,一会儿晴天的,我又淋了点了雨,所以这才病倒了。吃了药,现在已经全好了。”曼帧半字不提她是累病的,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天气上。

在座的心知肚明,没有人戳穿她,冷太太笑着附和:“可不是,那会的天气是怪。弄得我也有些鼻塞头痛,不过家里有轻萍买回来的常备的西药,我赶紧吃了这才没生病。你们小孩子家家的,仗着身强力壮,不把这事放在心里,所以病了也不奇怪。”

曼帧笑着转移话题:“刚我还和舅妈说呢,说轻萍你介绍的外文馆的抄写工作,一样是抄写工作,就因为抄写的是洋文,每一千字就要比国文多两分钱,我一个晚上抄下来,能多赚不少,而且也不算累,谢谢轻萍了,让你费心了。”

陆轻萍含笑说道:“这话说的,都是实在亲戚,你有难处,我伸一把手,是应该的,谢什么谢呀,你实在是太客气了。”

之所以介绍这份工作给曼帧,不仅仅是陆轻萍恻隐心动,还是因为安娜的缘故。安娜会把跟着的主家消息告诉给她,是因为李璐的缘故。李璐就是曼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不管陆轻萍愿不愿意,都得承曼璐这份人情。曼璐算是为家人奉献了一生,所以陆轻萍就把这人情还在了顾家人身上。只是陆轻萍厌恶顾家人,除了曼帧还算有志气,能够让她稍微看得上眼之外,其他人,她懒得和他们打交道。正好,陆轻萍看到曼帧被顾家人压榨得不成样子,于心不忍,于是在和冷清秋探病的时候,介绍了一份外文馆的兼职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75章

欧阳于坚来到李浩然家;看到李浩然在花园里,听着留声机里播放的音乐,喝着下午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笑道:“你倒是好悠闲,好自在。看样子,停职的事似乎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影响。难为我一听到消息;就赶紧跑过来看你;看来我是白担心了。”

李浩然看到欧阳于坚来,赶忙将手里的书放下,招呼他坐下;又忙喊佣人送茶上来。欧阳于坚毫不客气的在李浩然的对面坐下,随手翻了一下李浩然放到一边的书;说道:“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被停职反省之后,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你倒是想得开,真是豁达!”

伸手将摆在自己面前的点心盘往中间挪了挪,李浩然微微笑道:“想得开又怎样?想不开又怎样?人生在世,谁不会遇到一点沟呀,坎呀的,跌倒了,站起来,迈过去就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受点挫折算什么,若是因此垂头丧气,一蹶不振,整日里唉声叹气,可就成了笑话了。”

欧阳于坚听了之后,叹道:“你能想得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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