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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天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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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头,江振禄道:“不知道,在当时,我们师兄弟二人都伤得不轻,也无暇去查证那件事,立刻离开了现场。”

柳恰斋得意的笑笑,道:“孙七那小子的一肚子鬼画符,自以为玩得挺不错,哼!在柳某面前来那一套,无异是班门弄斧,巫门鬼歌。马公子待他不薄,他竟敢私通外人收留你们,显然想图谋不轨。”

江振禄道:“那是因为孙七兄良知未泯,明辨是非,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总有少数几个义人烈士,把生死置之度外,为沉沦的人心下一剂猛药,匡正风气,振衰起靡……”

院中有沉重的脚步声,正要下毒手的柳怕斋回头望去,孙七的兄长,也就是扎纸匠那个聋哑的人站在门外,比手划脚,“啊啊”连声,似在表示外面有人找柳怕斋。

指指鼻尖,柳怡斋道:“是找我的?”

聋哑连连点头,柳恰斋也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如果先出去看看,这师兄弟二人可能会溜了,他决定先宰了人再说。

伸出操在衣袖中的手,五爪如钩,向床边逼近,道:“江振禄,像你们这些料子,本就不该到金陵来凑热闹的,人类最可悲的事,就是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爪子亮出,江振禄就知道要糟,自己受伤未愈,绝非敌手,甚至就算是好了也非其敌,急切中往一边横挪两尺,已自枕下摸出双环。

但在此同时,一道劲风自柳怕斋脑后袭到,这小子玩阴森的是祖宗辈,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暂时放弃江振禄,回过身来,发现聋哑的人的大匕首已到了他的前胸不到五寸之处!

也许是发狂,或者诚心要江振禄在死前就魂飞胆裂,电闪张臂一夹,大匕首竟被夹住未能一下了拔回来。非但袭哑的人低估了柳怡斋,连江振禄也没高估他。

用力一拔未抽回匕首,聋哑之人绝不恋战,松手扭身往外疾窜。几乎没看清柳怕斋是哪一只手捏住大匕首出手的,“哩”地一声,巴首由聋哑者的后颈戳入,然后把门板洞穿,把一具尸体牢牢地钉在门上。

几乎是眨眼间的事,一个终生残废,身世苍凉,却又明知自己不成而又义不容辞硬拼的可怜人,就这么悄没声地走了。

不忍和愧疚,使江振禄勇气倍增,像这样的人都敢一拼,他江振禄要是畏缩,岂不是白混了。

江振禄磨切着牙齿,冷竣地道:“姓柳的,你是个屠夫,也是个没有人性的杂碎!姓江的也许不成,但要和你硬干一下……”

斜睨着江振禄,轻蔑地笑笑,柳怡斋道:“这正是所谓:火烧纸马店……迟早要归天。这老小不自量力,自己找死,也算是求仁得仁,你该为他庆幸才是。他是个残废的人,’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早死早托生……”

双环一错,江振禄双手伸缩,不留分毫余力,一口气攻出三十七环。一个人要是诚心拼命,活不活就无所谓了,这股子狠劲是不可轻估的。

但是,柳恰斋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也可以说是马凌云身边的一支伏兵。三十七环刚刚攻完,两只怪手伸入一搅,江振禄尖叫一声,左手中的钢环已被夺去。

虽然死都不伯,但这一手却使江振禄大吃一惊。这种身手,几乎和高凌字以及韦天爵都差不了多少了。

“嘿嘿”狞笑一阵,柳怕斋嘎声道:“江振禄,你栽在柳某手中,可以限目了。你是跟我走,还是自栽于此?”

惨然一笑,江振禄道:“跟着你走,江某还不想创造那种纪录,姓柳的,你真是个最会装熊的人。”

柳怡斋耸肩笑笑,道:“不是有那么一句话:熊死人不偿命吗?在这世界上要是净说巴巴实话,姓江的,八九不离十儿,你临死连条裤子也混不上!”

江振禄道:“依我猜想,你是韦天爵的人,或者是更高一层的走狗,在临视马凌云,是不是?”

得意地笑笑,把那只环丢还给他,道:“要死的人罗!告诉你也无妨,你猜到了六七分,只差那么一点点,你是自栽还是……”

江振禄道:“大好的生命绝不用自己的手去毁掉他,拼吧!……”这次他抱着必死的信念,绝对不采守势,任何一分力量全贯注在攻击上。

绝对未超过十六七招,柳怕斋已撤出了点穴撅,而且只划了两个圈圈就划到了对方的破绽,就在这生死一发的当口,有人在门口冷漠地道:“柳怡斋……”

声音不大不小,却比外面的寒风还冷。柳怕斋有数,这一手颇类似“鱼龙潜唱”,立刻收招回身。

门口的人,正是他最不期望也最耽心的人,他正是高凌宇。他负手站在门口,“啧啧”地道:“真难得!素日奴颜婢膝,被呼来唤去地,居然还是个高手,正应了古人那两句: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也。只可惜你第一次出风头竞遇上了在下……”进屋在李乾腋下瞄了一脚,李乾就爬起来了:

这小于一肚子火那能不发泄,乍见门上的尸体,指着柳怕斋的鼻尖道:“看你他奶奶的这份德性,刚才那份威风哪里去了!我要是你呀,乾脆拔根乌毛吊死算了:别他娘的丢你八辈祖宗的脸哩!”

冷冷一笑,柳怕斋道:“姓柳的不能不承认,以一对三、还没有这份能耐,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一定要三个齐上,姓柳的也不会含糊。”

“呸!”李乾向他吐了口唾味,道:“真他奶奶的屎壳螂打呵欠,你怎么张开这个臭口的?就凭你这个鸟架子?还要以一敌三?你要是能接下高大侠十招,俺李乾就跟你姓!”

柳怕斋不信这份邪,漠然一笑,道:“咱们还是试试看吧!……”声未毕,人镢已到,“呛”地一声,白骨断肠刀出鞘,幻成衍绵不绝的微红匹练,刀、镢偶尔相接,溅出“叮叮”声,能使心尖痉挛抽搐。镢如急雨飞射,转折升腾,目光凝聚进挤出冷椎似的仇芒。在这冷电的眼神中,晶莹芒焰的镢影,不断地撕裂着室内有限的空间。

人类视觉的极限,无法盯住红霞似的焰焰刀雾。为了孙七残废的兄长,他不能让这个阴诈家伙囫囵着上路。

刀浪中升起裂帛的啸声,这显示着速度的剧增,两人的青筋自颈上及太阳穴上凸起,“咔”——芒焰乍敛,柳怕斋肩头上一块碗口大的皮肉加上衣肩,“嘲喀嘲晤”地在胸前悠荡着,血水很快地向下蔓延。

大叫着抹着清涕,李乾道:“才九招!没出十招。”

江振禄感叹地纠正着:“才只有八招半……”

圆而小的鼠目中充满了悸怖之色,有些事非实地去做才知道深浅,这白骨断肠刀的确不一样了。

李乾要捞本,扬环扑上,江振禄大叫道:“你不成

的确,就算柳怡斋挂了彩,他还是差一大截呢!

只是柳怕斋还没有下煞手,高凌宇已跟了上来。在李乾的左肘上一撞,他不由自主地把左环往上往右一划,“噗”地一声,正好在那瞬间的空档中划在柳怕斋的肋骨上。

他知道至少有一根肋骨是断裂了,再不走可真要留下垫背了。沉喝声中手一扬,高凌宇把李乾往外间一拉,待江振禄扑过去,柳怕斋已自后窗走了。

李乾这次真是心服口服了;道:“高……高大哥,俺这辰光可是服了你,俺就想不通,当初你的功夫是怎么练的?他奶奶的!姓柳的倒弄俺们像吃大卤面似的,而他在你的面前……”

高凌宇抱拳道:“江兄,由于柳怕斋找到了这儿,他已知道孙七兄和咱们的关系了!我得尽快赶在他的前面通知他,二位小心,回来再谈。”

高凌宇走后,师兄弟相对无言,很久李乾才道:“师兄,俺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技不如人,这有什么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俺就不信柳怕斋在水里是咱们的敌手。”

别看李乾楞头楞脑地,对师兄还是十分关切,师兄难过,他如同身受,这么一说,江振禄也就好过多了。

孙七知道柳怕斋十分注意他,尤其是这两天,他很小心,但不论如何小心,总不能预先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现在,他正在陪马公子小酌。他心中直打鼓,总觉得马公子对他的一切都了然于怀了。

马公子道:“孙兄,近几天风声紧,要特别小心。”

一怔,孙七油油道:“公子是指国事,还是……”

夹着菜,淡然道:“国事也好,私事也好,都是多事之秋,小心为上。另有一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孙七道:“公子请说。”

马公子冷冷地道:“都说铁梅心到金陵来了!我问过几个人,却都没有见过她,你呢?……”

孙七道:“在下也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这件事,甚至于还说她怀了孕,这已经是一个月前听到的了。”

马公子道:“你以为她怀孕的事可靠吗?”

看看马公子的平淡神色,孙七道:“在下未便揣测。”

马公子道:“你不妨揣测一下,反正闲着也无聊。”

想想公子这话是否另有动机,然后他道:“听说她和公子的交情也不错……。”

马公子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不要往这方面去想,本公子以往对她是有意思,可是她还没瞧在眼里。我这人就是这样,和我有一段的女人,我绝不讳言,更不怕负责,根本没有的,也绝不往脸上贴金,硬说有那么一段。”

孙七道:“是的,公子的坦诚,少有人能及。”

马公子看看窗外的天色,道:“不早了!你可以回去睡了!有时我喜欢独酌,可以思考一些事情。”

孙七离席告退,返回他的屋中,怪的是,他过去不受马公子重视,但自高大侠冒充高凌云在这儿居住了几天,视他为心腹和知己,不久高大侠离去,马公子又回来了,居然也重视他的存在了,这一点他真想不通。

他住在这大宅的左后方小跨院内,推开门,屋内漆黑,正要去摸火镰打火点灯,忽然一只手拍了他的肩肿一下,孙七差点跳了起来。

只闻有人低声道:“孙兄是我,别怕……。”

一颗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处,孙七拍拍心胸低声道:“高大侠何时来的?没有人看到吧?可要当心哪!”

这才看出,人是倚在他的床上的,高凌宇道:“不妨,相信无人看到。孙兄,这儿不安全了!”

孙七道:“是不是高大侠听到了什么风声?”

高凌宇坐起来长叹一声,道:“孙兄,由于小弟和江、李二位友人的累赘,致使你令兄……”

陡然一惊,孙七道:“家兄怎么啦?”

高凌宇大略说了一遍,孙七含泪收拾细软,立刻和高凌宇离开了这儿,尽快返回杂纸铺,且连夜把尸体运出城安葬。

鹰扬天下……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不杀高凌云绝不离开金陵,这是高凌宇对自己许下的血誓,他当然也知道,要杀高凌云又谈何容易?

今天是大年初二,本该是全家团聚的日子,高凌宇却要去杀自己的骨肉手足,心情是够恶劣的。

他知道,昨天高凌云到相府去拜过年,今天也到阮府去过,照往年的例子,他也要在今夜宴请手下。起更时才会入席,在这掌灯时分,戒备最松懈。

在练武房中,只有高凌云一人在,在他练功时,任何人是不准进入的。只有一人例外,那就是马士英。

他练了一趟刀,觉得不大起劲,但他也知道,丢下功夫是十分危险的,立刻又打叠精神重练起来。

一个人影在屋上飞掠,去势如箭,似乎正在找高凌云。这时正好吴大舌头在问那总管麦世雄道:“麦……麦总管……有没有看见公子?”

麦世雄是马府派来的护院提升的,道:“你找公子啥事呀?”

吴大舌头道:“要问问公子,这……酒宴要摆在什么……什么地方……?总管你也许知……知道吧?”

麦世雄道:“公子在练武厅,你不会去问问?”

吴大舌头道:“是啊……我这就去问……”但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麦世雄已经走了,骂咧咧地道:“妈妈的!你给我穿……穿小鞋……叫你生个儿子没有屁股眼……”

高凌宇在这儿住过些日子,当然知道练武厅在何处,立刻向那方向掠去,到练武厅必须经过一个特殊院落,这儿是马士英偶尔来住一夜的“养性斋”,有精舍三间,院中花木奇石之布置也是全宅之冠。

平常谁也不敢来此,只有负责清洁的下人可以来。

高凌宇落在院中,精舍内漆黑一片,他相信不会有人在此,正要掠出此院,突然被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的青衣人,负手站在一株巨大的冬青树之下,院中无灯,加之冬青树枝桠茂密,要不是高凌字目力过人,根本就不会注意那儿站了一个人。

远处有爆仗声,过年嘛,虽是国事防危,这民间的偏安升平之象仍然未改。此院很静,加之此人面向树干兀立不动,不由使人毛骨惊然。

高凌宇的胆子够大,也有点头皮簌动的凉意,沉声道:“什么人站在树下?”

那人不言不动,这使人立刻就会产生鬼的联想。

只不过高凌宇今夜来此,伯的倒不是鬼,而是高手。他走近几步,暗暗戒备着,道:“什么人?”

那人还是不动,但是相信那是个人,只不知是死人抑是活人。要是死人,又怎能冗立而不倒呢?他再走近两步,看得更清楚些了,这的确是个人,长发不浓密,还夹杂着一些灰白头发,一袭皂袍,看不出是穿的什么鞋子,中等身材,有点驼背。

现在双方相距不过六七步,阵阵寒意自脊梁上升起,但他相信世上无鬼,不知此人为何装神弄鬼。暗暗冷笑,身子一旋,已到了此人的左后侧。

他本想先看看此人的面貌再动手,哪知此人在他刚刚到达尚未站稳时,奇妙无声地一旋,已到了他的右后侧,高凌宇又岂仅是大吃一惊,差点蹦起来。

当今武林绝学,在身法方面哪有比“盘古旋”更奇更绝的?高凌宇转折晃动十余次,仍未脱出此人的威力范围。而他却仍未看清此人的脸。

这是什么武功?除了鬼魅,人类哪有这种速度,怎能如此飘忽虚幻?而在此闪电的速度之下,下垂而遮住面孔的长发,居然没有飘拂荡动?

他当然仍不相信是鬼,却知道今夜的行动和任务绝对不能完成,弄不好会被这鬼魅似的人物留下来。

但是,当他全力施为,正要抽身时。对方总是快一步,挡住了他的退路。心头骇然,却冷冷地道:“尊驾有这等身手,却不敢见人,装神弄鬼,故作神秘状,真叫人恶心!”不得已只好撤出白骨断肠刀。

人在强大压力之下,就会本能的使出最大的潜力,白骨断肠刀在巧妙的角度上作每寸都蕴含着无穷变化的斩击,完成十七刀的攻击。对方固然不会被他的狂攻折服,却已不可能像他撤刀之前那么洒脱轻松了。

在紫竹坪上的对决以半筹之逊而落败,曾有一度消沉,但不久就振作起来,继续苦练三四个月以来,大有进境,所以他目前的刀法不全是师门的刀法了。

但这鬼魅似的人物见他潜力雄浑,似也卯上了,速度再加快,身法更玄奇,空手入白刃,竟想夺下他的白骨断肠刀。

越打越惊心,武林中这等高手,竟为马士英这种奸人所用,真正是黑白是非颠倒,武德荡然了。

高凌宇也较上了劲,他不信白骨断肠刀会被一个徒手的人抓住,他甚至要尽其能给这个狂人点颜色看看。身子飞转,刀已在身子四周绕了三匝,腿中腿在刀芒中闪电跺出。

他以为这一脚虽是佯攻,下一刀却可能得手,下一刀如再落空,第二第三腿绝无不中之理,这是他近来新研的“刀中腿,腿里藏刀”。

他相信任何一个高手,都未必能洒脱接下这最后的刀中之腿,腿里藏刀。这人果然退了两步,当高凌宇作最后的“腿里藏刀”攻击时,对方似乎要以小换大,以左手来换他的右腿。

这小九九谁都会打,高凌宇收腿撤刀,不作这种赔本的交换,但危机就在这刹那。似乎人家看准了这一点,一只怪手已到了他的胸前。

交手和两军阵前交锋不同,前者在瞬间就要决定攻守进退,后者尚有充裕的时间改变战略。高凌宇知道要逃过这只怪手恐怕不易。

就在这时,墙那边人影一闪,飞来五件黑忽忽的东西,径奔这鬼魅人物的后脑,速度并不太快。

这人似乎也知道袭来的物件速度不快,但仍然放弃了这只怪手的攻击,以飘逸的身法旋出四五步外。

哪知这是类似鸳鸯镖却又高于鸳鸯镖的手法,五片瓦由一个方向射来,中途分开,左三右二,呈弧形钳形包夹,“啪”地一声五片瓦撞在一起,瓦屑飞溅激射,怪人只好再退七八步。

高凌宇心头一动,就势倒射,退出此院,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所大庄院。他一直心神不定,倒不是因为鬼魅似的人物武功高绝,而是刚才飞瓦袭击那怪人的人影颇似一个人,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助他的。

高凌宇不以为自己看走了眼,那人施袭,是在怪人的背面,他相信怪人没有看到那人影。这也可能是施袭者不希望怪人看到他。

有什么理由相信,助他脱身的人正是他今夜要来宰掉的人呢?或者那人是想袭击高凌宇,这想法太幼稚了。以那人的手法,怎会有那么大的偏差?

他不想马上回去,他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想一想,因而反向郊外奔去。但不久忽然听到奔跑声、娇叱声和兵刃交鸣砸击声。

那娇呼声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急忙一掠上一个小土岗,岗后是一条由山助中伸展出的小径。一个妇人蹒跚向小岗上奔来,另一个女人在小径上和一汉子动手。

高凌字目力过人,而且天上有星星,勉可视物,他觉得奔上来的女人很像铁梅心,甚至于还挺着个大肚子,这工夫似已力尽,躺在地上。

这景象立刻使他良心受到谴责,这孩子不是我的吗?到目前为止,我为这女人和孩子作了些什么?

那少女尖叫了一声,似已受伤,那汉子狠狠进攻,似想尽快搏倒她,好去收拾铁梅心。高凌宇义忿填膺,疾掠下来,发现正是铁梅心,似在低声呻吟,他蹲下托起她的下颚道:“梅心……你受伤啦?”

她的表情很复杂,是怨恨、悲哀抑是绝望?无法弄清楚,但可看出她似很痛苦,她拨开他的手,冷冷地道:“你……你不信这孩子是你的?”

心头一沉,他肃然道:“我没有说不信……”

狠狠地她道:“可是你明知我来找你……你也明知我快要临盆了……你却漠不关心,要不是怀疑我的贞操……那就是喜新厌旧……嫌孩子累赘……”

心头一酸,他道:“梅心,我没有这种想法,我始终没有遇上你,……而我到金陵来主要是找舍弟的,没想到他

痛苦地蠕动痉挛着,她指指下面喘着道:“快去救小翠……小丫头和我情同姊妹,……她为了我受了几次伤……快……快去,她不是柳怡斋的对手。”

高凌字一掠而至,小翠已是血流满面、额上、肩上及腿上至少已负伤六七处之多,不过他可以看出,小翠的身手进步很多,要不,柳怡斋早就把她摆平了。高凌宇气极而笑,道:“又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柳怡斋一听到这口音就发毛,急退三四步,但高凌宇一旋而至,伸手就去抓他的点穴镢。

知道厉害,柳怡斋又退了五步,高凌宇道:“你这个帮闲陪衬的杂碎,你除了欺负女人还会干啥?”

冷冷一晒,柳怡斋道:“姓柳的和你白骨断肠刀比起来,的确是不成气候,可是你这么威风,连个怀孕的老婆都保不住。她肚子里这个孽种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也大成问题。你说你有什么好神气的?”

高凌宇冷峻地道:“假如生不下来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再来一个,而由你去投胎托生……。”

柳怡斋冷笑的道:“姓高的,我看你和这女人的关系,也不过是砂锅捣蒜,一‘锤’子买卖,不会再有下次了:你逃不出金陵了。”

吸口气,高凌宇道:“我能不能逃出金陵,时间还早,你今夜能不能逃离这个小山岗,你有把握吗?”

鼠目疾转,柳怡斋道:“姓高的,你现在没有闲工夫作别的事,如果你是真的喜欢这女人,真的欢迎这孩子降临到世上来,目前最重要的是协助这丫头帮她把孩子生下来。”

果然,铁梅心在那边大声呻吟,小翠也没有经验,只是慌张无措地用手去摸她的大肚子,道:“小姐……你忍耐点……待会高大侠回来,就抱你去找收生婆……”

柳怡斋笃定地笑笑,回头就走,道:“高大侠,请吧!生孩子是女人一大难关,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走了!下次遇上,别忘了带几个红蛋来……”

高凌宇真不想放过这小子,可是现在的确没有时间收拾他,眼见他扬长而去,他奔到铁梅心身边,道:“梅心,是不是要生了?”

她哀叫着,道:“怎么,你……你难道还不信?”

男人碰上这种事十个有九个抓瞎,他搓着手道:“这……这怎么办?要不要马上去找收生婆?”

喘着气,而且浑身抽搐着,铁梅心道:“当然要找……还要尽快……哎哟……我要死罗……”

小翠在出汗,高凌宇也在流汗,他把她抱起来,道:“小翠带路,找收生婆去。”

小翠道:“高大侠,收生婆是预先认准了一两个,可是有件事我们不能不防着点……”

高凌宇道:“小翠,有话快说,万一半途中孩子出来了怎么办?”

四下张望一阵,小翠低声道:“这个柳怕斋,是个出了名的阴险家伙,他也许在附近窥伺,我们找到了收生婆,在那紧要关头,他万一带了人去捣乱……”

果然有此可能,要说柳怕斋就此走了,连他也不相信,可是铁梅心在哀号,他和小翠都在不该冒汗的季节中流汗,而天空却已飘落着雪花了。

怀中人在尽量忍着裂肤椎心之痛,使哀号声压低,但是第一胎生产,即使是男人也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头痛、牙痛那种痛苦可比拟的。

这时小翠道:“生产最好不要进城,再说也太远了!在附近找个尼寇什么的,我好像看到附近有一座尼淹……”

铁梅心上气不接下气,道:“佛门净地……怎么可以去生产?快……快别出……出这馊主意哩!……哎哟……我不行哩!高凌宇……都是你害人……我不行啦!……”

高凌宇一打量,他也知道附近有个尼庵,在山坡的竹林中,十分幽静,低声道:“我们分头去办事,小翠抱着梅心到尼庵去,看到没有?西南方向约三里处一片竹林中就是,我进城去请产婆。”

焦急地抹着汗,小翠道:“高大侠,万一小姐等不及生了呢?我是一点也不懂呀!”

高凌宇知道的比她还少,道:“你别的不要管,尽快的到尼庵去,我在进城中也会打听,如果城外有收生婆,我就不必进城,那就更快了,我会马上把她带去的。”

不由分说,高凌宇低声道:“跟我走……”他抱着铁梅心奔向进城方向,由此进城约五六里,去尼庵约三里,而且进城更危险,但为了引开可能在暗中监视的柳怡斋,他们奔向进城方向,越过山岗。

小山岗挡住了柳怕斋的视线,高凌宇把铁梅心交给小翠,拍拍梅心的肩胛,道:“梅心……忍耐点……当你听到孩子‘呱呱’哭叫声时,你就不会把痛苦当一回事了。”

铁梅心痛得满头大汗,却尽量忍着不哼,道:“凌宇……也许你回来的时候,我……我已经死了……”

高凌宇道:“不要胡思乱想……小翠,快走!记住,尽量走树林和山沟,别让柳怕斋看到。而梅心也要忍耐,别让他听到声音……”

小翠的腿都软了,她希望能分担小姐一部份痛苦,甚至于这肚子让她来痛,但却不是生孩子。

城外也有些人烟稠密的村镇,略一打听就找到了收生婆。世上有三种人是不伯夜半敲门的,一是收生婆,二是大夫,三是扎纸匠,有人死了,立刻要去买纸马,那是给死人骑到阴间去的。

收生婆是个五十左右的村妇,世故地问长问短,听说在尼姑庵中生产,立刻表示不愿意去。

高凌宇抹抹额上的汗珠,道:“大娘,你是知道,女人生产是件很麻烦的事,迟一步都不成,你要多少钱自管说。”

收生婆见他身上有刀,皱皱眉头,道:“哟!尼姑生孩子……咱们可没听说过……万一是中年尼姑,骨盘都硬了,来个难产或血崩什么的,那……”

高凌字道:“大娘,你是收生婆,管她是什么人生孩子?‘有收无类’,给什么人收生都不会犯法的。喏!这是给你的酬劳……”二十两纹银托在掌心上。

收生婆的一般收费是三至六七两,二十两纹银出手很大方,可是她看出高凌宇不是普通百姓,又在尼庵中生产,伯有麻烦,磨蹭着不肯收钱。

高凌宇以为这个老东西没有救人济世的心肠,一个收生婆,应该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大劫难,居然在这当口穷磨菇拖延时间。用两根指头捏住她的脖子,道:“你是想回老家,还是去收生?”

两条小腿悬空蹬踢不已,道:“爷……快放手……老身这就跟你去……不……不要这样嘛……”

尼姑庵还算合作,老尼以为我佛慈悲,在此生产不会污了佛门净地,这是善举,所以还帮忙烧开水,拿些干净的布出来备用。

老尼和收生婆在内间忙活,小翠探头看了一下又缩回身子,面孔有点苍白,由那呼叫声可以知道正在紧要关头。在这当口,是大人死还是孩子生出来,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扭着手指头,高凌宇对小翠道:“你身上受了伤,我来给你上药。”

小翠摇摇头,道:“这点伤不要紧,我好怕!”

故示轻松地笑笑,高凌宇道:“怕什么?女人都要生孩子的,要是不能生,那反而不大妙哩……”

低着头,声音沙哑地,道:“不是为了这个,昨天午夜我作了个怪梦,我和小姐坐在一乘血红色的轿中台出门去

高凌宇以为这太迷信,但这迷信他也听说过:娶媳妇吉(抬进),嫁人不吉(抬出)。他正要驳斥她,忽然发现了院中出现了两个人。看到这两个人,似乎汗珠立刻就自额头及鼻尖上渗出来。

他向小翠低声道:“如果可能,梅心生下孩子后请老尼藏匿她一下,来人交给我了。快去准备,但暂时别告诉梅心,也就是在她尚未生下孩子之前不要告诉她有大敌到来

他急忙迎了出去,这尼底的院子不小,对方似也知道生孩子这档子事儿并不是三下五除二就可以弄好的。就算顺利生下来,孕妇也不能马上逃走,所以他们很笃定地不急于进屋。

韦天爵和柳怕斋站在院子一角,噙着诡笑,柳怕斋道:“高凌宇,恭喜你哩!这辰光吃你的红蛋是不是稍嫌早了些?”

这局面真正是石板上摔乌龟——硬碰硬,只要柳怡斋去缠梅心和小翠就成了,韦天爵一个人也够他折腾的。所以,要想使她们不受干扰,要尽快把柳怡斋搏倒。

高凌宇漠然道:“听你的口音大概是江北老乡吧?那么,你的出身不是剃头,必是捏脚的对不?听说你们老乡干这行的十有八九;所以有人传言,你是把马公子侍候舒坦了,捶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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