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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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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早晨,来客不多,正三三两两围坐在廊下喝茶。塘内的人见他回来,纷纷侧目和他打招呼。他走近靠边的桌子,抽出藤椅坐下,便有人拎壶泡茶。
  其实那桌边早已坐了一人,唇线下撇,法令纹较深,穿着宽腿半截裤,面上挂着窄框墨镜,腕上戴着凤眼菩提。
  “杜哥。”
  蒋毅叫他。
  “厂里怎么样?”
  他说的是不远处的翡翠加工厂。
  “一切正常,差不多再两个月就能完工。”
  他应了一声,抬眉隔着眼镜看蒋毅身后的人。
  “忘了介绍,这是我新收的人。”蒋毅示意小哑巴,“这是杜哥。”
  小哑巴随即朝他弯腰行礼。
  “他是哑巴,不会说话。”蒋毅笑:“杜哥不要介意。”
  “收一哑巴干什么。”
  “本来我也嫌他碍事,后来想了想,不会说话比会说话可靠。”
  老杜笑,又看了看表:“小涛怎么还没到?”
  旁边的人说:“刚和肥四联系过,正在来的路上,今天周五,接孩子的家长多,路上很堵。”
  蒋毅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陶西平丢了两次货,已经引起别人注意,我们在暗处,别人也在暗处,杜哥最近要小心些。”
  “搞好加工厂吧,别的不用你操心。”
  “是。”
  他反应极快,态度诚恳。
  老杜提壶斟茶,清澈的涓流顺着壶嘴倾出一道弧线。
  “我知道你想做事,但时机还不成熟。”
  他面色平静:“全听杜哥安排。”
  说话间一辆丰田驶进鱼塘,熄火的瞬间后排蹿出个小男孩儿,穿着球衣球鞋戴着棒球帽,手里还拿着支冰淇淋。男孩儿四处观望,接着向老杜飞奔。
  老杜摘了眼镜,笑容满面伸手接住他。
  “怎么又吃上冰淇淋了,谁买的?”
  “肥四叔叔。”
  小孩儿缺了颗门牙,说话还露着漏风。他爬在老杜腿上,抬头看见蒋毅。
  “蒋叔叔好。”
  蒋毅冲他一笑:“你好。”说罢站起来,“杜哥你先忙,我去厂里看看。”
  “不吃饭了?”
  “下次吧。”
  他听着身后小涛的嬉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个月老杜在附近买了块地,圈起来盖了间厂,准备搞翡翠原料加工。工厂建修任务全交给他,他效率很高,目前只剩尾期项目和购买设备。
  但老杜虽信任他却不重用他,厚利全让陶西平赚了,只分给他吃力不赚钱的活,他难免愤慨。
  据说陶西平和老杜是生死兄弟,一起蹲过大牢、干过买卖,陶西平还曾替老杜挡过刀子。蒋毅先前不太相信这个传言,他总觉得像陶西平那种唯利是图的人,不大可能和谁是什么生死之交,但刚才这一幕又让他不得不信。
  小涛和老杜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他是陶西平的亲儿子,可老杜和小涛却走得极近,不明所以的人都以为这小孩儿是老杜的儿子。
  就陶杜二人目前这关系,蒋毅自然抵不过陶西平。
  出了鱼塘是新修的马路,单黄线的漆水还未干透,远处是低矮的白云。
  他将脚下的石子踹进路边的荒草地,脸上透着不快。
  五百米后他转弯进入岔道,又直行大约五分钟,便到了新盖的工厂。厂里的人正在劳作,见了他纷纷抬头打招呼。
  他去工作间巡视,伏在切割机上的工人见他来了,随手关了器械。
  “毅哥,这批设备真不好使。”
  他围绕机器看了一圈:“不好使吗?”
  那人点头:“刚开始还行,现在不灵敏。”
  他想了想,大手一挥:“抬上车,我去会会老板。”
  于是几人合力把设备搬上车,他钻进驾驶室时砰的一声合上门,却闻副驾驶也砰的一声响,转头一看,小哑巴已端坐在侧。蒋毅笑了笑,没说什么。
  接着,二人去了市场交涉设备事宜,返程时蒋毅买了几样小菜,后来开着车往观音塘附近的烟酒铺一停,拎着小菜就下车了。
  那会儿秦淮正坐在椅子上打游戏,听见动静一抬头,正瞧见他朝她走近,身后的时代轻卡一半搁在路面,另一半搭着路基,还歪了半个轮子。
  蒋毅熟门熟路掀开柜台的翻板门钻了进去,秦淮喂了几声都无法阻止,他抻开靠墙的折叠桌,往小木桌上放了凉拌藕、茶叶豆和卤鸡翅,末了还搁下一瓶小锅酒。
  小哑巴眼尖,已从酒柜后抱出几把折叠凳,一把把抻开围着小桌放着。
  蒋毅泰然自若坐下,一边拧开酒瓶盖一边招呼秦淮:“过来吃饭。”
  不等秦淮回答,他又问:“有杯子吗?”
  秦淮看他一副把别人地盘当自己家的阵势,咋舌道:“没有。”
  “纸杯也行。”
  小哑巴立即从敞开的柜门里拿出几只,蒋毅一一斟了半杯,接着二人抬手碰杯,就这么吃起饭来。
  秦淮虽然对二人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但架不住食物的诱惑,也收了手机跑去桌前坐着。
  那地方本来就小,三个人围在一块儿胳膊肘都能互相打架。
  “你办完事了?”
  蒋毅嗯了一声,又说:“这几天你放心待着吧,陶西平很忙,没空找你。”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了?”
  “他不就那么点儿事,据说明天去保山,下星期才回来。”
  秦淮耳朵一震,面色平静吃着菜。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应该想想怎么办。”
  她有些走神,即刻又恢复:“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总是一个人,他才惦记,找个人嫁了他就不会再缠着你。”
  秦淮听了这话还没什么反应,小哑巴的两只眼睛却在二人之间飘来飘去。
  秦淮说他:“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他便收了眼神,埋头老老实实啃鸡翅。
  蒋毅咂了口酒,“吃不太饱,想吃馄饨,这附近有卖的么?”
  “前面就有,不知道关门了没,我去看看。”
  她出了门,走了近百米,掏出手机给老郭发信息:平,明天,保山。发完即删除。
  十分钟后,她带着馄饨返回烟铺,蒋毅和哑巴还喝着酒。
  蒋毅似乎喝得多了,指着她对哑巴说:“最近我要出趟远门,厂里不忙你就过来帮帮她。”
  “不用,我这没什么事,忙你自己的吧。”
  “等哪天陶西平不再找你麻烦,你求我我也懒得帮忙。”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却见一旁的哑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第5章 
  玉佛寺靠东有条河,河对岸有间废弃工厂,原厂是做钢化玻璃的,老板经营不善倒闭了,至今没有买主接手,近几年一直闲置着。
  工厂四面嵌了宽格玻璃,大部分已经空缺,只剩锈迹斑驳的架子,尚且残存的几块被阳光一照,透出雾蒙的灰蓝色。内里房梁极高,空荡荡的水泥地弥漫着灰土,临窗的电源接着长线,另一端是具切割宝石的机器,正发出嗡嗡的轰鸣。
  这天恰逢周五,距陶西平从保山返回已过去近一个月。
  残破的厂房里蜷着一人,蓬头垢面浑身是伤,那人伏跪在地久久未动,不知死了还是活着。对面还站着一人,前额饱满眉毛浓黑,鼻头略微肥硕,唇线明显下撇,脸颊还留有密集浅坑,这人是老杜。老杜旁边站着神色淡漠的陶西平。
  一个月前老杜让陶西平派人运货去保山,不料在农贸市场交易时被警方抓了现行。此刻浑身是伤趴在地上的人正是陶西平派去保山的马仔,当天他因为赌博临时把任务交给别人,这才逃过一劫,打草惊蛇后便四处躲藏,直到今天才被陶西平找着。
  老杜并不面善的样貌总是令人心寒,他看着地上的人:“还是不说?”
  “真不是我,我那天和虾皮他们一块儿打牌,晚上才听说货被截了,我跟着平哥七八年,不会串通警察背叛他。”
  他嗓音失真,似被地上的尘土吸了大半,嗓子里不知呛着血还是土。
  “虾皮呢?”
  “不知道,那天之后我们就散了。”
  老杜转头看着陶西平笑:“你的人还挺讲义气,命都快没了还顾着兄弟。”
  那人费力抬起半颗头,露出血迹模糊的脸:“我真不知道,杜哥你饶了我。”
  老杜没说什么,陶西平上前踹了一脚,那人像烫熟的虾蜷得更紧。
  “不用再废话了,哪里出错算哪里。”陶西平蹲下看了看他干瘪的手,“你这手因为抓牌误事,我就替你教训教训。”他两指夹着烟屁股,慢条斯理往他手上凑火芒,将要接近时忽然挪了位置把烟芒碾碎在地,轻声细语道,“切了吧。”
  那台切割机的嗡鸣从始至终未发出异样声响,只掺杂凄烈惨叫响彻偌大空间。两分钟后,陶西平从旁人手里接过毛巾,一面擦拭胸前的鲜血一面和老杜并肩走了出去。
  废弃厂房没有鲜活东西,连墙墩上的杂草都驮着灰土,唯一运作的是嵌在墙壁上的六叶换气扇,慢悠悠的旋转着切碎钻进来的阳光。
  走出厂房的一行人顺着杂草横生的土路继续前行,五分钟后天空忽然轰隆一记闷雷响,接着乌云闪现,顷刻间便下起了大雨。
  “没事吧?”
  老杜点了支烟,衣服被雨水淋湿大半。
  陶西平回:“放心吧,蛤蚧善后,不会有事。”
  路口停着辆别克商旅,老杜率先上了车,却不见陶西平跟着。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走了。”
  “这么大雨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自己去吧。”陶西平攒了个笑:“你要是去了会吓着别人。”
  老杜心知肚明,夹着半湿的烟点了点他:“不务正业。”又说,“小涛呢,没人看着怎么行,送来给我吧。”
  “前天刚放的假,一放假就被我爸接走了。”
  老杜没有立时接话,狠狠抽了口烟道:“风声紧,小心着点儿。”
  陶西平恭敬道:“我有数。”
  老杜又抽了口烟,坐正了身体目视前方,便有人关了车门,汽车唰一下飞出老远,溅起半米水花。
  随后陶西平上了自己的车,衣服上的雨水混着血液不停的蹚,他掀开衣摆拧了把水,再撩起半袖露出黝黑花臂。
  有人递来支烟,他接过抽起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滂沱大雨浇得地面起了层雾,道上偶有汽车鸣笛而过,四周弥漫泥土沾水的香气。
  驾驶座的人转头问他:“平哥,走吗?”
  “嗯。”他吸了口烟,“打电话给蛤蚧,问问他怎么样了。”
  “已经打过,他处理完了,刚从小路过了河,去了河对岸。”
  他应了一声,仰头靠着座椅专心致志抽起烟来。
  汽车随即飞驰在雨夜。
  前排的人犹疑半晌又开口:“四六来电话了,说在曲靖碰见二赖子,他把人带了回来,现在在北三环文星楼附近。”
  陶西平问:“二赖子还欠着账?”
  “欠着呢,四六看他是熟客,让他赊了几回,他搞不到钱还账,就跑去曲靖了。听说在那边弄不着货,他犯了瘾就抽黄皮,他是抽惯四号的,黄皮提不起劲,只能到处找货,一来二去动静大了些,这才被四六找着。”顿了顿又说,“前段时间你一直忙,我也没和你说,他去曲靖之前老去秦淮姐那要烟抽。”
  陶西平听在耳里,慢条斯理道:“先去一趟文星楼。”
  于是汽车往文星楼开去。那附近有幢二层老房,花色地砖单人床,陈设简陋无装潢。
  陶西平几人到时,二赖子已像抽瘪的气球瘫在地上,墙壁上溅着血,被掀翻的茶几四脚朝天砸在一堆碎玻璃上。
  “平哥。”
  四六挨着床沿坐,见他来了便站起来。
  陶西平环顾四周:“怎么搞的,弄死了?”
  “我还没动手呢,他犯瘾了直抽抽,连句话都没说上就倒在这儿了,桌子是他推的,墙也是他自己撞的。”
  陶西平随即使了个眼风,四六立即蹲下去探二赖子的呼吸,几秒钟后又朝陶西平点了点头。
  “把他弄醒,我问问话。”
  四六从墙角电子秤的底座里抠出几克粉末,又从床垫下掏出半张皱皱巴巴的锡箔纸。
  他一边点燃打火机一边骂:“你个杂种,临死还让老子伺候你,哪来的福气。”
  不出片刻,二赖子迷瞪着眼睛转醒,极贪婪的长嗅锡箔纸上的异香,正舒服得紧,四六却忽然撤了东西,抬手便是一巴掌。
  “还不拜见平哥。”
  他随即磕头流涕:“平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再给我抽一口……我一定还钱……”
  他跪在地上讨求,比死了父母还悲切。
  陶西平问他:“什么时候还?”
  “明天。”又道,“一会儿就还,你让我再抽一口,我一会儿杀人放火也把钱还上。”
  说罢便往他身上扑,奋不顾身抢夺他把玩在手的锡箔纸。
  陶西平皱了皱眉,抬腿便是一脚:“去你妈的,一天到晚全是这种货!”
  四六见他火了,便掏出支烟递给他:“哥你别生气,要怎么办尽管说,我都替你办了。”
  他看了看蜷在地上的二赖子:“剁他一根指头让他长长记性。”
  陶西平没想二赖子死,因为他清楚,照二赖子对四号的依赖程度,离死已经不远了。他不仅没让他死,临走前还让四六替他包扎好伤口,并且把屋内剩下的存货都给了他。
  二赖子对他感激涕零,把他当成救世主般感慨他的仁慈善良。
  四六不平:“那么好的货,转手能赚不少钱,怎么就便宜他了。”
  “吃完那些够他死的了,都是不要命的家伙,为了找货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要是弄大了动静,我们也不太平。”
  “还是平哥考虑周全。”
  处理完二赖子,几人马不停蹄又上了车。
  且说观音塘附近的烟酒铺。
  秦淮百无聊赖趴在柜台上看雨。
  “这场雨至少淋走一半客人。”
  哑巴在扫地,听她自言自语便笑了笑。
  她又问:“晚饭想吃什么?”
  他放下笤帚,伸出两只手比划。
  秦淮明白他说的是米饭,装模作样想了想道:“吃泡面吧。”
  哑巴脸都绿了。他们已经连续好几天晚饭都吃的泡面。
  “总不能顿顿都吃那些,你要是觉得不好吃你可以不来么,待在厂里还有肉吃,何苦到我这儿来。”
  蒋毅不在却留下哑巴,秦淮诸有不便,明里暗里都想赶他走。
  却见哑巴皱着眉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块钱,啪的一声拍在她面前。
  秦淮看了看,指着外面:“这么大的雨,卖饭的早关门了。”她拆开面盒:“快去烧水,早吃完早回家。”
  他只好收回钱,无奈的去烧水。
  二人一人一桶泡面正吃着,刚巧赶上厂里的人采购返回,那人把车虚停在雨里,发动机散出不小的动静。他开了窗户招呼哑巴上车,哑巴便朝秦淮比划着示意要离开。
  秦淮啜着面条挥挥手,连话都懒得说,等他将跨进雨里,却又出声把他招回来。
  “面拿走,剩在这儿谁替你收拾。”
  哑巴知她的心意,露出个憨实的笑,端着面走了。
  那之后约莫过了一刻钟,收拾完毕的秦淮准备关门收摊了。因着雨势太大,她不打算回家,准备在店里将就一晚,可眼瞧着卷闸即将闭合,却忽然伸进一条长棍将其拦截,接着,那卷闸便乖乖逆道而行,直往上奔去。
  糟了。她心中一惊。
  却见门外站着一位熟识青年:“秦淮姐,好久不见。”
  那人说着侧身退让,让出身后的人。
  秦淮咽了咽口水:“平哥好。”


第6章 
  “客气什么。”陶西平看着她,“不请我进去坐坐?”
  “这儿太窄,连张椅子都没有,改天天晴,我请平哥去喝茶。”
  “喝什么茶。”他虚拍了身上的水,一动不动盯着她,“我来看看你。”
  她瘪住嘴角扯出个笑:“谢谢平哥。”
  大雨仍然哗哗下着,四六去掀活动桌板,但那锁扣从里面锁住了。
  他敲了敲桌面:“秦淮姐,平哥专门抽空来看你,你也给点面子。”
  “这雨太大,又这么晚了,平哥还是早点回吧,再晚了路上不好走。”她从柜台里拿出一条软中华,“这烟算我请你们,感谢平哥的照顾。”
  陶西平垂眼看了看那条烟,面上一哂,没说什么。四六随即伸长胳膊反手一扣,那翻板门即刻被打开。
  陶西平微微躬了肩,就着他掀起的门板走了进去,随行的几人也鱼贯而入。
  秦淮瞟了一眼大雨滂沱的黑夜,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陶西平去了酒柜后的单人小床上坐着,秦淮不敢背过酒柜,贴着墙壁站在屋外视线可及处。
  “我离婚了。”他点了支烟,缓缓吸了两口后看着她,“怎么不说话?”
  她正集中精力思考各种可能脱身的办法,心不在焉道:“……要不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再想想……”
  “想吧,就在这想。”
  他隔着烟雾看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半晌不说话,随即有人朝酒柜的底座开了枪,动静并不大,像尖利的石块投进湖水的闷声响。但那木柜却穿了孔,炸裂出条条木茬儿,两秒之后,柜里被打穿的酒瓶漏出液体,像血液般汩汩淌在地上。
  “你不能总是打发我。”他依旧冷静的看着她,“我也是有底线的。”
  秦淮吓了一跳,乖乖站在原处没敢动。
  二人就这么互相僵持了一会儿。
  “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她后脊梁出了一层汗,紧贴着墙壁拒绝。
  “不愿意?”
  他吐了口烟,从口袋里掏出一东西丢在地上,那布裹的玩意儿浸着血,在地上滚了两圈,将巧落在她脚下。
  她心脏一缩,惧怕的看着那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二赖子老是白抽你的烟,我替你教训教训他。”他平静的说,“你要不跟我走,我只能继续教训人了,这次是二赖子,下次是卖早餐的阿婆还是饭馆老王?”
  “你就不怕警察抓你吗?”
  她贴着墙壁的手悄然攥紧拉闸的铁钩。
  “你可以去报警,看他们会不会抓我。”
  说话间他使了个眼色,随即有人掏枪对准秦淮,与她将举起来的铁钩僵持不下。
  陶西平皱了皱眉:“我今天没心情和你周旋,要么你乖乖跟我走,要么我打伤你的腿再带你走,你自己选。”
  眼瞧着那举枪的人已挪了枪口对准她的小腿,她反而逐渐平静。以陶西平的性格,会一枪崩了她的腿实在不奇怪,但她确实不愿跟他走,一想到要和他在一起,还不如借他的枪崩了自己的命。
  她正有此盘算,陶西平的人也虎视眈眈,要命的关头却忽闻屋外一声喊:“有人在吗?”
  霎时秦淮心脏砰的一下又活泛起来,蠢蠢欲动之际又见陶西平的人拿枪示意她悄声出去。
  此刻有了一线生机,她又害怕起枪弹无眼,于是万分紧张的挪了步子出去。
  “你怎么来了?”
  大雨簌簌下落,蒋毅收了伞搁在墙角,却不知怎的大半个肩膀都是湿的。
  一月不见,他好像黑了些,还瘦了些。
  “买烟。”他眉骨挂着湿意,嘴角带笑看着她,“卖么?”
  “卖。”她回答爽快,“抽什么?”
  “老样子。”
  她于是摸出一包递给他。
  蒋毅诶了一声,正要说她拿错了,抬眉却见她朝自己疯狂递眼色。总共不过两三秒,他便会意,随即转了眼风从酒柜的间隙向内瞄了一眼。
  他看见似乎有人走动,但看不清是谁。
  停顿大概五六秒,他忽然抬眼看着秦淮:“你什么意思?”
  口气不善,面容冷淡。
  秦淮还没见过他这幅面孔,楞了一下:“什么什么意思?”
  “这烟多少钱一包?”
  “二十三啊。”
  “二十三你为什么收我三十二?”
  她即刻领会,便和他吵起来:“谁收了你三十二,不是给你找了十八块么。”
  “找了十八还说收的不是三十二,我给了你多少钱?”
  “五十啊。”
  “五十减十八是多少?”
  “三十二啊。”
  他猛拍了柜台:“二十三的烟你为什么收我三十二?”
  “那是我收错了,补给你就是了,叫唤什么!”
  “你还有理了?”他不可思议看着她,一时竟难分真假,随即抓了她的手腕,“跟我走一趟。”
  二人拉扯间终于把后面的人引出来,四六举枪对准蒋毅时,他将好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待看清四六时,他竟面露笑意,那笑容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反观四六却略有迟疑,竟转头看了一眼陶西平。
  陶西平走出来看见蒋毅时明显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
  蒋毅指了指柜面:“买烟。”随即拆了烟盒掏出一支递给他,“你呢,在这儿干什么?”
  “烟买好了走吧。”他看秦淮一眼,“我们还有事。”
  蒋毅已点好了烟,烟草沾着水汽弥漫出独特的味儿,他看着陶西平,眼睛映射柔和的光。
  “什么事需要你大半夜朝一女孩儿举着枪。”
  陶西平吸了口烟:“这事和你没关系。”
  “她的事,和我都有关系。”他眼风掠过秦淮,补了句,“她是我女朋友。”
  陶西平明显一震,秦淮也一震,秀眉不受制的跳了跳。
  陶西平看着蒋毅:“刚才还为烟钱的事吵架,这会儿又成了男女朋友?”
  “乐趣。”他嘴角含笑,“平哥没有女朋友,不懂也很正常。”
  陶西平当然不信。
  “上回你半路把人截走,加上哑巴那事我都不和你计较。”他看着他,“你走吧,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蒋毅不慌不忙:“她是我女朋友,没道理把她留在这儿我自己走了。不如这样,她这人性子急不会说话,什么地方得罪了平哥,我替她道歉……”
  话音将落,四六已在陶西平的示意下举枪对准他的脑门。
  “走。”
  陶西平说罢,便有人掳了秦淮往车里带。
  蒋毅反应极快,攥出裤兜的小军刀朝四六飞射。只听砰的一声响,子弹歪了轨迹偏向卷闸门,擦过铝合金钻进墙壁,发出极短促的锐响。
  他光速伸手,堪堪接住四六掉落的□□,反手上膛不过两秒之间,便将事态反转,竟举枪对准了陶西平。
  四六抓住被刀锋划伤的手腕,但捂不住簌簌落下的鲜血,他眉心紧锁,痛得满头大汗。
  “放人。”
  蒋毅看着陶西平。
  陶西平不为所动。
  “我叫你放了她!”
  他将枪口抵住他的额头,逐渐加大力道。
  陶西平终于举起双手,朝车上的人示意:“放人。”
  那俩人松手,秦淮得以脱身,跳下车蹿至蒋毅身后。
  他还和陶西平僵持着,步步前进,逼他走进雨里。
  “以后,秦淮的事就是我的事,再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
  陶西平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用枪猛一记杵了脑门,他生气极了却又无奈,只好再次伸出双臂做降服姿态,直至一步步退回到车里。
  车上的人待陶西平坐稳,将想朝着窗外放枪,却被他拦住。
  “开车。”
  他面布乌云,似雷雨前的暗黑,周身散发暴戾之气。
  如果说蒋毅前两次的干预不足以对陶西平造成威胁,那么这一次,俩人的势不两立算是真正拉开序幕。
  夜雨浇着地面,汽车疾驰而去后四周又恢复平静。
  蒋毅穿着军绿登山裤,裤脚沾着水,他躬身捡起落在地的小军刀,再掐了烟扔进雨里。
  “收拾一下,这么多血容易引人注意。”
  秦淮立即去洗手池接水,将四六刚才流的血冲干净。
  刮风下雨的天很凉爽,她的后背却出了层层冷汗,处在当下不觉得,这会儿她才感到后怕,又很感激蒋毅。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今晚就死在这儿了。”
  “他只是想带你走,又不是要你的命,实在拗不过跟他走就行了,没必要非死在这儿。”
  “我宁愿死在这儿也不愿意跟他走。”
  “走一趟算什么,只要活着干什么都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口气轻淡,随手端了柜台的凉茶喝。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你还真有两下子,连陶西平都怕你。”
  “他可不是怕我,依他的性格,宁愿自己少条腿也不会让别人活着离开,就这么走了我也意外。大概是因为最近风声紧,他不愿把事情闹大了。”
  见她默默整理柜子,他又道:“你也别太担心,话我已经放出去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忌惮杜哥,杜哥再不济也会卖我一个面子。”
  她点点头,一边翻箱倒柜掏出皱巴巴的旧春联捂住被枪弹擦破的墙上。
  “有一阵子不见你,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嗯。”他又喝了口茶,“我本来是找你吃饭的,看来是吃不成了。”
  “你还没吃饭吗?”
  “刚回来,路口的饭馆关门了,你这有吃的吗,泡面也行。”
  “没了,要不去家里吧,家里有。”
  他嘴边浮出个笑:“你还挺放心带我去家里。”
  “命都是你救的,请你吃顿饭算什么。”
  于是二人关了店,外面的天还下着雨,蒋毅撑着伞和秦淮并肩走着。
  那伞很旧,底端破了个洞,雨水穿过洞淋在二人之间。
  秦淮抹了一把肩上的水,不可思议道:“这伞漏雨?”
  这才明白为何他刚来时明明带着伞,却大半个肩膀都湿透了。
  蒋毅抬眉看了看那个洞,接着转动伞柄调换位置,堪堪将洞口挪到一边,那雨水便将巧从边缘擦过,一点儿不漏在身上。
  秦淮咋舌,没说什么。
  “你和一般女孩儿不太一样,换别人碰见刚才的事,早吓哭了。”
  “我准备哭来着,但是你来了,一下又有了希望,就没哭出来。”她转移话题,“你消失这么久,是办什么事去了?”
  “去了趟缅甸。”
  秦淮顿了顿:“怎么干上这个的,这可不是什么好工作。”
  “工作分什么好坏,赚钱而已,什么来钱快干什么呗。”
  “来钱快的风险也大,你不怕吗?”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干什么没有风险。我们这行,没人出卖就没有风险。”他云淡风轻看着她,“你会出卖我吗?”
  她也看着他,漆黑的夜里眸光闪烁。
  “别动。”她忽然指着他撑伞的胳膊,“漏雨。”
  蒋毅顿了顿,眼睛里浮现一抹笑意。
  五分钟后,北三环的旧楼里,秦淮从橱柜里摸出一盒泡面。
  她一边拍着包装盒上的灰土一边走去客厅,再揭开热水瓶的木塞探了探温度,接着拆了面盒倒上水。
  “你就请我吃这?”
  “这么晚了,卖饭的早关门了,你凑合着吃,明天再请你吃好的。”
  他也不计较,两分钟后端着面盒吃起来。又过了两分钟,面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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