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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无星辰-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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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摇头,顿了半晌:“嘴巴太苦。”
  “想吃糖吗?”
  他点点头。
  哑巴出去找糖,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条口香糖,不知可不可行先拿进去。
  秦淮看了看,整条搁在床头柜上:“你先去厨房拿点儿冰糖,一会儿再出去买点儿巧克力和水果糖。”
  他便立即去了厨房。
  秦淮已顺着他的胳膊擦至掌心,微埋着头,极细致。
  他浑身无力,连带眼神也无精打采,默不作声看了她一会儿。
  “你走吧。”
  “我不走。”
  “跟着我没好日子过,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废物,你是英雄。”
  他没接话,掏出桌上的口香糖,塞了一只进嘴里,嚼了半晌才开口:“狗屁英雄,哪有英雄干这个。”
  “一天是英雄,永远都是英雄。”她看着他,“我既然跟了你,刀山火海都会陪着你,我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


第49章 
  他恹恹的不说话。
  恰逢哑巴进来; 她叫他吐了口香糖,塞进哑巴拿来的冰糖。
  他含着冰糖,半天动一下舌头; 头歪在一边不着力。
  “睡会儿吗?”
  他应了一声; 秦淮于是和哑巴合力把他放平。
  他闭着眼睛,眉毛还攒在一块儿; 紧抿苍白的唇。秦淮知他难受,摸摸他的头,就那么守在床前。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晨风掠过大树,吹动露水簌簌掉落; 有凉气从窗户进来,她上前掩了一半,转身时看见他露在被角外的腿。腿上无异; 脚踝有被麻绳勒出的红,围出的一圈有笔杆那么粗。她默默上前,就着热毛巾敷了敷,接着拉动被角盖住那一圈红。
  等哑巴买完东西回来换岗时,她去了趟卫生间。水池上还挂着那面镜子; 已很久不沾干涸的牙膏沫子,蒋毅勤劳; 总把她不留心的范围也处理干净。她拧开龙头掬了捧水浇脸; 再抬头时飞溅镜面的水花攒成颗颗透明珠子,滑出道道痕迹。她抬手擦净; 这才看清镜里的人。
  蓬乱的发浮肿的眼,湿润的前领豁出一道口子,也不知怎么刮的,胳膊蹭出红印,腿上一道淤青,像打了场仗。
  她撸了把袖子,再掬水浇脸,拿毛巾三两下擦净,开始洗涮床单被罩和裤子。期间还去厨房做饭,哑巴本想搭把手,被她拒绝了。一小时后端去清粥素菜,蒋毅还面朝里躺着,动也不动。
  她看了看时间,近九点,于是拍拍他的肩。
  “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
  没动静。
  再拍拍:“你得按时作息,不吃饭身体吃不消。”
  他过了几秒才转身,颓着一张脸说不饿。
  “少吃点儿,我做的,我第一次做这种饭,你不尝尝吗?”
  他掀开眼皮看了看,少水的白粥糊成一团,红萝卜的块头大小各异,只有那一碗烫青菜看上去还算正常。他勉强露了笑意,撑着爬起来,将吃一口却开始吐,床上地下一团糟,霎时胃口只减不增,再也咽不下第二口。
  秦淮收拾好一阵才清理干净,看他已近垂危的病人,也不敢再劝着他吃。
  “喝水吗?”
  他咳嗽着接过杯子,也只喝了几口,半杯不到。
  仍四肢瘫软:“你们吃吧,别管我。”
  她看他面色煞白,发根又浸出湿意,冒青筋的指骨微微的跳。
  “很疼吗?”
  他没出声,努力控制抖动的手。
  她去握他的手,反复揉搓传递热意。他想回握,攒不出完整的力气,只勉强圈住她的小指。她覆上去,双手交叠来回摩挲。
  又摸他的头,滑向脸和脖子,再返回去摸摸头:“会好的,总会好的……”
  渐渐的他又迷糊过去,脖颈冒汗,一声不吭。
  秦淮默不作声陪了一阵,和哑巴轮流出去吃饭。她没什么胃口,但吃的不少,这是场硬仗,谁都能喘上口气歇一会儿,她不能。
  他这一迷糊便过去一天一夜,秦淮怕他体力不支,期间给他喂过两次葡萄糖。
  第二天清晨,再次醒来的蒋毅似乎好了许多,开口便问她星期几。
  “星期四。”
  又提出要用手机。
  她便把手机给他。
  他拿了手机输号码,发出一则简短符号。秦淮看不懂,但知道他发给谁。
  他看了看她,脑后松松拢起个马尾,眼圈发青缺乏精神。
  “又没睡?”
  声音粗瘪,嘴唇干涸。
  她递给他热水:“睡过了,刚醒。”
  看他喝着水:“好些了吗?”
  “好多了,不怎么疼。”
  但仍旧疲软,感知也退化,那水杯不隔热,本有些烫手,他握在掌心浑然不知。但手指已不再颤抖,力道也还算稳当,想必是真不怎么疼了。
  “饿吗?”
  “不饿。”顿了顿,“我想刷个牙。”
  秦淮笑,一天两夜头一个笑。
  “这还不简单。”
  说罢去卫生间拿了洗漱用品,还打了半盆热水。
  先挤上牙膏递给他,他放进嘴里,只刷了几下便失去力量,胳膊半吊在胸前,嘴里的牙刷上下左右不听使唤,看上去颇艰难。
  秦淮接过牙刷帮他,他张着嘴尽力配合,却始终配合不当,白沫子腾飞溅到各处,挂在嘴角滑进脖子,她伸手一把抹掉,干净利落。磕磕巴巴坚持一阵好歹刷完,却在涮口时出现偏差,分明看准了盆,吐出去时却差了半截,打湿半块床单。
  她不愁反笑,涮了毛巾替他擦脸:“孩子一样。”
  他诶了一声,颇难为情,又觉后背发痒,想伸手抓抓却连这份力气都没有。
  秦淮看出来,伸手替他抓:“这里?”
  “往左。”
  于是往左。
  “往上一点。”
  再往上。
  终于抓着了,挠一挠浑身舒坦。他湿透的背心已干掉,被窝里散出汗气。
  “你想洗澡吗?”
  他靠着枕头:“动不了。”
  “我帮你。”
  他认真想了想,颇犹豫。
  “现在我帮你洗,以后你再帮我洗,互相帮助不丢人。”
  他嘴边浮起惯有的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
  秦淮于是叫来哑巴,二人合力把他架去卫生间。屋中央放了把椅子,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淋蓬头的热水浇下来,竟比预想中的舒服,霎时焦躁缓解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帮男人洗澡。”
  夹杂着水声,她嗓音显得厚重,那份不以为然的活泼却始终不变。
  蒋毅闭着眼笑出声:“你还想多来几次?”
  “也得你给机会啊,让我练练手,熟能生巧嘛。”
  倒了洗发露揉他的发:“以后赚了钱我就开个澡堂,给人搓背还能挣个外快。”
  “男人女人?”
  “挣钱还分什么男人女人。”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欠我现在收拾不了你。”
  “那就先欠着,把我欠你的都攒着,等你好了一块儿还。”
  清掉泡沫替他揉肩膀,他的肌肉照常结实,单看看不出是个使不出力气的特殊人。她沿着脊柱替他按摩,一寸寸拿捏好力道。
  “舒服吗?”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只知道有东西贴着后背运作,无法辨别舒不舒服,大半个身体还是麻的。
  却也应她:“舒服。”
  冲水时又滑至胸膛,胸膛下腹以上有条骇人的疤。几个月前陶西平一案留下的,长条的棱新生的肉,较周围的肤色白了许多。
  她摸了摸那条伤疤,凸起一道有些硌手。
  “疼吗?”
  他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没说什么,匆匆洗净替他擦干,又叫来哑巴扶他回去床上。
  这一次再躺下,精神气好了许多,还勉强咽了半碗粥。她陪他说话,又怕说得多了累着他,便拿了只三角魔方给他解闷。他拿在手里掰扯两三分钟,再还给她时色块已全部分区。
  秦淮惊:“怎么做到的?”
  “有公式,我以前上学参加过比赛,这已经算很慢了。”
  “我还说给你找个耐玩的,十天半月不发愁,你倒好,十分钟不到就给解开了。”叹,“也是,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他没接话,扯动嘴角笑了笑。
  “有胃口吗,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
  他边说边往被窝里滑,她替他盖好被子,心中踏实许多,就怕他又说不饿。
  如此断断续续睡了一下午,到晚饭时他不但要吃,还想坐去饭桌吃。相较头两天的颓废,这般积极的状态很让秦淮振奋,也不劝他了,都由着他,于是和哑巴一左一右扶他去了饭桌。
  桌上放着百合粥、素炒藕片和番茄炒蛋。
  “这段时间不能吃得太油腻,这些滋补降火,对身体好。”
  他拿起筷子:“难为你了。”
  去夹菜,夹不稳,秦淮给他换成勺子,用起来顺利多了。他慢条斯理的吃,却也吃不多,没几口就放下勺子。
  “不吃了?”
  “饱了。”
  “回去休息吗?”
  “陪你们吃,一会儿去沙发上坐坐。”
  他这么安排,秦淮和哑巴都很高兴,匆匆扒了饭便扶他去客厅。
  因先前做饭时不小心打翻水壶,饭桌下淌了很多水,秦淮早拿墩布擦过,但还未干透。她本不是足够仔细的人,蒋毅好转一时高兴更忘了留意,好在他脚下打滑险些摔倒时她和哑巴二人反应算快,堪堪将他撑住,没让他摔着。
  不妙的是人虽未摔倒却扭伤了脚踝,她愧疚极了,放他半躺在沙发上替他冰敷。这两天老是热冷敷交替,他本就有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疼吗?”
  她边敷边问。
  他顿了会儿:“别弄了,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口气温和,态度平静。
  她抬眼看了看他的脸,平静中透露出些许丧气。
  “不就是差点儿摔倒扭伤了脚么,都是暂时的,你弹跳力那么强谁不知道,搞不好休息一阵会跳得更高,就当养精蓄锐了,是吧哑巴?”
  哑巴不懂什么是养精蓄锐,但明白秦淮是鼓励他,于是猛点头。
  二人知他痛苦,却无人体会折磨的程度,他也知二人的心意,积极配合隐忍痛楚。
  但这看似好转的状况却持续不长,再度失控时竟是翻倍颠覆。


第50章 
  那天晚上三人在客厅看了好一会儿电视; 秦淮给他腰上垫了枕头还给他盖了毯子,冰敷着又怕他冷,来回搓着小腿。哑巴收拾完厨房去喂鸟; 再给它换药; 拆纱布时他顿了顿,捧着鸟窝去沙发找蒋毅; 往他面前一摊,努努下巴。
  蒋毅无精打采:“你不是会吗?”
  他摇头,执意让他换。
  秦淮帮腔:“你救的你换,哑巴笨手笨脚,要是折了它的腿就不能飞了。”
  “我不是和你说过这种鸟不爱飞吗。”
  “……不爱飞又不是不会飞。”
  “就算飞也是用的翅膀; 不是腿。”
  他口气平淡,没有抬杠的意思却是认真的话。
  秦淮想了想:“既然它是用翅膀飞,腿折了就折了吧; 到时候也不用停了,一直飞着也不错,省地方。”
  蒋毅一记眼神飞过来,眼里又被她逗出笑意。
  她也笑:“换是不换?”
  他从哑巴手里接过,小心的消毒上药剪纱布。
  “已经好了许多; 再过几天就痊愈了。”看看窝底,“该换草了; 明早去院里摘吧; 新鲜的露水它喜欢。”
  哑巴点头,捧着小家伙放回原处。
  这一夜蒋毅照常迷糊; 看似睡着了其实还醒着,辗转反侧间一阵阵的长吁短叹。他看似没什么忍耐力,其实已极度控制,腿上似有成群的蚂蚁来回爬,伸手一摸又蹿至胸膛,在胸口抓挠时一阵冰凉贴过来,霎时舒服许多,睁眼一看是秦淮在用冰毛巾帮他降温。
  他想冲她笑,牵扯干涸的唇被撕裂得疼,没笑出来。
  “喝水吗?”
  他贴着枕头摇摇头。
  她把棉棒蘸饱了水,一点点敷着他的唇。
  “身体不能太缺水,一会儿还是喝点儿吧,能喝多少算多少。”
  他没精力接话,顷刻间那群虚无的蚂蚁已透过皮肤钻进血管,毫无章法上下乱窜。他挠不上,用指甲掐,总是差一点儿才能够着,于是更用力,掐出血印。
  秦淮掰扯不动又叫不醒他,只能大呼小叫喊来哑巴,二人再度合力捆住他的手脚,他抗拒着伸缩一阵,满头大汗的□□,片刻后因消耗过度昏厥过去,不再动弹。
  她一直守着他,出汗了给他降温,发冷了给他盖被,也一度维持洁净,保持他周身始终干爽。他时梦时醒,片刻的清醒也说不出话,只是温柔的看着她,一会儿后便皱着眉又忍受下一波冲击。
  如此又过去一宿,隔天天亮时他疲惫的睁开双眼,看窗外伸展的绿枝和没有浮云的蓝天,看了许久,动也不动,身上还难受着,他已放弃挣扎,任那些痛楚蔓延。
  秦淮胳膊没撑住脑袋,因着困意猛往下栽,蓦地醒来,见他睁着眼睛。
  “醒了。”
  疲惫也掩饰不住她的欣喜。
  “好些了吗?饿不饿?想喝水吗?”
  他不回应,还看着窗外,半晌动了动嘴皮:“我撑不住了。”
  她心上一跳,蹲身抚摸他的头:“已经第三天了,熬过这一阵什么都能好起来,再坚持坚持。”
  他没说话,闭上眼睛喘气。
  这一天他过得很糟糕,一口饭也吃不下,喝水都吐。清醒的间歇总是盯着秦淮看,像看一个不存在的人,却是有感情的,掺杂几分古怪。戒断期除了捱着别无他法,秦淮不惧,寸步不离守着他,说尽了宽慰的话。
  他总是上一秒理智强撑,下一秒信念崩塌,问:“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那你放我出去。”
  “不行。”
  问几遍秦淮答几遍,每次说相信每次不放行。
  最后坦白:“我出去确实不干好事,但都是为了干大事,等事情结束我一定戒。”
  “戒了再去办事,事情不会自己跑掉,都等着你去解决。”
  “他们不会等的,一有机会就办完了,到时候什么都晚了。我现在就得去,催促他们卖货,越早交易越早被抓,抓完他们我就能安心戒了。”
  她不和他多说,淡定削着苹果:“你哪也不许去。”
  削完递给他,他不接,冷冰冰看她一眼,翻身朝向另一面。
  一会儿理智再回来:“你做得很好,我说什么都不要心软,一定不能让我出去。”
  她应着,安慰他几句,总借机往他嘴里塞点儿吃的东西。
  短短几天,失控疯长,长成和克制一般大小,二者抗争时前者总占上风,但结局总被后者压制,可圈养始终敌不过疯长,他体内的两具灵魂自相残杀,其中一具很快一败涂地。
  三人不分白天黑夜的过着,转眼到了星期六。
  照规矩,秦峰半个月回一次家,但他不讲规矩,想回了两三天就回一趟,不想回了一个月也不见人影。所以星期六傍晚他敲门进屋时秦淮还惊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
  “我家我怎么不能回。”
  因着照料得体,家中还算整洁。
  秦峰往沙发上撂了书包,坐下后两条腿搭上茶几,拿了遥控器开电视。
  “晚上吃什么?”
  “李扬呢,你不去他家打游戏吗?”
  以往她最反感他打游戏,今天主动提起,秦峰很是惊奇。
  “不了,今晚住家里。”
  不经意看见沙发上堆的被褥和枕头。
  皱眉:“你不睡房间睡沙发?”
  她不理,和颜悦色看着他:“快考试了放松放松,你去找李扬吧,到他家打游戏去。”
  “……你有病吧。”
  将说完,哑巴从紧闭的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空掉的水杯。
  秦峰张了张嘴,似难以启齿,厌恶的看秦淮一眼,又想起沙发上的被褥枕头,顿觉不对。
  问:“怎么回事?”
  “蒋毅生病了,我和哑巴照顾他。”
  “什么病需要两个人照顾?”
  “也没什么,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秦峰本就不大喜欢秦淮和他在一起,听说他病了也不去看,仍旧在沙发上坐着。只哑巴和秦淮轮流进出那间房,轻易看不出异常。
  晚上几人吃的鸡汤面,秦峰端着面条时感到不可思议:“你做的?”
  “要吃就吃,不吃就走。”
  “偏不走。”他捉筷吃面,没忍住,“想不到你也会做饭,你既然会做饭以前怎么不做给我吃?”
  “不给你吃你能活到现在?”
  他埋头喝汤:“你头一回做这种正儿八经的饭,以前都给我吃外卖,要么就是泡面。”
  说着筷子进锅捞鸡肉。
  被秦淮一筷子打回去:“少吃点儿。”
  连锅端走,去厨房倒了碗热汤,挑上几块嫩滑的肉,往卧室去了。
  房里蒋毅还睡着,她轻手轻脚招呼哑巴:“面在锅里,你去吃吧。秦峰要是敢惹你,你就揍他,别客气。”
  哑巴笑着走出去。
  她拍拍蒋毅的肩,不醒,再拍拍。
  他烦了,背过身。
  “不想吃不逼你,你喝口汤,营养跟不上会更难受。”
  还是不理。
  她端着热汤安静的等,不说话也不碰他,但是也不离开。汤还冒着热气,一点点晕了眼睛,她极轻的吹散,目光柔和看着他的后背。
  片刻,他转了过来,她面带笑意扶他坐起。
  他埋头喝一口,一股脑吐在地上,接着干呕半天,挥胳膊:“你走吧。”
  “喝不下就算了,我陪着你。”
  “我让你走。”
  口气已不耐。
  她没说话,放下碗收拾地上的汤水。
  “你先出去。”他极力控制,“我怕伤着你。”
  她还是不动,慢腾腾擦着地。
  顷刻间洪水决堤,纵使蒋毅也把持不住,身体的折磨联合崩溃的情绪终于让他彻底失控,就着手里的东西砸一通,逮什么砸什么,盛水的杯子、干净的枕头、还冒着热气的汤碗。
  噼啪一阵响,惊动了屋外的人。
  秦峰抢先哑巴跑进来,瞧见一屋狼藉。这还不打紧,他看见秦淮蹲在床边,蓬松的头发沾着汤汁,一点点往下滴,沾染了浅色T恤,前额不知被什么东西擦破了皮,肿大一个包还往外浸血。
  “你妈的,老子干死你!”
  边说边往前冲,被哑巴拦腰抱住。秦峰腿长胳膊长,年轻气盛力气也大,三两下挣脱了扑过去,又被拦住了,这回是秦淮。他还在气头上,往前够够不着,被身后两个人拖着。
  回头骂:“你的暴脾气呢,你平时不是很厉害吗,谁敢说你两句你就打得谁满地找牙,他都这样对你了,你怎么不还手?”
  狭小的屋内一时极乱,床上早已失控的男人见房门打开,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往外冲,却脚下发软栽了个面朝地,接着往外吐了几口白沫。
  秦淮和哑巴连忙把他掰正,一个捧着他的脸安慰,一个抚着胸膛助他平静。
  秦峰想借机动手,被秦淮喝止:“出去!”
  “他欺负你,我揍死他!”
  “我让你滚出去!”
  秦峰不解,隐忍一脸怨愤,到底没出去,却也没动手。
  他站在一旁静观二人等待地上的人恢复平静,又费劲的将他抬回床上。哑巴拿来笤帚收拾地上的碎片,秦淮动也不动摸着蒋毅的脸,全不顾头上浸血的伤。
  他忽的一惊,似乎明白这是什么现象。
  “你出来一下。”
  “……”
  “秦淮你出来一下。”
  “……”
  “姐……”
  哑巴碰碰她的胳膊,指指她头上的伤口,示意她先出去处理。
  “那你守着他,有事叫我,也别叫了,我一会儿就进来。”
  哑巴点头。
  二人于是先后出去,出去后的秦峰坐立不安。秦淮翻出创可贴,把电视屏幕当镜子用,比划着往额头上贴,并不理他。
  他憋不住:“我问你。”
  “问。”
  “他是不是吸毒?”
  她已贴好,把废掉的包装扔进垃圾桶,没有回话。
  “他就是吸毒,李扬他二叔犯瘾时就这样,我见过一次。”
  秦淮淡定:“不是吸毒,是戒毒。”
  他忍了半天,没忍住,一脚踹翻垃圾桶:“他吸毒你跟他在一起?你长没长脑子?”顿了顿,“我要报警,现在就去。”
  秦淮去拦,他已走到门口,她伸手抱住他的腰,他还往前走,没抱稳,两条胳膊往下滑,滑到小腿。她便紧紧抱住他的小腿,整个人半躺在地上,小孩儿撒赖一般。
  “别去。”
  他挣脱了还想往外走。
  “你等等。”
  她从地上爬起来,去窗前找到那具仿真盆栽,拿出藏在底座的物件,再摘了覆其身的布料,展出那块金灿灿的奖章。
  “你不是一直以为爸爸抛弃我们吗,他没有抛弃我们,他牺牲的时候你还小,安全起见我什么都没和你说。他不是无业游民,是缉毒警察,这是他生前公安部颁给他的奖章。”指指房间,“他和爸爸一样的身份,是因公染毒,你不能举报他。”


第51章 
  秦峰盯着那块奖章; 足足愣了两分钟,握着门把的手终于松开。他看了看紧闭的卧房,似乎很难消化这个重磅消息; 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问些什么。顿了会儿; 他从秦淮手里拿过奖章,走去沙发坐下。
  “你怎么从来不和我说; 我一直以为他跑去外地逍遥快活去了。”
  “家里连他的照片都不敢放,就这一块奖章还得藏起来,我怎么和你说,能不知道就不知道,免得惹祸上身。”
  “能有什么祸?”
  “他死了连碑都不能立; 你知道为什么?”
  他顿了顿,看了看卧室:“他呢,这么长时间在我们家住着是为了办案吗; 为什么会选择我们家?”灵光乍现,“我懂了!你也是警察?你们是同事?”
  “你见过不上班每天卖烟打牌的警察?”
  “……那是为什么?”
  “各种巧合造成的。”
  又问:“这样能戒掉吗?”
  “怎么不能?肯定能。”
  “你又没戒过你怎么知道,送去戒毒所吧。”
  “……任务没完成,他不肯走。”
  “都这样了还想着任务?”
  “现在知道了?”拍他的头,“总对他没个好脸; 我还没揍你。”
  他挨了两下,难得没躲; 又坐了会儿; 忽然把奖章塞嘴里咬了咬,磕得牙疼; 又满意的拿出来,用指关节敲了敲。
  还给秦淮:“我出去一趟。”
  “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去,你就不能在家看看书?”
  “不是你让我去李杨家打游戏吗。”
  “那是刚才,现在情况有变,不许去。”
  他已站起来:“出来老半天了,你不担心吗,进去看看吧。家里小也住不下,我去李杨家凑合一晚,明天回来。”
  已行至门口。
  秦淮追:“出去别乱说话!”
  “我又不傻。”
  秦峰走后,她把奖章放回去,先去卫生间擦了擦头发,又回到房间。
  屋外是布满繁星的夜,屋内窗帘半掩,床头亮着灯,晕黄的暖色铺展一室静谧。所幸这盏灯钉在墙上,他没能捞起来砸掉,却免不了误伤,花布做的灯罩破了道口,像过于膨胀绷坏掉一样,晚风一吹轻轻掀起来,露出光秃的铁架。
  蒋毅平躺在床,呼吸匀净,有轻微的鼾声。
  她轻声道:“睡着了?”
  哑巴点头,悄悄撤了出去。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也不凉,当下松了一口气,折腾好几天,总算能睡个安稳觉。床头放了把椅子,她悄悄坐下去,不敢乱动,很怕惊醒他。
  这一坐就是五小时,蒋毅醒来时蜷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秦淮刚巧换了个姿势。
  见他醒来笑脸盈盈:“这一觉睡得好,就是时间不够长,但是没关系,慢慢来总会好的。”
  “几点了?”
  她看了看手机屏:“两点。”
  给他倒了杯水,他一口气干掉半杯。
  “饿吗?”
  “有吃的吗?”
  “鸡汤一直热着,炖太久骨头都化了,你正好省下力气再啃。”
  于是去厨房端汤,还切了一块猕猴桃。他捞了鸡肉吃净,一碗汤也见底。秦淮目不转睛盯着他,既高兴他吃又担心他吐,好在并没有吐。
  她递出那块猕猴桃:“吃点儿水果?”
  他也拿去吃了。
  她实在是高兴,坐旁边看着他吃完,拿毛巾替他擦手。擦到一半被他反握住,一只大手伸向额头,在破皮的附近摸了摸。
  “疼吗?”
  “不疼。”
  这个角度脸凑得近,她端详他一会儿,伸手摸摸他的脸:“你瘦了。”
  “每天给我吃肉就能再胖起来。”
  “你只要想吃,我每天都做,我做的鸡汤是不是很好喝?”
  “跟我比还差点儿。”
  “那你教我,我保证下次一点儿不差。”
  “学这干什么,等我好了,想吃随时给你做。”拍拍胸膛,“过来我抱抱你。”
  她于是贴过去,隔着薄被听他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终于回归正常。二人同享片刻安宁,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秦峰今天回来了,你那会儿情况很不好,被他看个正着,为了避免意外,我把事情都跟他说了。”
  他干燥的手心一下下顺着她的发,不在乎的应了一声,又说:“我不担心他,他是你弟,总是向着你的,你又总是向着我,就等于他也向着我。”
  她笑:“你还挺会安慰自己,他可没那么喜欢你。”
  他没接话,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脸上难得恢复些往日的平和。这是戒断以来他头一回消除异感,虽不知能持续多久,但已经很满足,像沙棘缝降雨,暂时的浇灌能抵御更久的干旱。
  隔天一早,哑巴喂完鸟后打扫家,秦淮在厨房做早饭。饭做到一半,秦峰回来了,提了一袋子东西,手上还捏着张纸。
  他把那包东西往秦淮手上一塞:“中药,戒毒喝的。”
  “你哪儿来的?”
  “李扬他二叔家。”
  “你去他二叔家了?”
  “我没去,李扬去的,兔崽子刚开始还不愿意,说他们家已经和他二叔断绝来往,怕他爸知道了揍他,于是我先揍他一顿,他早上天亮才去拿的药。”往饭桌上拍下那张纸,“还有药方。”
  秦峰穿着半袖和运动裤,瘦长的身材藏在宽松的套装里更显个儿。他裤腿脏了一块儿,胳膊上一块淤青,嘴角一片红。
  “你不是打输了吧?”
  “我打架什么时候输过,就李扬那五短身材,让他一半儿他也赢不了我。”
  说罢往卧房走。
  “诶你干什么、你别乱来……”
  他往后挥挥手,不理她,径直走进去。哑巴拦住秦淮朝她使眼色,她看了看桌上的药方,到底没有追过去。
  屋里的床上架了只折叠小桌,桌上放了巴掌大的串联木片,半坐的蒋毅正从袋子里摸出新的木片往上拼。
  秦峰嘲笑:“你多大了还玩这?”
  “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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