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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观双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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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儿此时无依无靠,这小男孩又助她躲过一时,但她恼怒他不信自己的家世,又愤恨他对己毫无同情之心,一副趁人之危?幸灾乐祸的模样,心中傲气顿起,摇头道:“我不叫!你送我出去便是了。我死也不要你帮忙。”

男孩望着她,口中啧啧两声,说道:“好大的脾气!我还道你是个软趴趴的小娘儿,没点用处,原来竟这么有骨气。我娘见到了一定喜欢。好罢!你想出去,我便送你出去。”说着从桌上拿起那包点心,吹熄油灯,也往供桌下钻去,说道:“跟我来。”

含儿奇道:“去哪里?”男孩儿道:“你一个逃人,难道想从大门大摇大摆地出去么?陆老六这老贼手段厉害,一定早让人守在门口,你一踏出情风馆的门坎,立刻便将你抓走了。我带你走边门,那些混蛋不知道的。”

含儿半信半疑,跟着他向供桌后爬去。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七章 智计脱身

含儿钻到供桌之下,才发现原来桌后墙上有扇松动的活门,男孩带着含儿穿过活门,来到另一间厅上,厅上喧哗,似乎正宴客。男孩探头出去看了一会,才领着含儿从活门中钻出。活门出处正在一扇屏风之后,与厅上众人隔开。含儿抬头望去,但见那厅堂好大,布置得极为华美,笙歌笑语不绝于耳,听来总有十多人在谈笑宴饮。男孩和含儿沿着屏风走出一段,穿过一道门,经过一段窄窄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便是一道往下的阶梯。两人走出二十余阶,转了好几个弯,左曲右回地走了一阵,才来到一扇小门前。

男孩道:“就是这儿了。”推开门,往外一指。

含儿迟疑不前,但见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是甚么地方,更不敢跨出门去。男孩儿笑道:“你胆子太小,看到暗处就怕了。好罢,我便送你一程也无妨。”当先走出,往下一跳,原来那门并非直通地面,离地约有五尺来高。男孩跳出去后,回过身来,说道:“你跳下来,我接住你。”含儿往下一跳,男孩伸臂接住了她,但脚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含儿正要站起,男孩却拉住了她,道:“嘘!”但听脚步声响,两个人快步走近,正大声争论。一人粗声道:“我早怀疑你那结拜兄弟有问题。他在这烟水小弄人情熟透,怎可能让小姑娘逃走了?这难道不是他搞的鬼?”另一人道:“陆老六虽奸诈,对我可不会使出这种手段。再说,卖了小姑娘,他也有好处。”前一人道:“哼,你答应了他甚么好处,我怎么不知道?”后一人道:“他做人口贩子的,自然要抽头。这头却不是向我们抽,而是向买主抽。”前一人道:“抽多少?”后一人道:“听他说是两成。”前一人嘿一声,说道:“这么多!咱们的一千五百两可要分几成给他不要?”后一人道:“这我不清楚。我原想今夜向他问清楚的,谁晓得碰到这等鸟事,到手的银票竟然飞了!”

含儿此时已然看清楚,自己处身于一条极窄的小巷之中,说话的二人正是吴刚和尤骏二人。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男孩和含儿走来。含儿心中怦怦乱跳,他们再走几步,便要踩到二人身上。男孩抱着她伏在地下不动,心中也念头急转:“这两个混蛋,想来就是那两个京城侍卫了。怎地如此倒霉,恰好碰上他们?却要怎样骗走他们才好?”伸手在地下乱摸,摸了一手泥巴,擦在自己脸上,又擦在含儿脸上,接着将含儿的头发乱拨一气。含儿不知他在做甚么,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吴尤二人听到声音,快步奔上前来,吴刚喝道:“甚么人?”

男孩已拉着含儿,一跛一拐地迎上前去,嘶哑着声音叫道:“大老爷,行行好!我兄弟已两天没吃饭了,请你施舍几钱银子罢!”说着伸手去扯吴刚的衣袖,直将他衣袖上抹得都是泥巴。

吴刚骂道:“小乞丐,快滚一边去!”挥手打去,正打在男孩脸上。男孩扑地倒了,滚得满身泥尘,狼狈地爬起身,将含儿拉在自己身后,说道:“小弟,这两位爷好狠的心,不但不肯施舍,还出手打人。我们快走罢!”说着推着含儿直往窄巷的另一端走去。

吴尤二人在暗中未能看清含儿的容貌,但听那男孩口口声声叫他小弟,一时也未起疑,只道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小丐,躲在这陋巷中过夜。两人举步又往前走,尤骏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叫道:“喂,小乞丐,你回来。”

男孩一惊,停步回头,含含糊糊地道:“干么?”尤骏走上前来,男孩生怕含儿被他认出,忙推了含儿一把,让她先走,自己挡在巷子中间。尤骏走上前来,问道:“你是本地人罢?你可知道这情风馆除了前后门之外,还有无其他出口?”

男孩装傻道:“情风馆,甚么情风馆?你是说差馆么?”尤骏指着巷子旁边的高墙道:“就是这间妓院了。”男孩道:“这是间妓院么?我可不知道。妓院是做甚么的?”

吴刚走上前道:“这是个傻子,问他也没用的。走罢。”尤骏正要回头,忽然注意到男孩的衣着虽肮脏,却并不破烂,绝不像个小丐所著,心中起疑,伸手去抓他的肩头,喝道:“你不是乞丐!你是做甚么的?快说!”

小男孩身手却甚滑溜,一矮身便逃了开去,脚下用力一踩,一块木板陡然翘起,正打在尤骏的胯下。尤骏惨叫一声,怒?道:“混小子,你作死!”男孩早已转身快奔,追上含儿,叫道:“快走!”推着含儿往前急奔。

尤吴二人一边喝骂,一边快步追上。来到巷口时,两个小孩已然失去影踪,吴尤二人左右瞧瞧,但见一边通向河道,一边通向大街。尤骏眼尖,隐约看到河岸上有人影移动,叫道:“在那里!”二人连忙追上前去。奔到岸边,却见一艘小舟正往河道上游驶去,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船头,手中拿着篙子撑船。这时月明星稀,吴尤二人看清撑船的正是窄巷中遇见的男孩,船上另坐着一个孩子,瞧模样就是含儿。吴刚大叫:“女娃在船上!快追!”

小舟行驶不快,吴尤二人奔出十多步便追上了。吴刚见那河道甚窄,小舟离岸边不远,便提气一跳,往小舟扑去。那男孩却早已料到,篙子用力一撑,舟子一转,吴刚没了落脚处,登时扑通一声跌入水中。他是北方人,不识水性,急得哇哇大叫,顿时喝了好几口水。

男孩早将小舟撑开,在舟上哈哈大笑,说道:“淹死你这北方佬!”

尤骏也不识水性,不敢跳进去相救,危急中在岸边拾起一段绳子,抛入水中让吴刚抓住,手忙脚乱地将他拉了上来。吴刚全身湿淋淋地,上岸后一边呕水,一边咒?。两人各自吃了那男孩的苦头,心中大恨,放眼见男孩的船已去远了,一齐大步沿着河岸追赶上去。

数十步后,河道忽然转为宽阔,河面上停泊了数十艘舟子,灯火闪耀,一时也分不清哪一艘是那小男孩的。此处正是烟水小弄之后的河道,各家院子临河处都有个小小的坞子,停满了舟船,有些嫖客便是驾船而来。吴尤二人没了主意,对望一眼,抽出刀来,沿着河道一艘艘搜去。船夫们见两人凶神恶煞地挥刀上船搜索,都大呼小叫,有的操起苏州土话乱骂一通,有的呼爹唤娘地求饶。

两人搜了一阵,也没见到那小男孩的船,都是又急又怒。尤骏道:“抓不到小男孩也罢了,女娃儿却一定要抓回来。”吴刚道:“女娃儿值一千五百两银子,怎能不抓回来?那贼小子也不能放过了,老子不狠打他一顿,不能出心头之气。”

两人沿着河道走去,迎面便是一座小拱桥。两人走到桥上,放眼向河道上游下游张望,都未见到可疑的船只。吴刚大骂道:“混小子,手脚这般快,却跑去了哪里?”尤骏道:“这小贼十分滑溜。他看来像是本地人,一个小小孩童,自跑不出这苏州城。等天明了,我们在这河道左近好好搜上一搜,总能揪出两个娃子。”吴刚心中急怒,叫道:“他奶奶的,咱们从京城出来,一路顺利,怎知竟在这小小的苏州城中栽了个觔斗,被一个小顽童耍了!”

尤骏嘿了一声,说道:“那小贼不知是何来头,为何要带着女娃娃逃跑?莫非他是受人所雇,要将女娃儿另行卖掉?那姓孙的婆娘奸滑无比,说不定便是她差遣人来干的。明日咱们捉到了那小贼,可要好好问个清楚。”吴刚大声道:“谁敢阻止老子财路,老子非干掉他不可!哼,老子只想早早拿到了银子,让情风馆的青竹姑娘陪老子过夜,他妈的好好享受一番。”说起青竹,两人都色心大动,语言便污秽了起来。说了一阵,仍不见两个孩子的踪影,两人别无长策,便决定去找陆老六商量,举步离开。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八章 赵观哥哥

却不知男孩的小舟便正停泊在那小拱桥之下。桥下阴暗,正是最好的躲藏之处。男孩蹲在船头,伸手轻轻捂着含儿的口,抬头往上,聆听二人说话。待得二人脚步声远去,男孩才放开含儿,微笑道:“两个浑蛋走啦。怎么,好玩么?”

含儿嘘了一口气,心跳仍是极快,但见男孩满脸调皮的神气,似乎全不着紧,将刚才的惊险当是在玩儿一般,只觉这男孩处处透着古怪,瞪着他不答。

男孩儿又道:“你不觉得好玩,那也罢了。我刚才救了你一次,算不算好人?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了罢?”含儿微一迟疑,说道:“我叫含儿。”

男孩儿道:“周含儿么?这名字也不怎么好听。我以为大家小姐都是叫甚么莺莺?瑞兰?少蛮的。”含儿并不知道这些女子乃是当时流行戏曲《西厢记》?《拜月亭》?《刍梅香》中的人物,听他说自己名字不好听,便恼道:“你的名字又有甚么好听了?”男孩儿笑道:“我的名字可好听了。我姓郝,名叫歌戈。这第一个歌乃是唱歌的歌,第二个戈乃是干戈的戈。”

含儿听了甚奇,说道:“郝歌戈?这名字倒怪。”男孩儿道:“有甚么奇怪?你多念几次便顺口了。”含儿念道:“郝歌戈,郝歌戈。”男孩儿拍手大笑道:“乖妹妹!”

含儿这才醒悟,原来他是在消遣自己,不禁又羞又恼,叫道:“好啊,你使诈骗人!”男孩笑道:“你既然叫了我三声好哥哥,我自该叫还你三声好妹妹。好妹妹,好妹妹,好妹妹。”含儿怒道:“谁是你的妹妹?不准叫我妹妹。”

男孩笑嘻嘻地道:“很多人想要我叫她妹子,我还不愿呢。那我叫你含儿妹妹便是。”含儿仍旧不依,说道:“你该叫我周姑娘。”男孩儿哈哈大笑,说道:“你跟我摆官小姐架子么?我可不陪你玩了,这就回家去了。”

含儿登时急了,说道:“不,你别走。我…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

男孩道:“我要陪,只陪我的含儿妹子,周大小姐可恕不奉陪了。”含儿只好道:“好罢,随便你叫我甚么。你别走就是。”

男孩拍拍衣服上的泥尘,站起身来,拿起篙子开始撑船,说道:“咱们得快走啦,待会陆老六他们追来,可就没那么容易走脱了。”

含儿点了点头,想起一事,问道:“你到底叫甚么名字?”

男孩道:“你的好哥哥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姓赵名观的便是。”含儿口中轻轻念了两声赵观,心想:“这名字倒不难听。”

正想时,男孩已将船撑到一个河道叉口。却听脚步声响,右首河道上奔来一群人,含儿急道:“是来追我的么?”赵观赶紧将船撑到岸边,与六七艘小舟泊在一起,做手势要含儿伏下,自己探头去看。却见一群黑衣人沿着河道快步奔来,各持刀剑,总有三十来人,悄没声息地围住了河道边上的粮运哨站。

赵观低声向含儿道:“不是陆老六的手下。那些浑蛋不会这么快就到。”

那哨站是间小小的瓦屋,赵观知道这等哨站在运河边上每隔十里便有一个,日夜有官兵驻守。苏州府一带的运河向来平静,在这哨站驻守的五名官兵领的是份闲差,此时全在蒙头大睡。黑衣人相互做个暗号,忽然一齐破门而入,提刀便砍。官兵们这才纷纷醒觉,惊喝道:“甚么人?”“大胆贼子!”“啊哟我的妈!”屋内传来三两下刀剑相交之声,官兵们惊慌混乱,如何能抵御,不多时便都没了声息。

黑衣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都解决了么?”几个人回答道:“是。”老者道:“脱了他们衣服,尸体装在袋子里,沉入江中。”便有人答应了。老者道:“照原定计划,你们几个穿上了官兵的衣服,在此等候。等下粮运船来了,便混上船去。稳着别露出痕迹,到了扬州府再动手。”接着便见人抬着五只布袋走到岸边,将布袋一一投入江中,水花溅起,距离赵观和含儿的小舟不到十丈。赵观和含儿伏在舟底,大气都不敢透一口。接着众黑衣人便出了哨站,快步离去。便在此时,又听得脚步声响,一群人打着火把闹哄哄地冲上前来。黑衣人一齐停步,互相望望,似乎甚是惊疑。那为首的老者低声道:“来者不知是敌是友,且莫发难,待我探问。”朗声道:“来者何人?夤夜之时,来此何事?”

新来的那群人见到黑衣人,也是一愣,一齐停步,当先一人上前拱手道:“在下苏州陆老六,做的人口买卖生意,人称‘苏州老陆’的便是。请问诸位是哪一路的朋友?”

老者嘿一声,说道:“老夫江南帮郎华。”陆老六惊道:“原来是江南帮的三头目之一,人称‘破碑神掌’的郎爷!失敬失敬。小的时时听闻贵帮的名声,好生敬仰,却从未有幸见过帮中人物。今夜真不知是走了甚么运,竟有幸见到郎老英雄的金面!想当年郎老英雄一掌击毙太湖帮主,单身挑了太湖帮,武功盖世,名震江湖。小的今日见了郎老英雄,熊腰虎背,精神矍烁,老当益壮,真乃名不虚传!小的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他语气大变,显得又恭敬又谄媚,又带着七分恐惧。要知这江南帮乃是长江以南势力最大的黑道帮会之一,陆老六不过是个小小的人口贩子,虽也算是黑道人物,但在黑道中地位极低,自得尽力巴结这江南帮的头目。

郎华听着他的谀辞,只嘿嘿两声,问道:“不知陆六爷带着大批手下来此,所为何事?”

陆老六道:“实不相瞒,小的买来的一个小女娃今夜逃跑了,刚才有人见到她躲在河道之旁,这笔生意不小,因此小的率领手下前来擒捕。”郎华道:“我倒没有见到甚么小女娃,想来不在左近。”陆老六道:“是,是。”却不愿就此离去。

便在此时,但听水声响动,众人一齐转头望去,暗夜中但见河道中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移近,看仔细了,却是一艘大船,船上打着青色三角旗帜。其后又跟着两艘,一共三艘,都停靠在哨站旁边。除了含儿和吴尤三个外地人,其余人都认得这是运送漕粮的运粮船,船上的三角旗帜便是粮运大帮青帮的标帜。

郎华脸色微变,拱手说道:“陆老六,我见今夜月色好,带兄弟出来喝酒散步,也没甚么大事。这就告辞了。”又低声道:“你在此见到我的事,一句也不可泄漏,不然小心狗命!”陆老六听他口气严厉,吓得脸色苍白,连连点头,低声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郎老英雄好走。”郎华率领手下匆匆离去,隐没在黑暗中。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九章 顽童戏贼

陆老六见郎华等走了,嘘了一口气。吴刚问道:“那些人是干甚么的,这么嚣张?”陆老六忙道:“吴兄不可乱说。那是江南帮中的人物,可惹不得的!他帮中人人武功高强,刚才没将咱们全都杀了,算我们走运。”吴刚骂道:“他妈的,哪有这么蛮横的?老子可不怕他。”

陆老六不愿多生事端,向手下喝道:“还呆在这里做甚么,快去搜索!”他带来的二十多名手下便分散了在岸边舟上四处搜寻,尤骏和吴刚也跟着到处寻找。众人寻了一阵,忽听水声响动,一人叫道:“看!那舟子有些古怪。”却见河道中央有艘小舟,正自向下游飘去。陆老六和手下一齐奔去查看,吴刚也跟了去。尤骏却心中起疑,留在岸边不动,向河道中细望。

赵观当时见到江南帮和陆老六两帮人遇上了,心中只盼两边大打出手,自己和含儿便可趁乱走脱。没想到郎华就此离去,陆老六等四散搜索,情势大是危险。他转头见到青帮的大船,灵机一动,心想:“只能冒险了!”当即悄悄将小舟移近一艘运粮船,轻声对含儿道:“咱们躲到大船上。”眼见小舟已驶到大船的阴影之下,便取出小刀,割断了邻近一艘舟子的绳子,伸手一推,让那舟子随波而下。当陆老六等跑去追那小舟时,赵观赶紧抱起含儿,让她伸手构着大船的船边,将她用力一举,让她爬上了大船。含儿滚倒在甲板上,正爬起身到船边去接应赵观,便听一人喝道:“贼小子,原来躲在这儿!还不给我滚出来?”

出声的正是尤骏。他留在岸边,隐约见到一艘小舟上有人影移动,便奔到岸边,跳入一艘舟中。他不会撑舟,也不想重蹈吴刚的覆辙跌入水中,便展开轻功,只踏上系住了的舟船,稳稳地奔过了五六艘船,来到赵观的舟上。但见舟中只有他一人,尤骏伸手抓住了赵观的衣领,喝道:“小女娃呢?”

赵观无处躲避,登时便被他抓住,心中暗骂:“这秃头浑蛋倒聪明,没跟他们一起去追那舟。”口里说道:“甚么小女娃?”尤骏挥手便打了他一巴掌,怒道:“浑小子,还跟我装傻?”赵观被他打得眼前金星乱冒,骂道:“死臭贼,烂王八,只会欺负小孩儿,有个屁用?”

尤骏想起刚才在窄巷中,胯下被这小贼踩的木板打中,犹自疼痛,不禁心头火起,一抬腿,正踢在赵观小腹。赵观吃痛,大叫一声,口里仍骂个不停。尤骏道:“你不肯说,我活活打死你。”赵观骂道:“贼厮鸟,直娘贼,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尤骏大怒,对他拳打脚踢,狠打了一顿。不料这男孩年纪虽小,脾气却是极硬,在他毒打之下,仍旧骂个不停,就是不肯说出含儿的所在。

尤骏打了一会,也没辄了,总不成就此打死了他?当下又踢了他一脚,恐吓道:“你再不说,我割下你的耳朵,剁下你的手指头。你说不说?”

赵观伸手抹去嘴角边的血迹,忽然哈哈一笑。尤骏不禁一呆,这男孩当此情境,竟然还笑得出来,骂道:“小浑蛋,笑甚么?”

赵观心想含儿便在一旁的大船之上,距离甚近,她只要一探头出来,便会被尤骏看到,心想:“须得赶快骗他走远一点,含儿才安全。”说道:“我笑你蠢。我若说出那小女娃的所在,你便一定要去找她,是么?”尤骏道:“废话!还不快说?”赵观道:“我是怕你没本事去找。刚才那小女娃知道自己逃不过你们的魔爪,哭了一阵,便投河自尽啦。你要找她,就跳到河道里去慢慢找罢。”

尤骏半信半疑,说道:“她好端端的怎会去跳河?”赵观道:“我怎么知道?大约知道你们要将她卖去青楼,不肯做姑娘,就此寻了短见。”尤骏手一紧,拉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说道:“你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小浑蛋,你是甚么人?为甚么要带着女娃逃走?”

赵观心想陆老六和其手下发现那飘走的小舟上无人,不久就会赶回,这北方佬不识得自己,其他人却都是本地人,自都认得自己,心中念头急转,说道:“不瞒你说,我是弄月楼的小厮,叫做小牛的便是。孙嬷嬷给了我三两银子,要我带着小姑娘逃去弄月楼。你瞧,那坞子不是弄月楼的后门么?我撑了舟子,刚从那儿出来,谁想到被你给逮住了。”

尤骏原本便怀疑他是孙嬷嬷派出来的人,听他这么说,登时便信了,说道:“小子,你老实说,小姑娘是不是已经送去了弄月楼?孙老婆子叫你说谎,骗我小姑娘跳河自尽了,是不是?”赵观装出惊异的神情,顺着他道:“咦,你怎么知道?当真是料事如神。你既然猜到了,我也就不骗你了。你要找小姑娘,便去弄月楼找孙嬷嬷,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我那三两银子就拿不到手了。”

尤骏嘿了一声,抬头望向岸边,正想提声呼唤陆老六等,赵观却道:“且慢!孙嬷嬷精明得很,早将小女娃藏去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啦。你们大伙一起去弄月楼质问,她来个死不认账,你也没法子。”

尤骏问道:“她将女娃藏去了何处?”赵观道:“这地方秘密得很,连陆老六都不知道的。你若给我三两银子,我就带你去。”尤骏听他要钱,心想这等街坊小厮,只要有钱就肯办事,便道:“没问题,我便给你三两银子。”赵观装出欢喜的模样,说道:“你说话可要算数。但你别叫上其他人,我只带你一个人去,你若叫了大伙,我就不带你去了。”尤骏道:“这却是为何?”赵观道:“带了一大群人,孙嬷嬷定会知道是我泄的密。若只带你一人,你武功高强,自己去抢出了女娃,带着人去向孙嬷嬷质问,她就不能赖账了。”

尤骏正犹豫,却听赵观自言自语道:“这女娃有甚么好了,竟能值一千五百两银子?这么多银两,若花在情风馆,也够你享乐一个月了。但若你哥儿俩分着用,便只能玩上半个月,半个月不过十五个晚上,那可怎么够啊?”

尤骏听了,心中不禁一动。他原本心眼甚多,当初逃离京城便是他的主意,顺手拉了吴刚壮胆,之后也靠了吴刚帮手才顺利将含儿一路带来苏州。他与吴刚交情原本只是泛泛,逃路时同舟共济,现在事情将成,所谓“可以共患难,不可以共享乐”,他本已开始嫌弃吴刚,起心想将他撇下。此时听了赵观这么说,更是恶心顿起,暗想:“我大可对姓吴的谎称小女娃死了,暗中跟陆兄弟讲明,让他照旧卖了小女娃,钱分给他二成,他哪有不愿意的?但吴刚又怎会如此好骗?”

赵观望见他的脸色,猜知他的心意,说道:“你悄悄地不要出声,我这就带你去找女娃儿,谁也不会知道的。到时你便告诉那姓吴的,说女娃投河自尽了,河边有许多人都看见的。陆老六是你结拜兄弟,自会助你圆谎。你再让陆老六出面,将女娃卖去南京秦淮河畔的名院,价钱只有比弄月楼出得更高。你拿了钱,便跟那姓吴的分道扬镳。过得一阵,再回来这烟水小弄挥霍,岂不是天衣无缝?就算姓吴的之后发现你回到烟水小弄,问你钱从何来,你就说是在赌场赢来的,再给几个本地人几两银子帮你做证,更是一乾二净,不留痕迹。”

尤骏听他设想周到,不禁被他说得心动。这时岸边陆老六和吴刚等已纷纷回来,他便不出声呼唤,低声道:“小子,就听你的。快带我去找女娃儿,可别玩甚么花样。”

赵观道:“你愿意给我三两银子,我当然不玩花样。”又道:“我要撑船啦,你还不放开我?”尤骏便放开了他的衣领,说道:“动作快些!”

第一部 青楼小厮 第十章 青帮粮船

赵观拿起篙子,将船撑到对岸,转进了一条窄窄的水巷。水巷两边都是白墙黑瓦的矮屋,整洁朴素,正是闻名天下的苏州民居。每家向着河巷都有水门,水门旁停着三三两两的小舟。赵观将舟子左弯右拐地撑了一阵,尽在那水巷中旋绕,尤骏不多时便完全失了方向。他心中起疑,问道:“还没到么?”

赵观道:“就快到了。喂,你帮我瞧瞧,那边那条巷子的尽头,可是一间小庙?”尤骏探头去看,果见远处似有几点红色的灯火,说道:“好像是的。”

赵观道:“你可看仔细了?没弄错么?”尤骏睁目望去,说道:“门前有只大香炉,没错,确实是间庙宇。”发觉舟子停止不进,问道:“就在这儿了么?”一回头,才惊觉舟中只剩他一人,男孩竟已不知去向。

尤骏大怒,站起身四处张望,但见水巷中一片漆黑,两边的民居寂静无声,哪里有男孩的身影?他想伸手拿篙子,却见那篙子竟自漂浮在数丈之外,自是被男孩故意扔入了水中。尤骏一筹莫展,又急又怒,只能站在舟中跺脚,暗骂这小男孩奸滑无比,明明只是个八九岁年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童,竟有本事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

赵观自幼生长在苏州,对附近的水巷自是极为熟悉,这时将尤骏骗入九曲十八拐的水巷之中,自己便趁机跳上岸,从瓦屋间的窄巷中溜走了。他奔回烟小弄后的河道,见陆老六等都已散去,便悄悄跳入一艘小舟中,来到青帮大船之旁,沿着船绳攀上了大船。他蹲在甲板上,低声唤道:“含儿,你在哪里?是我赵观。”船角落一个黑影奔上前来,说道:“我在这里。你没事么?”

赵观笑道:“你的好哥哥没事。那秃头浑蛋已被我骗走啦。”月光下含儿见他鼻青目肿,被打得甚惨,不禁流下眼泪。她方才眼见赵观身受毒打而坚不肯透露自己的所在,心中对他万分感激,只觉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自己便叫他一百声好哥哥也不够补偿,泣道:“你为甚么要对我这么好?”

赵观笑道:“因为你是我的亲亲乖妹子,我自然要对你好啦。”含儿见他嘴角破裂,说话时牵动嘴角,似乎甚是疼痛,哭道:“你别说话啦,我替你擦擦脸。”拿出手帕,沾了一点水,轻轻替他擦去脸上血迹。但见他一张俊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好不心疼,一边擦一边流眼泪。

赵观刚才被尤骏狠打一顿,初时还没感觉,现在才感到全身无处不疼,骂道:“他妈的贼厮鸟,我总有一日要讨回这顿打!”他见含儿哭个不停,笑道:“痛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甚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手帕包打开了,里面正是从情风馆带出来的点心,说道:“你刚才没心情吃,现在可饿了罢?”

含儿果真饿坏了,拿起一块千层糕来吃了一口,说道:“你怎么不吃?”赵观道:“你我不分彼此。你看我挨打,心疼流泪;我看你吃东西,肚子也就饱了。”含儿听他胡说八道,也不禁笑了。

赵观望着她吃点心,忽道:“一年多前,有个弄月楼的小姑娘受不了折磨,晚上偷偷逃走了。后来她被捉回去,被孙嬷嬷打了个半死。这小姑娘我见过的,长得很白净漂亮,跟你差不多年纪。那孙嬷嬷以严厉出名,对手下姑娘最是心狠手辣。那小姑娘被捉回去后不到一个月,便上吊自杀了。”说着叹了口气。

含儿自见到这赵观以来,便听他油嘴滑舌,满口笑谑,这是第一回听他正正经经地说话。含儿心中省悟:“原来他拚命救我,就是因为怕我会跟那小姑娘一样下场。”心中感动,问道:“那孙嬷嬷为甚么要对小姑娘这么凶?”

赵观道:“她要小姑娘学习怎样接客,小姑娘不听话,不能帮她赚钱,她就又打又骂。”含儿又问:“甚么是接客?就是接待客人么?”

赵观生长在妓院,自然清楚妓院的勾当,但他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也并非十分明白,见她不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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