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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狂诗曲III-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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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自己选择了糟蹋自己,那就要为结果负责。”
  “那你也不用为我负责,让我自己饿死就好了啊!”
  他已积怨太久,此时的负能量发泄,只能拔高音量对她大吼,最后还一掌推翻了她手里的碗。滚烫的咖喱饭泼到她的衣服上,还有一些溅落在她的手背上,雪白的肌肤立刻就有了红印。她疼得抽了一口气,但仅此而已。她抽出纸巾快速擦掉身上的污秽,对着凉水冲了一会儿手,就又回来跪在地上收拾残局。看见她没有一句怨言,裴曲再一次崩溃了,他单手捂着额头,一张脸像也被滚烫的咖喱融化掉一样,五官垮下来,哭得撕心裂肺:“姐姐,你为什么要救我……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还是个男人吗?不,我还是个人吗……我他妈的每次看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怪物。你抬头啊,看看我的样子啊!你为什么要救我……”
  裴诗跪在地上,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又继续机械地擦着地板。她已不愿意再多解释一个字。

第二十乐章 金色华彩
  颜胜娇一向不喜欢雨天。一是因为雨天路面泥泞,会弄脏她喜爱的白衣服和白帽子,二是因为雨天总是会唤醒她的很多记忆。因此,她也不喜欢早春。然而,在一个早春的上午,比利时连绵的细雨就不曾停过,这令她的心情烦躁极了,好在她终于离开了那个多雨的国度。下飞机之前,她对着镜子检查了一次妆容,恍然想起,上一回在交通工具上做这样的事,似乎已是多年前了。
  这一天,她要出席一个盛大的颁奖典礼,最著名的古典音乐家几乎都会到场。打从记事开始,小提琴与古典音乐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她比谁都了解这门乐器,也比谁都清楚,练琴非常辛苦。所以,每次在影视文学中看见有人在如画的风景区拉小提琴,她总是会忍不住冷笑两声,觉得这些人不能再假一些。然而,十七岁那年,一个男生的出现,却改变了她的观点。
  那是在世界级的小提琴大赛前一日。拂晓的曙光中,威尼斯亚德里亚海边上衬衫浪花就像无数珍珠一样,闪动着雪白的光,跌倒在礁石上,乱撒在沙滩上,它们带来的光芒将男生镀成了淡金色。那是个和她同龄的少年,穿着白色衬衫,一条棉布裤子被洗得微微发白,一个人赤足站在沙滩上忘我地练琴——与其说是在练琴,不如说是在享受琴声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过程。那一刻,海声滔滔不停地叨念着,他身材瘦削,动作流畅,很像一只白色的猫。而且,他的演奏技巧非常娴熟,她一时间竟分不出自己与他谁更有实力。只是,这些已不是她思考的重点。
  那一个背影,已在她后来数十年的旧梦中,出现了很多很多次。
  知道自己练琴被人发现后,少年的反应和他自信的演奏方式完全不同。他收好了小提琴,有些害羞地挠挠脑袋。因为不确定颜胜娇是否听得懂中文,他用发音标准的英文说了几句话,为自己的扰民行为道歉。她只觉得这人谦卑到有些好笑。因为虽然他们的酒店都是临海而设,但沙滩离酒店住房的距离也有几十米,海浪声这么大,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扰民。于是,她用惯有的大小姐口吻,刁难了他几句。他脸非常清瘦,眼睛不大,五官却和谐耐看,清秀美丽。得知他和自己都是来参加比赛的小提琴手,她对他的好感增加许多,也隐隐有了几分较劲儿的意思。
  第二天大赛,她以劲敌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他竟丝毫不感到惊讶,说自己早就猜到她也是拉小提琴的,并罗列了一堆推理证据。他已经聪明到有些令人讨厌,没想到最后胜利者竟也是他。从那以后,颜胜娇就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裴绍。
  喜欢上裴绍,并没有花上太多时间。因他而心碎,也并未花太多时间。
  三十八年前的他们,都实在太年轻,而她又实在太敏锐。所以,当那个连个名次都没拿到的高莹莹出现在他们面前,裴绍只笑着与她对话一次,颜胜娇就猜出他已经动心。但她也看得出来,这个高莹莹对他百般温柔,也不过是因为心中放不下另一个男人。事实也验证了她第六感的精准。回国之前,她不经意听见高莹莹在电话亭打长途电话。
  “没错,我是从小就喜欢你,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但我再也受不了你了!跟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没有自由,没有办法呼吸……是,我是打算和别人在一起,你能拿我怎样?什么,你现在居然还在命令我……你没有这种资格,因为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完这句话,高莹莹猛地挂断了电话,擦掉了残留在脸上的泪水。
  迄今,颜胜娇觉得自己做得最错的事就是把高莹莹的原话转述给了裴绍。她原以为裴绍会因此放弃,却没料到他一路追随她而去,最后两人还在尼尼微遗址重逢并私定终身——这一场浪漫的“偶遇”,到现在还是裴绍辉煌人生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佳话。从那以后,为了让高莹莹能演奏出更好的曲子,他放弃了演奏,把音乐重心放在了作曲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让自已挚爱的女人站在舞台上,拉出最美的曲子。
  遗憾的是,这对恋人的幸福只持续了四年。裴绍确实是个情种,却不是一个能照顾好自己女人的男人。他家境贫穷,小提琴大赛原本是一个晋升的台阶,但他却退居幕后搞创作,时常穷到连饭都吃不起。高莹莹和他在一起,也同样挣扎在温饱线上。这种时刻,跟贫穷逼出来的种种缺点相比,之前富豪男友的一点点坏脾气,也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最终,高莹莹抛弃了裴绍,回到了前任男友的怀抱,并且闪电结婚。大概是之前的生活实在太落魄,婚后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小提琴,安心过上了富太太的日子。
  颜胜娇无意听说他们分手的消息,本以为自已可以乘虚而入,但没想到裴绍的受挫程度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他当时的状况已不仅仅是“痛苦”可以形容,甚至可以说是临近精神崩溃。他非但无视了她的嘘寒问暖,贴心关怀,甚至还天天在她面前没完没了地念着“莹莹”。终于一个晚上,她已忍无可忍,大叫着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永远都只会喜欢高莹莹。他双目发直地望着她,说出口的却是意志坚定的一个字:是。
  她原本就是一个高傲的人,至此,自信已被他这个字摧毁得灰飞烟灭。为了得到他,她甚至连自己优渥的家境都拿出来当诱饵,可是,莹莹,莹莹,他满脑子就只有莹莹。为了维护自己那所剩无几的尊严,这一年,她赌气嫁给了一直追求自己的柯平步。
  之后数年里,裴绍在音乐上惊人的才华逐步被人们发现,她在无数演奏会上与他偶遇。不是没有心痛与遗憾,但柯平步对她实在太好了,外加他们后来有了柯泽,这一切家庭的幸福令她渐渐不再计较过去。而且,只要想到裴绍还是孤身一人,她也就心理平衡了一些……
  然而,柯泽六岁那一年,她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裴绍再度出现在她面前,竟已抱着两个和柯泽差不多大的孩子。那是一对龙凤胎,虽然年纪都还很小,但因为和父亲实在太过相似,所以,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俩孩子是他的。而且,他出现的原因,竟是高莹莹二度为金钱抛弃了他和孩子,跟着其他男人远走他乡,而他急需赚钱,以便追回那个物质的女人。那一刻,颜胜娇发自内心对他这份没有原则的“痴情”感到愤怒,于是骗他去投资一个绝对会亏本的项目。裴绍对商业一窍不通,又很容易相信人,毫不犹豫地把所有钱都投了进去。
  结果就是,他破产了,还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和高莹莹让我感到恶心。”这是她给的答案。
  “高莹莹已经死了。”过了很久,裴绍才如此答道,“我也快了。”
  “那你就去死吧。”她冷漠地挂断电话。竟然以死要挟自己,真是懦夫一个。想法是很逞强,她知道自己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待冷静下来以后,她会帮助他再渡过难关。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他那句话不是威胁,也不是在开玩笑。
  那一年的9月21日,是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人生过得真快。再想起这些回忆,她恍然意识到,距离那个人离去,竟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年。
  当豪华轿车的门被儿子打开,她踏上红地毯,上百道相机的闪光灯朝她打来。她从容不迫地微笑着,扶着柯泽的手往前走,也同时看见到处立着的签名板上印着商标“古典音乐颁奖典礼”和,“3●13 裴绍诞生五十五周年”。
  春寒料峭,她在柯泽的胳膊关节中取暖,很快看见了自己的儿媳妇和亲家。夏娜一向有些怕她,所以一看见她,立即放了母亲的手靠过来和她套近乎。若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看见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郭怡。这是很难得的事,夏明诚居然带上了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夏明诚是觉得妻子妨碍自己游戏花丛,还是他有金屋藏娇癖,反正在以往这么正式的场合,郭怡是绝对没有机会露面的。颜胜娇是个女权主义者,一直瞧不起那些像男人附属品一样的富豪太太。因此,即便是在柯泽结婚当日,她也没有怎么正眼看过郭怡。然而这一日,大概是她想起了太多过去的事,所以一晃眼看见郭怡,她竟莫名想起那个在记忆中轮廓早已模糊的女人。
  其实,不仅是颜胜娇发现了夏明诚带上郭怡的细节,夏娜也留意到,自从夏承司的生母去世之后,父亲对母亲的态度有所转变,回家的次数也变多了。
  夏明诚确实有所转变。但孩子们都不知道,其实他现在对她的态度,才是他最初爱上郭怡的样子——那时候,她的名字还取自马钰的词“莹莹光明无价”。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但他的强势与占有欲数次吓跑了她。因此,她才会误打误撞地在逃跑的空隙中,爱上其他男人。在她离开自己,与裴绍相恋的四年中,夏明诚知道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裴绍。毕竟,爱情可以克服贫穷,婚姻却不可以。当一个女人开始考虑婚姻家庭的时候,一定会考虑孩子的生长环境。谁愿意把孩子的人生交付给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男人呢?所以,当郭怡再次回到他的身边时,他不计一切前嫌,立即娶了她。
  当然,这样吃回头草的女人,多少会令他有些轻视。婚后他对她忠贞不贰,却比以前还要独断专行。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她改掉了姓名,却没有戒掉旧情。生下夏承杰之后第二年,夏明诚在郭怡钱包里发现了宾馆的开房小票,气得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砸了。这个女人,居然不要脸到用自己的钱去睡男人!随着深入调查,他发现她出轨的对象竟然是裴绍——她抱着孩子去听裴绍的复出表演,两个人竟就这样又一次擦出了火花。
  直至这个时刻,夏明诚都不曾想过要出轨。他不会愚蠢到别人做错事,就犯更大的错来折磨对方,糟蹋自己。他只是默默地找好律师,拟了离婚协议书,准备官司打好就把她从家里踢出去。到时候,不论她如何下跪哀求自己,他也不会回头。果不其然,向郭怡提出离婚后,她看上去有些震惊,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保持沉默。他订好飞机去了伦敦,打算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冷处理两个人的关系,然后回来顺顺利利地离婚。他和英国的老朋友们夜夜笙歌,不醉不归,夏承司这个意外,也是在那时发生的。
  男人的忠贞,就像女人的贞操,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被Jane设计的婚外情是他不忠与堕落的开始,回国之后他再也不想离婚,反倒进人了全新的花花世界。尽管如此,他内心深处却始终不平。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男人必须对妻子忠诚,对孩子负责,维持一个家庭的和睦。但夏承司的存在无疑时时刻刻提醒了他,他这一生都无法再拥有这样的家庭。于是,他把火气发泄在无辜的孩子身上。直到Jane去世之前,夏承司都是他最不欣赏的儿子。
  如果说Jane是那个把夏明诚从凡间拽入地狱的恶魔,那森川美咲的出现,就是一场天使降临人间的救赎。他与美咲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却深深陷人了对她的迷恋中。可是,他怎么都不会猜到,这样一个善良又美貌的女子,居然是冢田组大佬的女儿。两个人的恋情被森川岛治也发现后,森川岛治也威胁他说,如果想娶美咲,他必须搬到日本去,从此改头换面,人赘森川家。对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而言,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他与美咲匆匆道别,一去多年,再也没有踏入日本境内。
  重新回到正常的家庭生活,他才知道,郭怡的父母因事故双亡,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没能陪在她身边。但郭怡没有怨言,只是把他当成普通亲人来对待。从此以后,他与郭怡的夫妻生活就正式进人名存实亡的阶段。因此,当郭怡再次怀孕,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夏明诚的孩子。两人经过数次大吵,终于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夏明诚一直认为那就是他和郭怡的终点,却没想到,又过了一年,郭怡竟重新找上门来。原来,她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儿子的身体非常好,女儿却患有特纳综合征,肝脏功能非常糟糕。但她年纪太小不能换肝,只能出国做手术。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需要很多钱。
  当时的裴绍已有名气在外,但财务状况还是非常尴尬。看见裴绍一副穷酸样还楼着自己女人的肩,以孩子父亲的身份陪伴着她,夏明诚蛰伏在心底的嫉妒之火燃烧起来。终于,他答应在经济上赞助她,但前提是她必须永远离开裴绍,回到夏家。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说话时一直咬牙切齿:“以我的能耐,捏死你的孩子和裴绍就跟捏死蚂蚁一样。如果你答应了又反悔,我就让他们一生不得好过。”
  这句话让他们重新走到了一起,却也断送了他们一生的缘分。他明明知道,当名字变为“郭怡”的刹那,当初那个取自“莹莹光明无价”名字的完美女人,从此也烟消云散了。
  夏明诚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非要强迫她待在自己身边。尤其是裴绍自杀以后,虽然表面上郭怡依旧对他百依百顺,她却拒绝和他同房,不论他以怎样的风流姿态来刺激她,直至今日。
  Jane的离去令他想了很多。尽管他与郭怡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爱情了,但如果一直这么计较过去的种种,他们所有人这一生恐怕都会留下诸多遗憾。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人应该做出让步。既然郭怡不愿意当这个人,那么,就只剩他了。
  前几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森川家族的信。那封信没有署名,只在信中提及自己是森川美咲的儿子,也是他非见不可的人。美咲……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这两个字,他那颗几乎快要入土化灰的心,再度被情绪的热流填满。从写信人暖昧的语言来看,他隐约有了一种预感。
  ——“明诚,你一直这样不可以哦,如果有了孩子那该怎么办?”
  ——“我爱你。我会负责。”
  当年,他还不知道美咲的真实身份,是真的想过要离开郭怡,把美咲带回国。
  颁奖典礼就要开始了。想到这里,他压抑住心中的焦虑感,把手臂抬起来,对身边的妻子露出他的招牌风情微笑:“莹莹,跟我来这边。”
  谁知,郭怡还没回话,正准备离去的颜胜娇却猛地转过头,向他们投来诧异至极的眼神:“夏董,刚才你说了什么?”
  “哦,莹莹。”夏明诚颇有绅士气质地点点头,“这是我妻子的小名。”
  之后,颜胜娇的眼晴就像长在了郭怡身上一样。夏明诚觉得很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观察郭怡的神色,郭怡的目光闪烁不定,不过一会儿就低下头去。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要开口问问她,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来电归属地为日本,他和周边的人打了招呼,就一个人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刚好夏娜也被柯泽叫走,在场就只剩下了颜胜娇和郭怡两个人。
  “我真是傻,怎么会猜不到你就是高莹莹?多年不见,你还是这样的……”颜胜娇上下打量了郭怡一番,讥笑道,“朴素。”
  郭怡依然不愿迎接她过于锐利的目光,也不愿回答她的话。见对方没打算否认,颜胜娇眼中的情绪冷了几十度,薄薄的嘴却还是刻薄地笑着:“这些年当豪门太太的滋味如何?夏明诚待你不薄啊。”
  终于,郭怡放低音量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我这辈子都欠了裴绍的,到死也还不清。只是,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谁也没办法改变过去……”
  看见对方这种犯了错理所应当,逆来顺受的模样,颜胜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刀片般的棕红色指甲掐进手心,她忍了很久,才注意到前方有一抹美丽的身影走过。她风掣雷行地走过去,拽住那个人的手腕,把她硬生生拖到郭怡面前:“来,裴诗,听说你和夏承司已经结婚很久了,怎么不跟你婆婆打个招呼?”
  “什么……”郭怡睁大眼望着裴诗,哪怕是吃惊的容颜,也残留着当年绝代美人的痕迹,“你和阿司……结婚了?”
  被颜胜娇这样拖拽,裴诗原本有些意外,看见郭怡以后,反应又变得淡漠起来。她拨开颜胜娇的手,波澜不惊地说:“我们已经去参加过婆婆的葬礼,这位不过是我丈夫的后母。”她顿了顿,神情自若地笑了:“阿姨好。”
  虽然对方一直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但裴诗从容颜到举步投足之间,都有那个男人当年的影子。郭怡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到要将胸膛震破,她扶着脑袋,稳住身体,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凋零垂首的白玫瑰:“诗诗,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叫我?”
  “这话应该换我来说,夏太太。你怎么可以这样叫我?诗诗是我亲近之人才能叫的名字。我和你好像没见过几次面吧?”裴诗看了看手表,连眨眼的动作都写满了轻视,“演奏会就要开始了,恕我失陪。”
  “等等,诗诗……”两滴眼泪未经停滞就直接坠下,郭怡朝她挥挥手,却没能将她拦下。
  与此同时,夏明诚在走廊上接听了电话。他说了好几次“喂”那边才传来了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打扰了。是夏明诚先生吗?”
  声线很温和,能感觉出来是一个不爱发脾气的人,但此刻说话的语气却散发着距离感。而且,这个人说话的腔调很像日本人,中文却好到完全听不出一点外国口音。夏明诚有点糊涂了:“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森川光,Morl Japan的股东。这几天您是否有收到一封自称森川美咲儿子写的信?”
  “……是的。”夏明诚回答得很慢,想要从他说的话里找到一些线索。
  森川光却很坦然,开门见山地说道:“森川美咲是我的母亲,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也没有给您写过信。那封信是组织里其他人写的,目的是想要引你到日本,然后杀了你。”
  夏明诚震惊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是她的儿子,那……你的父亲是?”
  “不是您。所以,也请您别来日本搅浑水。”
  说到这里,夏明诚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了一阵枪声。他感觉浑身凉透了,有冰冷的汗水从额上流下,浸入双鬓:“那,美咲现在还好吗,她还在……”
  “就这样。”森川光快速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那一头就只剩下了关机时女子用日语温柔说话的声音。
  待夏明诚回到郭怡身边,他们夫妻俩的脸色都不好看,不过各自心怀鬼胎。他带着郭怡进入颁奖大厅,到贵宾席上就座,却留意到颜胜娇不仅人跟随而来,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但很快,四周的灯光暗下来,全场维持了绝对优雅的安静。
  俯瞰大厅,金碧辉煌的吊灯下,就只有清一色的黑白正装。在这样绝对静态的情况下,就像是一幅辉煌的中世纪皇家油画。女主持人穿着低胸晚礼服第一个出场,迎来了在场所有人的掌声。她走到印有“CLASSICAL”的罗马石碑前,对着话筒说道:“柴可夫斯基说过,音乐是上天给人类最伟大的礼物,只有音乐能够说明安静和静穆。今晚,我们与上百名世界上享有盛誉的音乐家齐聚一堂。他们为我们带来了伟大的音乐、一生为古典艺术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也将是后世音乐家、作曲家们学习的榜样。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第二十一届全亚古典音乐颁奖典礼现场!”
  随着掌声再度响起,上百次快门闪烁、三十三台摄影机记下了这个晚上最恢宏的开幕。建筑外,直升机嗒嗒作响,打下的光射向四面八方。全球上百个国家正在转播今晚的盛况。主持人继续说道:“今天是3月13日,也是我国著名古典音乐大师裴绍诞生五十五周年纪念日。为此,我们特意在颁奖典礼的logo上增加了裴先生的名字。今晚,我们的首场表演者,是去年全亚古典音乐奖的‘年度最佳国际艺术家’。而非常凑巧的是,她正好也是裴先生的至亲……”
  主持人的话被更大的掌声打断。她微笑着,停了几秒钟,又继续说道:“她是裴绍之后我国最优秀的曲式创作者,她写下的乐曲,既有传统的古典主义,又有当代的流行主义,缔造了充满诗意的韵律。对当代的古典音乐界而她不仅是一位诗人,又是一位描绘浪漫缥缈画卷的画家。她是柯娜音乐厅的首席,又是辉煌交响曲的作曲家,她在维也纳担任音乐总监,她的专辑在全球热卖,被IFPI评为白金唱片,就在上个月,还在泽布吕赫与小提琴家Adonis举办了音乐会。有请我们的作曲家兼演奏家——裴诗!”
  空前响亮的掌声潮水般几乎将大厅淹没。裴诗轻巧地拎着一把小提琴缓缓走了出来。她身穿黑色曳地无带露肩长裙,戴着哈利●温斯顿的红宝石钻石耳环,头发烫成一次性大卷,歪歪束在右侧,披散了整个肩膀。这一日主角应是她的父亲,所以,她并没有带上自己的庞大乐团,而是和一位钢琴家演奏了她写的《舞女与酒窖》。这首曲子前半部分带有浓郁的吉卜赛民风,后半部分凌乱而欢快,是那种会让人听了就会脚打节拍、快速点头的曲子。裴诗早已成竹在胸,因此面对这么多人也没有半分怯场。演奏的整个过程中,她都显得很开心,闭着眼睛一副自信洒脱的模样,卷发还像有生命一样跟着节拍弹动。此时的她魅力四射,连夏明诚都忍不住对身旁的夏娜小声说道:“你看,你这个姐姐可真是有大家风范。”
  自从知道裴诗和自己有血缘关系,夏娜一直觉得心里有个梗,毕竟自己对裴诗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但此刻,再度抬头看向裴诗,夏娜终于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再也无法缩小。哪怕她演奏的是一首随性轻快的曲子,只有一个钢琴家为她伴奏,但这一份散发着生机的稳重,从前的裴诗不曾有过的。如果换成是夏娜自己,即便站在百人交响乐团前,演奏着贝多芬的《命运》,也无法达到裴诗现在的境界。
  以前的裴诗只能说是个有天赋的小提琴家。
  可是现在,她已经在朝着大师之路走去。
  没有人能猜得到裴诗现在的心境。她其实并不是像表面上那样轻快。因为她知道,艺术的道路没有止境,历史上没有一个人走到过终点。所以,这里也不会是她的终点。这一刻,她想起了许多许多的回忆,也想起这一路走过来,在她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那些过客,曾经令她喜爱的、憎恨的、感激的、失望的、崇拜的、轻视的……他们就像是一个个五花八门的音乐小节,在她一路写下的曲谱中,组成了色彩缤纷的旋律。
  这些旋律里,有父亲疼爱的手掌,有韩悦悦崇拜的微笑,有柯泽炽热又遗憾的注视,有夏娜嫉妒仇恨的耳光,有颜胜娇高傲蔑视的冷笑,有依然在弹着李斯特清澈单纯的小曲,有一双樱花树下失明的美丽眼睛……
  如今,这一切都早已变样。这所有的画面,也都只能作为最陈旧的回忆,藏在她逐渐老去的内心深处。
  那两个承诺过要陪她一辈子同台演奏的男人,今日都没有出现在这里。而且,或许以后也再没有机会,与她合奏出同一首曲子。
  她看向金碧辉煌的灯盏,用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叹息了一次。
  最后,她还是没有找到理想中的钢琴手。这种孤独,是紧抱心爱之人,也无法缓解的。父亲曾说,艺术家的人生就是彻头彻尾的孤独。她当时并不能理解。
  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影子,终于发现了他,她曾经的恋人,今日的丈夫。她的音乐世界和夏承司几乎毫无关系,可是今后,她却只愿挽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
  ——因为,在人生的协奏曲中,你是最为刻骨铭心的华彩段。
  隆重的颁奖仪式过去,裴诗和夏承司参加了晚宴,并在当地的酒店住了下来。到酒店时,她把自己新拿到的小金人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小提琴盒盖,想要检查一下琴。但是,盒盖刚打开,一根弦就“噌”的一声弹起来,当场断裂,还差一点打到她的脸。她摸了摸那根断弦,良久也没检查出来是哪里出现了问题。琴弦莫名断开,这仿佛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她望着那根断弦出神。
  “看来,你平时对我练琴的怨气太多,老天也让我明天偷懒一下了。”她转过头去,对着身后正在解领结的夏承司浅浅一笑,然后合上琴盖,走到他背后轻轻环住他。
  “你才发现吗?”他抬起她一只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一个晚上过去,清晨的微光照亮了小部分天空。这时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有少数人才惺忪地睁开眼。这时,裴诗还像冬季的小动物一样依偎在夏承司怀里取暖,前一夜的盛况令她在睡眠中都在甜甜地微笑……有一群人,却彻夜不眠,搜遍了整座城,也要把那个身中十六枪的男人逮出来交给大哥处理。
  日本,神户的一座神庙下这群人在灰暗光线中快速移动,同时不满地抱怨着——
  “真不知道森川组在想什么,老爷子花了这么多年时间筹备的计划,就是要让夏明诚那家伙身败名裂,比死还痛苦。你看计划失败,老爷子都快被气死了,大哥这一边还在和刘石对抗,光少爷不帮着自家人,反而还打电话给夏明诚通风报信,这……唉,还真是麻烦啊。”
  “不管怎么说,我们应该感谢接老爷子班的人不是光少爷,而是咱们大哥,不然也不知道组里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昨天大哥是真的被气疯了,对着光少爷打了那么多枪,就差没爆头了。光少爷就算还能活命,恐怕下半辈子也没法好好过了吧。”
  “你说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难道真是因为所谓的父子情?”
  “哈哈,开什么玩笑。光少爷看上去是温文无害,但你又不是第一天进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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