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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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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这一生,要经历的坎坷和磨难数不胜数。如果没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谁都无法预料下一秒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倘若不能练就一副金刚不坏之身,拥有一颗百毒不侵的心,我们又如何能够承接生活中的各种风风雨雨?
看到陶知秋,穆惜颜下意识就想到自己艰难困顿的二十二岁。所以自发地觉得她年纪小。事实上她早已成年。早就能够独当一面,不需要他人的庇护。
“你为什么不当面告诉她?”长睫微垂,悄悄洒下一层阴影。
“当面告诉她,赤。裸。裸地伤害她一次?”男人注视着女人漂亮的大眼睛,“我应该怎么开这个口?她从来没有正式跟我袒露心事儿,难道我要堂而皇之地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她,让她断了这个心思?让她当着我的面难堪?知秋她自尊心强,心思敏感细腻,这样的人很容易受到伤害。我当面拒绝她,只会让她更加难堪,无地自容。这样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这样无意中让陶知秋听到,虽然她会伤心,可也好过当面拒绝。沈轻寒此举其实是在最大程度降低对她的伤害,是在保护她。等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地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
而且他有把握,陶知临一定能劝好她。
如果他注定要当一次坏人,必须要让她认清现实,知晓他的态度。那么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当面拒绝一个人,他于心不忍。对对方也十分残忍。
男人的心思这般缜密,将所有情况都考虑进去了。
他骨子里是最善良的,不想伤害他人。如果必须要当坏人,他也势必会把对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
那日在沈家老宅,沈轻暖不止一次跟穆惜颜提到善良这个词。她说哥哥的善良是与生俱来,嵌进骨血里头的,根深蒂固。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人这一生最宝贵的品质,莫过于就是善良。可惜很多人活着活着就把它弄丢了。
——
回程夜色浓沉,晚风轻拂。
飙车会上瘾,穆惜颜总想再碰几次。沈轻寒或许是上次有了阴影,这几次带穆惜颜出门,他死都不让她碰车。
为此穆惜颜小姐表示非常的忧伤。
她坐在后座上,夜风呼呼啦啦吹过来,她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她紧紧抱住他腰,迎着风声大喊一句:“沈轻寒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啊?”男人目视前方,完全听不清,“你说什么?”
她重复一遍:“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啥?”他一头雾水,“我听不清,再说一遍。”
风声实在太大了,将所有的声音都给湮灭掉了。他只知道她对自己说了话,可具体说了什么他根本就听不清楚。
无奈之下,她只能凑近他,紧贴着他的耳根大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女孩子的气息温温热热的,紧紧贴着他耳根,他不禁浑身一震。下意识猛踩刹车,车轮子划过粗糙的地面,“呲”的一声,尖锐刺耳。车子瞬间停了下来。
巨大的冲击力当即传来,穆惜颜的上。半身狠狠地往前一靠,鼻梁撞到男人宽厚坚硬的后脊背,疼得她几欲落泪。
男人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再回神时,穆惜颜已经开始狂掉眼泪,揉着鼻子,拼命呜咽着,“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啊?撞到我鼻子了!疼死我了!”
鼻子疼得要命,她一边揉,一边清晰地感觉手指有些潮湿,黏腻得很。
她还以为是鼻涕。刚才那一下实在太猛了。不仅狂掉眼泪,连鼻涕都被撞出来了。
沈轻寒赶忙熄了火,把摩托车停在路边。
山路没路灯,光线昏暗,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他从裤袋里掏出他的那部老古董,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昏沉沉的光线下,女孩子鼻子通红,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掉了下来。
“你流鼻血了。”男人表情复杂地看着她,面色沉静。
穆惜颜:“……”
乖乖,不是鼻涕!竟然是流鼻血了!
她一听直接懵了。忙把手放到昏沉地灯光下察看,果然看到手指上沾了很多鼻血,通红一片。
她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发晕,呼吸都厚重了几分。
“我晕血!”她顿时哭喊地更厉害了,右手死死捂住鼻子,左手下意识就拽住男人的衣角,整个人完全不知所措。
她从小就有些轻微的晕血,最害怕见到血。每次一见到血,她就呼吸不畅,浑身难受。
她太害怕了,慌乱不堪,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只知道死死拽住沈轻寒的衣角,仿佛就跟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她是真的害怕,身子都有些瑟缩发抖。
“别怕!”男人一把摁住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先冷静下来。
“这是小事儿,不用怕,我会帮你。”音色温柔,轻声安抚。
男人清润好听的嗓音环绕在穆惜颜的耳旁,她突然之间开始依赖上这个声音。
“放轻松!他轻轻掰开她的左手手心,解救出自己的衣角,转而握住她的手,“人放轻松,没事的。”
她仍旧害怕,紧紧握住他的手,像是找到了一个支点,能让她不至于太过害怕。
“现在听我指挥。”男人无比冷静,有条不紊地说:“先坐直身体,微微前倾。”
穆惜颜小声抽泣着,赶紧照做,肢体僵硬。
沈轻寒轻轻拍了拍她背,“身体放松,别那么僵硬。”
她这才渐渐松懈下来。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得以缓解。
他抬起手臂,用拇指和食指按住她的鼻孔,轻轻开始挤压。动作无比轻柔,一下连着一下。
男人手掌温热,轻轻摩擦着她鼻头上的那点皮肤。那么温柔,那么仔细,充满了耐心。她焦灼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安抚了,竟然都忘记疼了。
泪眼婆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挤压了一段时间,她慢慢感觉到鼻血已经不流了。
他从裤袋里翻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盖住她的鼻子,轻声吩咐:“自己捂住。”
“哦!”她照做不误。
手帕质地绵软,格外舒服,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这年头会随身携带手帕的男人已经不多了。这俨然就是老干部的作风!
“回去冰敷一下应该就差不多了。”男人音色寡淡。
“谢谢。”她闷闷地给他道了声谢。
不过立马就开始控诉他:“先生你必须跟我道歉。”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她忿忿不平,“就是因为你突然刹车,我才重重撞到你后背,流了鼻血。”
所以他才是罪魁祸首。
“我突然刹车是我的不对,我应该跟你道歉,不过……”他看着她,眸色渐深,停顿一下。
她歪起脑袋,“不过什么?”
“不过罪魁祸首不是我。”
“那是谁?”
“是你。”
“怎么成我了?”
“穆小姐不知道耳根是一个男人的敏感地带,不经撩么?”
穆惜颜:“……”
如此说来,倒还是她的不是了?
一路上穆惜颜的鼻子还是隐隐作痛。她捂着鼻子,心情很不美腻。
到家以后,沈轻寒拿来冰袋给她敷。
男人的一只手垂在半空中,谁知对方却半天没接。
他不禁挑了挑眉,狐疑地问:“怎么了?”
女人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我要你替我敷。”
沈轻寒:“……”
他抬眸看着她,面露不解,“你自己敷很难么?”
她皱着一张小脸,模样可怜,煞有其事地说:“我现在是残障人士,你得体恤我懂不懂?”
沈轻寒:“……”
他忍俊不禁,浓眉微挑,“流点鼻血就成残障人士了?”
“可不是嘛!”她瘪瘪嘴,“流掉的这些鼻血,我不知道要吃多少东西才能补回来。我太难了!”
沈轻寒:“……”
流点鼻血都这么大惊小怪的。沈轻寒觉得有些头疼。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跟穆惜颜这样,但凡有一点事情,总是小题大做。
他手里捏着冰袋,拉来一把椅子,直接坐到穆惜颜身边。而她则横躺在沙发上,双目紧闭。
冰袋清凉无比,刺激得她浑身一颤。
她悄悄眯了一条缝,用余光看到男人的手在她脸上不断地移来移去,动作却是无比的轻柔。随着他有节奏的动作,他手腕上的那块腕表也在她眼前不断晃动,银色表带微微发亮。
她觉得特别满足。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
晚上睡前,穆惜颜在她的笔记本里写下这样两条——
「沈先生滴酒不沾,自律克制。他不敢飙车。」
「沈先生骨子里是个善良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祝姑娘双十二剁手愉快!
第19章 第18座桥
第18座桥
虽然只是被撞了一下,穆惜颜的鼻子还是疼了好几天。她每天都拿冰袋在敷。
光顾着心疼自己的鼻子,都顾不得询问沈轻寒的理想型了。
这事儿很快就被她抛到了脑后。
晴了一段时间,当地就开始下雨了。
大雨一连下了两天,空气里湿漉漉的,全是潮气。
五月中旬,桃源山的桃花还没谢。比起别的地方的桃花,这里的桃花开得很晚,谢得也晚。
这次的大雨一下,桃花就要开始凋谢了。花瓣落了一地,铺了厚厚一层。有很多还掉进了小溪里,随着溪水滚滚西流。
昏暗无边的天际之下,漫山遍野的桃花,瑰丽绚烂的粉红色,无疑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穆惜颜一贯不喜欢下雨天。天色浓沉阴郁,人的心情都会跟着受到影响。
不止她不喜欢下雨天。七喜那孩子也不喜欢。外头下雨,它就不能出去浪了,只能整天窝在家里。平日里到院子里玩球,去小溪里和小鱼嬉戏,去菜地扒扒泥土。它的户外活动总是那么的丰富。
现在下雨,它被困在家里出不去,真是要多忧伤有多忧伤。一整天趴在地板上不动,耷拉着一双耳朵,精神恹恹。
雨久下不停,怕是要下一阵了。
接连两天下雨,工地不能动工,沈轻寒难得赋闲在家。
这位老干部常年自律。即便在家休息,也没见他停下来。不是在看图,就是在看书。
反观穆惜颜,她在家都快躺发霉了。iPad里下的电影都看得差不多了。没事就只能玩玩小游戏。
吃过午饭以后,雨停了一小会儿。
穆惜颜带着七喜争分夺秒地出门了。
她们去桃林溜达了一大圈。一人一狗沾了一身雨水回来。
她们都很有默契地站在大门外抖雨水。把身上的雨水抖落干净了才进门。
毛孩子出门转了一圈,心情大好。
穆惜颜从桃林里折了几枝桃花回来。刚下了雨,花瓣上雨滴晶莹,娇艳欲滴。
她把花插。进花瓶里,摆在客厅茶几上。一楼二楼的客厅都摆了几枝。她自己的房间也插。了一些。
还剩几枝。她不愿浪费,就打算摆在沈轻寒的书房里。
迄今为止,他那间书房她还从来没有进去过。
手里捧着几枝桃花,她站在门外轻轻敲门。
敲了两下,里头传来男人清润好听的嗓音,略带磁性,“进来。”
得到首肯,穆惜颜轻轻推开书房的门。
门没锁,轻轻往里一推,门便应声而开。
书房很大,比穆惜颜住的那间客房还要大上许多。那么大的空间,大件却没瞧见几样。
一张书桌,一把椅子,然后就是书架。四面都是书架,紧贴着墙,书本整齐堆放着,分门别类,井然有序。
男人就坐在书桌后面,台式机显示器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从穆惜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白皙修长的一双手。手腕上的那块腕表依旧突出。
书桌上被各种小物件堆得满满的,图纸、专业书、笔筒,以及型号各异的尺子。
那只笔筒最显眼,就放在沈轻寒的左手边。笔筒里插。满各式各样的笔,那支钢笔混迹其中。
虽然无从考据,可穆惜颜始终固执地认为是这支钢笔将自己带到了沈轻寒身边。
“先生。”她轻轻出声。
“找我什么事儿?”男人从显示器后面探出脑袋,远远望着穆惜颜。
他戴着黑框眼睛,模样更显斯文秀气,像极了旧时的书生,满身书卷气息。
她快步朝他走过去,拿起自己手里的桃花给他看,“我刚去折了桃花,想在你的书房也放上几枝。”
他放下手中的三角尺和绘图笔,视线四下扫了一圈,“书房里也没花瓶啊!”
“我拿上来了。”透明的花瓶,里头装了一半清水。
桃花插。进去,粉色的花朵映衬着透明的瓶身,相得益彰。摆在书桌的一角,十分清新养眼。
沈轻寒的书房风格冷硬,清一色的灰黑白,冷感十足。这几枝桃花无疑为这间清冷的屋子平添了几分生机。
“先生你近视啊?”穆惜颜有些好奇。平日里也没见他戴眼镜。
“轻微近视,一百多度,白天不戴没事,画图需要戴上,不然线画不准。”他抬手扶了扶镜框。
穆惜颜往桌子上瞥了一眼,见他画的是房子的结构图,已经快画好了。
建筑知识她一窍不通,这张结构图她自然是看不懂的。不过光看线条和光影,从美术的角度来看,这张图还是画得很漂亮的。看来他的画图功底很好。
“我能参观一下吗?”穆惜颜插花结束这样问。
男人专注手头的动作,脑袋都没抬一下,“你自便。”
三面书架全是书,分门别类,编码整齐。其中以建筑类和道桥类用书居多。
穆惜颜家也有书房,不过她书房里的书可没沈轻寒多。比起他,她看得书还是少。
在最中间那面书架上,穆惜颜看到了十多架桥的模型。风格迥异,有长有短,各有千秋。
这些模型都很逼真,全是用木头做的,一笔一划都精雕细琢。
其中最大的一架模型是一座钢衔梁桥,桥身优美,起伏有度,宛若一条腾飞的巨龙。桥身上任何一根线条,仿佛都充满了力量。
光看模型,不看实物,穆惜颜都觉得这座桥是世间少有的最为宏伟壮观的建筑。
她认出这是堰山大桥的模型。
过去她每年都会去堰山大桥走上几遍,静静地聆听大桥诉说属于它的故事。
因为沈轻寒,堰山大桥也一直存在于她的心里。
果不其然,她拿起模型掂在手里,身后便适时响起了男人熟悉的嗓音,低迷深沉,“那是堰山大桥的模型。”
“你自己做的吗?”穆惜颜仔细欣赏一番,惊叹不已。
这模型做的实在是太逼真了。
男人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设计过的大桥,它们都在我的脑子里存着。”
时至今日他都可以毫不费力地画出这些大桥设计图,制作模型更是信手拈来。所有的数据他都清楚地印刻在心底,根本就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产生丝毫模糊。
“所以这些都是你设计过的大桥?”书架上摆放了这么多大桥的模型。穆惜颜悄悄数了数,一共十一座。
当年他离开时不过三十二岁,这么年轻就已经独立设计了十一座桥。他的才能可见一斑。
一个桥梁设计师,混个十几二十年也不见得能独立设计一座大桥。而他而立之年就已经设计了整整十一座。
他放下手中的绘图笔,快步走过去,一一介绍起来,“你旁边这架是肃宁桥,这架是C大妇产科医院对门的天桥,这架是明轩桥……”
这里的模型,背后的每一座桥,它们都有故事。按照设计时间的先后它们整齐地排成一排,井然有序。从C大妇保的天桥开始,一直到堰山大桥结束。
这是沈轻寒打下的半壁江山。
看到它们,恍然之间穆惜颜仿佛看到了沈轻寒的前半生。一个为了桥梁事业兢兢业业,不懈奋斗的男人。
看着这些模型,男人的表情渐渐转冷,甚至有几分隐痛,音色更显低沉,“当年道桥院接到上面的任务,要在浪江上设计一座大桥,横跨浪江大峡谷,沟通两岸。当时院里所有人都觉得困难重重,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峡谷太深,浪江的水流又太急。我临危受命担任总设计师,葭柔担任我助理,我的好兄弟黎元朗是ZJ二司项目部副总经理,任职总工程师。我们奋战了无数个日夜,实地勘察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决定采用板桁结合技术。这是一次大胆的冒险,过去史无前例。院里的领导层层审批,最终采纳了我们的设计。图纸出来以后,动工更是艰难,阻力巨大。我们所有人一心扑在这个项目上,夜以继日,一天只睡几个小时。技术上一次又一次突破,刷新了一个又一个记录,克服了一切艰难险阻。大桥得以建成。通车那天,我们所有参与修建的人个个热泪盈眶。因为实在太难了。这座大桥在中国桥梁史上意义重大,是亚洲山区钢桁梁悬索桥第一,当时在业内引起了莫大的轰动。国际标准的桥梁使用寿命是100至120年,堰山大桥我们采用的就是100年。100年的使用标准,05年建成通车,08年堰山大桥就坍塌了,短短三年,连零头都没到。”
男人说到这里,眼神里满是心痛。穆惜颜几乎可以感同身受。为了这座大桥,有多少人不舍昼夜,前仆后继,为之奋斗。它凝结了太多人的心血。也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
这座城市本该在浪江上匍匐百年,岿然不倒。却因为一场巨大的泥石流坍塌了四分之一的桥体,葬送了几十条生命。那么多的设计师建筑师参与抢修,也被泥石流无情地卷走了。
这个结果未免太过惨痛。
她眼眶微湿,胸腔沉闷。抬手拍了拍沈轻寒的肩膀,柔声细语:“先生,那是天灾,你没有错。”
“是天灾吗?”他呢喃低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他像是陷入了某段沉痛的回忆,无法自拔。
一个这么优秀的设计师,这么热爱道桥事业的男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竟然能让他甘愿放弃设计大桥,屈身于这么一小方天地里,只做一个平凡无奇的建筑工人?
这个疑问在穆惜颜心里盘桓许久,疑问越变越大,在看到这些模型的这一刻攀升至顶峰,并无限放大。更加坚定了她要一探究竟的决心。
她将那些模型一一放回原位,排放整齐。她清了清嗓子说:“先生,这些都是你打下的江山,你不会忘,我也不会忘,历史更不会忘。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无愧于心。”
她敬重一切热爱事业的人。更敬重沈轻寒这样的男人。
沈轻寒刚想说话,只见身侧的书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书本一本本掉落,模型抖动,摇摇欲坠。
“小心!”耳畔男人温热的嗓音一晃而过。
下一秒他便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堰山大桥的模型。就差一点点,它就完完整整地砸到了穆惜颜的脑袋。
第20章 第19座桥
第19座桥
脚下的地板持续剧烈晃动起来,毫无预兆的,整栋房子开始震动。书房里书桌椅子也跟着摇晃起来,桌上的纸笔和三角尺等物品瞬间散落一地,乒乒乓乓直作响。
“咣当”一声,花瓶滚下书桌,重重砸在地板上,水溅了一地。那几枝桃花,也被摔得四分五裂,粉色的花骨朵四处散落。
穆惜颜下意识想蹲下去捡花。身体却被沈轻寒紧紧禁锢住:“别动!”
冷凝的声线,暗含警告。
穆惜颜本能地一怔,四目相对。
七喜狂奔至二楼,一头冲进书房,对着两人狂叫不止。
“汪汪汪……”
“汪汪汪……”
……
它死死咬住沈轻寒的裤腿,拼命想把人拽到外面去。
七喜这孩子十分亢奋,前所未有。
“七喜它怎么了?”穆惜颜面露不解。
沈轻寒察觉到不对劲,果断冷静地做出判断:“是地震,快躲到墙角去!”
穆惜颜:“……”
要不要这么点背啊!在这里还能遇到地震!
生平第一次遇到地震,穆惜颜真是慌得一批,整个人茫然无措。她死拽住沈轻寒的衣角,紧张万分,嘴里不断在念叨,“地震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两侧书架上的书本哗啦啦震落下来,砸在地上,砰砰砰想个不停。
年轻的男人面色紧绷,反应迅速,直接护住穆惜颜的脑袋,扶住她的双肩,将她飞速推至墙角。他高大挺括的身躯把她整个人都捂在角落里,她的脑袋被他摁在怀里,罩得严严实实。
房子还在持续震动中,三面书架上的书本依旧噼里啪啦往地上摔,偌大的书房没过一会儿就满地狼藉,面目全非了。
穆惜颜整个人缩在墙角,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背后身侧墙体晃动着,可面前男人的身躯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他的手掌还紧摁在她的后脑勺上。棉质衬衫柔软的布料紧贴住她的脸,她的视线被彻底遮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到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声声不息。
明明是最危急的时刻,她却觉得异常的安全。
因为有他在身边!
这种震动持续了十多秒,终于停了。
这短短的十多秒,穆惜颜却觉得自己仿佛历经了一个世纪。
漫长,又了无尽头。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七喜终于不叫了。它松开沈轻寒的裤腿,吐着长舌,围着两人直打转,满脸担忧。
“谢谢!”沈轻寒揉了揉毛孩子毛茸茸的脑袋,“我没事。”
这孩子察觉到了危险,用力咬他的裤腿,将他往外面拽,其实是想让他快跑。
狗永远都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在危难时刻它总能想得到主人。
沈轻寒率先站起来,然后伸手去扶穆惜颜,“好了,没事了!”
她直接瘫坐在地上,双腿绵软无力。
她撅了撅嘴,嗓音略带哭腔,“先生,我腿软!”
沈轻寒:“……”
沈轻寒哑然失笑,弯下腰轻轻将穆惜颜扶起,坐到椅子上。她整个人就靠在他怀里,有些许颤抖。
穆惜颜伸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肚。一双腿绵软无力,僵硬无比。活了二十七年,平生第一次碰到地震。她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而且吓得不轻。
“这里经常发生地震吗?”她一边揉腿,一边轻声询问。
沈轻寒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模型、书本、纸笔、花瓶等。一边捡,一边回答:“我来了十年,这也是第一次遇到地震。”
穆惜颜:“……”
穆惜颜觉得自己这运气真是可以去买彩票了。十年间从未发生过地震,她来了没几天就赶上了。
穆惜颜慢慢平复好心情,恢复自如。她往窗外瞟了一眼。看到外头天色阴郁得十分厉害,浓云盘旋,挥之不去。大有泰山压顶之态。
停了一两个小时,雨又开始下了。且雨势愈演愈烈,满山风雨。
桃林里桃树遭遇疾风,枝叶摇晃,落花洒得满地都是。
好像是老天爷故意安排的,这雨总也下不停。
穆惜颜卷起衬衣的袖子,帮着沈轻寒一起收拾。
两人动作麻利,效率很高,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早已收拾好书房的满地狼藉。
书房恢复原样,那些模型并未有任何损坏,被主人摆在书架上,精致立体。
沈轻寒粗略扫了两眼,面露满意。
他抿嘴道:“我下楼去看看。”
书房被震成这样,撒了一地东西。别的地方肯定也不会幸免于难。
好在震感并不强烈,只是轻微的。家里摔了些小物件,房子倒是完好无损,仍旧非常稳固。
沈轻寒当年修建这栋木屋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诸多因素。特意做了防震设计。这么点震撼还不至于会让房子塌掉。
一楼客厅和厨房也是满地狼藉,各种瓶瓶罐罐散落一地,触目惊心。
两人没做任何耽搁,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墙壁上的挂钟突然敲响,钟声沉闷冗长。
“当……”
“当……”
“当……”
钟声一连响了三下。
钟声敲响时,穆惜颜正蹲在在茶几后面捡那几枝桃花。花瓶从茶几上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瓶身完好无损,里头的水倒是流了一地。那几枝鲜艳的桃花连同花瓶一起刺喇喇地躺在地板上。
熟悉的钟声响起,她只觉得自己的耳膜一震,下意识就抬头看向了墙壁。
雪白的墙壁上,深棕色的挂钟钟体垂暮,只是偏移了方向,并未被震落下来。里面的指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3。
下午三点,整三点!
也就是说刚刚两点多钟的时候发生了地震。
穆惜颜拿桃花的手双手突然顿住,整个人呆在原地不动。
她赶紧转头看向沈轻寒,有些迫切地问:“先生,今天几号?”
“12号啊!”男人闻言,脱口而出,未做多想。
他正在埋头清扫地上的残渣碎片,十分的专注,脑袋都没抬一下。
12号!
那这一天就是2008年5月12日。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汶川发生里氏8。0级地震。
这个特殊的日子是几代人的记忆,刻骨铭心。
“是汶川地震!”穆惜颜浑然一震,忙找来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电视新闻已经开始陆续报道汶川地震了。不出几个小时,举国哀恸,人尽皆知。
当年汶川发生地震时,青陵离得很远,所以没有任何震撼。那一天是星期一,穆惜颜当时还是学生,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室里上课。班主任走进教室告诉他们汶川发生地震了。
有那么多人在地震中丧生,也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去往灾区。全国人民众志成城,抗震救灾,打了最艰难的一战。
她从未想过,时隔十年,她还会再经历一次汶川地震。
2008年是最多灾多难的一年,先是雪灾,再是地震,紧接着就是泥石流。大灾大难都赶在那一年了。
沈轻寒放下手中的扫把,站在沙发后面,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
日子索然无味地过着,他日复一日重复着琐碎单调的生活和工作。他渐渐对时间没了概念。如果穆惜颜不说,他根本就没意识到今天是2008年5月12日。就在这一天,汶川发生了特大地震,举国震惊。
他忍不住想起当年的这一天。他在做什么?他应该在道桥院上班,在和那些设计图稿奋战。
当时他完全想不到,从5月12日开始,他的生命已经即将走到尽头。
5月13日晚八点,堰山地区遭遇特大泥石流,堰山大桥桥体坍塌了四分之一。
5月14日,他和道桥院的同事以及其他建筑师参与大桥的抢修工作。在勘测现场时不幸被二次泥石流卷走。
在这一天他的心脏停跳,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
记者奋战在一线,已经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穆惜颜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屏幕,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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