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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三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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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口气,好像贪玩不用心,便是一种光荣了似的。姚三三也不反驳,小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来。
“妈,你看咱奶跟三婶还来瞧你,外头人还说咱奶偏心眼,看不起咱家呢,叫他瞎说挑事。”姚三三笑笑说,“咱奶是什么样人?哪能嫌恶自家大儿子?连自己个儿子都嫌恶看不起,那真叫不循人理了。”
姚三三说完挽住姚老奶的胳膊,一副亲昵的样子,嘴里却说:“咱奶哪能是那样不循人理的老糊涂?对吧,奶?”
姚三三上辈子大概就没有跟她奶这样亲近过,她忽然这样靠近姚老奶,还亲昵地挽着她胳膊,说出的话却把姚老奶骂个正着,叫姚老奶憋着一口闷气,却又找不着由头发作,一张老脸上便寒寒的。
姚三三这样拐着弯地骂人,她总不能自己招认了吧?难不成她还能说,对,我就是不循人理的老糊涂,对吧?
姚老奶僵硬着脊背,似乎姚三三手上长了刺似的,赶紧把姚三三挽着她的手推开,板着脸找茬训斥:“你这个丫头,来到家不赶紧去弄饭,大人说话,你跑来瞎掺和什么?十几岁的人了,越大越不中用。”
“筐里有煎饼,锅里现成的糊糊,不用弄啥饭了。”姚三三故意又靠过去拉住姚老奶,“奶你看,咱家不是穷吗,地瓜煎饼棒子糊糊,也没有啥东西给咱妈补养身子。奶跟三婶你们来瞧咱妈,都是带了什么来的?我今晌午正好弄来吃。我就说,谁不知道咱奶心眼好,哪能空空两只手来瞧人?”
“瞧人”在当地就是探望病人的意思,探望病人当然都会多少带点东西的。不过,姚老奶哪会给张洪菊带一粒米来?叫姚三三这么一堵,差点没破口骂出来,然而姚三三正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话说的也刁巧,却叫她肚子里堵憋,嘴里发作不出来了。
“我那啥,也就是今早上刚听你爸说这事,我哪里顾得上带啥东西来?再说咱自家人,还不就是过来看看?”
“就是就是,咱就是太担心了,赶紧过来看看,一家人哪还用带什么东西来?你这个丫头也真外气。”姚三家的一边说,一边肚子里发狠,这个寡言少语的小丫头,啥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句句话堵着人说。
“也是啊。”姚三三一脸娇憨地摸摸头,说,“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家连个咸菜都吃不上了,三婶子,我就不跟你外气了,我回头上你那园里割几刀韭菜吃,行不?”
姚三家的差点没咬了舌头,只好说:“我那园上,韭菜也没多少了,才割过还没长起来呢,你要割也得过一阵子。”
“不急,我等它长起来再割。”姚三三痛快地答应一声,便作势要送她两个出去。出了屋门,姚三三忽然小脸一板,说了一句:
“对了,奶,三婶,你两个往后别在我妈跟前说什么命不命的,这往后路还长着呢,谁知道谁什么命?生了儿子管教不好,打爹骂娘的多了去了,我妈生我们几个闺女咋啦?我们也没用旁人养活,轮不到旁人来嫌吧?”
“你……你个作死丫头,你拿谁说嘴呢?你妈生你们一堆丫头片子,还不兴人说?”姚老奶终于变脸了。
“奶,我小孩子家家,就随口这么一说。小姑家也是两个女孩呢,难不成小姑就是孬命?就要叫人看不起?要是叫小姑知道,谁个看不起她两个女孩,她该伤心掉眼泪了吧?”
姚三三一句话戳到了姚老奶的痛处,便转身去烧火热饭,大姐二姐早上饭没吃就下田了,她得赶紧弄饭,没那多工夫理会这两个讨厌的人。看着她爸还没来家,姐妹三个兴许能安生吃顿饭。
姚家猪圈旁边种了一棵番瓜,那番瓜秧子长得十分旺盛,沿着石头墙爬到了猪圈顶上。姚三三围着猪圈看了一圈,叶子密密的,看不到上头结没结番瓜,她索性扒着猪圈墙的石头缝,脚在凸起的石头上一踩,轻巧地爬了上去。
农村的孩子,即便是女孩,上墙爬树都是寻常的。
姚三三拨开绿油油的大叶子,找到了一个一尺来长的嫩番瓜,就摘了下来,看到有两个开了花的小瓜纽儿,便掐了几朵没长瓜的雄花,把那花粉小心地抹在雌花肥大的花柱上,这样抹过的瓜,就保证能长成了。
姚三三把嫩番瓜冲洗了一下,剁了小半截,切成片,放锅里炒一炒,添了瓢水,水开了搅点白面进去,做了一碗面疙瘩汤,端去给张洪菊。
“妈,你起来喝口汤。”
张洪菊大概是刚刚受了婆婆和妯娌的挖苦打击,一副蔫蔫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半躺着,姚三三也顾不上劝她,便把碗放在床头凳子上,说:
“妈,我搁这儿了,你起来吃,别给凉了。”
姚三三把剩下大半截嫩番瓜切成条,加了几个红辣椒炒了,一边炒,一边顺手把早上没吃的那锅棒子糊糊烧把火热了。嫩番瓜熟的快,姚三三把红绿相间的一盘炒番瓜端上桌时,姚小疼跟姚小改还没回来,姚连发倒是先回来了。
☆、靠自己
姚三三刚炒了个嫩番瓜,热了剩糊糊,姚连发回来了。姚连发看了姚三三一眼,问:“你两个姐呢?”
“她两个说去花生地薅草,还没回来。”姚三三回答说,她把炒好的番瓜端上桌,也不叫姚连发吃饭,免得他自己个没心情吃又要骂人,怕姚连发问起跟老师说没说辍学的事,她还没打算好呢,就自己卷了块煎饼,悄悄离开了家。
姚三三匆匆跑进教室,坐下没多会子,教数学的刘老师就进来了,开始发作业,发到她同桌姚领弟面前,重重地把作业本子往姚领弟跟前一摔,说:
“姚领弟,统共就四道应用题,你都能做错了四道,你到底带没带脑子来上学?”
姚领弟被训的缩了头,等老师一离步,就赶紧凑近姚三三,小声说:“三三,你的作业给我看看。”
小村子,小学校,五年级这个班,一共就有二十个学生,其中只有七个女生,女孩要么是没上学,要么就半路早早辍学了。本家这个姚领弟,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听说她爸在天津捡破烂,每到年底,都能带不少钱来家,便也就支持闺女上学。然而姚领弟那个成绩,怎么说呢,实在是没争过气,老师就说她糊糊喝多了,脑子总是糊里糊涂的。
姚领弟说着悄悄挪过姚三三的作业本,刚要翻开,正发作业的刘老师忽然一回头,说:“姚三三,你教教她,叫她好好订正。”
姚三三上学的时候,考试成绩还算不错的。老师安排座位,总是成绩好的跟成绩差的同桌坐,为的就是好生能带带差生。姚三三便翻开姚领弟作业本上大大的红叉,把第一道题目来回读了两遍,琢磨了半天,才发现那些公式啊、关系式啊什么的,她自己也早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姚三三勉强给姚领弟讲了第一、二两题,她嘴里小声讲着,其实自己也不太明白,至于姚领弟听没听明白,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剩下的两道题,姚三三自己现在做的话,也未必会。要知道,重生的姚三三,离开小学课堂都已经二十几年了。而姚三三前世的日子,跟文化这东西基本上就没沾过边,整天干农活带孩子,小学毕业后,她连书本都没摸过几回。
本来就学了那点东西,早还给老师了吧!
看看姚领弟一脸迷糊的样子,姚三三寻思,即便自己能讲清楚,她也未必往脑子里去,便干脆悄悄把自己的作业本挪到她那边,小声说:“你再好好想一想,剩下两题,你自己看吧,我也讲不明白的。”
大姐也是上到小学毕业,二姐根本就没上过学,姚三三前一世,小学毕业就辍了学。她心里清楚,家里这个样子,就算她成绩再好,也是不可能供她上高中读大学的。
九十年代初,不比现如今,那时候社会助学什么的基本就没有,姚三三知道,自己要想上学,是十分困难的。
然而她如今剩下的那点文化,不比文盲强多少。姚三三觉着,自己想要改变前一世的可悲命运,还得再念几年书,脑子里太空了,一点文化没有,九十年代她能干成什么事?
姚三三记得当时初中还是要考的,离小学毕业还有不到两个月,要想上初中,那么在这个把月里,她首先要好好复习,保证自己能够考上初中。
姚三三看着姚领弟低头抄作业,自己捧起课本,赶紧认真听老师讲课。
姚小疼弄来的猪草,里头有很多马菜,学名该叫马齿苋。这东西猪喜欢吃,人其实也能吃的。家里缺菜,下晚放学,姚三三把马菜掐掉老茎,仔细洗干净了,开水一焯,捞出来切成小段,捣点蒜泥青椒,酱醋细盐调了,她尝了一口,味道还是十分不错的。
姚三三弄马菜,姚小改喂猪,姚小疼就去烧了一锅米汤。姚小疼拿个饭勺,仔细把米捞出来,米本来放的就不多,姚小疼统共捞了一碗,端给张洪菊吃,其他人便喝米汤吃煎饼,就着蒜泥调马菜。
“快开始割麦了。我今上午经过西岭地看了看,早熟的麦子已经上饱粮食了,估计顶多十天半月就能割。”姚连发稀里呼噜地喝着汤说,“你三个,准备一下,你妈怕临时不能下田割麦,割咱自己割,我跟你二叔说了,叫他帮着拉,帮着打麦场。”
姚三三家没有牲口,打场、运输这样的活,还是得靠着求人。
姐妹三个便都答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姚连发掰了个青辣椒卷进煎饼里,吃了一口,辣得咝咝呵呵的,忽然问姚三三:
“三三,你跟老师说了吗?毕业证他能给不?他要是不给,我找他去,上了五年学不给毕业证,学费钱扔到水里也不响。”
小学毕业证,姚连发居然这样在乎,这是他家闺女上了小学的证据啊,是他花了五年钱的凭证,问题是,小学毕业证到底有什么用?
姚三三默默无语,低头吃饭。饭桌上一时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筷子和姚连发喝汤的声音了。姚连发见她没吱声又说:
“小闺女孩,念太多书也没有用,我听说初中学费比小学贵不少,咱家反正也上不起,你干脆下学吧,明天别去了,来家伺候你妈几天,跟你两个姐一块干活,孬好也给家里打点勤咧,正好也快割麦了。”
姐妹三个都停住了筷子,姚小改随即就低下头继续吃饭了,在她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村里辍学的女孩比男孩多的多,即便男孩,好多年也没有考上大学的。姚连发能给三三上完小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姚小改她根本就没上过学呢。
而姚小疼张了一下嘴,想说什么,看看姚连发冷漠的脸色,终究没说出来。
姚三三一整天都在思考关于上学的问题,本来还没下决断,就在姚连发开口的空当,她心里头已经有了决定。
“爸,我想把初中上完。你放心,我知道家里条件有限,我也没想要念高中上大学,我就是想再上完初中的,我如今才十二岁,辍学也干不动大人的活,家里收拾、弄饭、打勤咧这些活,我念初中也不多耽误。”
姚连发把筷子在碗上一敲,说:“哪来的钱?养你无用也就罢了,这三年初中,我得多少钱跟着你?闺女横竖是人家的人,我就算给你上大学又有什么用!”
闺女是人家的人?她爸到老了,还不都是指望四个闺女?姚三三听得心里难受,忍不住说:“爸,闺女也一样给你养老,儿子不养老不认爹娘的,也多的是。我只要求上完三年初中,花不了多少钱的,我自己也能干活,我又不吃闲饭,我做饭,种地,喂猪,也能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我要谁养老?等我老了不能动了,等儿女端口水喝,还能再活几天?家里本来就穷,等赶明儿你们有了弟弟,总得给他好生的盖房子,供他上学,那是咱家后世的香火!你两个姐都没上初中,就你比旁人能?你非得上初中,活少干,钱多花,还不是要拖累咱家?”
姚连发振振有词,早已经把莫须有的儿子摆在了前头,对他那个花岗岩一样顽固的脑袋,姚三三已经不指望跟他辩驳了。眼见姚连发摔筷子要翻脸,旁边的姚小改赶紧拉拉姚三三,小声劝她:
“不上就不上了,上这三年学又能有什么用?你可别再惹爸生气了。”一边说,一边朝她使眼色——快别说了,你再犟,他打你你能躲掉?
一个家庭中,作为头一个孩子的姚小疼,虽然也是闺女,却相对还受到过关注,作为二女儿的姚小改,就已经是被忽视被嫌弃的了。然而姚小改是十分精灵的,她从来都知道审时度势,早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在姐妹三个当中,也会有心去讨姚连发的喜欢。
上边有比她大的,下边有比她小的,被忽视的孩子,总得自己去争取一些吧?
姚小疼也悄悄扯扯姚三三的袖子。因为张洪菊小产,姚连发本来心情就不好,姚三三非得跟他反犟,还不是要招来一顿打骂?那年代,农村人打骂孩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何况姚家这些被嫌弃的丫头片子?
两个姐的心思,姚三三当然知道,可是,她不能就这样算了。
“爸,你跟妈整天东躲西藏,我跟大姐二姐,还不是自己养活自己?我只要上三年初中,我又不指望你给我上大学,你要怕花钱,我上初中的学费,我不要你管,我自己解决还不行?”
☆、乌拉牛
“你要怕花钱,我上初中的学费,我自己解决还不行?”
姚三三这句话说完,姚连发筷子便摔桌子上去了。
“个小玩意,可把你能死了,养你这无用的吃物就罢了,还学会犟嘴了,你自己解决,你能挣个屁钱?”
姚小疼跟姚小改都吓了一跳,姚小疼赶紧拉住姚三三,怕她再多说一个字,姚连发的巴掌就打过来了。姚小改一把扶住差点叫姚连发碰到的米汤碗,伸手拉住姚连发的胳膊,说:“爸,你别生气,三三她还小,她不懂事,你别理她。”
姚小改回头又喝斥姚三三:“三三,赶紧认个错,别跟爸反犟了。”
姚三三这一刻,脑子里闪现的却是二十几年后,姚连发苍老佝偻,蹲墙根晒太阳的样子。前一世,姚连发终究没能生出儿子来,大姐姚小疼留在家,招赘了个大十几岁的女婿,却从来没把姚连发和张洪菊当回事,夫妻也不怎么和睦。姚小改因为对父母的漠视伤透了心,远嫁外地,出嫁后统共就没回来过几趟。
而姚三三自己呢?嫁到宋家,彩礼都叫家里盖房子了,却什么陪嫁都没有,一过门就叫婆家瞧不起,终究殒命……
此刻在姚三三心里头,上初中已经不是单纯的上初中,而是她能不能反抗姚连发,能不能跟悲剧命运抗争的第一步了。
姚三三脖子一梗,咬着牙说:“爸,我说到做到,我暑假前挣到初中一年的学费,你就得答应我上初中,往后头我自己挣钱交学费,你不能干涉我。”
“我不能干涉你,我他娘的一拳头砸死你。”姚连发气得紫了一张脸,站起来一巴掌就呼到了姚三三头上,姚小疼吓得惊叫一声,慌忙去推姚三三,想叫她赶紧走开,姚连发打不着,过了这事,消了气也就算了。姚小改吓得一把抱住姚连发的胳膊,哀求道:
“爸,你消消火,三三她小孩不懂事,我跟大姐回头数落她,咱家别吵吵叫旁人笑话。”
姚三三推开姚小疼,直直地站在姚连发面前,说:“爸,闺女也是你生的,你不想给我活,你擎管打死,我不过说了几句心里的话,你是我爸你也得讲理吧?我又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走到老天边,这理我也敢跟你讲。你真要容不了我,我这就去西边跳水库去!我就要叫十里八村都看看,我爸是怎么疼闺女的。”
拼了!姚连发重重的一巴掌激起了姚三三心里的酸楚,想起自己上一世撒手去了,撇下两个没成人的女儿,怕也过的是可怜可悲的日子,再想想自家姐妹四个的境况,姚三三真觉得,这样下去,活着也没意思了!
村西不远,有一个当地有名的大水库,小时候,村西头便有个小媳妇寻死跳进去了,尸体泡得涨涨的。姚三三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想起了儿时看到的那个场面,跳水库的话就冲口而出。
姚连发被姚小改抱住胳膊,还没来得及抽手再打,随着一声哭喊,张洪菊拖着孱弱的身子出来了,张洪菊扶着里外屋之间的门洞,哭喊道:
“三三,你怎的这样不懂事?小小年纪,连跳水库的话你都敢说,你还让不让你妈活了?”说着又转向姚连发,哭着数落:“她一个小丫头,也才刚十二岁,她想上学错了吗?落在咱这样的家里,你不嫌她可怜,你不觉着亏心,你就使劲打好了。”
“你还敢说!看看你养的好闺女,小小年纪她反了天了!你自己肚子不争气,掉丫头窝里也就算了,还他妈不省事,你就叫她作死吧!”
“她才多大?她想上学有什么错?”张洪菊哭诉着,“三个丫头,有一个吃闲饭的吗?家里家外还不都指着她三个丫头?你也别打小孩了,横竖是我的错,你找根绳子勒死我,你一了百了!”
“好,好,都长能耐了是吧?”姚连发指着张洪菊,又指姚三三,“好,你自己挣学费,你有本事挣到学费你就上初中,你挣不到钱,你就老老实实来家给我干活,我反正没有那个闲钱!我看还把你能死了!”
姚连发说着,气哼哼地摔门出去了。张洪菊泪眼汪汪看着姚三三,哭。
“三三,你这个丫头,怎么非得跟命犟!你看看村里,男孩子没上初中的都多的是,你就算想上学,你也好好说,你跟你爸那个倔驴犟的什么!再说家里这情况你也知道,要是有钱有势,还能不叫你好生上学?”
“妈,我是年纪小,可我就是不想认命!我什么都听我爸的,这日子就能过好了?我爸我奶他们,就能拿我重视了?妈,这老些年,你都是顺着我爸,对我奶也服服帖帖的,又怎么样?你落着什么好了?”
姚小疼擦了一把眼泪,说:“妈,三三人是小,可她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个年龄,正应该上学的时候,你就由着她一回吧!反正你跟我爸,多数时间也不在家,我跟小改,无非多干点活,也愿意叫三三再多上几年学。”
姚小改走过去扶住张洪菊,说:“妈,你赶紧回去床上,别吹了凉风,三三已经挨了爸的打,你就别再说她了。”
姚三三看着二姐扶张洪菊进了里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在板凳上坐了下来,半天没吱声。
她这样做,是不是对于大姐二姐来说,太自私了?
不,这个家,目前就是看不着前途的一团乱,只有她先找着路了,才能把家里姊妹拉一把。
自己挣初中学费,姚三三这是话赶着话,心一横就冲口而出,然而她也深深明白,自己要想上学,她就只能靠自己解决学费,她爸妈,是不会去顾她的。在姚连发心里头,闺女,就是人家人,早晚有一天要出门子,在闺女身上花钱就是亏了。所以出门子之前,闺女就该是给家里干活挣钱,不然就白养了,哪还能多花钱?
十二岁啊!姚三三看着自己瘦瘦弱弱的小身板,心里头琢磨着,跟姚连发叫板是很豪气,但她这个年纪,一个小女孩,想要挣到哪怕是一分钱,又谈何容易!她不能出远门去打工,也没人会雇用她。
姚三三打听过了,初中一学期的学费,要一两百块,秋末头的时候还好,耧花生,耧地瓜,捡稻穗,一秋天下来总能卖些钱,然而如今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暑假前她要想挣到暑后的学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大不了,热天她可以上街卖冰棍,卖汽水,姚三三记得九十年代初,那种小塑料袋装的汽水很盛行的,小孩子喜欢买,批发来卖能挣到钱的。就是,这个需要些成本。成本,姚三三哪有啊!
“你怎么就这样犟!”姚小改安抚了张洪菊,出来数落她,“你自己也说,反正不指望能上大学,咱爸那人你也知道,他横竖是不会顾你,你一个钱没有,非得上个什么受罪的学?”
姚小疼也说:“三三,等爸消气了,咱再跟他好生商议商议,看他能不能松口,指望你自己挣学费,你以为挣钱容易吗,就你这么小,能干什么?”
“大姐,二姐,你两个别叨咕了,给我自己想想。”
姚三三也是满心烦躁,她一晚上都在琢磨挣钱。过了麦收,姐猴该出来了,她可以捉姐猴卖,然而能捉姐猴的时间一共没多少天,旁的时间呢?
对了,眼下她可以摸乌拉牛卖,只要先凑够暑假后这一期学费,往后就有指望了。
当地人把田螺叫做“乌拉牛”,这时节正是吃乌拉牛的时候,池塘沟渠,水库河道,很容易找到的。当地人吃这东西,自家拎上筐子,随便去哪个河沟摸一半天,也就够炒一顿的了。然而姚三三想到,她可以弄乌拉牛肉,去卖给镇上的饭店。
试试再说!姚三三给自己打气。凡事没有想的那样容易,然而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有了父女的口头协定,姚三三第二天便照常去上学了,那时候放学早,下午两节课,太阳多老高就放了学,姚三三出了学校的门便没有走家,而是从书包里掏出她准备好的塑料袋,顺着学校院墙往南走,一直走过大片的田地,这一片地头上一溜排开好几个村里挖的鱼塘,都是两亩见方的水面,乌拉牛是自生的,她摸乌拉牛,养鱼的人应该不会去管她。
鱼塘的水算不上多清,却也能看见边上浅水里的乌拉牛,黑不溜秋的,大人手指头大小。姚三三卷起裤腿,尝试着下了水,姚三三小心地挪了挪脚,塘泥有点滑,这是人工挖的鱼塘,边上应该不深,然而再往里头,至少也有一两米吧。这要是一不小心,滑进深水里,就她这小身板,肯定淹没头顶。
光脚踩到那又滑又软的泥,姚三三退了回来。这样不行,滑进去淹死了都没人知道。姚三三只好蹲在水边上,伸手进去捞,倒也能捞一些,再往远处,眼睛看得见,她那小短胳膊却够不着了。
姚三三勉强摸到了一碗多乌拉牛,眼看着太阳西坠,四周渐渐安静得吓人,便匆匆离开。她回到家里,顾不上干别的,先找了个盆,把刚摸到的乌拉牛倒进去养起来。
姚小疼跟姚小改已经回来家了,姐两个不用谁安排,各自忙碌着。姚小疼喂猪,姚小改便去弄晚饭。看到姚三三拎了一小包乌拉牛回来,姚小疼忍不住问:
“三三,你弄这一大捧乌拉牛做什么?吃也不够啊!”
“不是吃的,弄多了,我挑肉卖。”
姚三三舀了一瓢清水倒进盆里,转身便去设计她琢磨的“专用工具”,她翻出一截铁丝,没有合用的小眼渔网,便找了块粗纱布,缝成茶杯大小的口袋,穿上铁丝,做成了个简易的网兜,又找了个一米长、手指粗细的直溜棍子,试了试,蛮结实的,把那小网兜紧紧扎在棍子上,便做成了一个简单好用的捞网,拿在手里一试,还蛮趁手的。
这样她不用下水,就能捞到远一点的乌拉牛了。鱼塘里的乌拉牛并不多,星期天的话,她可以去水库摸,那里更多。姚三三看着手里的捞网,露出了一个笑容。
☆、挣到钱
姚三三把乌拉牛用清水养了,又自己做了个趁手好用的捞网,正满意地拿在手上,姚连发回来了。这时节没什么大活,姚小疼、姚小改姐妹俩每天也就是下田除草,顺便打猪草喂猪,这两天,姚连发每天吃了饭就出去,好吃下一顿了就回来,他做什么去了,没谁知道,也没人问他。
姚连发经过姚三三身边,瞅见她拿着自己设计的捞网,也没搭理,就进了里屋,去找张洪菊说话。
“我这两天找了个阴阳先生,去看了咱家老祖坟,他说西北角那片坡地,有个水沟不好,是毛病,走风水的,主不旺长支,咱这一大户,我正好是长支长子,怪不得总也没个男孩。”
张洪菊就问:“那要怎么弄?”
“填上。我等回找家里老辈们说说,明天我找几个人,去给它填上。”
姚三三端着钢精锅走进外屋,听到里屋这段对话,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老祖坟风水不好之说,姚连发已经不是头一回提了,记得他还找人来看过房子风水,大概就因为这种封建迷信,才横下一条心非得要生个儿子不行。
晚饭是棒子煎饼,喝开水,姚小疼弄了个蒜茸炒辣椒,切了一小碟子咸菜。姚小改一边倒水,一边叫姚三三:“三三,去剥一把葱来卷煎饼。”
姚三三出去剥葱洗葱,姚小改叫姚连发:“爸,吃饭了。”
姚连发从里屋出来,接过姚小改递给他的煎饼,坐倒吃饭。姚小疼端着一碗葱花汤的挂面进来,端去里屋给张洪菊。蒜蓉炒辣椒,今年家里种的辣椒是那种“气死鸡”的小尖椒,辣死个人,要是兑了旁的菜炒,姚三三还将就吃一点,光炒辣椒,姚三三是不怎么敢吃的,便拿煎饼卷了一棵小葱,就着咸菜吃。
两块煎饼下肚,姚三三喝了多半碗开水,便赶紧去写作业。小学临近毕业,作业是很多的,而且她如今做作业总有些吃力,忘得太多了,这两天上课的时候,总觉着脑子有点跟不上老师的节奏。
不过,小学的知识毕竟浅些,姚三三决定,要尽快把整个五年级的课本复习一遍,以她成人的思维,要把这两册书的知识吃透,只要肯下功夫,应该有门的。
姚三三在昏黄的白炽灯下打开课本,先写今晚的作业。她写了几个字,抬头看看房梁上的灯泡,家里用的灯泡是十五瓦的,那灯泡也不知用了多久了,灰突突的,屋子本来也灰突突的,吸光,在这灯光下看书写字,总是累眼吃力。
“大姐,咱换个25瓦的灯泡吧?”姚三三悄悄跟姚小疼说。
姚小疼抬头看看灯泡,露出一丝为难,用15瓦的灯泡,本来就是姚连发叫的,说省电,可是,别说三三写字看书,就是姚小疼、姚小改在灯下缝鞋垫,也是有点暗了。可这个灯泡没坏,非得要换的话,姚连发大概又要嫌费电费钱了。
姚连发吃过晚饭出去了,大概是找老家商量填沟的事情了吧,毕竟祖坟上头做一些改动,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姚三三索性搬了个凳子站上去,把那灯泡一拧,屋子里便陷入黑暗了。
姚三三摸着黑下了凳子,就进了里屋找张洪菊。
“妈,外屋灯泡闪坏了。”
“闪坏了?怎么坏了呢?”
“时间长了,谁知道它怎么坏了!”
“那叫你大姐再去买一个吧,总不能这样摸黑。”张洪菊说,“那抽屉里你找一找,兴许有钱,没有就得等你爸回来了。”
姚三三拉开左边的抽屉,翻了半天,找到两张一毛的,中间抽屉锁着,三姐妹也不敢随便开,姚小疼从身上又掏出两张毛票,这是往常姚连发不在家,给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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