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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丝入味_烛霄-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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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是谁?这个楼层里其中一个不曾谋面的邻居么?

    沉稳的脚步声徐徐靠近,宁夏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本能地转投向走廊的另一头。

    她以为只会草草地扫一眼,孰知,就这一眼,整个人都傻住了。

    来人双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步伐稳健而随性。

    深蓝色的格纹西装,浅色的真丝印花领带,又是一身常人难以驾驭的装扮。

    竟然是他!

    他见到她似乎也愣了一下,宁夏挂上笑容,“我很好奇,你也住这里么?”

    然后,宁夏眼睁睁看着他别开目光,侧身面对电梯口,留给她一个疏淡的侧脸,“嗯。”一个“也”字足以说明一切,他轻点头,却不看她。

    走廊静悄悄,宁夏的心情也静悄悄。

    她不矮,可他的个子却很高,和那天他送她回家时一样,她站他旁边需要微仰脖颈才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睛。可这样会很累。既然累,那她何必要看他?

    宁夏不再开口,垂下脑袋,百无聊赖地踢踏鞋子。

    电梯抵达11层,门自动打开时,她依然低着头不动。她让他先进,反正电梯跑不了。

    “宁小姐。”他这样叫她,和那天的称呼一模一样。

    真庆幸自己没有像那天一样厚脸皮地喊他“大哥”。

    宁夏淡定地“嗯?”了一声,抬头发现他右手抵着电梯,以防自动关闭,一张俊脸微微侧过来,却没有看着她。

    他说:“你不进去?”

    “进——!”宁夏轻而缓地拖了个长音。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没客气,率先走了进去。

    两人一左一右挨边站,中间隔的距离足以再插一个人。

    微热的密闭空间,谁也不说话,不过倒也不觉得尴尬。

    指示器上的数字逐渐递减,变成7时,宁夏眼睛一斜,突然问:“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话题来得突然,他表情淡淡,“你问。”

    “你名字怎么写?”宁夏语气随意又轻快。

    他终于轻轻瞥过来一眼,宁夏立刻挂上笑容展现友好。可她不笑还好,这一笑,他反倒眉间多了道浅浅的折痕。

    宁夏心脏咚地一下,遇见他果然就别想有好心情。

    “四川昭觉县的那个昭觉。”那一眼很快结束,他转而目视前方,言简意赅。

    宁夏一愣,“地名?”

    她发誓,这句话绝对没有嘲笑的意思。可也许她没有掌控好语调。

    “对,地名。”叶昭觉拧眉再次看向她,嘴角微勾,“你叫宁夏,不也是个地名?”

    她静一秒,笑容灿烂,像是讨到了一个大便宜,“这么说来,我好歹是个自治区,你只是个小县城。”

    话音带刺,是她一贯的嘻哈式攻击手段。

    以为他不会听出来,可他居然沉默地把脸又正了回去,一副不愿再多看她半眼的样子,“哦,恭喜。”

    “……”什么意思?

    电梯门开,哗哗的雨声清晰分明。他走在前面,宁夏跟在他背后两步开外。他背影挺拔,格纹西装的活力在他身上被转化成一种内敛的张扬,格外矛盾。

    就像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用四个字概括就是:莫名其妙。

    看她的眼神莫名其妙!对她的态度也莫名其妙!

    他刚行至公寓门前,就立刻有人等候多时地迎上来,主动递上一柄黑伞。

    宁夏停住脚步,看见他把伞撑…开,从容不迫地走进雨幕里,雨点噼里啪啦砸在伞面,声音越飘越远,直到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而那个给他递伞的男人坐进了主驾驶位。

    车子扬长而去。

    。。。

第15章 chapter15

    宁夏讨厌雨天,就算走路再小心谨慎,鞋子还是会溅上泥水。

    偏偏这场雨一下就是一星期,天色阴沉得就像老天爷没完没了地在发脾气。

    她只不过稍稍抱怨了两句,姜熠然就见缝插针,说:“驾照和男人,我不是都给你指明方向了么。”

    他总是冷不丁地在她耳边提考驾照的事,宁夏也有点烦了,“你说你这样有意思么,我不想考就是不想考,你逼我也没用。”

    她背起包去上班,背后响起姜熠然难得正经的嗓音,“宁夏,你得克服心理障碍。”

    回应姜熠然的,是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可他并不知道,宁夏在关门转身的那一刹那是有多么呆滞。

    对面1110的那扇密码门突然向外推开,叶昭觉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简直就是惊吓!

    宁夏脸色微僵,慢半拍地招了招手,“嗨,没想到我们住得还挺近。”

    “我也没想到。”他淡淡说了句,勾了勾唇,然后迈步向电梯间的方向走。

    宁夏举步跟上,说实话,一周都没再见过他,还以为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只不过把这里当成临时住所,不会常来呢。

    再次一同守在电梯旁,仿佛情景重现,就连那日被不痛不痒咬了一口的感觉也像是被复制了过来,宁夏心情有点不顺畅。

    进电梯,依然一左一右靠边站。

    宁夏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这话一出口,她就直觉坏事了。

    这个叫叶昭觉的男人目光犹如清酒,不凉不热地扫过来,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宁小姐,如果我说不能,是不是以后再碰面你就不会又有其他问题?”

    宁夏恍然忆起,一星期前同样的地点,她也是以类似的话开头,询问他名字的写法。

    这男人究竟是记性好?还是因为被她膈应了所以才记忆深刻?

    管他是什么!她笑笑,“那我就不清楚了。我这个人呢,想一出是一出,以后会不会再有问题根本说不准。”

    两手扣在身前,她捏着单肩包的肩带,一改平日和人说话时必与其对视的习惯,只赏给他一个侧脸。

    宁夏皮肤白,生得娇俏。夏天热,酷爱扎丸子头,将所有头发都一骨碌地绑成一团,额前只余一小撮碎发。额头光洁饱满,侧脸线条柔和,卷翘的睫毛又密又长。

    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叶昭觉想,他一定是魔怔了才会不敢正视她那双笑意绵绵的眼睛。

    “你想问什么?”他笑一声,目光挪开。

    电梯在这时抵达1层,门外无人。

    宁夏没料到他会松口,愣了一秒,直截了当地问:“你只是偶尔过来住,还是就住在这里?”

    “住这儿。”他抬步迈出,轻描淡写的回答从前方飘来。

    宁夏怔在电梯里,心想,真倒霉!

    她几步追出去,与他并排,“我也觉得这个辰良公馆无论是环境位置还是户型结构都很不错,没想到连你一个土豪都会选择住这儿。”

    叶昭觉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着她。

    宁夏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注视她呢!

    不得不说,这人的确很好看,他的好看不是胜在颜,而是气质。虽然每次见到他,他都是一身张扬外露的亮眼着装,但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矜贵是骗不了人的。

    这是个不好相与的男人。但是,从他和叶晓凡的相处上来看,他同时也是个温柔的男人。不过,他的温柔很有限,对待像她这种非亲非故的人,别说温柔了,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时有时无。

    比如现在,他虽然低头看她,唇角也微微有些上扬,但眼睛里却是几乎没有温度的。

    他轻笑一声,“宁小姐,你说话很讲艺术。”

    宁夏:“啊?”

    他道:“你并不希望我住在这里,甚至想要知道原因,于是你借机打探,主动将辰良公馆夸赞一番,从而机警地试探我的想法。”

    宁夏装傻充愣,笑眯眯地迎视,“你脑洞好大呀,是不是你们这种做大生意的,脑子的构造都和常人不一样?”

    他眼神闪了一下,转瞬即逝,很快恢复平静,“你是说我脑子有病?”

    “……”

    宁夏错愕不答。

    而他唇角微勾,目光幽深,“说话的确是一门艺术,可惜你学的似乎还不过关。”

    “……”

    乌云满天,空气闷热得惹人浑身难受。宁夏觉得,她胸口更闷。

    还是那辆黑色轿车,也还是那个司机。司机恭敬拉开车门,他弓身坐进车里,头低下时,眼睛越过车顶望过来一眼,沉静的眸光寡淡而悠长。

    宁夏抿着唇,不言不语不笑,像是被揭了皮,一时之间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她挺意外的,这个男人要么不拿正眼看她,要么就啪啪啪打她的脸,世界上像他这样的神经病还真是不多了呀。

    嗯,有钱人,任性!

    让宁夏万万没想到的是,很快,一个更加任性的有钱人上门找她来了。

    店员小芳进厨房告诉她店里来了个气势汹汹的女人要见她,如果不是有人在前面拦着,那女人就直接闯进厨房了。

    宁夏刚把奶油奶酪和细砂糖一并放入搅打盆里,闻言抬起头,轻轻拧了眉。

    “她长什么样?”

    小芳眼珠转了转,“是个美女,打扮得很讲究,小贝悄悄跟我说,她浑身上下都是高档名牌。”

    符合相同描述的女人海了去了,但宁夏认识的、又刚好会找她麻烦的,也就只有一个。

    她立马想到了是谁,洗干净手,脱了外面的厨师服走进店里。

    她猜得没错,果然是卢晓。

    清溪路分店的座椅是吊起的藤蔓秋千,卢晓坐在秋千上慢慢摇,等到她来,傲慢地抬了抬眼,“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宁夏从裤袋里摸出手机,语气随意,“哦,静音。”

    她难得没发火,“找你还真费劲。”

    宁夏也刚好想问这个,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以姜熠然的脾气,不可能告诉她。

    小贝送上一份草莓巴菲露,眼睛在卢晓身上乱瞟,宁夏敲桌,无声警告,她脸一红,讪讪端盘离开。

    卢晓挖一口最上面的果浆,冷哼道:“你们总店有人事表,我抢来看了看。”

    她毫不避忌“抢”这个字眼,甚至当成胜利和荣耀。

    宁夏无语,“费那么大劲,究竟找我什么事?”

    卢晓放下铁勺,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地说:“我要你到万斯年继续工作。”

    宁夏不吭声,直直看她两秒,随即站起身就要返回厨房。

    “你给我站住!”卢晓迅速叫住她,“你听我说完!”

    宁夏扭头,“听你说什么?愿赌服输?不能耍赖?”她点了点自己额头,“你看我头上写了什么,无、赖!我就是个无赖,不服你咬我啊。”

    她痞痞地笑着,把卢晓恨得牙痒痒。卢晓深吸气,面色紧绷,却迟迟没有发泄。

    宁夏感到稀奇,站立不动,静静看着她。

    她高耸的胸脯一起一伏,尽管眼睛瞪得大大的,可似乎在极力克制脾气,瞧着像有什么顾忌,抑或,有求于人。

    这下,宁夏更加好奇了。

    她倏地发出一声自嘲的笑,素白的双手交握在桌沿,紧紧攥着,头颅低垂,盯着桌上吃剩的草莓巴菲露发怔。

    宁夏没有出声,直到听见她说:“宁夏,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宁夏不动声色地提起戒备。

    她扬眉望过来,一字一顿,“你去万斯年帮我,我答应你不会再去找姜熠然。”

    宁夏笑了,“卢晓,请你不要给不爱借机找理由好么?如果这都可以拿来做交易,那你的爱情未免也太廉价了。”

    “倒追了三年还不够廉价?”卢晓目光凉透透地剜向她,“追姜熠然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掉价的事,既然准备结束,当然要一次性回够本。”

    “你真是无药可救。”宁夏失望得什么话都不愿多说了。

    卢晓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眼神直勾勾黏着她,“给句痛快话,交易你做不做?”

    宁夏:“我考虑一下。”

    “多久?”

    “三天。”

    “不行!”卢晓拔高嗓音,“明天,明天必须给我答复。”

    宁夏微微怔愣,心中已有怀疑,“你让我帮你,帮你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到时我自会嘱咐你。”她起身,走过宁夏身边时停顿了一下,威胁似的在宁夏耳边说,“我知道你们搬去了辰良公馆,如果你拒绝交易,我不介意搬过去和你们做邻居。”

    “好啊。”宁夏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浅浅一笑,“我有个邻居挺奇葩的,你来刚好凑成双,说不定可以负负得正。”

    “……”

    卢晓怒气冲冲,宁夏却恍若未见。

    ***

    晚上回到家,宁夏破天荒没有做她的创新甜点,而是抱膝陷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调着电视频道,慢慢打发时间。

    姜熠然一回来就见到她猫一样的懒散样子,他轻哼:“还没出师,就自己给自己放假偷懒?”

    宁夏看电视不理他,没过一会,她整个人就歪倒下去,比泥还软。

    姜熠然走上前顶起膝盖戳她,“起来,要睡觉就回屋,在这儿睡着了别指望我抱你上去。”

    宁夏没动,保持双腿蜷缩在胸口的睡姿,眼珠上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诶,我说,好多年没女人,你不寂寞么?”

    姜熠然眉间一敛,没好气,“你寂寞空虚就直说,少往我身上推!”

    宁夏翻个身,对着沙发背,闭上眼睛,“我又没人追,不像你市场大,单一个卢晓就够折磨死人了。”

    姜熠然听出一丝不同寻常,“她又找你麻烦?”

    “没啊。”声音瓮声瓮气的,有种即将睡着的迹象。

    姜熠然满头黑线,毫不客气地拎起她,“起来,回房去睡。”

    宁夏微眯眼,软趴趴地坐起身,一边找鞋一边随口说:“其实吧,大小姐人是有点刁蛮,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姜熠然挑眉,嗓音轻慢,“你确定是有点刁蛮?”

    “不是有不少男人认为刁蛮也是种小可爱嘛。”慢吞吞汲上拖鞋,宁夏打哈欠站起来。

    姜熠然态度不变,“让她对别的男人可爱去。”

    宁夏懒懒地看他,“就这么讨厌她呀?”

    姜熠然笑着反问:“你很喜欢?”

    她扭头上楼,眼底划过一抹情绪,嘴上却一派缱绻困意,“我睡了,晚安。”

    “明天我正好去你们店,我送你。”姜熠然抱肩,施恩道。

    宁夏背对他挥手,“谢谢啊。”

    。。。

第16章 chapter16

    翌日在地下停车场碰见叶昭觉,宁夏已经不觉得意外了。

    尤其是看见比邻的车位停着的那辆沃尔沃suv竟然是他的,她不禁感到好笑,没必要什么都挨得这么近吧……

    叶昭觉比他们早到一步,当她和姜熠然走到车前时,他正手扶方向盘将车从一字型停车位开出来。

    车在宁夏身前转弯,他透过挡风玻璃不经意地瞥来一眼,宁夏神色平常,笑容却难得吝啬了一回。

    留意了一下车牌号,这时,姜熠然站她旁边随她一同盯着远去的黑色车尾,语气不明地说:“先前看上人家的车,现在连人也不打算放过了?”

    宁夏笑吟…吟地说:“是啊,人也看上了,您老会帮忙么?”

    “不帮。”姜熠然想都不想,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答案够新鲜,宁夏笑问:“为什么?”

    他头偏过来,极度不满,“把你嫁到隔壁和没出嫁有什么分别?”

    “你知道他住在……”宁夏急忙闭嘴。

    “住在什么?”姜熠然眯起桃花眼,“你早就见过他?”

    没什么好隐瞒的,宁夏点头,“他是晓凡的堂哥。”

    “哦?他认识你?”他眉一挑。

    “认识啊。”

    “你确定?”怀疑的语气。

    “……”宁夏瞪眼。

    “唉。”姜熠然并未适可而止,而是深深叹气,“我大外甥女魅力不够。”

    “……有病吧你。”宁夏转身,面无表情地上车坐好。姜熠然站在车头与她相望,她降下车窗,头探出去,“快开车,赶着上班!”

    她脾气冲,姜熠然更冲,“催什么催。”

    ***

    宁夏还没抽空和卢晓联系,她就自动打过来了,“怎么样,想好没?”

    姜熠然正待在厨房听清溪路分店的两名高级蛋糕师汇报近期的工作情况,宁夏从厨房里退出去,一路走到货仓后门外的胡同里。

    卢晓等急了,不停地“喂”。

    宁夏说:“别喂了,我在。”

    “你搞什么名堂?”

    持续一周的阴雨天终于放晴,胡同另一边是一堵斑驳的水泥墙,墙外是一片二十年光景的居民楼,再然后是这周围的商业区,高高矗立的万斯年酒店在方圆百里内格外醒目。

    “是我想问你,你搞什么名堂。”宁夏遥望那栋标志性建筑,“说吧,这回又想借谁整我?”

    “整你?”卢晓冷笑,“你人都走了,我何必求死求活地再把你弄来?”

    宁夏对废话没兴趣,“你不坦诚,傻子才答应。”

    听筒里传来杂乱的气流声,是卢晓急促的呼吸,“总之我没想整你也没想害你,你来万斯年上班,我不会找你任何麻烦!”

    宁夏不为所动,“不对,你一定有目的。”

    卢晓急冲冲质问:“我在你眼里人品就这么低劣?”

    “是。”

    “……”

    那头瞬间沉默,过了会,突然隐约响起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宁夏一惊,胸腔憋着气,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别不是被她气哭了吧?

    宁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

    “我好得很!”卢晓咬牙切齿。

    宁夏不由吁了口气,这样的口吻才符合大小姐的本性嘛。可,她刚刚的确是哭了吧,她好像没有听错……

    她仍在惊疑不定,这时候,卢晓又开始呛声,“宁夏,过了这村没这店,别指望以后我还会拿姜熠然和你做交易!”

    这话说得好像她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宁夏说:“哦。”

    卢晓恨得牙痒痒,“你拽,当我什么都没说!”

    宁夏却笑了,“我答应你。”

    “……什么?”

    她重复一遍,“我答应你了。什么时候报到?”

    “你刚才不是……”

    “耍你呢呗。”

    “……”就像吃出了一嘴鸡毛,卢晓登时暴跳如雷。

    ***

    宁夏望一眼瓦蓝瓦蓝的天,心情愉悦地收了线。

    一扭头,看到姜熠然抱臂站在门后,安安静静的模样,神色难辨。

    宁夏吓一跳,“拜托你当门卫之前先出个声好不?”

    姜熠然不理会她的虚张声势,走上前问:“你答应她什么?”

    “什么什么啊?”宁夏欲绕过他回厨房,他往左迈一步,拦住,眼神不放过她。宁夏撇嘴,“真没什么,就是去万斯年上班而已。”

    姜熠然皱眉,“又要去?”

    宁夏耸肩,“卢晓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虽然她说话方式和往常别无二致,但我总感觉怪怪的。”

    “所以你同情心泛滥,想要帮她?”

    “不,我还没有愚蠢到同情敌人的地步。”宁夏咧嘴一笑,只说一半,“纯粹只是好奇她为什么会找上我。”

    姜熠然脸色有点不好,“别忘了好奇心可以杀死猫。”

    宁夏踮脚拍拍他肩头,“要相信你外甥女的智慧,她可是个天才。”

    他挥开她的手,双手插裤袋往回走,一脸的认同,“嗯哼,天生的蠢才。”

    “……”

    ***

    店里员工听说宁夏暂时不做了,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凑一起商量搞一次聚餐。宁夏举双手赞成,并提出做一份轻乳酪蛋糕带去当餐后甜点。

    一众女孩举手欢呼。

    聚餐地点在附近一家川菜馆,热热闹闹吃过饭后,切好的蛋糕分到每个人手里,小芳一连声嚷嚷:“糟糕,晚上吃这么多,要长胖了。”

    小贝说:“不会啦,轻乳酪很健康的。”

    小芳问宁夏:“小夏,是不是啊?”

    宁夏已经不客气地咬了好几口,虽然她做的那些创新甜点都未能达到姜熠然的要求,但类似轻乳酪蛋糕这类普通甜点她还是手到擒来的。

    她舔舔嘴,说:“这就要看你们对健康的定义是什么了,如果是‘低脂、低糖、低热量、低胆固醇’,那任何甜点都不会是健康食品。”

    “啊?!”集体失望。

    宁夏笑笑,满足地又往嘴里送…入一大口,“安啦安啦。命里有时终须瘦,命里无时胖成球。今朝有甜今朝食,明日更肥明日忧。”

    有人跟着起哄,“那我们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不好?服务员,再上四瓶啤酒。”

    小芳摇头,“四瓶?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

    “哎呀,别扫兴嘛,难得开心。”

    “就是,开心!”

    ……

    记忆里最疯狂的一次醉酒是毕业前班级最后一次聚会。

    叶晓凡刚失恋,她陪她喝酒喝到上吐下泻,从饭店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唱歌,唱的是《草泥马之歌》,当疯疯癫癫地哼唱“噢,卧槽的草泥马,噢,狂槽的草泥马”时,惊呆了所有小伙伴。

    用他们后来的话说就是:你能想象出两只草泥马每唱到一句草泥马就恶狠狠地指着我们的那种蛋疼的场面么?卧槽的草泥马!

    ***

    宁夏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她前前后后喝得不多也不少,脑子勉强清醒,脚步有点虚浮。

    辰良公馆的户外景观宛如一座座串联式的袖珍公园,园路线上每隔一段就会设置休息长椅,喷泉、花架、雕塑等各种小品比比皆是。

    宁夏松软地坐在一处长椅上小憩,她仰面向后靠,静谧的天幕如同深蓝的绸带,点点繁星汇聚,似镶嵌的宝石闪闪夺目。晚风飒飒,背后的栾树沙沙作响,宁夏看着头顶的星空,鼻息间全是夏天独特的味道。

    不远处的路灯洒下柔柔的光线,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具有安眠的神奇魔力,宁夏神经一点点放松,双眼慢慢地阖上……

    让她眯一会,只眯一小会……

    不时有车经过,轮胎行驶在水泥路,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哗一下过来,呼一下过去。宁夏想起室友说,那天她和叶晓凡边唱歌边哭泣,哭声伴随着反反复复的“草泥马”惊天动地。没人问叶晓凡为什么哭,因为这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可她哭什么呀,看叶晓凡哭得伤心陪着一起?

    突然间一阵水意浸透了眼睛,宁夏从原本坐着的姿势缓缓地跌落下去。

    她眼睛动了动,却并未睁开,直到额头抵在一个硬硬的木板上,她才迷迷糊糊地掀开一条细缝。模糊的视野里,好像出现了一抹亮色。是蓝色么?

    尚未看清,那亮色越靠越近,像一块布劈头盖下,整个视线全部变成这个颜色。

    紧接着,一个沉磁好听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问:“醒着?”

    她把眼睛睁开,瞳孔缓慢对焦,“是你啊。”顿了下,她笑容收敛,有点不开心,“倒霉!怎么又遇到你了!”

    叶昭觉眼波微动,只居高临下地静静凝视她。

    有什么液体从眼角滑落下去,她一怔,随即伸手去擦,边擦边从长椅上爬起来,抬头看天,“下雨了么?”

    她脸酡红酡红的,离着近点便会闻到一股啤酒的气味。由于背光,叶昭觉一开始并未看见她泛红的眼眶。

    她站起身,迎着暖橘的灯光酿跄地迈出一步,眼角未擦干净的湿…润处闪过一道微光。叶昭觉看在眼里,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咦,没下雨啊。”她纳闷地犯嘀咕,然后又继续迈步,晃晃悠悠地走起内八字。

    “的确没下雨。”他走在她身后。

    她回头看他,雾蒙蒙的眼睛弯成月牙,“你说什么?”

    这双爱笑的眼睛里不该有伤悲。

    他眉心淡淡打了一个结,“天气没变,是你的心在下雨。”

    宁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低低笑起来,“呵呵,神经病。”

    。。。

第17章 chapter17

    “呵呵,神经病。”

    宁夏吐出“呵呵”的时候,由于发音的关系,呵出了一团酒气。夏风拂动,酒气在空气中化开,只有一小缕极淡极淡地扑入叶昭觉的鼻端。

    碰巧这时宁夏脱口而出一句“神经病”,他眉间折痕加深,盯着宁夏的眸光墨染一般深沉。

    宁夏不看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遇到一个小台阶,双脚定住,倏尔抬腿一跳。

    叶昭觉没有追,就这样看着她。

    她悠着手里的包,一圈、两圈、三圈……

    嘴里喃喃自语:“回家咯。”

    啪地一下,包失去向心力,甩出老远。

    宁夏动作停滞,迟钝地看着那个方向,有点呆呆傻傻。

    手腕被握…住时,她更是反应不过来。待看清楚是谁,顿感莫名其妙,“你干嘛?”

    对方言简意赅,“回家。”

    宁夏脑袋卡壳了,他力道不大,但她却忘了挣扎,被他牵着往他停车的地方走,“你有病吧。”她笑得大声,“我和你又不是一家。我们还是各回各家,各找各……”

    最后一个字愣是没吐出来,她停住了。

    叶昭觉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她塞进去,然后去捡包。

    她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他轻推她进去,她便机械地把留在外面的两条腿也一并收入车内。

    叶昭觉站在车门外,两只手随意地一搭,头低着,和她一样没什么表情,“安全带系上。”

    宁夏闻声小幅度地扭过头来,他们一个在车外低头,一个在车内抬头,视线对上,宁夏呆滞滞,叶昭觉也滞了一秒。

    之前她的眼眶只是有点泛红而已,而现在,已经红透了。

    什么生物最让人头疼?

    喝醉酒的女人。

    重点是,他看见了还不能不管,这个才最头疼。

    宁夏似是突然脑袋灵光了,头扭正,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看你。”

    “……”

    叶昭觉一怔,哭笑不得。

    略作思忖,他弓身探入车内,给她系上安全带,离得近了,他不自在,宁夏也不自在。

    宁夏别扭地动了动,嫌弃地昂起下巴离他远远的,眼珠下瞟,盯着他乌黑乌黑的头发,手一扬,啪地拍下去,“你干什么呢,老实点!”

    叶昭觉整个人僵住,其实她拍下来的那一掌并不重,可骄傲如他,竟然毫无防备地被个外人打了。

    这种复杂的心情,前所未有。

    啪嗒扣好安全带,他头抬起来,手撑在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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