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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纺织厂花-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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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部穿戴停当,陡然从窗户玻璃中望见自己,真是当个纺织工人都是个有气质的纺织工人呢。
  如此想着,何小曼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丁砚说的话。他说过,让自己穿着纺织女工的工作服拍一张照片寄给他呢!
  之前以为十月初就能上班,却没想到一来二去拖到了十月底,他十一月份要跟导师出去呢,现在写信,再寄到北京,只怕时间都来不及了吧。
  “何小曼,你穿工作服都这么好看!”汤丹发出由衷的赞叹。
  何小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按了按纺织帽:“真的吗?我看你也很好看啊。”她笑吟吟的,伸手替汤丹也拉出几根发丝,瞬间,汤丹就少了几许土气,变得浪漫起来。
  一个中年女人走进仓库,一眼望见何小曼:“咦,这不是王秀珍家丫头吗?”
  看来是小时候见过自己的阿姨,何小曼很有礼貌地回答:“阿姨好,我是小曼。”
  “长这么高了啊,比小时候更好看了。”
  余杏娣惊道:“王秀珍?就是生了病,从我们织布车间调到成品间的王秀珍?”
  中年女人道:“是啊,办了病退回家了。小曼这是顶替进来了吧?”
  余杏娣却摇摇头:“不啊,何小曼是临时工招工进来的。”
  中年女人啧啧嘴:“也亏她舍得,蛮好一个丫头进来当临时工。”
  众人都以为何小曼会尴尬,望向她。她却不以为意,反而面带笑意:“总归是招工嘛,不管什么身份了,总归能进来学技术就好。”
  顾峰笑了:“这小丫头倒是沉稳的,不像刚毕业的,屁事都不懂,就知道吵吵。”一下子就把其他四位得罪了,恶狠狠的目光齐齐地投向他。
  进车间,必须将工作服和工作帽全部穿戴好。五个姑娘有些紧张,相互检查了好几遍,终于确认可以了,余杏娣这才让她们戴上口罩,然后带她们进了车间。
  一进车间才知道,刚刚在外头听的,哪里能叫巨响,最多就是噪音。车间里轰隆隆的织机声,才真叫震耳欲聋,让人销魂到颤。抖。说话完全听不见,俯到耳朵用尽全力大喊,有可能听到点音,但也不一定听得清你在说什么。
  车间很大,一行行的织布机几乎漫无尽头,纺织女工们穿梭其间,认真地观察着一点一点织就的布面,一旦有哪台机器因为断了线而停工,女工们必须及时发现,并快速接上线头,让织布机恢复正常工作。
  余杏娣带着五个姑娘在织布机间行走,眼见着其他四个陆陆续续被安排给年龄较大的女工,却又带着何小曼一直走到最纵深处,交给了一名正低头认真看布的女人,并俯在女人耳边大喊了几句什么,可惜何小曼近在咫尺,却一个字都听不见。
  那女人转头,像看布一样,认真地看了看何小曼,露在口罩外的眼睛很漂亮,却也很冷漠。


第42章 师傅叶美贤
  车间里实在很吵。余主任显然今天安排几个临时工; 吼得有点累了,不想再和巨大的织机声抗衡; 拍了拍何小曼的肩,示意她要跟着师傅好好干。何小曼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师傅没有摘口罩,而是望了何小曼一眼,继续在织机间走动起来。
  对于织机挡车工来说; 她们的任务其实不是亲自去织布; 虽然还只是八零年代,但织布机的技术也已经比较成熟; 只要将纱锭与梭子装配到位,余下的织布动作,织布机都会自动完成。而织机挡车工要做的其实是善后; 也就是完善织布机无法完成的一些细节与疏漏; 断线、串线、打结等等; 都需要挡车工亲自处理。
  所以她们需要不断地来回巡视织机; 及时发现织机自动工作时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并解决。
  何小曼殷勤地跟在师傅身后一米左右。师傅走,她也走;师傅停; 她也停;师傅偶尔看到织机上的停经片掉下,就会过去检查处理。何小曼差点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也没看清师傅接线头的手法。
  没多久; 她的腿就有点迈不动了,跟着师傅值机时; 偶尔会望见同来的临时工; 那个白白的微胖姑娘已经在不停地换腿抖腿; 显然也很累了。但没人敢坐下来休息。
  何小曼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去捶腿。她知道,一名好的织机挡车工,首先就要能走路。挡车工每个人值的织机数量,取决于挡车工的业务水平,也取决于布的品种,最少的一人看四台,最多的一人可以看到十几甚至二十台,来回不断地巡视,一天下来走过的路几乎可以从本市步行到邻市,绝对不是开玩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汤丹已经跟在师傅后面去吃饭。何小曼不敢问,见师傅极快地将每台织机的梭子又检查了一遍,这才和当值的机匠打了个招呼,摘了口罩对何小曼道:“吃饭。”
  隆隆的织机声中,何小曼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只是从她的神情和唇形,猜到了这两个字。
  这也是何小曼进了车间以来,第一次看到师傅的长相。师傅长得非常漂亮,戴着口罩的时候,一双眼睛已是明媚动人,一摘口罩,原来口罩的遮掩之下,五官明艳,生得竟似电影明星一般。虽说已不再年轻,大约有三十多岁,但别有一番成熟风韵。
  但,如此明艳照人的长相,配的却是淡漠冰冷的表情,哪怕望向何小曼这个徒弟,也是冷冷的,和其他师傅们收了个徒弟的得瑟劲头完全不同。
  何小曼去柜子前,从包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饭盒子,跟着师傅出了车间。
  一出车间,天地从未有过的清静,耳畔甚至会出现“滋滋”的幻觉,提醒自己终于摆脱了那恼人的巨响。
  “师傅您好,我叫何小曼。”憋了一上午,何小曼终于敢开口说话,并且确定师傅一定能听得到。
  师傅点点头,却并没有多和蔼:“我叫叶美贤,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声音也很好听啊,温和而有磁性,纺织厂都是大嗓门,这样淡定的声音真的蛮少见的。
  “谢谢叶师傅。”何小曼心想,看来师傅不太爱说话啊。
  果然,叶美贤道:“我是第一次带徒弟……”
  何小曼赶紧道:“我也是第一次当徒弟!”
  这话一出,叶美贤很是意外,见这孩子如此机灵,倒也有点忍俊不禁。点点头:“我不会热情,但也不会嫌弃你。徒工最晚三个月满师,何时能独挡一面,看你自己努力。”
  直觉告诉何小曼,叶美贤和其他挡车工不一样,她平缓的语气、讲究的用词,以及平静的眼神,都不似寻常车间女工。
  “师傅不嫌我笨就好。下午再打结,麻烦师傅慢一点,我怎么都看不清……”
  “那不可能。”叶美贤直接打断她,“值机的时候,任何动作都慢不了,赶的就是时间。”
  何小曼吓得不敢再说话。看来真是第一次当师傅,完全不懂如何当个“好老师”啊。不过何小曼有些不明白,明明姚伯伯特意关照了余主任,让她给自己找个好师傅,怎么就找了从没带过徒弟的叶美贤,难道是拼的颜值?
  正边想边走,身边的宣传栏,默默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叶美贤的大照片挂在宣传栏里,上面是大字“先进生产者”。前边的师傅走得快,何小曼没敢停下来,匆忙间,只瞥见了“万米无疵布”的字样,不由肃然起敬。
  看来,她不是没资格当师傅,而是不愿意带徒弟,自己何其荣幸,能成为她的第一个徒弟啊。
  一走进食堂,正排队的好几个小伙子突然齐刷刷地转头看。纺织厂小伙子不多,在万花丛中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还是很醒目的,吓了何小曼一跳,以为他们是盯着师傅看,毕竟师傅这么漂亮啊!
  哪知道,她抬头的功夫,就望见仓库保管员顾峰也在其中,还开心地朝她挥着手。
  何小曼怕叶美贤有想法,赶紧转头瞥了一眼,发现叶美贤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对小青工们的骚动视而不见。虽说放心了一点,但何小曼也不敢造次,很有礼貌地也向顾峰笑了笑,还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礼。然后老老实实地跟在叶美贤后面排队买菜。
  吃饭的时候,叶美贤被小伙子们几次惊动到,冷冷地转头望了他们一眼,顿时乖乖地都低下头去。
  今天一起来报到的那位微胖姑娘叫田雨,见到这盛况,心里其实有些羡慕,对一起吃饭的汤丹道:“那些人好讨厌啊,难道进来一批人,他们就要起哄一批?”
  汤丹倒是始终有些见识的样子:“那也是因为何小曼长得漂亮吧。”
  田雨又转头,认真地看了看何小曼,像是做了鉴定一般,点点头:“好吧,是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引得汤丹噗一声就笑了。
  何小曼却没敢跟几个新人一起吃饭。在家从母亲和嬢嬢那里也听了不少厂里工作的注意事项,知道这个年代师徒关系还是比较森严,但凡是“官方认证”过的师傅,那就得当长辈似的尊敬。所以师傅在,她就绝对不会走远。
  吃完了,不等叶美贤起身,何小曼已经把她的饭盒一起收走,拿到水池边去洗。
  倒不是何小曼要拍师傅的马屁。只是,在“杨简”的时代,她也是从新人过来,懂得新人的不易,却也见识过不少趾高气昂的新人,尊师重道这个礼,到哪儿都不会错,无论是二十一世纪还是上世纪八零年代。
  挡车工的午饭,也是来去匆匆。叶美贤回到车间更衣室,刚对着小镜子整了整帽子,就看到一只雪白的小手捏着两根棉线,伸到了自己跟前。
  “师傅,请教教我怎么接线头。”何小曼大声道。
  真会争分夺秒找时间啊。知道叶美贤一进车间、一看到那些织机,估计就没心情理她了。
  叶美贤接过线头,故意放慢了手速,将一根线抵住,另一根线从手指上绕过,然后前一根反过来压住,一抽,一个完美的线结就打好了。
  这回,何小曼总算看清楚了,兴奋地喊:“谢谢师傅!”然后喜滋滋地将线一扯,又成了两段,然后按照刚刚叶美贤的手法同样打了个结。
  真是又快又好。连叶美贤都很满意,极为罕见的面带赞赏笑了笑。
  何小曼别提多开心了。为了不让自己忘记手法,她扯了一大段线捏在手里,跟着叶美贤巡视值机的功夫,手上不停地练习,就等着哪台织机的停经片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
  哎呀!真被她念着了!不远处一台织机,真的停下了!何小曼一个箭步冲到叶美贤跟前,大叫道:“师傅,让我来!”
  叶美贤听懂了她的意思,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跟到了织机前。只见何小曼捻起两根线头,迅速地一绕一抽,以同样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将纱线完美地接好。
  叶美贤俯下身子仔细地检查过后,向何小曼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开心,真的非常开心,又累又开心。何小曼得到了师傅的肯定,连走路也不觉得累了,不知不觉地,竟一下子就到了早班结束的时间。
  为了确保织机最大程度地开机工作,一般纺织女工都是停人不停机,车间里当值的挡车工都是三班倒。何小曼也不例外。只不过她尚在学徒阶段,所以跟着师傅的排班走,今天叶美贤就是早班。
  下午三点半,何小曼冲回了珍珠弄。
  “妈,我回来啦——”
  王秀珍立刻奔了出去,把宝贝女儿迎回家,嘴。巴就没歇过:“回来啦,苦吧?是不是腿很酸啊?”
  何小曼不诉苦,只说欢喜的:“妈,好开心的呢。路是走得多些,不过还好的。对了,我今天第一天就学会打结了呢。”
  “看来师傅带得不错啊。厂里安排你跟谁啊?”王秀珍问。
  “今天五个临时工,就我的师傅长得最漂亮了,叫叶美贤。”
  王秀珍顿时愣住:“她?怎么会是她?”
  何小曼从这短短的几个字中,听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第43章 复杂的人际关系
  今天跟着叶美贤一天; 的确没说上几句话,叶美贤总是冷冷的; 一副沉浸在工作中的样子。何小曼欣赏专注的人,却又觉得她不好亲近。
  见亲妈反应有点大,何小曼好奇地问:“怎么了,叶师傅很奇怪吗?”
  王秀珍道:“她脾气怪; 不肯收徒弟; 别人也不敢当她徒弟。平常对人也是总不留情面,厂里的人也不想惹她。”
  何小曼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她倒的确说我是她第一个徒弟。不过; 余主任过去跟她说话,她看了看我,也没有表示拒绝么。”
  “余主任?不要告诉我是余杏娣啊!”王秀珍的脸色沉了下来。
  “就是她……”何小曼有些不解; 厂里的人事好像很复杂?母亲都长病假两三年了; 现在办了病退; 怎么还是瓜葛很深的样子。
  “切; 那就好理解了。这女人故意坑你呢。”王秀珍忿忿不平。
  “啊……”何小曼只觉得脑子有点乱,“什么情况; 叶师傅不是生产先进吗,为什么跟着她就是坑我?”
  “生产先进是不假; 但是; 大学生就一定教得好小学生了吗?”王秀珍竟然说了一句特别有道理的话。这让何小曼心中有些明白过来。
  “好像真的是。跟了她一天,就没说满二十句话; 都靠我自己琢磨。就连打结也是我追着她教的。”
  “她这个人啊; 倒不能说是个坏人; 就是性子太古怪,难相处。”
  “其实……也还好。我厚着脸皮追着她,她也是肯教的,就是不主动。”何小曼笑道,“大不了我以后多厚脸皮问问,师傅说了,她不会教人,但也不嫌弃人。我觉得这就蛮难得了。”
  看着自家丫头脾气甚好,王秀珍也有感慨:“说得也对,能不为难徒弟就算不错了。你是不知道,师傅坑徒弟的,多了去了,就怕教会了徒弟,师傅就没饭吃。”
  说着,瞥了瞥何小曼:“你只跟她上班就好了,别的不要多问啊,尤其不要问她家里的情况。”
  “为什么啊?”
  “她还没结婚呢,最忌讳人家问她孩子。”
  “呀……”何小曼觉得好遗憾,“叶师傅这么漂亮,怎么就不结婚呢?”
  “哎,所以说,长得漂亮可不一定是好事……”王秀珍叹道,“还得自重啊!她也不是没处过对象,听说是被一个高干子弟给甩了,后来脑子出了问题,治好了之后又回来上班,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何小曼小嘴一撅:“妈,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处对象不能叫不自重。也就是现在的风气还太封建,再往以后,别说处对象,就是过不下去了离婚分手,也是寻常事。”
  “哟,你才第一天上班,思想就这么解放啦。”王秀珍吃惊。可是再想想,自家女儿这大半年来,一直挺叫人吃惊,成长得挺快,大概是自己太落伍了吧,便笑道,“说得也对,处对象也不是一定要成功。不过,还没结婚就跟人家有了孩子,这总归不对吧。”
  “什么!”这下何小曼是真的被惊到。
  从后世而来,她并不会对未婚先孕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但这是八零年代……不不不,按叶美贤现在的年纪,她未婚先孕的那个年头远比八零年代更早。
  “那后来……孩子呢?”她轻轻地问。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也都是同事私下在传。说是怀了孩子,对方家里不同意,她也不肯堕胎,坚持要等对方娶自己吧。”王秀珍手里飞快地翻着布袋子,翻一个就往筐里扔一个,脑子却还在回想着叶美贤,“后来怎么解决的就不知道了,有人说她偷偷生下孩子送走了,有人说她堕胎了,反正后来没跟高干子弟结婚,在那种医院住了一年才回来继续上班。”
  何小曼心里有点沉重,“那种医院”,她能想象是什么医院。怪不得叶美贤的明艳中,总是带着些忧伤。这忧伤被外表的坚强包裹,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冷漠与古怪。
  “看来叶师傅也是个可怜人。”何小曼道。
  “都知道她可怜,也都怕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复发,背地里难免还是会指指戳戳的。总之你不要参与就好,诚心对待师傅,不要给咱们何家丢脸啊。”
  王秀珍的确善良,光听这些话,何小曼就知道这个亲妈哪怕再柔弱,三观还是靠谱。
  “我不会去触她伤心事的。她业务好,不会教,我可以自己看着学。余主任也坑不到我。”话说完,何小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哦,妈,为什么余主任要坑我啊?”
  王秀珍嘴一撇:“因为你是王秀珍的女儿啊。”
  “啊,难道她跟妈有旧怨?”
  “嘿嘿……”王秀珍突然又得意又鄙夷地冷笑了两声,“她是你爸同学,一起下乡当的知青,我是早多少年前就认识她了……”
  “哦……我明白了!”何小曼恍然大悟,“她一定暗恋我爸吧!”
  长辈们的当年,原来也是如此多彩。所以说,什么年代都不缺浪漫,爱情能抽枝发芽到怎样的程度,与年代无关,只和参与爱情的人有关呢。
  上班第一天,就见识了崇光棉织厂复杂的人际关系,何小曼更加打定主意,不参与是非,就好好跟着自己的古怪师傅,横竖师傅不会坑她。
  接下来的几天,她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六点出门,赶在六点半前进车间,帮叶美贤将水杯洗好、毛巾搓干净,学着叶美贤的样子检查织机和梭子。叶美贤照例提前十五分钟就位,她再做交接班检查的时候,何小曼就在旁边仔细观察,看看自己检查的结果是不是跟她一样。
  “瞧瞧你们,都是一起进来的,人家何小曼就像个当徒弟的样子。你们天天踩着准点进车间,当太婆来了啊?”
  用棉帘子隔开的车间主任办公室里,余杏娣偶尔会扯着嗓子骂人。但她很少骂何小曼,基本上都是夸,而且是每天花样夸。
  自从知道了余杏娣的小心思,何小曼是很防着她的。对于她“批发模式”的表扬,何小曼甚至有些厌倦。她从不觉得自己将工作做好,就有什么值得大肆表扬的。倒是余杏娣这太过明显的“偏爱”,很容易让何小曼陷入被孤立的境地。
  很快,五个人中只有汤丹还跟何小曼说几句话,以田雨为首的另外三个,直接就摆上了脸,根本不再搭理何小曼。
  这个年代,还没双休日,崇光棉织厂一周只在礼拜天休息一天。礼拜六是最后一个早班,下班后,汤丹和何小曼刚走出厂门,就听到田雨娇细的声音:“汤丹,我们一起走啊。”
  汤丹望了望何小曼,脸色有些尴尬。
  “没事的,你去吧。”何小曼笑道。成熟如她,才不会和别人当连体婴,那种连上厕所都要约着一起成为某种仪式的人,在她看来最无聊了。
  不说还好,一说,汤丹更不好意思走了,摇摇头:“总有先来后到的。”便大声对田雨道,“今天我跟你们不顺路,我到那边车站去等车。”
  对于汤丹的小聪明,何小曼心知肚明,没有巴巴儿地感激她,也没有理所当然地漠视她,而是温和地点点头:“你要绕远一些了。”
  才走到车站,汤丹的车先来了,留下何小曼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车站上。
  “你等几路?”身后传来叶美贤熟悉的声音。
  难得有机会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听师傅说话,何小曼惊喜不已,扣着胸前的包带子回答道:“我等6路车,师傅您呢?”
  “我也等6路。”叶美贤淡淡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转向远方,似乎要将公交车的来路看个通透。
  说也奇怪,同样是一起等车,叶美贤的态度那样自然,一点不会让人觉得她是故意在迁就何小曼。
  也是,高傲如她,生平还需要迁就谁吗?
  应该是完全不需要吧。
  “师傅您住得远吗?”何小曼谨记母亲说的,不问叶美贤的私人情况,但想来这种随口一说,应该不会太认真吧。
  哪知道叶美贤说:“我不是要回家,我去新华书店买点东西。”
  何小曼有些小小的兴奋:“现在还早,我也不急回家,能和师傅一起去吗?”
  叶美贤似有微微一笑:“当然可以。你不要嫌我闷。”
  “不会,我就是怕吵呢。”何小曼道。
  “也对,纺织车间出来的,谁不怕吵。恨不得找个最安静的地方,听听针落地的声音也是很美妙的。”
  叶美贤竟然一下子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而且还很诗意,这让何小曼欣喜起来,好像自己走进了叶美贤的心灵。
  不过,叶美贤下一秒就会叫她失望。
  “你买的是三分钱的票,如果去新华书店,要五分。你得去补票。”
  何小曼哭笑不得,谁让叶美贤说得还很有道理呢。这年头坐公交车,一上车门口就坐着个售票员,何小曼到珍珠弄的确只要三分钱,买习惯了。而且这年头买四站坐六站七站那是人之常情,大多数售票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会追究的。
  讪讪地去补了两分钱,一直到下车,何小曼都觉得售票员看自己的眼光是异样的。
  新华书店在最热闹的南大街上,两扇店门上贴着红色的大字,但却没有百货商场来得热闹。
  正要进去,迎面从门里出来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几本书,因为走得太快,差点撞到何小曼。
  何小曼一个闪身,抬眼望去,脸色却瞬间变了。
  这个男人的脸,她认识!中考那天早上,她在林荫大道上被一辆吉普车撞飞,她分明望见了驾驶室里一张惊恐的脸。
  就是这个男人,不会错!


第44章 凶手
  望着那男人从自己身边走过; 何小曼只觉得浑身冰凉,数月前的那一幕被她深深地压在心底。这一切; 没那么容易遗忘,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大的遗憾。
  遗憾到心痛。
  “小曼,怎么了?”叶美贤发现了她的异样。
  “师傅,我突然不舒服……我得回去……”何小曼找了个借口。
  叶美贤倒也没起疑心; 点点头:“你脸色是好难看; 回去吧。”
  “师傅再见!”
  何小曼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转身; 快步向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刘东平送了向家老爷子去市委开会,顺道过来给儿子买几本小人书。
  八零年代的小人书非常好看,题材涉猎之丰富; 丝毫不亚于后世的绘本; 多少人的艺术启蒙; 都来源于巴掌大的小人书啊。
  连大人都爱看。所以刘东平喜滋滋地一边走一边翻; 浑然未觉自己被跟踪。一直走到市委大院的停车场,坐上车津津有味地继续看着。
  何小曼一路跟着他走了两条街; 望见他竟然走进了市委大院,真正是吃惊不小。难不成撞自己的竟然还是个公务车?
  “哎哎; 小姑娘你干嘛呢。”门卫非常负责; 把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叫住。
  “叔叔,刚刚进去的人是谁啊?”何小曼问。
  门卫警惕地看看她:“问这个干什么; 这里是市委; 不好随便多问。”
  远处; 刘东平已经拐过树林,再也看不到了。何小曼悻悻地转身离开。
  但她没有走远,而是在街对面静静地等待。她要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开的那辆吉普车,虽然她没有记清车牌,但是她记得撞自己的是一辆军绿色吉普车。
  会议是冗长的,这一等,何小曼就等到日落西山。还好纺织车间的这么多路也不是白跑的,腿功是练出来了。
  终于见到一辆熟悉的吉普车从市委大院里开出来。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年代没有汽车贴膜,何小曼将车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永远也忘不了的司机,以及一个白发老人。
  何小曼将车牌记得牢牢的,在街边找了个公用电话。
  “喂,请问是钱警官吗?我是六月份被撞的那位中考学生,我看到了撞我的那辆车子,车牌号我已经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钱警官上班,何小曼早早地到了交警大队。
  钱警官当然记得这个小姑娘,六月份的时候因为被一个车子撞伤,导致错过了中考。只是肇事车辆当场逃逸,虽然有两位目击证人,但目击证人也只知道是吉普车,不知道车牌号。
  交警大队也做了颇多努力,调阅了全市所有相同车型吉普车一一排查,但是并未发现可疑车辆。
  “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钱警官还挺关心她。
  “谢谢钱警官,我已经在纺织厂上班了。”何小曼笑得很灿烂。
  钱警官竖竖大拇指:“能进纺织厂,厉害的。好好干,以后当省先进,当全国劳模,去北京领奖!”
  何小曼知道这是钱警官在安慰自己,错过了中考,总得在人生道路上收获些其他,这才是公平的人生。
  寒暄完,何小曼将车牌号写给了钱警官。
  钱警官当着何小曼的面打电话去车管所,请对方帮着查一下这个车牌号的归属。挂了电话,钱警官道:“那边去查档案了,回头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过来。”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个年代没有电脑、没有信息库、没有大数据,所有资料都是手工登记,查起来的确麻烦,一时半会儿也等不到回音。
  “好的,请钱警官一定要严惩这个人!”事隔近半年,何小曼终于看到了希望。
  第二周,何小曼翻了中班,中班是接替早班,从下午三点开始到晚上十一点。末班车是十一点半,何小曼便和汤丹约好一起走,路上更安全些。
  周三的时候,何小曼接到了钱警官的电话,电话是打到厂里的,看得出钱警官还挺负责。
  何小曼接到了转告,周四上午就去了交警大队。照例是钱警官接待 ,神情却有些为难:“何小曼,车辆信息已经查到了,是一辆公车。我们已经去调查过司机,司机供认不讳。承认当天是撞了人,不过,他不承认逃逸,说只是怕公车撞人影响不好,所以把车子停远一些,想再回来救你的时候,发现你被人救走了。
  ”
  “什么!”何小曼目瞪口呆,“这解释也太牵强了吧!”
  “小曼……”钱警官的语气亲热了起来,但何小曼敏锐地意识到,这亲热绝对是某种愧疚引发的。果然,钱警官道,“因为当时没有目击证人,只有你的一些回忆片断,现场真实情况已经很难再复原。这个事情,我也请示了领导。你也知道的,车祸处理,本来也是以调解为主……”
  “调解什么,我要告他!”何小曼脱口而出。
  钱警官愣了:“告?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啊。而且……就凭你一面之词,立案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告他什么呢,逃逸?人家有理由,而且也能证明当时车子的确还在现场不远处。故意伤人?他都不认识你,有什么动机要故意伤害你?所以,这就是个普通的车祸受伤,而且你现在好好的,对于这种车祸,正常都是双方调解解决的嘛。”
  何小曼有点晕,差点忘了这的确是个“一切皆可调解”的社会,与后世动不动法庭见,差别还是很大的。
  “钱警官,我因此没能参加中考,我的人生就此被改变,那个撞我的人,却逍遥法外。钱警官你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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