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厓海义情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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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真的感觉到那句“你死我活”不是简单的说说,而是一条踏上便无法归来的未知路,是小舟在狂风骤雨里的不受控,是人在江湖里的不由己!唯一的解救,便是在这场无法调和的血海深仇里,得胜归来。而眼前的仇,那剃发之辱,那灭族之恨,那同为汉人而却互为仇敌的大耻,不是血海深仇,还能是什么!

    在这危险重重而又无能为力的一刻,惜芷对尹琮压抑在心底的眷念和追随全部爆发,她是那般地热爱他的英雄豪气,那般地迷恋他的崇高抱负,那般地痴情于他的眷眷深情,那般地佩服于他在危险中的镇定从容,那般地不舍于他的幽默随和,甚至那般地怜惜他受难时的羸弱身影,他强忍苦楚的拗痛神情!她怔怔地望着前方,泪眼迷漓,他的好这般多,她一时怎能数得清楚!

    她最爱的,还是他那清澈宛如孩提的眸光,那眸光轻轻望住她的时候,她只觉温暖由心底蔓延,教她不自觉地便要依赖他,追随他!

    可眼前棍风凛凛,掌法狠厉,她竟恍然发觉自己这蓬勃热烈的爱、这全部的不留一丝剩余的爱,竟然抵不过面前的血海深仇,抵不过这人为了报这仇而闪转腾挪的身影、挥舞来去的长棍,她发觉自己掏了心拿出的爱,竟宛如狂风暴雨中飘零的渺小浮萍,辗转来去却抵不过眼前的血雨腥风,抵不过江湖里的狠打恶斗,抵不过这不报不得的国之大仇!她这份爱,拉不回这个已经跑向那条不归路的人!

    惜芷泪眼婆娑,她心中喊道:“纵然与大宋仇恨来比,我对他的情意太过渺小,可上苍也不要让我还没把这情意说出口之前,便教我得不到他!”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你若死了,我的魂魄都会和着苦痛和血的滋味,浸染上我的泪,在恒久的长空和无尽的岁月里孤单飘荡!这份苦,你可先知道了么!

    蓦地里,那为首的汉人一把搭住陆尹琮的长棍,右脚踏上前,左足即往陆尹琮右腿踢去,尹琮长棍被抓,只得伸右脚踢回一招,便在刹那间,那人的左足猛地勾住了陆尹琮的右脚,突地一阵风,一柄飞爪百练索从一个爬起来的蒙古人手里掷将过来,瞬息之间那钢爪连着绳索缠上了陆尹琮的左足,那汉人全身着力,狠狠将左足向外一撇,那钢爪向右侧一拉,顿时,陆尹琮双腿被分开,不受控制地猛然跌坐在地,腰上的伤口立时撕裂开来,一大簇鲜血浸上衣服。

    那汉人立即用左足踏住陆尹琮的右脚,右手不放长棍,左手挥掌,以高制低,便向陆尹琮天灵盖击去!

    惜芷见了,一声惨叫,向上便冲,在她之前,那被剃了蒙古发式的汉子也已经冲上前去,紧紧抱住那为首的汉人!惜芷冲将上去,一把抓住那汉人抬起的左手,刚一触上,只觉他左手热得滚烫,显是将自身十分的力量都集聚在此只手掌上,直欲一招将陆尹琮毙命!

    就这么一抱一拉,那汉人便已无法再挥掌拍下。他大怒,可怒气之外,更多的是震惊!他很震惊这些人怎地如此大胆,敢来相拦!他被那汉子抱住,登时左足踏不住陆尹琮的右足,左手也卸了力,可他怒气翻涌,左手挥起,顺势打在拉住他的阮惜芷的脸上。一声脆响,惜芷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倒地之后几乎辨不清方向,只觉满眼光晕,四周打声一片。

    陆尹琮见惜芷被打,心中狂怒,他倏地站起,右足一蹬,将那飞爪百练索踢飞。他几欲丧失理智,双眉紧皱,脸上罩着一层黑气,再不言语,棍上便添了七分的狠厉。那为首的汉人被那汉子抱住,一时之间倒难以自如挥掌,而陆尹琮似从修罗场里血浴而来,棍上带着不由分说的决绝,棍风阵阵,好似化成浓云下山巅上的千般利剑,带着刺破山巅下深渊的决心,散着穿骨透肌的寒气,一簇一簇地向他袭来。这汉人惧着他这寒威,将那汉子打到一旁后,掌法竟是被那陆尹琮的棍招给死死制住,再难像之前那般沉稳和笃定。陆尹琮使出一个小夜叉棍的“劈”字诀,从半空中迅疾跃下,直劈下来,动作极其干净利落,那汉人右臂吃了一棍,疼痛难忍,不禁踉跄后退,陆尹琮夹杂着小梅花棍法里的“暗香浮动”,一路轻扫而来,直捣那汉人松散的门户,逼得那汉人连连跳跃后退,忽地,陆尹琮又接上了小夜叉棍的“戳”字诀,向下斜戳过去,那汉人的门户登时被攻破,双足不稳,跌坐在地。

    陆尹琮又是一个飞跃直劈,那汉人忙地侧滚翻开。这棍法素有“三分棍法七分枪法”之称,陆尹琮使出枪法里的“刺”字诀,连连向那汉人身子背后刺去,那人无奈,只得一路快速翻滚,竟是丝毫起不得身!陆尹琮迅疾之间变幻招数,使出少林寺疯魔棍法中的“劈天打地疯魔入定”三趟棍,这棍法在平时犹是威力无穷,何况此时这汉人压根起不得身!他挨了几棍后要跃起,可没等站稳,又被陆尹琮打翻在地,陆尹琮使出这三趟棍中的“扫”“戳”“点”字诀后,这汉人身上已挨了多下长棍,陆尹琮接势跃起,一棍击在那人头上,那汉人头骨碎裂,哼了一声,头上滑下几重浓浓的鲜血,便即毙命!

    实则这汉人武功本不及陆尹琮,可陆尹琮一来身上内力未复,二来有伤,一开始出手十分凝滞;这为首的汉人心思笃定,毫无恐慌,掌法使得自是凝练,甚至可以仗着出掌快速狠厉而不受门户,所以在最初占得上风。但是陆尹琮为他是汉人还来欺压汉人而愤慨,又看到阮惜芷被打,心中怒气翻涌,情之所至,出手便即骁勇,更何况陆尹琮向来从容,虽怒而永远不乱,这棍法到后来自是使得十分厉害;这汉人看到陆尹琮这般骁勇,之前的沉稳不再,又加之他本来门户松散,终究让陆尹琮占了上风,最后竟至毙命。

    陆尹琮毙了这人后,连忙跑过去扶起惜芷。只见这阮惜芷颊上肿起了一大块,此时她正呆呆地望着陆尹琮。尹琮连忙问:“可头晕么?”惜芷摇摇头,还是怔怔地望着陆尹琮,蓦地她眼圈儿竟是红了。

    她抬起了手,轻轻地将尹琮脸上的鲜血抹净,一双杏眼亮亮的,有碧水在眼中流淌,她声细如蚊,却音含哽咽:“以后……”她没说下去,只是紧紧握住了陆尹琮的手,用心去体会自己掌中的存在。蓦地里,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两行泪这才滑落下来。

    陆尹琮只觉握住自己手的这只手微微发颤,他心中一凛,登时体会到了惜芷的情意。他一时怔住,心中良久而不能相信,恍惚中,他只轻喊了一句:“芷妹!”他只觉两个人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地贴近过!

    身后传来那汉子的声音:“少侠,这些人要怎生处理?我全听你的!”陆尹琮对惜芷一笑,转过身来,对那汉子笑道:“那我过僭了。”有诗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些蒙古人看到自己的领头人都已经毙命了,还哪有什么脾气?他们要不就是之前被打翻在地起不得身,能起身的就老老实实地跪翻在地,口里无一例外地都大呼饶命。尹琮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做什么官职?打哪里来?”一个会说汉话的蒙古人道:“我们从陕西来,是陕西省平章萨都喇大人的卫兵。”陆尹琮眉头一皱,厉声喝道:“陕西省的,到这儿来有何企图?”那个蒙古人颤颤巍巍地道:“我们大人不满于只做这小小的陕西官,便要我们……到云南去……去大量地招兵买马。”尹琮冷笑道:“你们大人倒是很有狼子野心!一个省的平章还嫌不够,还妄想做皇帝?”尹琮回过头对惜芷道:“芷妹,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是杀了他们,还是怎地?你全做主!”那些蒙古人一听,连忙大声呼号求饶,头磕得山响,脑袋都撞出血来。

    惜芷看着尹琮,眼中柔情无限,她只要陆尹琮平安无事,别的,她还奢求什么!惜芷眼波转了几转,就这么怔怔地望着他,好像是永远看不够似的,尹琮也这般看着她,两人四目相望,都忘了要说什么。

    初春的清霭此时仿佛体会得更加清楚,飞鸟的倒影掠过,周遭暖融融的,二人这才体会到这早春是多么美好呵!惜芷双目微挑,晕出淡然一个笑靥,她轻笑道:“你看看我,光顾着看你,都不知要说什么了!”她拉住尹琮的手,柔情翻涌,再看那些蒙古人,心中对他们倒没有那么憎恨了,又觉得他们讨饶得这般可怜,心中倒是有些不忍。她转过头,仰头望着尹琮,轻声喃喃:“你真要我做主?”尹琮笑着点头,惜芷温柔望着尹琮道:“那你便放了他们罢,杀了他们的首脑也够了。但是你要让他们回陕西去,不可再到云南去了。”

    尹琮收起了笑容,他望着惜芷,眼中闪着光芒,他轻问:“芷妹,你……你当真要放了他们?”他握了握惜芷的手,柔声道:“你怎么这么善良!”惜芷眉眼一弯,笑道:“陆大哥说要我做主的,你说话不算数么?”陆尹琮笑道:“当然算数。只是,只是这个时候,心软未免太不值!”他叹了口气,笑道:“好吧,芷妹说要放了他们就放了他们!”他转头对那些蒙古汉子道:“今天算你们走运!只是,不可再到云南去了,招什么兵买什么马,让你们大人保住项上人头最要紧!”那些蒙古人忙不迭地答应着,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陆尹琮道:“本想让你们每人留下点什么……”那些蒙古人听了,又是没命价地讨饶,尹琮道:“可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子上,就饶了你们!还不快点滚!”那些蒙古人冲着陆尹琮和阮惜芷又磕了好些个头,大声谢二人不杀之恩,然后踉跄着上马,果然向来路那边回了。

    陆尹琮对那汉子道:“大哥,你这仇兄弟也算是给你报了,以后也别难过,这头发蓄一段时间也就长出来了,到时候还梳成咱们汉人这样的高髻!”那汉子心中痛快,揉了揉身上的疼痛,笑道:“少侠大恩,没齿不忘。少侠真好功夫,敢问是做什么的?在哪里供事?”

    陆尹琮一笑,道:“厓山海畔做些事情。”说着对那汉子拱了拱手,道:“大哥,后会有期!”那汉子正如堕五里雾中,只得也拱拱手,道了声:“后会有期。”尹琮便解下了马,和惜芷上了马,对那汉子道:“这人的尸体大哥不用管,这饭馆的人自会处理。”说罢清朗一笑,双腿一夹,便疾驰而去,这汉子看着两人一马远去的影子,一时心中恍惚,只觉刚才发生的一切,似幻如梦。

    那陆尹琮和阮惜芷都没想到能于这件事情上互换了心意,心中害羞之外,还有无尽的喜乐。两人晚上投在一家客栈中,惜芷脸上微肿,尹琮便留在她的房间里照顾她。惜芷坐在床边,凝神地望着尹琮,尹琮打了盆水,浸湿了巾帕,要给惜芷敷脸,转过身看到惜芷的一双盈盈水杏,心中不禁怦然而动,他走过去,拉了个椅子坐下,笑问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惜芷眸光在尹琮脸上飘浮,似乎看不够似的,她望着尹琮英朗的眉眼,心中道,你我相识这般久,我终于能像今天这般好好看你,从此以后我要一直看着你,再不教你离开我。她心中这般想着,尹琮已然将巾帕敷上她的脸。惜芷只觉脸上一阵疼痛,她不由得微微闭上双眼,尹琮连忙问道:“可是太疼了?”他要把这巾帕拿走,手还未等离去,惜芷忽地按住了他的手,她轻然睁开眼睛,眼波在尹琮脸上滚了滚,柔声道:“陆大哥,我今生不离开你了。却不知……你嫌弃我么?”

    尹琮遮住了烛火,他的脸没有那般明亮,但惜芷看到尹琮的眼里有晶亮的光芒在闪烁,他神情似悲似喜,目光却执着地凝住了惜芷的面孔,忽地,他眼中的晶亮化作澄澄清波,便在惜芷感到那清波要滑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轻然、迅急而热烈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颈窝里一股温热的水,惜芷知道他在哭,她也知道这是他高兴的泪水!她感到尹琮紧紧拥着她,仿佛要把她拥进身体里!惜芷却很高兴这样被他抱着,她只感到心中从未有过的愉悦和快乐。她的双手轻柔而迅疾地反拥过去,就像他刚才来抱她一般。

    惜芷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头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她从未如此近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温度,他的身姿轮廓,她只觉得那些诗词、琴书,都在她的脑海中慢慢淡薄了去,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要待在他的怀抱里,感受这她从未体会过的迷晕,她那跳得要撞出腔子外的心在他的怀里慢慢地轻缓了下来,她的呼吸渐而沉重,闭上双眼,她只觉得自己到了天堂。

    良久,她睁开眼睛,只看到打开的窗子外,月华如水,夜色温柔未阑珊。尹琮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许反悔……”惜芷在他颈窝里轻笑:“陆大哥,你永远都是这么温柔!就像……”尹琮问道:“就像什么?”惜芷轻轻地道:“就像今晚的夜色。”尹琮轻轻放开了她,脸上犹有泪痕,却还是望着惜芷。惜芷笑道:“你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要去看窗子外的夜色呢!”尹琮轻轻一笑,对惜芷道:“我眼前的人,可比那夜色好看多了。”惜芷脸上发热,知道自己又不争气地脸红了,她微微低下了头掩饰,却听尹琮柔声道:“怎么,我将来的妻子还怕我看到脸红么?”惜芷忙地捂上了脸倒在床上,陆尹琮声音本就和润如玉,此时他柔情款款地说话,又是说的这样一句话,惜芷不会武功,都觉得浑身筋脉要断。尹琮哈哈一笑,轻轻将惜芷拉起来,拿起掉在床上的巾帕,又给她敷脸。

    惜芷问道:“你腰上的伤口,现在怎样了?还疼么?”尹琮笑道:“来客栈之前,你已经问了我不下十次了!本来就是小伤,你现下又说一辈子不离开我了,那我就全好了!”惜芷听了这话,脸上又飞上了一层红云。尹琮坐在惜芷身旁,惜芷心中安定,将头枕在他的腿上,轻轻摆弄他膝上的裤子,只听尹琮轻轻道:“真想和你就这样待着。”惜芷轻轻一笑:“这样的时候以后多的是。”尹琮轻声叹:“但愿如此。”惜芷觉得尹琮声音里有一丝轻轻的苍凉,蓦然懂得尹琮话里意思,他是觉得自己以后要完成反元大业,他两个难免经常分离,惜芷轻轻在他腿上拍拍,柔声道:“以后陆大哥去哪儿,我就跟着去,要不我岂不是负了我今生不离开陆大哥的诺言!”陆尹琮听了这话,心中一喜,又是一酸,险些又掉下泪来,他轻轻抚着惜芷的后背,轻声道:“你想要离开我呵,我还不许呢。”惜芷一笑,双目亮亮的,望着窗外泠泠似水的月华。忽地想起那夜新安江上,船舫里内舱的白帘上映出了他的清影,那温润如玉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畔,斯音良久不散,她曾想象过这是怎样的一位俊朗男儿。而现在,她与他两情相悦,她枕在他的膝上,二人即待终成眷属。

 第69章 喜诺悲离两世间 题诗难料修罗拦 (2)

    却说二月十三这晚,陆尹琮和阮惜芷互相交换了心意。两人虽情投意合,可还是互相谨守男女之规,未越雷池一步。是时二人所在之处,已然离四川省和湖广省交界处很近,因为四川多山,是以路不好走,二人还要躲避张天阡的追捕,只能挑一些小径僻路走,所以这段路程二人才走了这么久。好在两人马上要进湖广行省,路便好走得多了,他们还有这匹神驹相助,与厓海会兄弟相聚便是指日可待的事。第二日陆尹琮和阮惜芷又上路继续奔走,情至深处,二人哪觉得这快马加鞭的时光辛苦?都是软言款款,柔情深深,心中无尽的快意喜乐,再加之尽收眼底的无限风光,二人只恨这浓情蜜意的道路不够长!黄昏时,二人行在一处湖边,绯霞将落,倒影在湖面上漾漾,二人下马在这湖畔徜徉。尹琮回过头,看着清风将惜芷的鬓发吹乱,他轻轻地替惜芷理了理,惜芷双目漾起几许柔情,她眉眼一弯,轻然扑进了陆尹琮的怀里,低声喃喃:“陆大哥,你待惜芷真好,我今生可怎生报答你!”尹琮淡然微笑,抚着惜芷的后背,嗔怪道:“你若要报答我,那我就要无地自容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们现在快到湖广的中部了,等回到了清远,我们即刻想法子去救怜玉姑娘,把怜玉救出来后,我们就可以成亲了!”惜芷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甜蜜,感动的是陆尹琮时时刻刻挂念着怜玉,看来他是真切地把自己装心里的;甜蜜的是他如此坚决地要与自己成亲,这份情意让她心中无比欢喜。

    话分两头,却说那乔洛怯和怜玉也于这二月十四来到了湖广行省。他俩虽没行成亲之礼,可也确实是一对小夫妻了,二人这一路上当真是好不恩爱!却道那芙蓉客栈的掌柜确是给了那乔洛怯五百文钱,乔洛怯虽不知道是谁给的,但是有钱岂有不要之理?当即受了。二人有了这五百文钱,一路上再不用担心路费的问题,他俩哪里知道,这钱正是那厓海会的二将军陆尹琮因缘巧合给予他们的呢!

    却说这日两人行在路上,怜玉道:“这一路上也没碰上小姐和陆爷,也是不巧!”乔洛怯道:“是啊,着实不巧!”他左臂轻轻环住怜玉的腰,低声道:“我们到了厓海会后就成亲。”说罢轻轻咬了一下怜玉的耳朵。怜玉满脸绯红,一颗心要跳出到腔子外,她嗔道:“你也不好好骑马,待会儿害我摔下马了。”乔洛怯轻轻一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摔下马!”怜玉轻声道:“到时候到了厓海会后,不要着急说要成亲的事,要和各位将军先见过面,多亲近亲近,这才是正理。”乔洛怯狡黠一笑,道:“这是当然。说实话,我要是看到了我的那些兄弟们啊,几乎都要把你忘了呢!”怜玉回过头,秀眉微竖,俏目瞪了他一眼,随即笑道:“好,那我们今晚就找客栈讨两个房间住就好了。”乔洛怯微微一笑,低头在怜玉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怜玉一张脸登时红若艳霞,她用手肘撞了一下乔洛怯,低声道:“能不能说些正经的。”乔洛怯道:“可以啊,正经的就是我老老实实地听你的话,到了厓海会后,绝对不着急提成亲的事。”怜玉微微点头,随即又笑道:“那乔将军要是总也不提也不成啊!”乔洛怯轻轻吻了吻怜玉的头发,低声喃道:“我怎么舍得……”怜玉微转过身,双臂吊上他的脖颈,未敷朱的唇轻轻贴在了他的脸上。

    两人此时正奔走在一片荒芜的平地上,忽地,乔洛怯喝停了马,他喃喃道:“奇怪,前面有打斗声。”

    两人徐徐策马前进,不到片刻功夫,怜玉也听到了这打斗声,又近了三四里路,前面烟沙滚滚,叫喊声一片,只见三四十人将一个人围在当中,正在拼杀打斗。

    乔洛怯一下子认出那被围在当中的人正是务起!而在他身周与他打斗的却是一队蒙古兵。乔洛怯更不搭话,长剑蹭地脱鞘,只见剑的白光如一道洪流一般向那打斗圈子中冲去,乔洛怯扎身在那些蒙古人中,顷刻之间伤了几个人。他一望,却见务起浑身是血,显然是拼杀了好一会儿,他跌跌撞撞,双腿站不稳,拿长剑的手兀自颤抖不定。

    务起见来援是乔洛怯,不禁大喜,握住身上的伤口退到一旁。怜玉素来不喜此人,但此时还是下了马,要给他包扎。务起皱眉道:“小女孩不要过来,待会儿伤到了你怎么办!”怜玉听了,眼见着他这是瞧不起自己,不由得心中一股怒气,她微一哂笑:“好,我退到一边儿去。”

    乔洛怯舞起长剑,剑光泠泠如水,一泓一泓地向敌人涌去,登时,那个被他刺中心口,这个腿上吃了一剑,荒野之上,竟是充斥着一片惨嚎声。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只见一大片蒙古人横地不起。

    怜玉拍手笑道:“大哥,你真厉害,用这么短的时间就杀死了这帮蒙古鞑子。”她边这般说,边用眼睛横那务起,意思是你也太过不及我大哥了。乔洛怯跑过来,蹲下身查看务起伤势,只见务起身上至少有小十处伤口,都是往外汩汩冒着热血。乔洛怯对怜玉道:“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给务大哥包扎?”怜玉嗔怒道:“哦,你怪我!是他自己不教我过来的。”务起对乔洛怯道:“兄弟,你这功夫真好!怎么只在那镖局里供事?我看,你这功夫都能……”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冒犯了,却不知兄弟有没有此心。”乔洛怯问道:“务大哥说什么?”务起淡淡一笑:“我想说你这功夫都能进厓海会了。可我不知兄弟有没有落草之心?”乔洛怯听了,心中一喜,但还是记挂着不能教他知道自己不是梨远镖局之人一事,于是微微一笑,道:“务大哥太抬举我了,我还是安安分分地在这镖局里给我们总镖头做事罢。”于是便撕下自己的衣袍,给务起包扎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务起听了他这话,不由得为乔洛怯感到遗憾。

 第70章 喜诺悲离两世间 题诗难料修罗拦 (3)

    乔洛怯问务起道:“务大哥怎么和这帮鞑子打上了?”务起微微一笑,道:“你此番能帮我,杀了这么多蒙古人,又口口声声地称他们为鞑子,这番作派,倒真不像一个小镖师,倒像是个反元之人。”乔洛怯讪讪一笑,怜玉道:“我乔大哥素来有英雄气,这和他做什么的无关!他们总镖头也让他遇事忍耐,可他见了这些鞑子怎么忍得住?好在,他们总镖头也不怪他。”怜玉向乔洛怯使了使眼色,乔洛怯忙道:“她说得对。”那务起叹道:“说来今日要不是有乔兄弟相助,恐怕我就被这帮狗鞑子鹰爪给杀死了,那可叫死得冤!”他的伤口又疼起来,他恨恨地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看到这些鞑子就来气,非要与他们打上一番不可!本以为自己可以打过他们的,可没想到这帮人也有两手,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显是在慨叹自己廉颇老矣。

    乔洛怯将务起扶上了他自己的马,自己在他后面扶着他,而怜玉自己骑那匹红马。她问乔洛怯道:“我们不埋了这帮蒙古人么?”务起道:“有什么好埋的!这些人作恶多端,死无葬身才对!”怜玉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三人两骑缓缓离去。

    为了照顾务起的伤,乔洛怯故意行得很慢。行到深夜,大道旁只有几片稀疏的小林子,林中的树却已茁茂。不远处,在一个偏僻角落里,有一个茅草房,乔洛怯道:“务大哥的伤必须好好包扎一下,我们且到那里歇息一晚。”怜玉道:“我看啊,还不如连夜赶路,让他早点看到他的娇妻,让他的娇妻来伺候他不就得了。”那务起听这话说得不敬,横了怜玉一眼,怜玉看到,心中有气,乔洛怯道:“那怎么行!你也是受过伤的人,你受伤了还想继续赶路么?”怜玉听了这话,忽地想起芙蓉客栈那夜,自己与他初尝男女****,心中柔情忽动,不禁心软,又加之乔洛怯这话说得实在让人无法狡辩,她只得哼了一声,自顾自地骑马向前跑去。

    夜已深深,半些儿月光也瞧不见。三人拴了马,来到这茅草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乔洛怯将茅草铺到一处木榻上,将务起扶过去躺下。他道:“务大哥,我去烧些热水来,待会儿好给你处理伤口。”务起点头,乔洛怯和怜玉自去里屋生火。

    两人蹲在一个破旧的灶台前,怜玉噘着嘴生火,乔洛怯笑道:“怎么了?”“噌”地一下,火苗蹿出,点燃了茅草,将怜玉的眉眼照亮。乔洛怯看到火光中的怜玉清秀异常,即使微蹙着秀眉,也带着娇媚可爱的灵韵。他轻轻握住怜玉的手,怜玉微微挣脱了开,乔洛怯轻笑道:“没想到我的小怜玉这般好看。”怜玉道:“平时你没见过?这时候又说什么媚俗话来讨好我!”乔洛怯“唔”了一声,轻声道:“在暗处看你和在火光下看你肯定不一样啊!”怜玉何等聪慧,他这般一说,她登时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意思,立时小脸儿就红了,俏目含怒道:“你别说这些没用的。”

    这屋里有口大缸,虽然废弃了,可里面还是有少许清水,怜玉便烧上了水。乔洛怯又去握怜玉的手,怜玉还是挣开了,乔洛怯笑道:“我知道我的怜玉为什么不高兴了。”怜玉没答,乔洛怯悄声说:“你是因为今天晚上不能……”乔洛怯没等说完,怜玉就一拳挥过去,羞红着脸道:“你也太没正经了!”这一拳被乔洛怯牢牢抓住,怜玉挣脱不得,只得别转过头来不看他,娇怒在容,却别有一番媚丽的温柔。乔洛怯握着她的手,慢慢凑上前来,怜玉轻轻退了几步,可她后面是放在角落里的一堆茅草,她退无可退,而乔洛怯的气息在慢慢蔓延过来,一双深情的桃花目里好像有月河星海在缓而流动。

    乔洛怯轻轻吻了吻怜玉的唇,低声道:“务大哥人还是不错的,他是玄门帮,我是厓海会,我们做的是一样的勾当。”他搂住怜玉的腰,将脸贴过去,压声道:“别生气了!”怜玉在他怀里,左右都逃不得,一听他这话,心中倒一宽慰,眼见着他凑上前,怜玉将头微微别转,轻轻羞赧地笑了一下,乔洛怯见她笑了,轻轻拿额头顶一下她的额头,怜玉笑着将头别开,乔洛怯就又笑着碰了一下她的秀额,还亲了一下她的额角。

    火苗跳跃着,映着两人的面容,二人一番柔情蜜意,只觉得这小小的屋中,竟充斥着无尽的安宁喜乐!怜玉笑着轻轻推开他,泠泠的清波在乔洛怯脸上滚了滚,转成千重妩媚,万般柔情。她轻轻“哼”了一声,乔洛怯问道:“怎么了?”怜玉道:“我就是不喜那人,一副瞧不起女子的样子,哼,要是没有女子,哪有他来!要不是你啊,哼……”乔洛怯道:“你便要怎地?”怜玉道:“要不是你,我非放火烧他,吓吓他不可,看他还是不是这般倨傲!”乔洛怯听了这话,脸色一黑,道:“你怎可放火烧他!这也太过残忍!”怜玉笑了一下,道:“我说着玩的,再说了,有你在,我也有这心没这胆了。”乔洛怯哼了一声,道:“有这心也不行!”怜玉不忿道:“我有这心也不成?好啊,那你看看我这小女子有没有这胆罢!”她说这话是在和乔洛怯抬杠,别说她没这胆,就算是有,她也不可能有放火烧那务起的心思。当下乔洛怯听了,知道怜玉是在逞口舌之快,也不理她,正巧这时那水烧开了,他便将水倒在一个盆子里,灭了身后的火,端水出去准备给务起处理伤口。

    乔洛怯给务起处理了一下手臂和腿上的伤口,然后务起脱光上身,乔洛怯发觉这务起身上除了有几处刀伤之外,竟有几处微小划痕发青。乔洛怯道:“不好,务大哥,你中了鞑子兵器上的毒了。”务起一看,心头一冷,喃喃道:“我说身上怎么一点力气也提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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