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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道士Ⅱ-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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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斌,我有一个请求。”他站在他的面前轻声说道:“请你答应我。”
查文斌的脸上忽然一愣,听这话怎么那么别扭呢,看着他衣服上的那些血现在都开始结痂了,心中暗想应该没事吧。查文斌一边笑,嘴角却一边不停地在颤抖,那种颤抖是恐惧和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
“我们之间需要这么客气嘛?”查文斌故意想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他想叶秋该不是提出一个要离开的请求吧,如果是,他能重新去找回那个失去的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你帮我一个忙,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通宵天文地理,帮他们重新找一个家,不求荣华富贵风水宝地,但求平平安安,让这里的人可以重新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我以为多大事呢,”胖子笑道:“中国那么大,找个无人区多大点事,咱们就盖一座城,落草为寇,白天打猎耕作,晚上喝酒吹牛,这样的日子岂不乐哉?”
“对,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在一起呢。”查文斌也说道:“只要起云愿意,我想我们一定有能力重新建立一个家园,你觉得神农架神仙台怎么样?那个地方只有老三能进去,所以也就永远不会有外人可以找得到。”
“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回家。”风起云伸出手去想拉着叶秋,而叶秋也主动向她伸出了手,两个手掌在那即将交汇的一刻,忽然叶秋的身子一软,接着便像是一座大山顷刻倒地……
“哥哥!哥哥!”风起云不停地摇晃着倒在她怀里的叶秋,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唯独胖子听到了那一声。他看到叶欢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他的脸上写满了狰狞,那就是叶秋的命,他的命从始至终都是被人捏在手心,很显然他是知道的,知道被判叶欢的下场是什么……
“狗日的!”胖子挣扎着一下子就跃起来,他抓起叶秋的寒月挥舞着奔向叶欢道:“你做了什么,你刚才做了什么!”
此时外面那些留守的风氏族人也都冲了进来,眼看着叶欢是要被团团围住了,可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丸朝着地上一阵猛丢,一阵刺鼻的青黄色烟雾顿时腾空而起,那烟非常的刺鼻,呛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这些就是炼丹师们发明的最早的土烟雾弹。等到那些烟雾散去,叶欢也已经不知道了去向,而不多久在山岗上那些或明或暗的灯光也跟着也都散去了。
对于新洪村的风氏族人而言,这是一场胜利,他们打败了侵略者,可是风起云的脸上却再也无法挂上笑容。她怀里的那个男子身上的体温在逐渐散去,闭着的眼睛是那样的安详,长长的睫毛仿佛还在微微抖动,一如是刚刚睡着了而已……
“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是那么的强大,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是在生我的气,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拿剑对向自己的亲人,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风起云的无语伦次让查文斌的心沉到了极点,这并不是什么好信号,难道……
“风兄,他,他没事吧……”他微微靠近了一些,查文斌只看到叶秋倒下,虽然那种不安非常的强烈,可他依旧是在告诉自己,仅仅是受了一些伤昏过去了罢了。
“啊……!”那叫声惨痛得震破了天地,查文斌一直就在旁边跪着,他不敢去确认那个身体还有没有呼吸,有没有心跳。
风起云死死的抱着叶秋,她的头发在黑夜里凌乱的飘舞着,查文斌抬头一看,天空中恰好一枚拖着红色尾巴的流行一闪而过……
“看流星!”远处躲在山林里的豆豆兴奋的拍着手说道:“那是有尾巴的星星,我爷爷说过它叫流星!”
一旁负责看护的大人赶紧的把这外来的孩子揽回自己的怀里连连说道:“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这是丧星……”
良久,胖子才在地上找到了那个被捏碎了小人,小人的背部有一根带着红色毛发的银针,那是一个小陶俑的造型。他默默的蹲下来,眼泪早已迷糊了一切,几经哽咽后才说道:“查爷,你想办法救救老二吧,就是这个东西,我看到那个老王八蛋把他捏碎了,然后老二就倒下了……”
很可惜,那一年的查文斌并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他无法做到去让一具已经停止心跳的肉体重新起死回生,捏着那陶俑,他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也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才有些明白,叶秋到底是谁?
风氏的人跪下了,风起云宣布,这才是他们的王!他们的王回来了,他们的王一直在最后的时刻都在为着自己的族人而战,他理应成为那个拥有王权的人!
查文斌也跪着,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已经崩溃的风起云。叶秋来的时候是那样的如同一团谜,他走的时候也是如此,在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说不清和道不明,但是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他有一颗善良仁爱的心。
“叶秋的墓现在在哪里呢?”我看着已经微醉的河图,他的酒量比起他师傅那是要好很多了,我们两人这会儿两瓶干红下了肚子,我连说话舌头都有些打卷了,他的思路却是异常清晰,越说越带劲。
“没有墓,”他挥手道:“谁知道呢,听说是给把尸体给藏起来了,我师傅说要给他重新找魂,找回那个被叶欢打破的三魂。”
一直到很多年后我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叶秋这个名字,在查文斌的后半生里,这个名字是个忌讳。不光是他,后来甚至连胖子都成了忌讳,只有回到五里铺那座小桥上的时候,查文斌才会偶尔念叨一下。曾经我在他的那间负责修道的小房子里见过一块没有上油漆的牌位,当时岁数还小,认得字不多,学校老师教过春夏秋冬,恰好认得那个“秋”字。
我问他查叔,为什么这块牌位是个木头呢?我以为没有上油漆的都是普通木头而已,而其它的则都是一水黑褐色的大油漆,河图跟我说过,只有把名字写在那个上面就代表着人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块没上油漆的,我俩在小时候经常就这个问题发生讨论。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我开口问了查文斌。
他看着我怔了一会儿,好半天的才站起身来盯着那块牌位看,看了许久,终于是伸出手来轻轻把它取下放在自己的掌心细细的擦了又擦。
“因为这个人还活着……”说罢他笑了,一边笑一边把那块牌位丢进了那个正在烧着大火的铁盆里……
后来,我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叫叶秋?我想这人啊,名字都是注定的,叶生于春,却落于秋,一开始便是注定的……
第五卷那些年那些事
第一章有一道坎
1985年的春节,一首《十五的月亮》唱哭了很多在外漂泊不能回家的人,那一年查文斌团圆了,他做了父亲,过年前没几天,钭妃生了个儿子,取名叫作查良。
胖子说,这个名字好,一看这小子良心肯定大大滴好。这个孩子的出世让查文斌忙前忙后,一点空闲也不能得,初为人父的他显得毫无经验,那会儿可没有尿不湿,每天得换上用很多旧衣服裁剪成的尿片。大冬天的,河里洗,晒不干还得用炭火烘烤,那是他们在霍山回来后的两个月了。
农村的规矩,女人生了孩子得放满月炮,家里要开满月酒。查家没亲戚,钭家也无二样,可是查文斌家却还是挺热闹的,平日里他们夫妇待人就不薄,东家西甲哪个有困难的只要吱声都会去帮一把,还有县里这两年他的名气逐渐大了,那些曾经找他办过事的也都来了。所以啊,这酒席开了还不少,比起一般人家那可是强多了。
查良生下来的时候足足有七斤重,胖乎乎的,大眼睛大眉毛,那小嘴巴就跟樱桃似得,长得随钭妃,就是两个字:好看!所以,查良有个小名就叫小七,大概就是因为他七斤重吧,在那个物质短缺的年月,如此体重的婴儿可不是很常见的。
小七的到来让查文斌连日皱着的眉头总算是有些舒展开来,算是一丝安慰吧,远方的风起云托人捎来了一块玉,说是送给他的儿子的贺礼。那块玉我见过,跟银元那么大,雕刻得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图案,有些像是一只鸟儿,其实那就是风氏的图腾,历代从来只有风氏的家主才有资格佩带。她把那块玉给了查良,不知道是不是代表着风氏从此以后就真正的隐居再也不过问江湖了呢?
看着一家三口在一起其乐融融,胖子觉得自己在这样待下去的确有些不合适了,虽然查文斌和钭妃从来没有那个意思,可经历了这么多,胖子觉得自己是该要到了换个环境的时候了。所以,那一天晚上他特地自己下厨备了一桌酒菜,钭妃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借故小七有些不舒服早早的就回房睡了觉,她知道,男人们之间有男人们的话题,也应该有他们的空间。
那一晚,胖子喝着喝着就哭了,查文斌也哭了。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伤心了,胖子说他想老二了,老二一走他的魂儿也就跟着丢了,每每想到自己那个房间里曾经那个兄弟,他就夜夜都不能睡。
“我总是觉得他在床头站着看我呢,还跟以前一样,我喊他他也不理我,你知道吗查爷,只要一如夜,我闭着眼睛睁着眼睛都是他最后的那抹笑啊,我难受啊……”
两个男人于是便抱头痛哭,悲伤是不好的,可以让一个人迅速的堕入深渊。所以胖子决定要走了,他说他该去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不是他想忘了叶秋,而是他应该要忘了那些过去。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查文斌知道胖子去意已决,况且以自己的命相来看,陪着自己到最后的人都是凶多吉少。罗门自从霍山一战过后便再也无消息了,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查文斌也懒得管,卦辞一破,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了,眼下没有比小七的平安还要更加重要的。
“你走吧,”查文斌道:“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跟着我都没有善终的好下场,老夏是,小白是,叶秋是,我不想你也是,留个全的,让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胖子说你放心,我即使走了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罗门不是派叶秋给你卧底嘛,我也会去给你当卧底,不是乐得让我去接手五大家族嘛,那行,咱就楔一根钉子到他罗门的窝里去!
查文斌说你他娘的那是在找借口,想九儿了吧,其实九儿真不错,人长得漂亮又是大户人家,丁老爷子为人也算是厚道。咱不用去干那些歪门邪道,我这一生就只想守着娘们孩子热炕头就得了,咱不想再去招惹那些是是非非,就过个安稳日子。
胖子骂他没出息,查文斌骂他没良心,骂着笑着哭着醉着,天亮的时候等查文斌从桌子底下被钭妃拖出来的时候,胖子已经不在了,而桌上留下了一个信封,打开看里面是存折和一封信。信上说,他想出去静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些钱是这几年他攒下的就当是个红包给了小七。查文斌是个没经济概念的人,他不知道背后的那一串数字代表的是什么,其实那就是胖子的全部。
连同他一起走的还有叶秋身前的那把寒月刀,这把刀一直被胖子留在手里,查文斌说这把刀戾气太重,用不得。可是胖子不觉得,每次在夜里他都会抱着这把刀睡,他专门去找皮匠缝制了一个刀鞘,他说不会再让这把刀出鞘了,永远不会。
查文斌抱着一堆旧被单在桥头坐了一整天,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浑身的酒气,满脸的胡茬,深陷下去的眼窝子,还有便是邋里邋遢的造型。过来过往的都是熟面孔,大家和他打招呼也没反应,有些好事的跑去问钭妃,说你男人是不是魔障了,其实钭妃心里明白,他那是舍不得……
天黑的时候一把火把最后的一切都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些被子,那些衣服。按照规矩,人死后生前用过的贴身器物都是要烧掉的,查文斌说叶秋没有死,他去到了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过着本该属于他的生活,就跟怪物老三一样,他们其实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正是如此,那些东西也就一直留着,可他终究还是烧了,他说他烧掉的是那些想要忘记的痛苦记忆,毕竟他还要活着。
1985年的春节,村里的小年轻们开始穿上了牛仔裤,洗得越白越是时尚,整天骑着二八大杠戴着蛤蟆镜,书包架上不是穿着碎花裙的姑娘就是一只乌拉乌拉乱叫的录音机。那个正月是查文斌过的最安慰也是最平静的一个正月,自从胖子走后家里便鲜有人来摆放,只是每天他都坐在门口的小桥上眺望着远方的村口。钭妃知道他那是想人了,想见到那些天天混在一起的朋友们,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查文斌要废了,于是便鼓励他要不然去关中找找胖子。
可是查文斌却拒绝了,他说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他要学会习惯。于是他开始放下了道符,拿起了锄头,脱掉了道袍穿上了劳动布,黑面布鞋换成了解放鞋。每天他跟着村里的其他人学习南方的播种经验,他秧了半亩地的苗,还养了十来只鸡和一头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钭妃看在眼里,眼下的查文斌比以前还要沉闷,只有在看到小七的时候他才会笑,也仅仅是逗孩子笑,等到孩子睡着了,他们夫妻二人便陷入了沉默,经常在深夜里她还能听到查文斌的叹息声,那是一种无奈。
1985年的老夏比起查文斌好不了多少,老夏同志如今已经成了下地能手,只是他媳妇儿依旧还是没什么动静。这让夏老六非常着急,他并不是急着想要抱孙子,而是老夏的命和别人不同,得用下一代的去换,若是迟迟不见后,他怕会出意外。
三月中旬,田里的秧苗已经开始长出了一茬,夏老六抽着闷烟敲打着鞋底,这草又是一年发青了,儿媳妇咋就肚皮没反应呢?他那张老脸又不好去问,寻思来寻思去,决定去找查文斌算一卦。
这把来意一说,查文斌就哈哈大笑,说叔啊,你这事儿就别担心了,时间还没到,他肯定会有后的,而且百分百是儿子。
夏老六说你刚得了儿子,这是在安慰我吧?查文斌说不是安慰,是命中注定的。一说起这个,他恍然低头瞧了一眼那沾满了泥土的解放鞋,最近整日里与人聊得可都不是什么风水阴阳八卦,全都是一些化肥种子农药,所以夏老六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这一身的本事不是白学了嘛?我们是没办法跟土地讨口饭吃,你的下半生不该在这五里铺,前阵子我听说不少来找你的人都给打发走了,文斌啊,你师傅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得难受了嘛?”
“没啥的,叔。”查文斌笑道:“好不好自己知道,再说,种地里面的学问也大了去了。”
其实来之前,钭妃就去偷偷找过夏老六一次,他想让老六帮忙给想些办法,她也不想看着查文斌就这样沉沦下去了。
“文斌啊,我来呢,是想说你跟秋石不一样,你的人生是有自己的轨迹的,他却是早早的坠落了,而你不应该去步他的后尘。”
查文斌瞄了一眼那个一直在墙角偷听的女人,他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那道坎怎么也都过不去……
第二章稷王庙
1985年春,雨水非常的充沛,农民最是盼望这一年的开头是个风调雨顺的好时节,田里的秧苗贪婪地吸收着甘甜的雨水,殊不知这雨竟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照这么下去,田里的苗都该烂根了。”夏老六皱着眉头在查家大院里抽着闷烟。要说这几年整个浙西北的发展势头都还行,县城里的变化是一个月一个样,四车道的大公路听说准备一直修到省城,就连镇上卖菜的小摊位也都给安排进了顶上有玻璃的农贸市场。
“这次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夏老六说道:“村里有些人信风水,说是打算拾掇拾掇那废弃的老庙,想请你去给瞧一下地基,再给选个日子。”
洪村原来有两座老庙,一座是龙王庙,一座是将军庙。查文斌特地因为这两座庙去问过风起云,基本可以断定的是龙王庙是他们某代先祖修的,而将军庙则属于他们牵走后再由其他人修缮的。如今这两座庙都已破败不堪,听说当年我曾祖父那辈刚过来的时候,两座大庙相邻,残留下来的院落足足有几十间。
而在洪村出口不到四里地,还有一座庙,反正啥也没留下,就一孤零零的大屋子。早些年里面堆的是一些集体里留下的干稻草,后来一些农民嫌家里堆放棺材不吉利,就把尚未下过地的棺材也堆在那,所以那座庙得了个名字叫做棺材庙。
这棺材庙地处洪村进出的必经之路,而且是和隔壁一个村的交汇之处,从地界上来说,两个村都能沾点边,可要真说谁去管那又找不到头儿。以前查文斌看过,他说那是一座稷王庙,里面供奉的原本应该是后稷。后稷是谁呢?他就是周朝的始祖,黄帝的玄孙,姓姬名弃,被尧举为“农师”,被舜命为后稷。后稷善于种植各种粮食作物,曾在尧舜时代当农官,教民耕种,被认为是开始种稷和麦的人。所以,这位后稷也就成了主管农业的一位神,他的庙宇通常就被叫做稷王庙,这种庙并不是很常见,大多数的农村地区一般也仅仅是供奉个土地山神,年代应该是相当久远了。
八十年代中期的浙西北依旧是个彻头彻尾的农业社会,土地对于多山的地区而言显得非常珍贵,而粮食的收成更是关系到农民一年的生计。这几天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吃不饱肚子的大有人在,就连条件比较充裕的老夏家也得时不时用一两顿红薯代替大米。那年月,你有钱除非高价买黑市粮,米和油灯基本生活物资都还是按需凭票购买。
所以,这地里的庄稼要是长不好就得饿肚子,两个村的人一合计,说要不把村口那座稷王庙给修修,保佑这一块地方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主意大家都是赞成的,可修缮房屋总得有花费吧,那年月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勒紧裤腰带在过日子,谁家也没有余粮啊,隔壁村就打了退堂鼓。这不,洪村的人一商量,你们不修我们修,到时候修好了把门关上弄一把大锁挂着,就是不给隔壁的人进去。
修缮庙宇在哪朝哪代都是积德的事情,村里人自然看得也很重视,都知道五里铺有个查文斌最近已经闭门不出,这不夏老六与他多少是有些交情的,便委托他来说说看。
他出面讲,查文斌自然是不好推脱,这修庙算不得是犯什么阴阳不吉利的事情,于是便点头答应,约定第二天一早过去先瞧瞧。
第二天等他到的时候一帮子人正在那里搬运东西,一些好久不用的双轮车架子,晒谷大筒子,基本都是一些家里不方便安置的大件农具。余下的便是还有十几口棺材,这都是有主的,各家请人拉各家的,一上午的功夫也都清理的七七八八了。
这洪村人出面修庙隔壁村的就自然是来凑热闹了,不过向来都是出钱的才是大爷,洪村人领了头那腰杆子就直,免不了会说上两句风凉话。隔壁村的人听不惯就开始嚷嚷,这大家心里本就有些不舒服,一来二去这又干起仗来了。
与洪村相邻的几个村落互相之间都有些矛盾,尤其是和洪村闹得最凶,这是为啥?还得从那条河说起,自狮子峰发源的一条大河贯穿了整个浙西北,最终一直流到上海的黄浦江,说是黄浦江的源头一点也不假。那时候农村里普遍缺电,洪村人比较聪明,沿河修了不少堤坝,建了总计四座水电站,外加最上面的水库,不仅自己电够用还能并网发电卖点钱。可这样一来就苦了下面的几个村,没水的时候吧,上游蓄水,来山洪的时候吧,上游还拼命放水,为了这点事,大家心里早就互相有意见了。
干仗这种事那向来就是说来就来,锄头棍子一窝蜂的就互相招呼,这下可好,庙还没修呢,庙门口就先用人血做了祭司。镇里、派出所都来人调解,这种邻里矛盾大多也是劝和为主,听着那些粗鲁不堪的言语,查文斌又开始沉默了,这就是真实的农村生活,难道他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嘛?
下午的时候总算是清了外村人,洪村的人负责去做打扫,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修缮过,那庙里原本铺着得地砖破得破,塌的塌。好在原本用的木料都很结实,除了一些瓦条需要重新铺设之外,大的框架不用动太多。
早些年里面是供着一尊神像的,得有约莫两米高,可惜文革的时候一并给砸了。原来墙壁上还有好些彩色的神仙绘画,如今也都成了大字标语,那些曾经历史的痕迹,就是短短十年的功夫,现在看起来却是那般的刺眼。
依照查文斌的看法,这庙的地基不用大改,无非就是修修整整,到时候去请一尊神仙挑个好日子便就算是行了。其实他能派上的用处真不多,建筑修复交给泥瓦匠和木工,墙壁上的绘画交给村里几个擅长丹青的老人,余下的妇女们负责打扫卫生,估计能有半个月的功夫就能做完。
查文斌也给请了个日子便就回去了,这一趟顶多算是出来放风,他已经在家里憋了很久了。
胖子自打走了以后就鸟无音讯,风起云也是一样,临走的时候听说风氏已经准备迁徙了,大概是短时间内怕都不会有什么联系。这日子越过越平淡,生活没有激情,他也就越来越沉默,沉默的让钭妃心急如焚。
在过去一些老庙里都会画上一些壁画,乡野小庙比不了名寺古刹都供奉着雕塑,壁画便宜,施工也方便,洪村有两位书画有些功底的人,一个与夏老六年纪相仿,另外一个则是一位小学老师,已经快要到退休的年纪。
这白天大家都要干活,进庙复原的工作自然就是放到了夜里,挑一盏煤油灯,两张凳子,一坐就是一整晚。画画的人特别容易入神,尤其是面对着老祖宗留下的笔墨,那墙壁上的人物油彩大多脱落,还有部分又被大字报给遮挡了,这份工作不算轻松。
老师姓候,解放前念过新式学堂,听说要不是因为战乱,他是可以到更远的大城市里求学的。高中的学历在当时已经是非常罕见,又画得一手好国画,算是我们当地比较难得的人才,兼职教学校里的数学和美术两门课,戴着一副大框眼镜,喜欢穿一套灰色的中山装。
还有一位过去是个漆匠,漆匠姓高,一手油漆功夫在当时很是吃香,一般的百姓家具都是自己砍木头请木匠打,打完了就得请漆匠来上色。过去漆匠不同于现在,他们是需要作画的,一些老床老箱子上都能瞅见他们的手艺,龙啊凤啊鸟啊花啊,多半是一些吉祥的图案。
候老师是一位无神论主义者,他坚信马克思和列宁思想,认同唯物主义价值观和世界观,他认为这个世界是没有神灵的。来这里作画纯属因为他德高望重,这是对他绘画艺术的一种认同;而高漆匠则完全相反,因为漆匠除了家具之外,另外一件事就是给棺材上大漆,这份工作一般人是不乐意接的,东家除了要给正常工钱之外通常还得加上一份红包,说是用来冲喜。这两个人也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不过搭伙在一起作画也是自己顾自己那块。
前两天两人都是吃罢了晚饭就过去,六点多的功夫干到十点左右收工,第四天的头上,候老师因为要批改考卷,所以来的时候晚了一些。高漆匠以为候老师当天不来了,一瞧到点了正准备收拾收拾走人,恰好迎面就两人相遇了。
高漆匠说道:“这么晚了还来啊?时候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
候老师是个严格的人,讲究当天事当天毕,他是这样教育学生的,也同样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于是他笑着说道:“我得把今天的活儿给干完了,要不然延误了大家的好日子不是罪过了。”说罢他就自顾自的进去了。
三月份的天还是有些冷的,高漆匠比他要年轻,转眼一想还是回头好心说道:“候师傅啊,有个事,我们手艺人呢有个规矩,晚上过了十二点是不能在这墙上作画的,您自个儿多注意一下时间,可千万别超了。”
第三章画中画
老手艺人们相信,画是有灵气的,尤其是画人物,那些惟妙惟肖的人物鼻子眼睛耳朵眉头都是他们用心去勾勒出的,赋予他们生活在墙壁上也同样洋溢着灵动的气息。古有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都是一代又一代的手艺人摸索出来的,你说不能信或者是不灵,其实谁也说不好。
候老师听闻高漆匠的劝阻也只是一笑而过,后半夜的他在宣纸上作画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这大概就是两个人的区别,一个是手艺人,另外一个则是艺术家。
两人平日里就没有什么来往,即使到了这里工作也是各干各的,老实说,侯老师不怎么瞧得上高漆匠,他认为高漆匠的作画水平并不是科班出身,草班子终究是上不了什么台面。后者见人也不怎么待见自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了去了。
候老师是个仔细的人,作画的时候全身心投入,有时候他甚至会忘了吃饭,平日里没啥爱好,闲暇的功夫邀上几个好友喝茶品画便是他最大的爱好了。这稷王庙里原来的图案多是一些人物,两边的墙壁上充斥着一个颧骨吐出,张牙咧嘴凶恶状的小鬼,这些小鬼通常在这种土庙里承担的是守卫的作用,它们有的手里拿着法器,有的则拿着接受贡品的托盘,也有互相调笑和攀谈的,每个人物的表情、个性、神态和动作都是各不相同的。
这种地方通常都是被渲染成恐怖的,所以平日里鲜有人进去,孩子们路过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候老师摆好颜料,他已经复原好了两幅人物,鲜艳的色彩让墙壁上原本的斑驳顿时充满了生命,而今晚他打算复原的则是左边数过来的第三幅。
从经验和已有的轮廓判断,这应该也是一个小鬼肖像,侯老师预估可能需要三四个小时。老伴给他准备了点心,那是用玉米面放在铁锅上烙的菜饼。夜里空旷的大庙散发着颜料和菜饼的香味,夹杂着的是久未开过过而弥漫的发霉味,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那些没有清理干净的稻草里时不时发出“嗖嗖”的声音,侯老师知道那是老鼠,十一点多的功夫,轮廓大致已经被描了出来,接下去便是上色。放下画笔,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打开香喷喷的布袋取出了一块饼塞进了嘴里,看着前两天完工的图案,候老师颇有些得意,这些画当年一定是出自一个丹青高手的画笔,无论是造型还是场景都是那么的优美。
一边吃他就一边感叹道:“真的是漂亮啊。”这时几只胆大的老鼠从草堆里钻了出来,它们细长的鼻子挺得老高,贪婪的搜索着空气的香味。候老师见状觉得十分可爱,便掰下一点碎末丢到地上道:“吃吧,难为你们陪我一块儿做个伴,瞧你们那小鼻子小眼的,前有齐白石画虾,等我忙完了我就画鼠,你们呢就给我做个模特怎么样啊?”
这侯老师便是如此的一个人,吃完饼,喝口茶,刚准备落笔只听到身后幽幽的传来一声“谢谢。”
这大晚上冷不丁的忽然听到有人说话,侯老师也是心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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