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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只眼(慵阳)-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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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眼躺在沙发上,脸色惨白没有意识的九安,反问,“师父,九安怎么了?”

“水土不服,还有些高原反应。”无止真人瞄向我,目光有些凌厉,“为师问你话,你怎么顾左右而言他?”

我,我这哪是顾左右而言他?九安是我师弱点,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能不多问一嘴?

我长呼出一口气,把杯里的水全都部喝净。

抬头看了眼释南,见他对我点头,我舔舔嘴唇,把事从头开始一件件说起。

包括,所有事情的起因,是释南后背上的眼睛。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无止真人的神色。

无止真人一直没有插话,静静的我说完后,它沉寂了许久。它再次上了九安的身后,把视线盯到释南身上,“我看看。”

释南正在给我倒水,听罢,把水壶放下,转过身去。

衣服撂起一半,‘九安’阻止道,“不用了,我看到了……”

空气凝结,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过了会儿,门铃响起,释南过去开门,是龚叔。

释南回过头来,对‘九安’道,“师父,西藏,还用去吗?”

‘九安’脸色很阴沉,“不用去了。”

龚叔不明所已,问道,“不去了?人都到齐去机场了,就等咱们三个。小释……”

释南把龚叔拦出门外,“龚叔,我慢慢和你解释……去机场吧,我和大家解释。”

门一关,两个人的说话声被关上外面。

屋里,静的厉害。九安身上发出的气息,让我心中忐忑不安。

噎下一口吐沫想说话时,手机响了。我低头一看,释南的。

走到落地窗前,我看着楼下站在车旁的释南,把电话接了起来。

释南对我一笑,钻到车里。在车子动起来时,对我道,“你别说话,听我说。好好和你师父谈,别耍脾气。在我的事上你对你师父有所隐瞒,你师父肯定觉得他疼了二十年的徒弟和我这个外人亲而不和他亲。这种家里好白菜被贼拔了的感觉,你要理解。好了,你抓紧时间把你师父哄好,尽快把毒解了,我去和陆明他们说一声……挂了。”

我挂掉手机,轻笑出声。

他这么一换词,硬是把他从猪变成了人类。

“你还笑的出来!”

身后,上了九安身的无止真人爆怒出声。

我一惊,回头去看他。一声师父还没叫出口,他已经冲到了我身前,他一掌向我打了过来。

我没躲开,被他一掌拍在胸口,向后踉跄几步跌倒在音箱上。

“师父……”我猛咳一声,猛着胸口往起爬。

“我没你这样的徒弟!”没等我爬起来,‘九安’一脚踢来,踹在我右肩上,“这么多年,这件事你对我只字不提!”

我向后一仰,头磕在墙上。脑袋嗡鸣之际,嘴里冒出一丝腥甜。

“任我千算万算,”‘九安’怒着脸色拉起我,一把甩到茶几上,“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竟然是我细心栽培,引以为豪的徒弟!”

我从木制的茶几上滚下,跌落在地。刚想爬起来,后背被他踩住。

一用力,我趴回地上,五脏六腑像被踩碎了一样。

此时,别说说话,连呼吸都困难。

缓了好一会儿,我艰难出声,“常老四,救,救命……”

论体力,我打不过无止真人。出手,以我的本事肯定要伤了它鬼元。现在能治住它发疯的,只有常老四。

“你以为它能救的了你?”后背,又是一跺,‘九安’冷声喝道,“好,好,你就让它出来!今天,我就收了它那一屡残魂,再教教你何为尊师重道!”

左侧肋骨被重重一踢,我后背撞到茶几腿上。‘咯吱’一声刺耳的声响后,茶几在撞到沙发时停了下来。

我擦擦嘴角的血,撑起身子后退。

‘九安’一脚踢来,我连忙把按在地上的手缩回。就在以为他要对我穿追猛打时,他突然把脚缩了回去。

“师父,你要把师姐打死了!”九安后退两步,神色焦急的大叫。

“孽徒!”‘九安’脸色一变,沉声喝道,“你也要学你师姐一样,气死为师吗?”

“师父你找了师姐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把师姐打死吗?”九安道,“既然如此,你干吗还找她?师姐有错你罚她,她现在仅不起你打。”

无止真人从九安身上一跃而出,沉着脸色一掌拍在九安额头上,“混帐!进门才几日,就敢违抗师命!你这是眼中只有师姐没有师父吗?”

九安踉跄几步跌在地上,脸色白的和纸一样,“师父,你是真想要师姐的命?如果是,我和师姐一起去。”

九安坐直身子,仰起头对无止真人道,“反正,你也从来没把我当过徒弟。反正,我本来也是短命鬼。你把我也打死,我和师姐也有个伴儿!”

“九,九安。”我叫了声九安,“你闭嘴。”

无止真人动了真怒,在这种情况下,九安为我求情,是自惹麻烦上身。

“好啊!你们师姐弟一唱一喝,是要把我气死!”无止真人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

九安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道,“我入门时间是短,可这几年来眼睛没瞎。师父你对我如何我不说,可你让师姐去的地方,师姐哪一次没去,哪一次不是弄的一身伤,差点丢了命?师姐有过一次怨言,有和你说过不去?再难,再累,再辛苦,她都咬牙挺着!她得到什么了?是得到财了,得到利了,还是得到不老仙方,探知天地玄机了?都没有,不过是你一句话,她就拼了命的去做!你呢,就因为师姐瞒了姐夫这一件事,你就把师姐往死了打!师父,如果师姐想对你动手……”

“九安,闭嘴!”我打断九安的话,看着无止真人的背影,对九安道,“师姐没事。”我擦擦嘴角的血,对无止真人道,“师父,九安年纪小,很多事都不知情,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有什么不知情的!”

“闭嘴!”我对九安道,“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不知道,无止真人和常老四救过我多少次命;不知道,它们看着我长大,在我心中如同家中长辈;不知道,这一蛇一鬼,在这十年里陪我走过了多少困苦无助的日子。

我,依赖它们给予我的温暖。

九安回头看着我,嘴张了几张,咬咬牙的把头扭向一旁,不再说话。

无止真人一直背着身,没再说话。

我坐在地上喘息了会儿,爬起来收拾屋子。

九安帮我。

沙发归位,茶几归位,撞倒的音箱,撞歪的电视柜全都归位。

最后,把掉在地上摔碎的玻璃杯碎片清理干净。

一切都恢复原样后,无止真人冷冷出声,“你们两个,过来。”

侧卧室的北墙前,它道,“跪下!”

我拉着九安对墙跪下,一言不发。

许久,无止真人在我身后问道,“你那个姓马的,猫妖小友呢?”

“如果师父是用猫妖来给我解毒,”我忍着膝盖上的痛,道,“那不必了。我不会杀马开心,我的命不比他的贵多少。”

“胡闹!”无止真人大声呵斥,“难道你真的要去等死?!”

心里有些委屈,我置气的对他道,“我死了正好,省着惹师父生气了。师父去找一个比我和九安听话伶俐的徒弟……”

“混帐!越来越不像话,我不如直接打死你!”话说一半,长声一叹,“也不怪你,为师,应该早在你认识你夫君时就想到的。这是你的命……”

“不怪我你还打我。”

被打时我一滴眼泪没落,此时无止真人一句话,我眼泪和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滚。

这么多年,我对它再没大没小,它都没对我发过大脾气。如今因为我撒了个慌,往死里打我……

“为师,气急了。”无止真人道,“小柠,你不应该瞒着师父这件事。你要是早告诉为师,咱们要少走多少年的弯路?为师问你,你夫君后背上的眼睛,有多少只?”

我哽咽一声,道,“十三只,睁开的有十只。”

“十三只?”无止真人大声道,“这不可能!”

“我一只一只数的。”抬起手背把眼泪擦下去,我道,“师父,你一直找的东西,和释南后背的眼睛有关?”

不然,何来弯路之说?

“……”无止真人略略沉默,道,“是有关。也到了告诉你的时候……”一顿,问道,“这半年来,你拜月可成功过?”

我摇头。

自打小产后我拜月就没成功过,后来从映月湖回来,身子不好,一直和释南在一起,不方便拜月。

在西藏那两个月倒是尝试过一次,可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还得等等……”

“师父,这和我拜月也有关?”

“有关。”无止真人道,“这些事,为师都会告诉你,可眼下之急,是先把你身上的鼠毒清了。”

“不用猫妖。”这一点,我坚持。

“依你,不用猫妖。”无止真人道,“你把老长虫叫出来,我和它借样东西。”

我叫了两声没反应,对无止真人道,“师父,在天葬台时,它可能被天鼠精伤的重了点。这两个月,我就没见它出来过。”

好像是出来过一次,我迷糊时,听到它在我耳边说什么三碗水剪成一碗什么的。

可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它,那时不清醒,记忆太混乱。后来谢宏众用猫头做药引时,就是三碗水剪成一碗水……

有可能,是我在潜意识里把谢宏众的声音听成了它的。

“……为师进去找它。”

说罢,无止真人没声了。过了片刻,它诧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柠!老长虫,不在!”

“什么?”我一愣,“什么不在?”

“它不在你身体里,也就是说,它……”

我脑子嗡的一下,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了。

常老四是蛇魂,一直依附于我才得以存活。现在我身体里没了它,那是不是说,常老四已经……

无止真人在后面念念有词,“如果它是你被天鼠精咬的那天晚上魂飞魄散的,那离现在就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百日,小柠,你还有救。”

“什么不过百日,什么有救?”我回过头去看无止真人,“师父,你的意思是说常老四它,天地无存了?”

“鼠的天敌除了猫外就是蛇,你不用猫妖治毒,那当然得用蛇妖。老长虫修炼二百多年,在灵体不灭的情况下,肉身不会腐败。”无止真人对身边的九安道,“收拾东西,马上出发救你师姐。”

九安欢乐的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客厅里跑。

无止真人继续道,“就是灭了,也会存世百天。现在我们就去你当年挖坟的地方找老长虫的肉身……”说到最后,一声唏嘘,“没想到,老长虫竟然会毁在一只天鼠精的手上。不过,最后它肉身能救你一命,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吧。”

第426章我收徒弟,是专门刨我坟,往我棺材上捅窟窿的。

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九安把进门时放到一旁的包背在肩上,就算齐妥。

我在无止真人的催促下起身洗了把脸,把身上的伤略略处理了下。

没伤到骨头。青紫的地方居多。左腮被牙硌了个口子,已经不流血了,就是痛的厉害。

贴了张止痛符,我带着上了九安身的无止真人出门。

去车库提车时,我给释南发了条短信说无止真人带我去治鼠毒,让他别担心。

释南的电话马上打了过来,“我和你去。”

“不用。”我瞄了眼坐到副驾驶的‘九安’,道。“我和我师父在一起,不会出事。你放心,最多三天……”‘九安’微微点头,我肯定的道,“最多三天就回来了。”

我私心里不想他来,怕他看到我身上的伤。

无止真人是我师父,是长辈,释南又不能给我出气,只能看着心疼。

换句话,他要是真给我出气。我得跟他急。

所以,还是暂时别见吧。

等回来,我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算没好,也可以说是在找解鼠毒的药时伤到的。

一夜急驰,到达我初中时所在的小镇时,是早上。吃了点东西,在车上睡了会儿。临近傍晚时,买了把铁锹,在我驾车去童年时所生活的村落。

十几年过去,变化说大不大,村落还是那样的部局。村外是田,村后是林,还有那条早年被废弃的老道,一直横在那里。说小也不小。原来的沙石路铺了板油,两侧的杨树换成了枝叶绦绦的绿柳,村中的房子,十户有九户翻了新。

一切。都是是记忆里的样子。一切,又和记忆里的有所不同。

路边坐在柳树下乘凉闲聊的村民,面孔也是既熟悉又陌生。

把车停在路边,我扭头往一处房子看。

小时候的家。

老房子已经不见。现在是新房新户新主人,唯一没变的是立在院门口的那扇铁大门。

东北农村大都焊铁院门,我家也不例外。

我爸会这方面的手艺,门的模样是自己设计的。那时我年幼,缠在他身边淘气。

他说,“小柠你别闹,爸给你做个风车玩。”

我说嗯。

几天后,那个风车就出现在了大门上。最上方正中间,别人家焊了褔字的地方。

铁制的五片扇叶,刷了五色漆,加了滚珠轴承,可以转动。

有风时,随着嗡嗡鸣响,它能转出一道彩虹。

大门安上后,不少人来问他要设计纸。他不给,说是专门做给他家丫头的,独一份,不外传。

我为此,自豪了整个童年。

这么多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包括那只风车上,我年幼时选下的五种颜色……

看到院子里有人出来,我眨眨发涩的眼睛,开车离开。

把车隐在老道的树林里,等天黑。挖坟掘墓这种事,得在漆黑的晚上进行。

坐了会儿,睡了一天的九安醒过来。下车洗了把脸,坐到副驾驶上抱着盒饭吃。

等待的时间总是慢长,我们师徒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无止真人问九安,“九安,你觉得这个村子怎么样?”

九安含着饭,往不远处那个村落瞄了几眼,“格局不好。”

把饭咽下去后,他下车转了几圈,爬在窗口对无止真人道,“师父,这条老道主行运,财运顺行。那条新道看着不错,可正压在村子的白虎位上……”停顿了会儿,九安连声道,“不对,不对,这条老道不是这个村子的,这地方不对,没有人会这么布局的。”

“原来有个老村。”我指指车后,“在那个方向,不过已经拔干净,全种树了。”

九安往我指的方向走几步,看了会儿回到车上,抱着盒饭继续吃,“这就对了,有那个老村挡着,这个村子还勉强过的去。没了老村,这村子不消停。”

我问怎么个不消停法。

没办法,我只会捉鬼,不会看风水。

“嗯……”九安拉了个长音,道,“会犯‘呼’。”

“嗯?”我道,“什么意思。”

“分‘里呼’‘外呼’。”九安道,“大致就是,村子里有人的生辰八字正好和村子的格局相克。那个人如果是横死的,轻则‘呼’三枝五叶,就是克近亲。这是‘里呼’。重了,‘呼’四邻八舍,这是‘外呼’。一般,‘呼’一次,三年之内死三男三女。这六个人死完,在七日里再死一个男人或是一个女人,总共死七个人,算是‘呼’完了。加上起呼的那个人,正好凑两桌麻将。”

说完,回头看无止真人,“师父,我没说错吧?”

无止真人轻笑着点头,“没说错,是这么回事。”

“要怎么破?”毕竟是我老村,人再不亲土也亲。

“这得起‘呼’了才能破。”九安道,“别的时候没用。不是,师姐,你们村儿怎么把好好的老村和老道废了?那可是个千金不卖的好地儿……”

“谁知道呢?换村改道时我才多大点儿,哪记得这些事?”

其实听我爸提过一嘴,好像是当时的村长说老村建的太没章法,不好规划成社会主义新农村。再加上当时镇里要往县里修公路,老村儿正好挡路,所以就废了。

村儿上给划了一块田,免费批房号,提供上梁的木头,村民自己家堆塑泥坯子就行。

东西准备好,二十几个膀大腰圆的爷们儿相互帮忙,半个月起个新房和玩儿似的。

没到两年,新村起来了,老村被废。

好笑的是,老村被废后,路又不往这里修了。向北偏了五公里,穿了一片良田。

当时搬村时,有个钉子户,就是小时候给我看病的吴三婶家了。任谁家搬,她家都不搬。

村长招呼人把新房都给盖好了,连把力气都没用他们家出,她还是坐在炕头晃着脑袋不搬。烟袋锅子往嘴里一含,谁劝骂谁,能骂出花儿来。

断了电也不搬,就在那个荒村里摸黑住着。

后来我妈和我弟离世,我家往镇上搬时,吴三婶家搬了。可不是搬进新村,而是搬走,去别的村子安家。

想来,那个时候吴三婶应该就看出新村不妥了吧。

“也是。你这么笨,”九安点点头,把吃净的盒饭装进垃圾袋,“就是年纪不小,告诉你你也不懂。”

“小兔崽子,”我按住九安脖子,咬牙道,“皮痒了是不是,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欠收拾了?”

九安和我闹,拿起手电往我脸上晃,“吼!哈!妖精,看我照妖镜!”

“行了,别闹了。”无止真人笑道,“收拾收拾东西,下车。”

九安收了嬉皮笑脸,把手电关了塞进小包里。看了眼窗外,道,“师父,天还没黑透呢。”

“走到就黑透了。”无止真人道。

离开多年,农田几变,当年的田间小道早变了地方。好在,有无止真人,无论这田这路怎么变,它都不会认错埋葬它尸骨的地方。

雨后天晴几天,泥土正是松弛好挖的时候。得到无止真人的许可,九安抢过我手里的铁锹开始掘坟。

在九安的铁锹磕到棺材板时,我嘴贱的对九安道,“九安,当年我掘师父的坟让师父给收拾惨了。你看,你掘它坟,它什么也没说,多疼你。”

胸口有些闷,不找点话说我难受。

九安累的气喘吁吁,抬头瞪了我一眼,“师姐,师父更疼你。不仅疼你,还能让你疼……”

“小兔崽子!”我一脚踹过去,“来,让师姐好好疼疼!”

“师姐别闹,别闹……”

铁锹一偏,把露出来棺材板捅了个窟窿。

九安脸一下白了,抬头去看无止真人,“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无止真人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别人收徒弟是传承衣钵,养老送终的。我收徒弟,是专门刨我坟,往我棺材上捅窟窿的。还好为师没打算多收徒弟,不然得多备几个棺材才行……”

九安抖着肩膀笑出声来。

我也想笑,可一想到,常老四已经无存于天地,而我们现在,是来取它的肉身……

心情,压抑到不行。

无止真人飘到九安身旁,往他后脑上轻轻一拍,“别笑了,下去,把那条蛇身拖上来。小心点,别把装为师尸骨的咸菜坛子砸了,泡了水,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九安忍笑说了声遵命,脱下外衣递给我,蹲下去把那个窟窿往大扩了扩。

从我手里接过枝手电,他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迈了进去。回过身时,问无止真人,“师父,你不来?”

无止真人摇头,“为师在里面困了上千年,想想都憋的慌。你动作快点,咱们也好早些回去。”

九安嗯了声,扭身钻了下去。呸了声说了句‘真味儿’后,有些崩溃的问,“师父,老厚一层泥,要在里面摸啊?”

无止真人嗯了声,九安不再说话。

我闭上眼,一连深呼吸几次,依旧不能减轻心中的沉重感。睁开眼看一脸淡然的无止真人,我问道,“师父,你和常老四在一起近二十年,它现在不在了,你……”

就没有一点悲伤的感觉?

无止真人把视线从棺材上收回,看向我道,“人有人的命,神有神的命。常老四有常老四的命,为师有为师的命。把这个想透,认了自己命,也就没什么了。”

“认命?”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去,“师父,你千年不归地府轮回转世,是,在认命?”

这,分明是不认命!

如果认命,就应该放下执念,抛下一切,过了奈河桥喝了孟婆汤。

无止真人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我心中一紧,对他低头,“师父,我错了,您别生气。”

“挨次打,是长了点记性和眼色。”无止真人声音冰凉,“看来,以前为师是太过纵容你了,把你惯的不成样子。”

我沉着头,没再接话。休系围号。

微风轻吹,抚在脸上冰凉。沉寂片刻,无止真人似是回答我,又似是在自语,“我,可能是这天地间最认命的了。不然,怎么会在这人世间蹉跎千年不去?”

这话有点深,我想问,又不敢,正犹豫着,九安一脸泥的从棺材窟窿里冒了头,“师父,里面没有。”

“嗯?”无止真人蹲下去,“怎么可能没有?为师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是在这棺材里剥离的它灵魂,它的肉身又不会自己动,能去哪里?”

说着,身形一闪上了九安的身。‘九安’转过身,又钻到了棺材里。

两分钟后,‘九安’钻出来。

无止真人从九安身上闪出,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我和坐在地上喘气的九安面面相觑。

许久,我问九安下面是个什么情况。

九安看着我道,“全是窟窿,有大有小,还有不少……”手往起一扬,扔过一样东西来,“这种骨头,铺了一棺材底,硌的我这叫一个疼……”

我把那骨头接到手中看,一眼认出那比普通耗子大的多的头骨属于天鼠。

牙齿很特殊,牙印刻在我胳膊上我不可能认错。

铺了一棺材底?

我当年在棺材里时,是有红眼耗子不错,可都是死的,而且数量也不多。

就那几只,腐烂后骨头绝对不可能铺一棺材底。

唯一的合理解释,是无止真人和常老四恶斗躺在我身体里后,那些红眼耗子返回了。

也就是说,常老四的肉身,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而让它不在的人,不,妖,是付耗子!

我拿着块骨头冥思时,无止真人回来了。没说话,迎风而立,身形一动不动。

我和九安不敢问也不敢打扰它。

直到启明星在天边亮起,村子里传来阵阵鸡鸣,它动了。

回过头对我道,“回去吧,另想办法。”

我起身时,九安问,“师父,走蛟不行吗?归根结底,它也是蛇。”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动走蛟。”无止真人对九安摆手,道,“它被封在映月湖里。动了它,就等于告诉封湖的人,你师姐还活着。”

九安哦了声,撑地起来,背上背包跟在我身后往村里走。

天亮的快。

在野地里时还暗着,走到村里时已经能蒙蒙看上人影。车停在老道上,我们要穿过整整村子。

往村子里没走几步,突然响起爆竹声。

我吓了一跳,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

谁家结婚,一大早来接亲?

念头刚起,爆竹声落下,随之,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我们慢慢走过,见一个靠路边的人家人来人往,铁制的大门旁坚起了丝丝屡屡的灵幡。

九安粘住了眼睛,把背包递给我,对无止真人道,“师父,我进去喝口水。”

“现在去喝水,哪有人挨理你?”无止真人道,“天亮透了再去,去前把你这身泥洗下去。”

喝水不是喝水,是借喝水之名进去打探。

我们走阴阳这一行的出门接买卖,很多消息都是从左邻右舍‘喝水’得来的。

回到车上,九安开始收拾自己。

我一边喝水,一边回想那户人家是谁。离开的时间有点久,再加上竖了新房,有点难认。

天大亮,九安去‘喝水’。在他的身影走出几百米后,无止真人无声息的在后面跟了上去。

这老头儿,看似对九安冷淡,其实惦记着呢。

我闲来无事,把手机拿在手里摆弄。想给释南发短信,一看时间才五点十分,做罢。

二点半的时候他还给我发短信问坟掘的怎么样了,这个时候,也就才睡了两个小时,我就不扰他清梦了。

九安和无止真人走‘喝水’,足足喝了两个多小时。

它们回来时,我在车里睡的正香。

九安敲敲窗户坐起来时,一脸沉重。

我道,“怎么着,起呼了?”这么巧,昨天才提到犯呼,就犯上了。

“是。”九安看着我,道,“而且,已经死了六个人。”

我扬眉,也就是说,这个呼,马上就要完了。

“这样的,还能破吗?”我问,“就七天时间。”

“小柠。”无止真人道,“给你夫君打电话,我们马上启程去西藏。为师想了下,与其商量你把马开心交出来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西藏。”

我把蓝牙耳机挂耳朵上,一边启动车,一边拨释南电话。

无止真人没回来时,释南说有十成的把握说服他师父和付耗子给我清毒。原来我还有些犹豫,可现在无止真人在我身边,我感觉心里十分有底。

再有,我要和付耗子算一算,他杀了常老四残魂,毁了常老四肉身的帐!

九安突然开门下车,吓的我把刚启动的车停下。他把背包拎下去,对无止真人道,“师父,我想试试。你让我试试……”扭头又看向我,道,“师姐,救一个是一个,咱们行走阴阳的,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无止真人片刻犹豫,叹道,“去吧,别断了联系。”

九安对无止真人郑重的点点头,又对我道,“师姐,七天后,我去找你。你等我,别急着走,我想你带我在西藏玩。”

我点头,笑了,“好,我等你。”

九安笑了,背着包掉头往村子里跑。我回头看了眼无止真人,“师父,就,让九安一个人去了?”

无止真人嗯了声,“随他吧,是应该自己磨炼磨炼了。”

我眯眼看无止真人。

我的亲师父!九安才几岁?满打满算才十五,就要自己磨炼磨炼了?行,释南这么个年纪也四处捉鬼了,可人家释行可是教真东西了!

你呢你呢你呢!我从来没见你教九安过什么!

不得不说,无止真人打我那顿真起作用了。往天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让我憋在了肚子里没敢吐出去!

所以说,熊孩子都是家长惯的。不听话不懂事别心急,往死里揍两顿就好了。

泪……

我把电话给释南打过去时,才知道他一夜没睡一直在等我电话。在听我说,我的救命仙丹,常老四的肉体早在十年前就不见了,我想活命,还得去西藏后,很痛快的就应了下来。

电话里,他道,“你什么时候到?”

我看了眼时间,对释南说下午。

释南嗯了声,“你专心开车,我马上联系陆明那边订机票。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咱们就能走。”

挂掉手机,我长呼出一口气。

转悠了一圈,还是要去西藏。这时间浪费的,不然,现在已经身处释行的帐篷里,把生死和恩怨都掰扯明白了。

我以为,会很顺利。

毕竟在无止真人回来时,去西藏的人员已经到位,机票买完,我们这一群人只差登机。

如今,不过是晚了两天。

可就是这两天,我回到村里这两天,出了大变故。

萧晓不见了。

在云南的山寨里无故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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