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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君不下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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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戒尺,对着伏在桌上酣睡的少年人清瘦的肩胛中间,用力敲了下去。

“哎哟……”

那少年人背上吃痛,冷不防从梦中惊醒。一手揉着眼,一手别到背后揉着肩,懒洋洋地从桌案上坐起身,靠着墙打了个哈欠道,“下学了啊……”

“梆!”曹纪善在桌案上狠狠抽了一下,“下什么学?谁说下学了?上课不好好上,满脑子都想的下学!周甫年啊周甫年,圣上英明阔达,送你这样的人入官读书,你不知好好珍惜,整日里游手好闲,懒惰散漫,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上负天恩,下辱斯文。自己不知羞耻,反而变本加厉,影响旁人,明日我便到圣上面前请辞,你这样的学生,我曹某人教不了了。”

“哎纪善!”周甫年挠了挠头说道,“纪善教的都是为君之道,我等为臣为子之人,将来又不做皇帝,学这些做什么?不如我哪日面圣亲自问问皇帝陛下,看是不是大逆不道……”

“你……你……”那曹纪善已经上了些年纪的人,哪里经得住他这么歪曲编排,一口气堵在喉咙里没喘上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你……你休要含血喷人,老夫所授皆是圣人之道,岂容你这等低贱莽人信口胡言……你……你给老夫出去!出去!”

那周甫年便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站起身,从后门走出去了。

那纪善回到座前坐下,手里握着茶盏剧烈地咳嗽着,待气稍稍顺了些,方拿起书卷准备重新诵读起来。

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站起身来,称要解手,那纪善眼也未抬一下,摆摆手便让他出去了。

顾小西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出闹剧。如今他所在的是重越的宗学,专为权贵子弟开办的贵胄学堂,而那刚刚被撵出去的人便是未来的西林王,十六岁的周甫年。

他并非第一次进入《西林王》游戏脚本,但还是无法将眼前这个顽劣少年与历史书上的英明圣君联系到一起。

低贱莽人。

顾小西用手轻轻敲了敲桌沿,有些玩味的思索着这个词。

西林王朝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算不得什么伟大盛世,历史课本里提到了,也不过寥寥三两句。

而史家对西林王此人却是评价甚高,说起来都是雄韬伟略、厚德流光,是略不世出的帝王之才,只可惜……

这世间的万物,怕就怕在“只可惜”三个字上。

只可惜福薄寿短,英年早逝,且膝下无子,无以为继,百年后一群旁系左支的叔叔弟弟自相残杀争夺帝位,生生把千辛万苦挣来的国业家业给败光了。若是那西林王再多活个十几二十余年,这历史格局说不定就被改写了。

顾小西前不久刚读过那本《西林王传》,对西林王朝的历史还是略有知晓的。

西林国和重越国原本是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兄弟的封地,只是当父母的偏心,把富庶丰饶的重越封给偏爱的弟弟,贫瘠荒芜的西林封给了哥哥,自此原本相亲的兄弟两个便由此生了嫌隙。哥哥妒忌之心日久,便由生怨毒,屡屡派人到重越寻事讨荒;而弟弟也恃宠而骄,从不把骨肉亲情放在眼里。待父母百年之后,两国干脆撕碎了最后一点情分,弑天子,夺军权,分别自立为王,从此便开始了西林重越长达百年的交恶。

传至周甫年父君那一带,原本就疲惫不堪的西林愈发的积贫积弱,只落得个在强兵之下的苟且度日。

重越王照着祖宗留下来的那一点脸面,留得西林一点残喘之机。老西林王立即奉上自己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到重越做质子去了。

说好听些是西林的王子,不过是个名号高贵的阶下囚罢了。重越宗室内谁不知道他是老西林王送来合战的牺牲品,哪里会有人正眼瞧他,更枉论精心照料了,只怕过得比浣衣娘的儿子还不如。

西林来的低贱莽人。

西林战败之国,便是国君也不过是卖子求安的无能之人,生的儿子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何况此人惫懒顽劣,不学无术,不是莽人又是什么?

只是个中细节书中都未曾详细提到,不过是游戏设计人的揣测演绎罢了。

顾小西正兀自出神,忽而听得学堂外一阵喧闹,学生们也顾不得正在授课的纪善,纷纷跑跳出门看热闹去了。

顾小西信步踱至池边,小荷塘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了不少人,顾小西知道,那被人群围在中央的便是吏部沈尚书家的大公子沈叶初了。

“求求几位公子都退后些,给我家公子留个喘气的地儿罢!”

沈叶初的书童小厮忙着将围观的人疏散开,又忙不迭地用衣衫下摆在一旁扇着风。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半合着眼躺在地上微微喘着气,湿透的衣衫紧紧裹在身上,衣衫上的水像小河般淌在地下,将身下的砖石洇湿了一大片。那少年苍白着一张脸,不住地打着摆子。


“快别扇了,没看到你家少爷冷的慌吗!”教习的师傅将沈叶初扶坐起靠在自己身上,对那愣头小厮喝道。

那小厮原本见他少爷溺水,三魂唬的丢了两魄,脑子里早就没了主意,被那教习一骂,眼泪鼻涕一遛儿往下淌,脚下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没头没脑便把自己身上的衣衫解下来往沈叶初身上盖。

“不用你的腌臜衫子”,教习师傅一把把沈叶初抱了起来,抬腿便踹了那小厮一脚,“还不赶紧回去禀报你家老爷夫人,去请大夫到府上!”

瞧热闹的众人眼看着沈叶初也救了过来,那小厮又是一副滑稽样子,嬉笑着也就散开了。

池塘边种了一排杏树,杏花开的正热闹,一阵风过,漫天红霞飘飘洒洒,像是哪位仙人坐在云里将胭脂盘打翻了一般。

那杏树下站着一个玄衣少年,他低着头垂着肩,远远瞧着,好像身上穿的衣衫有千钧重似的,脚下的方砖也被水洇成了深色。那飞舞的红色花瓣跳跃旋转着沾了他满身,却带不来他浑身上下一星半点的暖色。







第10章 第十章 退之
因着沈叶初溺水的缘故,宗学便休了半个月的假。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由于游戏的智能化设置,没有意义和剧情的时间便被一笔带过,就好比一部不断快进的录影带,只有遇到主线和支线剧情的时候才会正常播放,而这其中的差别只有管理员知道,玩家却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

第三天的时候,系统便提示顾小西到宗学去走一趟。

顾小西作为系统的管理员,大部分时间是不参与玩家的故事的,但又是玩家完成主线剧情不可或缺的角色,只在关键的时候对玩家进行指引、提点和帮助。

夜晚的宗学空无一人,幽暗寂静,月色的照耀下,嶙峋的山石树木看起来就像狰狞怪异的恶鬼,透露着一丝恐怖。

顾小西提着灯笼,在系统的指引下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周甫年所在的地方。

即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周甫年也显得很不好。他被绑在马棚里,垂首佝背,垢面蓬头,透过杂乱的污发,可以看到他的脸上青肿一片,被撕裂的衣衫也褴褛的挂在身上,散发着马圈的恶臭。

周甫年听到脚步声,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看了来人片刻,一语未发,便又垂下头去。

顾小西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指长的尖刀,将缚着周甫年手臂的绳子割开,将身体已经快要僵住的他从马棚里拽了出来,从包裹里拿出两个馒头塞到了他的手上。

周甫年怔怔地看着手里白花花的馒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小西。

“快吃吧,你应该三天没吃饭了吧。”

顾小西确定地看着少年,这宗学果然是不怕周甫年逃跑的,甚至连个看门的人也没有,因为他们知道,是不会有人滥施好心,让一个低贱莽人脏了自己的手的。

那少年便也不多说话,一口便将那馒头塞进了嘴里。馒头在嘴里鼓鼓囊囊的,撑的少年的脸像一个浑圆的包子。

“你为什么帮我?”少年吃完了一个馒头,抬起头来问道。

“因为我也是西林人。”顾小西将手里的水囊递给他道。

那少年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水囊,他低下头,好像低笑了一声。

“为什么叫‘也是西林人’,这里并没有第二个西林人。”

“那你是什么,你是重越人吗?”顾小西问道。

“啧!”那少年侧过头啐了一口,“宁当狗也不当重越人。”

顾小西笑道,“那你既不是西林人,也不是重越人,那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愣了一下,略想了一想道,“我便是这天底下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人。”

顾小西又笑,“你如今被绑在这马圈里,过着牲畜一般的日子。没饭吃,没水喝,我若不来,你便饿死了,还说什么自由自在的人,只能是自由自在的鬼吧。”

那少年有些气恼地将手里另一个馒头丢在地上狠声道,“谁稀罕你救了!”

顾小西看着那个白色的馒头在地上滚了一滚,掉进马圈污臭的水沟里。

“你若不稀罕我救,我便将你绑回去。”顾小西说着,便作势要伸手去拿他。

那少年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伸出手挡在面前。

顾小西勾了勾嘴角,“你躲什么?”

那少年意识到自己的防备,站住脚偏着头不发一语。

“你若想做天底下最自由的人,那我便告诉你,你就要有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不然你只能做重越人一辈子的玩物,像落水狗一样,被人嘲弄、奚落、被人绑在马圈里,活活饿死。”

顾小西看那少年浑身颤抖起来,便紧逼着说道,“我知道你都懂,你还没有认命,你也不必灰心。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西林的太子快死了。”

“什么?”

那少年猛地回过头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你那个名义上的哥哥快死了,你父亲也快不行了。”顾小西满意地看着周甫年脸上浮现出似痛苦又似痛快的复杂神色,“你的机会来了。”

周甫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睁开眼沉沉看着他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认为这是机会。”

“就凭你给自己起名叫‘退之’,以退为进,再图谋之,这难道不就是你的计划吗?”

周甫年有些惊异地看着顾小西,“你……”

“你别管我为什么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逃回西林的就可以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周甫年狐疑地看着顾小西。

“不凭什么,你只能相信我。”

周甫年有些无力地垂下头,“罢了,就信你这一回。”

顾小西“呵呵”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周甫年奇怪地抬头看着他,“你既然是来帮我的,那就走吧。”

周甫年往前走了两步,见顾小西仍站在原地不动,“怎么?你现在是后悔了吗?”

顾小西摇摇头道,“这世上的人,多是记吃不记打。只有付出沉痛代价,才知道要长记性。”顾小西指着那潭臭水说道,“那个馒头,是给你救命的东西,你却将他丢掉了,现在你去把他捡回来吃掉,我才会带你走!”

“你!”周甫年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顾小西,“你别欺人太甚!”

顾小西定定地看着他,“照你现在的情形看,你是绝无可能凭一己之力就离开重越的。所以,吃不吃你说了算,带不带你走,我说了算。”

眼前的这个人,一瞬间从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爱恨交加的情绪在周甫年心里翻滚。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顾小西,几番挣扎思量,终于认命了似地跑过去蹲在那臭水滩前,将那个被臭水浸透了的馒头捡了起来挤了挤,盯了那馒头半晌,终于心一横,塞进了嘴里。

顾小西内心酸楚地看着吃完馒头的周甫年伏在树边呕吐,几乎不曾把肠胃呕吐出来。顾小西这才想到,这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跟那晚来店里的几个中学生一样大小,甚至连去游戏厅的资格也没有。

史书上提到的不过就是“周甫年少而为质,性刚毅,命多舛,幸未移志。”寥寥数语而已。

而眼前的他,却是活生生的,活生生的愤懑,不甘和痛恨,还有活生生的煎熬和苦难。

顾小西叹了口气,幸之,生在帝王家,不幸,也生在帝王家。

顾小西和周甫年一前一后地往外走着,一路上两人都未发一语。


“我没有推他下水。”经过那小荷塘,周甫年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什么?”顾小西不解问道。

“我没有推沈叶初下水。”周甫年又正色答道。

“这重要吗?”顾小西头也没回的说。

身后的少年沉默了半晌,“不重要。”


回西林的那个晚上,周甫年专程绕道飞来寺去拜了佛祖。顾小西在佛寺外面的巷子口等他,他从未知道,原来强大如神祇的男人一样是需要其他的神佛庇佑的。

佛宇巍峨,妙相庄严。顾小西昂首望着高耸的楹联:

“苦海架慈航看出没众生有登彼岸有溺深渊”。

顾小西看着周甫年的背影,不过是自己度自己罢了。


“军师,孤还记得,八年前,是军师的两个白面馒头,把孤从绝望境地里拉了出来,若不是军师当年的仗义相救,周甫年到今天,也许不过是重越都城里的一个流氓混混罢了,说不定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周甫年端起酒樽,作势便要敬他。

顾小西哪里承受的住这个,如今的周甫年已经顺利回归西林继承大统,早已不复当年的低贱莽人。在他指挥下的西林新军,东征西伐,将重越攻打得节节败退,不仅收复了许多被重越霸占的失地,连一统天下,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顾小西忙不迭地躬身将酒樽举过头顶深深一揖,“陛下说笑了,陛下真龙天子,纵使遭遇小舛,也必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臣下不敢居功。反倒是老天待臣不薄,让臣得遇明主,一生追随陛下,倒是臣的福分了。”

周甫年指着顾小西笑道,“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孤可记着呢,你那个臭水馒头,令人永生难忘啊。”

顾小西和臭水馒头的故事,在周甫年的几个心腹忠臣之间也是个人人皆知的典故了,周甫年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连顾小西也跟着笑了起来。

“重越……”周甫年虚着眼睛看着远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今西林离重越,便只剩一个洛城了。”周甫年将酒樽重重放在案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众人都心知这意味着什么,表情便不由自主地肃穆起来,只剩下必得的志气和雄壮的豪情,和着酒气在腹内回荡。

“待我攻下洛城,逼进重越皇帝老巢,将那黄龙捣烂,也替陛下狠狠出这一口鸟气。”

武将军一番话,又说的众人笑了起来,“武将军,你吃了酒且去歇歇吧,陛下志在天下,可不是为出一口气来的。”

周甫年摆摆手笑道,“不妨不妨,老武舞刀弄剑之人,心直口快,况且我心底这口气也想好好出出了。”

“陛下受命于天,占尽天地人和。重越如今朝中无人,我军攻入重越,如入无人之境。刚听探子回报,那郭老将军受了风,已经起不来床了。臣数来数去,重越能派来守城的,也就是那个纸上谈兵的沈叶初,和郭家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郭愈了。”

“你说谁?”周甫年拿到嘴边的酒一顿,又问了一遍,“你说派谁来守城?”

“郭将军的小儿子郭愈?”

“不是,还有一个!”

“沈叶初?”





第11章 第十一章 醉夜
“在西林王的随葬品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个葫芦形状的玉瓶,瓶底镌着‘乾坤玉瓟’几个篆字并一方小印,印字已经被磨损,字形难以辨认。整个玉瓶通体圆润,雕纹精美,保存完好,属于本次考古发现中的重要文物。瓶内盛有粉末状物质,经检测为人体骨灰,西林王本人的尸身在棺椁中被完整保存了下来,这个玉瓶中盛放的骨灰是否为随葬人员尚有待考证。如今这个西林王乾坤玉瓟被收藏在……”

顾小西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看着《发现西林王》的考古纪录片,正觉得这玉瓶看着眼熟,门口的迎宾娃娃又响了起来。

“欢迎主人,您是……”

“吵死了!”娃娃的声音戛然而止,顾小西抬头去看,却见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少年气势汹汹地站在游戏厅的门口,原本挂在门边的迎宾娃娃被他拿在手里,开膛破肚,连电池都掉了出来。

顾小西站起身仔细看了看,原来是那天晚上来店里吵着要玩的小豆芽。

“连玩都不让人玩,还说什么‘欢迎主人’?”那孩子高昂着下巴站在门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他向前伸直手臂将手掌松开,娃娃“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顾小西掏出手机道,“你还未满18岁,要想进来玩再等几年吧。要么你现在就回家写作业,要么我给你的老师打电话让他带你回去。”

那少年挑眉笑了笑,眼角一颗小痣若隐若现。他从口袋里甩出一个卡片撂在吧台上,“你不是要身份证吗,给你!”

顾小西狐疑地拿起那张卡片仔细看了看,“你叫韩天?27岁?”顾小西将身份证照片跟本人来回比对几次,“这是你本人?你有27岁?”

那少年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你要看身份证我都给你拿来了,你还要怎么着啊,烦不烦?你是派出所还是街道办啊!”

“韩天……”顾小西仔细端详着这张身份证,这证件上的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连名字都这么凑巧。

“我觉得这不是你本人,抱歉不能让你玩。”顾小西将身份证放在那少年面前,不容商量的说道。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死脑筋,送上门的生意你不做?你管我几岁呢,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顾小西不欲同他多纠缠,干脆走到吧台后面坐下来,端起那碗已经半凉的盒饭继续吃了起来。

“哎你信不信我找人打你啊!”那少年半天等不到顾小西的回应,气急败坏地用拳头砸着桌子。

“韩亮!”

一个严肃有力的声音传了过来。顾小西也抬眼往门口看着,余光里那少年好像遭受了雷击一般,僵直了身体机械地转过身去。

家长可算来了。顾小西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放下盒饭又重新站了起来。

韩天?

顾小西有些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还真是他认识的那个韩天。

几天不见,韩天看起来比之前疲惫了许多,下巴上也长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下都是一些深色的痕迹。

韩天对着顾小西点了点头,便转身对着韩亮沉声说道,“你跟母亲说你去同学家补习,原来是来逛游戏厅?”

韩亮低着头看着脚尖不发一语。

“还偷拿我的身份证?”韩天将吧台上的卡片拿起来放进钱夹里,“这么大也不是个孩子了,怎么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母亲刚还没出院,你就不能让她少操些心?”

韩亮这才抬起眼看了韩天一眼,好似哼了一声道,“反正又不是你母亲,她气死了气坏了你不是更高兴?”

“你说的什么话?”韩天顾忌顾小西在旁边,忍住怒意不发,只低声跟韩亮说道,“你现在还是学生,不能进游戏厅,跟我回去!”

韩亮扭过头瞥了顾小西一眼,“凭什么你可以来,我就不可以来,我偏要来,下次还来!”说完扭过身推了顾小西一把,飞也似地跑了。

顾小西原本站在一旁半尴不尬地看人家教训孩子,冷不防莫名其妙被推了一个趔趄,韩天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稳住没向身后的博古架上倒去。韩天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了,不好意思地说道,“实在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不过我先得去把那个小兔崽子逮回家,回来再跟你道歉吧。”说完也风风火火地走了。

顾小西云里雾里地看着吧台周围被碰翻在地踩得稀烂的盒饭,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天说的“回来”,却一直没有来。

顾小西没有刻意地去在意这件事,却总觉得有件事忘记了做一样,在脑子里萦来绕去,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他每日浑浑噩噩地打着游戏,日子却一天比一天更觉乏味。顾小西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以前也是这么过的,怎么突然就变得如同嚼蜡起来。

连“筑梦乐园”都不想玩了。这个游戏尽管耗时耗力,从前虽说是在陪玩家,但多少是带着一些好奇与探索的心理的,但突然连这个心劲儿都没有了。有玩家找来,他总推说游戏在升级,或者设备坏了,心情极度沮丧的时候,甚至一连几天都在打烊。

一个受惯了孤独的人,一旦给予他多余的关怀与热闹,等他再回归孤独,孤独会变得更加寂寞。

正如一个喝着白开水都能觉得幸福的人,突然给他喝起了香气四溢的茶水,那白开水便再也满足不了他那变得比从前挑剔了一点点的味蕾了。

这个城市并不多雨,可一旦下起来,却也缠绵多日,叫人心情沉郁。

这天顾小西正举着伞走在家附近的小巷子里,他瑟缩着攥着领口,秋天湿寒的风从衣领钻进去直窜到脚底,连眼皮上都是冰凉的。他心里默默想着,要是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来熨帖熨帖他冰冷的胃袋就好了。

顾小西下意识地便往一个熟悉的地方走去,到了门口才反应过来,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回忆与温暖的“三月面馆”,已经如逝去的春光一般不复存在了。如今屹立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家如现在的天气一般冰冷的凉皮店。顾小西摸了摸空荡荡的胃,只觉得这初秋的微寒叫人更加难以忍受。

他叹了口气,低着头魂不守舍地转过身去,哪知步子还没迈开,便同一个人撞了个满面。那人锃亮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被溅上了点点泥斑,原本挺直的裤脚上,也因浸了水,显得些许狼狈。

雨水在那人的伞面上汇成一条小溪,打在顾小西的雨伞上“噼啪”作响。



顾小西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不用打卡没有公休的他过得今夕不知是何夕,连星期几都不知道了。

不过距离韩天说“回来”,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

太不真实了,原来才一个月而已,他分明觉得已经有一年之久。日子在这一刻好像忽然才转了起来。顾小西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韩天,这一切虚假的好像游戏里的场景。顾小西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的葫芦。

韩天将汤面和啤酒端到顾小西的面前,看他兀自发呆的样子好像一个刚睡醒的小孩,心里一软便好笑起来,“发什么愣?饿傻了吗?快吃吧!”

“哦!”顾小西回过神来,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都打散,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一碗面,汤清叶绿,上面还卧着一颗饱满的鸡蛋,他吹了吹汤面,小心地喝了一口。饱满的暖意直达心底,明明是最日常不过的家常饭,却觉得意外的美味。

韩天看他不过喝了一口汤,眼底都湿润起来了,便打趣他说,“我看你的厨房里很多东西都过期了,好几百年没开过火了吧!”

顾小西吃了一口面,“嗯,自从我爷爷去世以后,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韩天看了顾小西一眼,不知是该道歉还是该安慰,便低下头将啤酒瓶打开没有说话。

顾小西见状连忙笑了笑说,“你不用介意这个,我这么多年其实已经习惯了。”

韩天用筷子挑了挑面条,又放在碗上道,“你别觉得我虚伪,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顾小西嘴里含着吃了一半的面,有些茫然地看着韩天。

韩天将香烟夹在自己手指上,一手习惯性地拨动着打火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介意我在这抽吗?”

顾小西摇了摇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烟灰缸递给他。

“我不记得有多久,我都没吃过一次正经的家常饭了。”韩天点了点指尖的香烟,举起易拉罐喝了两口,“家里请的星级厨师,做的菜点精致、高级,却没有任何的感情,吃起来像在吃五颜六色的塑料。出门就是各种菜馆、公司的食堂、飞机上的商务餐,还有……”韩天指了指顾小西的垃圾桶,“外卖。”

两个人相视笑了一下,韩天继续说,“那天来的那个小男孩,韩亮,是我弟……也不算我弟,是我爸跟别的女人生的,就是不是我妈……”韩天说话有点颠三倒四,眉眼间皱着一块化不开的沉郁。

“我爸前段时间死了,家里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有韩亮,真让人心烦……”

“你知道我的家庭比较复杂,所以我就羡慕你这种简单的……”

“我这种也太简单了……”顾小西喃喃道,“光杆司令一个人。”

“上个月,那个女人生病,我送她去国外接受最好的治疗。你说我一个继子,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了吧,你猜他们私底下怎么说我的……”韩天手中的易拉罐被捏的变形,连指节都红了起来。

“呃……你是不是喝醉了……”顾小西看着韩天醉眼迷离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窗外天已经黑透,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韩天的西装被雨淋透了晾在阳台上,勉为其难地穿着顾小西的家居衣服。那衣服明显比他本人小了一号。他满脸的愁容,举在空中的手指间燃着半根香烟,看起来又颓废又滑稽。

顾小西心里嘀咕着,他今天该不会真要住这儿吧。

“我没醉!”韩天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将香烟拧进烟灰缸里,“我还要玩‘筑梦乐园’呢,陪君大干三千场,我才是‘西林王’!”








第12章 第十二章 落水
曹纪善握着书卷来回踱着步,对着纸张念念有词。

书座后的学徒们一个个正襟危坐,摇头晃脑地跟着诵读。待纪善转过身去,立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悄悄说着小话。

沈叶初将手中的书卷也放了下来,起身来到曹纪善身边低声说要去解手,那纪善视线粘在那纸上似的,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摆了摆手,便走到另一边去了。

青空绿穹,碧树凉风。

沈叶初信步往荷塘边走着,宽大的衣衫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只翩然欲飞的玉色蝴蝶。

荷塘边的杏树在风中瑟缩着抖落漫天满地的春红,迷了人眼,扰了塘鱼。

沈叶初在塘边坐下,红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仿佛落了微雨,激起一圈圈清浅的涟漪。数不清的锦鲤团簇在水中,与花瓣相映成趣。

“啪”地一声脆响,一粒石子被投入水中央,鱼儿受了惊似的四窜而逃,只一瞬的功夫,适才熙攘热闹的鱼群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红色的水纹飘荡着扩散到远处,直至不见。

沈叶初皱了皱眉,只见那杏树低下坐起一个人来,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裤,衣衫上重重叠叠铺满了红色的花朵,就连他被睡乱了的发髻里,都藏着几瓣。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落花,嬉笑着走到沈叶初身边坐下,嘴里还叼着一枝细草,“鱼有什么好看的?”

沈叶初看那人满脸不羁,笑意轻薄,便不欲理他,只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那以归于平静的水面。

“你这样看哪能看出鱼来,瞧我的!”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把自制的弹弓,又从口袋里取出一粒细小的石头,在眼前略比划了几下,只听“嗖”地一声,石子划过空气发出锐利的呼啸声,直直向池塘中央投去。只那一瞬,原本平静的水面上荡起波纹,虽看不真切,却能觉到,在那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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