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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师尊总是迷路肿么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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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了。”曹大夫轻声道,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刘子安的问话。
隔了半晌,曹大夫又道:“我会解释这一切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宝禾先生也觉得这驿站的环境有些太过嘈杂,实在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于是点头笑道:“那咱们回头边走边说吧,路上有的是时间。”
刘子安虽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但他心知此刻即使曹大夫愿意说,宝禾先生也是不会同意的。为了使自己不那么难耐,刘子安主动唤招待过来结账,并按照宝禾先生平日所做的那样,询问些当地的风俗趣闻。
招待虽然有些奇怪他们人数的变化,但想到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也就没再介意,拿了刘子安的打赏,热情地介绍起当地的种种,末了还送上几句吉祥话。话无非是些“一路顺风”“出入平安”之类的,刘子安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宝禾先生好像颇为受用,乐呵呵地又赏了点儿小钱。
“我先前已经打赏过了,先生又何必多费钱财?这种人本就是市井小民,您多给他一笔钱,他也不一定念您的好,说不定还背地里说咱们是‘冤大头’呢!您又何必如此呢?”
刘子安自打出了那驿站便一直碎碎叨叨地说着这事,显然是对宝禾先生的做法不能苟同。
“出门在外难免发生些意外,能够出入平安自然是最好的了。更何况我也没给他多少钱……”宝禾先生虽然理解刘子安的想法,也很欣慰他懂得省钱了,但还是觉得有些聒噪,于是转移话题道,“阿宁这到底是……”
刘子安见宝禾先生提起阿宁,也就不再纠缠打赏的事,问道:“是啊,阿宁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地变成只鸟了?”
曹大夫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跟阿宁,都不是人。”
“哦,那阿宁是野鸡精?”刘子安饶有兴趣地问道,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诧的表情。
阿宁一听“野鸡精”这三个字可不干了,炸着羽毛,嘴里叽叽喳喳地说着鸟语。
刘子安虽然听不懂她说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词,心底冒出一股无名邪火,气鼓鼓地向曹大夫问道:“她是不是骂我哈士奇?”
曹大夫顿了顿,道:“哈士奇……其实是一种很可爱的生物。”虽然有点蠢吧,他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刘子安还想再反驳几句,只听得宝禾先生在旁边悠悠地说道:“她现在又说不了人话,你跟她吵个什么劲啊……”
刘子安想想也是,跟个“畜生”吵架,平白拉低了自己的档次,但假如什么都不说心里又憋屈,于是道:“好男不跟……畜生斗,今天我就先放过你了,回头等你变回来了,咱俩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阿宁又叽叽喳喳地说了些什么,宝禾先生猜测大概是在反击刘子安。
这俩孩子还真是对儿欢喜冤家。
“阿宁说她才不是什么野鸡精,她可是血统尊贵的上古异兽‘当扈’。”曹大夫一边给阿宁顺毛,一边说道。
“当扈?没听说过……”刘子安很不给面子地说道。
“当扈,其状如雉,以其髯飞,食之不眴目。《山海经》中倒的确有这方面的记载。”宝禾先生解释道。
“先生,当初您写下这句话的时候,阿宁就在您身边,您还记得吗?”阿宁扬着脖子激动道。
“她又在说什么?”刘子安觉得阿宁即使变成了一只鸟,也是一只贫嘴的鸟。或者,正是因为她原型是只鸟,所以才那么多话?
“先生,您还记得……记得《山海经》是何人所作吗?”曹大夫答非所问地说道。
宝禾先生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迟疑了半晌才道:“这《山海经》成书时间已不可考,作者更是不详,您这问题可难住我了。”
“这《山海经》可是您亲手所撰,里面的插图也都是您一笔一笔描画出来的啊!”曹大夫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阿宁也附和着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先生才多大?这本书又流传于世多久了?难不成先生也不是人?”刘子安觉得曹大夫所言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是因为先生……投胎转世了啊。”曹大夫怅然道。
紧接着,三人一“鸡”陷入了迷之沉默。
“你是在逗我吧……”刘子安干笑道,“好歹我也是看过不少话本的人。既然投胎转世,便与前世再无瓜葛,你们又怎会认得出他?”
“先生自是与常人不同。”曹大夫抛下这么一句便死活不愿再多说些什么。
宝禾先生虽然对投胎转世这类事情兴趣颇浓,但毕竟牵扯到自身,多少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转移话题,向刘子安问道:“子安为何一点也不惊讶于阿宁本体非人这件事呢?”
刘子安耸了耸肩,道:“我之前又不是没见她变过鸟。”
曹大夫有些惊诧地看向刘子安,奇道:“你又是何时见阿宁变过鸟?”曹大夫心知,阿宁虽然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但对于自己的本体向来掩饰得很好。更何况,阿宁离开秘境也没多少时日,这刘子安又是在何处见到阿宁的本体的?
“自是见过。”刘子安故意卖起关子来,“那会儿,就我们俩,左面是山壁,右边是山壁,前面是山壁,那后面啊……也是山壁。”
“不对吧,前后左右都是山壁……那不就是个坑吗?”曹大夫觉得刘子安一定是在耍他。
坑……宝禾先生好像明白了刘子安所说的,笑问:“莫不是在那山贼的老巢里?”
刘子安点了点头。
见曹大夫依旧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宝禾先生解释道:“如果这么说的话,我之前也是见过阿宁这副模样的。当初,子安被山贼困在洞穴里,阿宁便是变成这副模样飞来找我的,当时还唬了我一跳呢。”
说到这儿,宝禾先生顿了顿,抚了抚阿宁的头。阿宁也邀功似的扇了扇翅膀,把头扬得高高的,叫了两声。
“知道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刘子安翻了个白眼,怪声怪气地说。
宝禾先生奇道:“怎么,你能听懂阿宁的话了?”
“鸟语我可听不懂,但阿宁怎么想的我可知道……瞧她那得瑟的眼神。”刘子安说完,瞪了阿宁一眼。
“你们俩别闹了,看这天气大概是要下雨了。咱们抓紧时间赶路,争取在雨下大之前翻过前面这座山。”宝禾先生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说道。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声响雷之后雨便大了起来。三人不再冒雨前行,就近找了棵高大的乔木,在树下打开行囊,取出桐油纸做成的折叠式防雨斗篷披在肩上。只要雨不大太大,用这个就足够应付。不过走在他们脚下的阿宁就可怜了,淋着三人踢溅的泥水,羽毛脏兮兮的,成了褐色。刘子安虽然有些看不惯阿宁,但他从小就喜欢小动物,看阿宁的样子实在有些可怜,便伸手一捞把它抱了起来,放进袋子里面抱着它走。
阿宁从口袋里探出个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仰头望着刘子安,倒也没挣扎。
“这里大概离海不远吧。”宝禾先生觉得他仿佛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先生,咱这可是在山上,离海可有十万八千里呢。”刘子安笑道。
“但,如果是先生领路的话……离海近不近就说不准了。”曹大夫想了想,补充道。
“或许是听错了吧。”宝禾先生道,毕竟雨声这么大,一时听岔了也是有可能的。
三人休整片刻后便继续前行,豆大雨滴打向他们的身躯,眼前只看得到蒙蒙霭气。细细的小路两侧,树木延绵夹道,明明是白天,四周却昏暗得好似夜晚。凝神细听,耳畔传来“轰隆、轰隆”好似来自地下的响动。说不清是雷声,还是海潮的轰鸣。
沿着山道继续前行,走了一阵,道路突然中断,三人抬眼,愕然发现自己来到一处海滩。灰色的的大海掀起波浪,不停向岸边猛烈拍击。
“怎么会碰见海呢!”刘子安怔怔地说道。
曹大夫倒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倒也不算太意外……先生刚才大概没有听错。”
“你这是什么态度?咱们明明走的是向上的山道,从山麓出发,往山顶攀登,一次也不曾遇见过下坡,可竟然在上坡的尽头撞见了大海,岂不怪哉?这等于就是说,在山上有一片大海。那么,海水难道不是要顺着山坡流下去,把整个山麓都淹没掉?不过……尽管匪夷所思到这种程度,但先生在的话,倒也不算是太稀奇。”虽然刘子安跟着宝禾先生遇到的怪事不少,也已经基本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吐槽几句。
“都是我这个路痴害的,对不住啦!”宝禾先生语带歉意。
刘子安摆了摆手,道:“我啊,对于这种离奇之事早就习惯了。”
“凡事最要紧是看得开。”曹大夫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且从神情上来看还有些许的兴奋。
刘子安罕见地没有同曹大夫叫板,点头赞同道:“没错,跟先生同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凡事不要想太多,否则迟早得崩溃。”
宝禾先生看这两人一唱一和,不由得苦笑了一下,道:“不过,比起这事,更重要的是得先找到今晚的落脚处。在大雨中露宿,那可吃不消啊。”
第36章 人脸渔村(三)
汹涌狂暴的大海,不停吞噬着万千雨点,可怖到令人心生寒意。
刘子安抱着装有阿宁的行囊,紧跟在宝禾先生和曹大夫身后。渐渐地,他浑身愈来愈冷,脑袋里也充斥着轰隆隆的巨浪的喑鸣声。
“子安,你还好吗?”宝禾先生看出了刘子安的不妥,于是问道,“你好像一直在发抖。”
“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刘子安答道,努力迈开沉重的双腿,跟上宝禾先生他们的步伐。
话说回来,惯于旅行的宝禾先生虽然外表看上去文文弱弱,一股子书卷气,身子骨倒出奇地强健。刘子安则恰好相反,看起来高大强壮,但其实更容易感到疲累。
“再坚持一下,前面大概就有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宝禾先生鼓励道。
刘子安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宝禾先生叹了口气,故意放缓了脚步。三人就这样在瓢泼大雨中沿着海滩默默地走着,谁也不说话。
然而虽然当着宝禾先生的面一直说着“没事”,但在疲惫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刘子安走得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就当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却感到手中的行李慢慢暖和起来。浑身被羽毛包裹着的阿宁,体温隔着袋子传递过来,着实救了他一命。
“还好有你……”刘子安喃喃道,同时抱着行李的手紧了紧,以便汲取到更多的热量。
走了不知多久,三人发现前方的沙滩上立着些木桩,上面还系着小船。
“看样子这附近应该有渔家。”宝禾先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高声说道。然而声音还是淹没在了隆隆的海浪声中。
果然,三人又向前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了屋舍聚集的村落。
天昏昏暗暗的,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家,不过大致那么一扫,总有个二三十户。每户人家的门侧都缠着渔网,为防止风将其刮走,全部卷了起来。
宝禾先生就近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向前来应门的村民询问道:“老乡,我们是过路的旅人,走到此处恰好赶上大雨。您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借宿一晚?”
那村民操着一口浓浓的乡音,刘子安和曹大夫二人完全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宝禾先生,期待他能翻译一下。
“这位老乡说他们这渔村里从没来过外客,因此也没有供旅人休息的地方。”宝禾先生道,神情有些失望。
就当三人打算告辞离去的时候,那老乡又开口了。宝禾先生听了心中一喜,连连道谢。
“怎么?”曹大夫问道。
“老乡说村郊有座空屋,是之前出海遇难的村民留下的,咱们可以去那里住。”宝禾先生解释道,心下十分庆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这样,三人在村民的引领下来到那座位于村郊的屋子。途中先拜会过村长,请他同意他们在那座屋子里借住一宿,并保证绝不会添乱。
那座屋子空间不大,还会漏雨,但好歹比露宿野外来得强。里头空空荡荡,没半样家具,天井的四隅结着蜘蛛网,黑黢黢的,像涂抹了煤灰一般。入口一带是土地,屋内则是高一阶的木板地。木板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触感粗糙。
卸下行李后,羽毛被泥水染成褐色的阿宁袋子里探出头来,叫了几声,音色清脆如笛。可能是觉得冷,它全身簌簌发抖,确定四周没有危险之后便炸着羽毛飞扑进曹大夫怀中。
宝禾先生瞧见土地上垒有灶台,旁边还扔着柴禾捆儿,便立刻动手升起火来。
“这里有茶锅,也有碗。我们来烧点热水,泡茶喝吧。”宝禾先生如此提议道。
“还是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说吧。”作为一个医者,曹大夫觉得自己有义务保障一行人的身体健康。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咱们还穿着湿衣服。”宝禾先生笑道,起身确定门窗都关好后便准备脱衣服。
刘子安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慌忙错开眼睛,恰巧看见阿宁正在不远处用嘴整理着自己的羽毛,于是伸手拽起一件衣服,盖在了阿宁身上。
“死哈士奇,你在干什么?皮痒了是不是?”阿宁一边扑棱着翅膀,一边尖声地叫着,很快便吸引了宝禾先生和曹大夫二人的注意。
“子安,你又欺负阿宁。”宝禾先生俯身拿开了蒙在阿宁身上的衣服。
刘子安的脸更红了,别扭地把头扭向一边,道:“男女授受不亲。一屋子老爷们换衣服让她瞧见了多不好……”
“子安这是害羞了?”宝禾先生调笑道,心下暗自感慨岁月不饶人,自家小徒儿也长大了,懂得男女之事了。
刘子安见宝禾先生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地慈爱,慌忙解释:“她就一只鸟,我害羞个什么。”
“那你为什么挡住她的视线?”宝禾先生笑问。
“因为……因为……不看我她看别人也不行。”刘子安说完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不是越抹越黑吗。
按照宝禾先生与人为善的性子,一般看到对方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便会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让双方都舒心。但面对刘子安……宝禾先生看他红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于是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阴阳怪气道:“原来子安是希望阿宁只看你一个人啊……”
“先生……”刘子安平生第一次暗恨自己嘴笨。
“阿宁是我的。”曹大夫插嘴道,这句倒是一点都不结巴。
“知道是你的,谁也没说跟你抢啊。”刘子安敲了敲前额,觉得头更痛了。
“怎么了?”宝禾先生见刘子安状态不对也息了玩笑的心思,挽起袖子,用小臂内侧贴近刘子安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热。”
“我真的不喜欢阿宁。”刘子安再三强调。
“好好好,我知道你不喜欢阿宁,你先躺下。”宝禾先生这厢安顿好了刘子安,便对曹大夫说道,“曹大夫,你过来看看?”
曹大夫没有应答,依旧盯着刘子安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阿宁是我的。”
“我说了,我对阿宁没兴趣!”刘子安怒道,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眼前一花,跌回到床上。
“都怪我,刚才不过是说着玩玩,哪曾想你们俩却当真了。曹大夫,你对阿宁的情谊我们都心知肚明,断不会做出那等害阴德的事情来,你就放心吧。”宝禾先生打圆场道,不过心底却存了疑惑。曹大夫对阿宁有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家都知道,可这刘子安为什么也有这么大的反应……难不成他也喜欢上了阿宁,怕曹大夫看出来?抑或是他有了心上人?
宝禾先生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刘子安的心思了,打算日后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聊聊。毕竟刘家把刘子安交给了他,若是刘子安一不小心落下了什么心病,他绝对难辞其咎。
“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底子差了点,再加上淋了雨,又吹了海风,有点伤寒。”曹大夫道,“连药都不用吃,喝点热水,好好睡上两觉就没事了。”
宝禾先生点了点头,嘱咐刘子安好好睡觉,便去烧热水了。
刘子安感到全身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仿佛总有人在盯着他看。他用外套蒙住头,企图忽视这种怪异感,但那视线仿佛可以透过衣服,黏在他身上。
他猛地睁开眼,四周一片悄静,只能听见雨声和海浪声。屋顶漏下的雨滴跌在地板上,发出“空、空”的鸣响。那一圈地板已经腐朽,长满绿色的青苔。除了他,屋里再无旁人,连宝禾先生、曹大夫、阿宁他们几个都不知去处。
屋里的墙壁只是简陋地排了些木板,所以到处都是缝隙。或许是谁正在从墙缝向内窥视?尽管浑身疲惫,刘子安还是站起身,跑到外头转了一圈,看了看,没有半个人影。但那种被人凝视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那视线且不只一束,倒像是这间屋子里有二三十个人,目光全部往他身上汇聚般。
“子安,你怎么跑到屋外来了?”宝禾先生见刘子安着这单衣怔怔地站在屋外,忙把他迎进了屋子。
“先生,你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刘子安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宝禾先生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问:“比如呢?”
“有种被一大群人监视的感觉……”刘子安低声道,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想多了。”宝禾先生安慰道,“你病还没有好,就算真有什么不妥也不应该就这么跑到屋外去。”
他用原屋主的茶锅烧煮热茶,注入碗里。
“喏,喝了它吧。”
刘子安接过宝禾先生递来的茶碗,茶的热度透过杯壁传向手掌,使他心中的不安略微得到纡解。他把碗凑向唇边,深深吸了口气,茶香直抵胸间,正准备啜饮一口时,却见茶水的表面上映照着一张人脸。仿佛木雕的脸上,带着空洞虚无的神情。刘子安大吃一惊,双手一滑,茶碗摔落在地。泼翻的茶水在地板上漫开,不知何时来到他脚下的阿宁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频频振翅。
“刚才有张人脸!”刘子安激动地大叫,但宝禾先生却十分冷静。
“莫非你的意思是,茶水之中映着张人脸?”宝禾先生问道。
“没错,那不是我的脸,也不是宝禾先生你的脸。”刘子安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努力描述着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张脸看上去死气沉沉的,简直不像个活人。”
“嗯……你看到的,可是那张脸?”宝禾先生语毕,伸手指了指天井。刘子安这才发现刚才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天花板和墙壁一样简陋,是由木板拼出来的。板子的纹理,是那种线条软绵绵、花样复杂的条纹。其中有一部分,形状会叫人联想到人脸,正是方才映在茶水中的那张。
刘子安定下心来,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墙壁上、地板上、天井的木纹里……能够叫人想象为人脸的花纹不计其数。木纹的浓淡、年轮的形状,全都偶然地组合在一起,看起来与人脸颇为相似。其中有老人的脸、孩童的脸、年轻女子的脸,还有像恶鬼般凶恶的脸……
各种各样,布满整间屋子。看来,那种被什么人盯着的感觉就来源于此。
第37章 人脸渔村(四)
“这种情况呢,其实并不算罕见。云的形状呀,脱掉后随手乱放的衣服上的褶皱呀,岩石表面的阴影之类,有时看起来会很像人脸,对吧,子安?”见刘子安点了点头,宝禾先生便接着说道,“虽然看上去会想人脸或是别的什么,但归根结底还是一种错觉。子安,你太累了,又有点发烧,难免会产生幻觉……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刘子安见宝禾先生对这件事并不上心,便没再多提,乖乖地去睡觉了,不过,在他心里,总觉得这间屋子的情况跟宝禾先生所说的不大一样。与其说那些木纹看起来状似人脸,不如说他们明明就是人脸,清清楚楚。甚至有时不经意一瞥之间,就会觉得:咦,它们莫不是在眨眼?莫不是在变换表情?本来嘛,木纹里能让人联想到人脸的部分,在一方小小的斗室之中,竟会聚集二三十个之多?真的存在这种偶然?
刘子安把这些想法讲给宝禾先生听,宝禾先生就说“你想多了啊”,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这屋子一定有古怪,要怎么跟他们说呢?可能真的是有些累了,刘子安想着想着竟不由自主地进入了梦想。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刘子安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把他的手腕从被窝里拿出来,伸出三根手指探了探他的脉。
“什么事都没有,烧也退了,用不着太担心。”这人说话好像有点结巴,用的也都是短句,大概是曹大夫吧,刘子安心想。
“那怎么睡了这么久?”宝禾先生的语气中难掩焦急与担忧。
“懒呗。”曹大夫这次倒是言简意赅。
“唔……”刘子安轻哼一声,悠悠醒转。
“醒了。”曹大夫见刘子安睁开了眼睛便把他丢在一旁,干别的事去了。
“感觉怎样?头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宝禾先生关切地问道。
刘子安摇了摇头,可能是由于睡的时间过长,他现在脑袋有些发懵。
“要不要吃些东西?”宝禾先生见刘子安神情有些呆滞,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去包袱里取食物。
刘子安虽然不饿,但看到宝禾先生已经把食物拿到自己面前来了,不好拒绝,便胡乱吃了两口,然后望着炉火映照下墙壁上跃动的光影和天井的那些人脸发呆。
宝禾先生叹了口气,嘱咐他“不要多想”后,便抖开丢在屋角的棉被,蒙头睡去。阿宁也也蜷在燃着炉火的灶台旁,将长长的脖颈埋在翅膀下面悄无声息。
“想什么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曹大夫走到刘子安身侧问道。
刘子安本不想说,但想着万一曹大夫能明白自己呢,于是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屋子有点古怪?”
“比如呢?”曹大夫反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你。”刘子安低头沉声道。
“这件事你跟先生说过了吗?”曹大夫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是有点别扭,但不强烈,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说过了。”刘子安点了点头。
“先生怎么说?”曹大夫想知道宝禾先生对这件事的看法。
“先生觉得是我多心了,那些人脸只不过是木头上的花纹。”说真的,刘子安对那些人脸花纹有着近乎本能的恐惧,让他不在意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先生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曹大夫见刘子安一副急着想要说明些什么的表情,又道,“就算是出了什么事,先生也能护你周全……听先生的话,别多心。”
说罢,曹大夫也去睡了。
刘子安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努力不去在意墙上的那些花纹。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这里遇到的困扰,远不止于屋里的那些木纹。
一夜过去,雨已停歇,空中还留着片片残云。海水仍旧是暗灰色,波涛翻涌。整个渔村看起来都泛着霉意。三人正收拾行囊准备出发,这时来了位村人,说是给他们带了点海产的鱼干当早餐。对此三人表示十分感谢,但当看到鱼的时候却犯了愁。
经过日晒的鱼肉,干燥后散发出一股香气。而那鱼脸,却不知为何看上去好似人脸。由额头到鼻子的轮廓、眼睑、犹如嘴唇的部分、骨头的形状等,都酷似人类。再仔细一瞧,头顶上还粘着些干燥的毛发似的东西。他们一共得到两条鱼干。一条怎么看都是张男人的脸,另一条则是女人的。由于已经晒得干巴巴,于是都成了老人脸。鱼的个头不算大,脸部也小小的,不过巴掌大小。可这就更诡异了。
村人虽说叫他们不要客气随便吃,刘子安却在看到那东西的瞬间就一阵恶心,险些没吐出来。
“旅途当中,见到食材的形状与自己平时吃惯的种类不同,便以此为由拒绝人家端上来的饭菜,是不行的。一来失礼于人,二来这种态度也使自己难于增长见识。”待村人走后,宝禾先生对刘子安方才失礼的表现提出了自己的不满。
“即使真的不想吃,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表现出来啊。”曹大夫补充道。
宝禾先生点了点头,接着说:“而且,即使是同一种蔬菜,生在不同的地方,它的形状和味道也会有所差别。比如大葱,在有些地方提到从,就单指绿色的葱叶,做料理时也只会用到这部分;可在其他地方,即使有心种植相同的品种,绿色的叶子部分也会遭受霜打,最后收成的,只有长长的白色根茎。于是在这种地方,若谈起葱,那就是一种可食用其白色根茎的蔬菜。”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鱼也太恶心了吧!”刘子安心里虽然知道这些道理,但实践起来还是有些难度。
“村人说此处海域捕捞上来的鱼,全都这副模样,不过味道绝对是美味,因此被当成了日常的食物。”说罢,宝禾先生拿着小刀,战战兢兢地从鱼背上割下了一条鱼肉,放进嘴里。
“你不要紧吧?连这种东西都吃。”刘子安讶异地看着宝禾先生。
“果然呢,这东西味道不错。”曹大夫左手捏着那张干巴巴的女人脸,右手撕下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评论道。
“不必那么介意。只不过形状像人脸,仅此而已。其实就是平常的鱼嘛。”宝禾先生宽慰刘子安道。
“会吃坏肚子的。”刘子安还是觉得把这种长着人脸的鱼当作食物怪怪的。
“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吃的是这个。”餐毕,宝禾先生将鱼骨丢进了炉火里。仅剩下骨头的鱼头,因为没有了身体部分,看上去更像人头了。
就那样满不在乎地随手往炉子里一扔,让刘子安觉得十分罪过。对待这东西,难道不该像对待人一样,挖个坑,郑重埋掉,上香超度吗?
“这样的鱼,你们也不介意,还能吃得下去,真是匪夷所思。”刘子安气闷道。另外那条鱼,因为他拒吃,宝禾先生便把它用纸包起来,放进了行李袋。
“我吃的又不是人,有何不可呢?”宝禾先生也有些气恼了,这刘子安自打一进了这个村子就一惊一乍、疑神疑鬼的,还怎么劝都不听。
“那条鱼,或许是人投胎转世变的,所以才长着那样的脸。结果,那把人家吃掉了。”刘子安说着说着,鼻头一酸,竟掉起眼泪来,好像那条被吃掉的鱼本应是他的至亲好友。
“原来如此,死人轮回转生重回世间这种故事,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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