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我心桃花源-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按理说,这种时候,陶桃只需上前扶住他就好,何必铺到地上。季淮皱眉,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细小到先前他一直忽略的事——
  陶桃从不碰他。
  不论是端茶送水,还是平日里的照顾,陶桃都是能尽量避免与季淮有肢体接触就避免。
  季淮纳闷,难不成自己是什么洪水野兽吗?他看不见,也不知道陶桃面上什么神情,只觉得他应是被压疼了的。季淮支起身子,扶着床沿吃力地起身。陶桃也利索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冷不丁的,季淮听到陶桃这般说:“四皇子,我要离开几天。”
  “去哪里?”季淮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询问,后又觉得不妥。
  陶桃老实道:“我去给你找药,大夫说吃上两副就好了,这个月我托了张婶来照顾你。”在季淮昏睡时,陶桃已经将自己不少元气渡给季淮,撑上个把月应不成问题。
  “……什么药?”
  “百株草,千岁根,海百川。都不太好找,所以会耽搁点时间。”
  季淮一听,才暖了些许的心又瞬间冷下来。
  陶桃也是大意,这些药材搁天界与妖界,不算什么稀奇东西。可放在人界,那便是胡诌出来的仙药,听着就是用来唬人的。
  季淮握拳,沉下声来:“何必……”
  何必找这个借口,是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他也要走了。之前还说的信誓旦旦的,说什么要照顾自己。想来,都是骗人的。
  其实,季淮也不在意他骗自己,他原本想着,死前若真有个人愿真心陪陪他,那他这一生也不算太过凄苦。结果,大家都是一样的。
  先前巴不得陶桃走,现下陶桃真要走了,季淮反倒思绪百味陈杂。
  他苦涩地轻勾起嘴角,没有道破他的话。只觉喉咙腥甜干哑,唯独蹦出一个:“好。”
  而陶桃得到季淮的应答后,马不停蹄地就离开了。
  院落又变得空落落的,不再有个人来来回回地踱步,也不再有个人时不时地替他倒杯茶水。春日的桃花还是映了大半边的天际,春光无限好,可惜季淮无福欣赏。
  第二日,季淮早早起来,坐在床上发愣。晨光透过窗纱,打在他消瘦的侧脸上,显得十分萧条。
  今日要做什么,吃什么,他全然没有心思。
  颓然间,外头有人叩门。季淮以为是陶桃回来了,心思跳动了一下。但一开门,就听到一声熟悉的音调:“还认得我不?”
  季淮以为陶桃只是随口说说,不想张婶真的来了,还带了一碗汤面。先前张嫂帮季淮典当过一块玉佩,算是有些相熟。
  “来,饿了吧,先吃面。”张婶招呼他坐下,把碗筷给他放好咯。
  季淮夜里咳嗽睡不好,到了白日里天光一亮脸色便很差。张婶见了,叹口气:“陶桃说他去远处给你采药啦,你且再熬熬,等他寻的那些好药到了你就没事啦。”
  “……”
  以为他是担心,张婶接着唠叨。
  “你放心吧,陶桃千叮咛万嘱咐,还留了好些钱给我。这个月啊,我每日就抽空过来照顾你。你要是有别的想吃的,我要是会做,你只管同我说便是。他说他不出一个月就一定会回来,所以这个月你就别和我客气。”
  “……他当真这么说?”季淮犹豫着问。
  “这有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你这孩子就是戒备心重。当日我替你去典当玉佩时,你是不是也以为我拿了玉佩就要走?”张婶想起那日季淮不安又走投无路的神情就想笑,“可后头,我不是给你拿了钱回来,还帮你买了粮食回来?”
  张婶的一番反问,将季淮满腹的疑虑拍的地遁无形。他仿佛一介小人,无端去猜测别人。季淮低下头,心情复杂。
  张婶自知自己这张嘴又说错了话,便又叹着气将话兜着圈地圆回来:“你一看就是受过苦的,有戒备心也是无奈。村里都知道你是皇城里来的,大伙能避就避开了,所以山上才这么冷清。也苦了你了,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的,眼睛又看不见……哎,吃面,吃面。”
  山下村里的村民性子都挺温和,往年也大多喜欢上山采药寻野味。今年不巧,皇城派人押了季淮来,村民怕惹祸上身,能不上山便不上了。谁都不知道季淮是什么身份,官府的人也没说,只知道是犯了罪才送来的。
  但陶桃却知道他的身份,这也是开始季淮为什么抵触陶桃的原因之一。
  季淮只听不答,饥肠辘辘间唇色都显得苍白。他耐不住面香,悄然动手摸索起筷子。
  “不过现在好了,有陶桃来照顾你,日子总会过的舒坦点的。”张婶着手给季淮收拾起屋子来。
  她总有意无意地提及陶桃的好,让季淮满腹疑问想与她说说。
  “张婶,你知道陶桃的来历吗?”
  “他不是跟着你从皇城来的么?”张婶一脸‘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的表情。
  季淮摇头。
  “不过我之前倒是问过他,你这般处境,他跟你非亲非故怎么还如此尽心照顾你。他就告诉我说,你对他有恩,从前救过他的命。这孩子一看就老实,又长得清清秀秀的,没想到心思也这么善良。他啊,为了你,每日天不亮就去采药,然后去山下的集市里卖钱换吃的和用的,前日还来问我红豆粥怎么煮好吃,学了好半日……哎,他这是煮给你吃的吧?”
  张婶笑的爽朗,是农妇特有的大嗓门:“陶桃这孩子看着单瘦,没想到还挺能吃苦的。为了采药,手上都是水泡,也不见他喊疼。他就是年纪小,还没有成家的念头,不然我定要为他说一门亲事……”
  听着她喋喋不休地叨念,碗里的面也渐渐凉了,季淮从头到尾都没能应上一句。
  他不记得自己救过陶桃,一点都不记得。他想起之前自己对陶桃的猜疑与责问,忽然觉得坐立难安起来。
  外头的风很轻,花瓣无意飘落几片。
  随着风落进那碗凉透的面里,季淮无心再吃,深沉地将头别向窗口处。好像他看得见一般,定定的望着外头的桃花树。张婶瞧见了,还特意凑过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我看不见。”
  “哦哦……”张婶不好意思地笑笑。
  “张婶,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季淮起身,拿着竹棍,熟练地找到柜子,从里拿出一个荷包与一个玉佩,“我要买一张木床,还要一床被褥。”他想,若陶桃真会回来,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
  与别人说再多,不如到时他亲自问一问陶桃。
  季淮的身姿挺拔,即便病着,也透着一股浅淡的飒爽。他本就是身份尊贵的人,在这山野间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又恰好他此刻正站在窗边,光线穿过季淮墨黑色的发丝,脸庞的线条被映衬的越发硬朗俊逸,与那一双暗如孤鹰的眸子,实属画卷书里的人。
  张婶不禁惋惜,若季淮不是个瞎子,她定要给他做媒了。


第4章 
  陶桃离开季淮那后,驾一片云,急匆匆地回了天界。他这一来一去,差不多要在人界消失一个月之久。他满心牵挂着季淮的病,只想快些回去,耽搁不得。于此,他拿着司药殿的腰牌,避开了天雷,从天界的侧门进入。
  这侧门本就是为司药殿的小仙准备的,设立在司药殿的后院里,便于他们出去搜寻各色稀有的药材。如同陶桃他们这等小仙不同于天界的其余仙人,是不允许随意离开天界的。就好像是人界皇宫里面的宫人不能私自出宫一般,一旦被发现,责罚不轻。
  小仙要从侧门离开天界,需躲开天雷。司药殿会给每个采药小仙发一个腰牌,拿着它,天雷便会自动避开。
  陶桃初修人形的第一日里,趁着铃兰打盹儿,偷拿了。
  不想,陶桃刚一进门,就被铃兰逮了个正着。
  “好你个小桃花,我日日给你浇水,你却在修成人形后,第一件事就是恩将仇报!偷了我的腰牌!”铃兰捏着他的手腕,拧着眉头,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知你误了我多少活儿,一会司药仙君怪罪起来,你我可担得起?”
  “铃兰姐姐,我错了。”陶桃慌忙求饶。
  从陶桃被折回天界起,就由铃兰照顾,浇了三百年的水。说起来,他们也是有感情的。铃兰气归气,却也并不打算揭发陶桃。
  “你知不知道偷溜下凡是重罪,要受什么样的责罚?一点都不懂事!”铃兰责声,俨然像一个长姐训斥弟弟的模样。
  陶桃低下头,眸子发涩,忽然掉下两颗豆大的眼泪,把铃兰吓着了。
  他抹了抹眼睛:完了,这下全完了。不仅没能偷到药,还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他跪下,拽着铃兰的衣袖,可怜道:“铃兰姐姐,别逮我……”
  铃兰见他眼眶里都是泪,不禁软下心来几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谁叫你这么贪玩,现下哭有什么用?”她想拽起陶桃,却发现他的掌心都是一些细碎的伤痕。铃兰好奇,“你这是下凡做苦力去了?”
  陶桃摇头:“劈柴劈的。”
  铃兰了然了,指了指他的脑袋:“尘缘未了,你去找凡人了?”
  陶桃只望了她一眼,眸中万千秋水,语止于心。但可见他心里惦记着一个人,透着目光都能看到那种焦虑。
  “那个凡人喊你劈柴?”铃兰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天界做小仙时,也是这般思念凡间的亲人,却不能说不能去,“你在天上也就每日落个打扫庭院的清闲活儿,何必下凡去劈柴做粗活,作践自己的一双手。”
  “他对我有恩,我舍不下他。”
  她叹气:“对你有恩的是云渊仙君,当年是他将快枯死的你带回了天界,让我每日浇灌你。你倒好,一成人形就跑下凡,去报别人的恩了。”
  陶桃抿着唇不说话,只管掉泪珠子。铃兰无奈松了手,拿出一瓶药粉给他的手抹了点。不过一会,陶桃手上的伤就全好了,两个伤疤也看不到。
  “那你报恩报的好好的,怎么又跑回来了。”铃兰算了算,陶桃左右也不过去了一个时辰,在人间那是一个月都不到。
  半晌,陶桃轻下声,微微哽道:“他病了。”
  陶桃在天界修成人形不过一个时辰,还未被记录在仙册中。天界相当于没有他这个小仙,唯有铃兰知道他。
  铃兰带着他去了司药殿的药房,替他拿了那三味药。这些药在司药殿不算什么珍贵的草药,铃兰私拿点也不会被人发现。他趁着药房的小仙不注意,还给陶桃拿了一瓶伤药。
  “我不能再将腰牌借给你,下个时辰我得跟着其余小仙去外界采药,没有腰牌会遭人起疑。”她将伤药塞给陶桃,又给他一只袖珍盒子,里头是两颗药丸,“这药丸是羽禽丹,你下去时,含一颗在嘴里。天雷便会以为你是一般的禽鸟,不会追着你劈。若有那么一两道还是劈下来,你自个儿注意闪躲。剩下的那颗,回来时含。”
  陶桃用力点点头,可也怕自己躲不开。毕竟被天雷劈到,那可是痛不欲生。
  铃兰看出了他的担忧:“那么害怕便不要去了,凡人生老病死都是常态。”
  “我要去的!”陶桃急忙道。
  “喏,那瓶伤药就是为了这个。一两道天雷劈不死你,但会让你痛上许久。你用这个伤药抹在伤口上,不出三日便能治好。”
  “多谢铃兰姐姐。”陶桃跪下磕了三个头。
  铃兰却严肃道:“记住,你离开的时间不能超过天上的十五日。否则,你的仙名会自动浮现在仙名册上,天界便会发现你溜下凡的事情。”
  他必须在十五日以内,去到天界登记处,把他的名字记上去。
  等仙名册自己浮现,那一切就都晚了。
  天上十五日,地下十五年,够了。
  陶桃将羽禽丹含入口中,纵身一跃,回了凡间。
  铃兰无声叹气,转身却碰到了正驻足的司药仙君。她吓了一跳,脸色都煞白,两腿一折便跪下了,俯身在地上,声音颤抖又极力克制:“上仙。”
  司药殿的主人名为陵泽,是掌管天界仙草的仙君。
  他的性子极为清冷,周身都透着一股与世独立的仙气,如寒冬凌冽孤傲的冰。不同于别的仙,陵泽的头发是银白色的,传闻他的原身是世间稀少的北极银狐,身有九尾,不属于三界中任何一界。他早年间在妖界生活,后来归顺了天帝,来天界做了位上仙。
  陵泽目光冷淡,撇了一眼侧门。
  “三百年前,你初来我司药殿,每日都坐在这侧门处往下望。”陵泽开口,声色冰冷,“听掌事小仙说,你在思念凡间的亲人。”
  “小仙不敢。”
  陵泽走近:“你一人求道成仙,舍弃了凡世的亲人,知晓他们病痛苦离,却始终没有私自下凡去救他们。”
  而今。
  “你却私放一个桃花小仙下凡,你以为这般做,你曾经的过失便会得到弥补?”
  陵泽孤调的音色将铃兰最后一丝侥幸都泯灭,她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陶桃与她都栽了。她认命了,老老实实等候发落。
  可接下来,她却听到陵泽慢声开口:“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往后,你不用待在采药房,领了仙牌去掌药房做事。”
  铃兰惶恐,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升职了。但介于她有错在先,所以不敢抬头。
  因此,铃兰没有看到,陵泽对着那扇通往外界的侧门瞩目片刻,转而露出了一丝浅薄的笑意。
  天上走一回,不过一个时辰。
  但人间已是桃花谢了一轮,万物归暖。
  陶桃捂着手臂坐在一颗树下,倒抽几口气,额前渗出丝丝冷汗,他将铃兰给的伤药倒了些许抹在左臂上,那翻涌的鲜血这才收敛了些。他的唇色发白,周身颤抖。知道被天雷劈中会很疼,却没猜到竟是能疼成这般。
  方才下来时,陶桃没能避开一道天雷,被击中了左臂,硬生生的将他打了下来,摔的不轻。得亏他有仙骨,才没活生生地摔死。
  陶桃脑袋晃神,眼前的景物不断旋转。怀里揣着的那两包药却完好无缺,被陶桃捂的都热了。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开双目,用意念支撑着自己往前走,再几步,就到季淮的小院落了。
  等到了,他要给季淮熬药。吃了药,季淮的病就好了。
  等季淮的病好了,他的心情说不准也能好些,不会再像之前那般自暴自弃。
  他想着,想着,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铃兰给的药止血且止疼,陶桃昏迷不醒全是因为从天上摔下来,砸晕了脑子。别人遭雷劈都是半死不活,陶桃遭雷劈是脑袋发晕,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醒。
  屋子里头飘满药味,闻得人有些作呕。
  耳边是不时的咳嗽声,陶桃朦朦胧胧地揉了揉眼睛。
  “啊呀,醒了,醒了!”
  这声音陶桃认得,是张婶的。他睁开眼睛,只见季淮坐在床边。
  陶桃呐呐,动了动手,又发现自己的手被季淮握着。于是,陶桃不分场合和时间的红了脸。哎,季淮的手还真是暖,想多握一会。
  “怎么脸这么红,是这药方子不对吗?”张婶见了,嚷嚷,“赶紧让他坐起来缓缓神。”话罢,就上前去扶陶桃。
  季淮帮不上忙,被张婶挤到一边站着,握着的手也瞬间放开了。
  “怎么样,好些没?这土方子真好使,给你喂了几口药下去,你就立马醒了。”张婶末了还补充一句,“都说蛤蟆皮炖药草好使,没想到这么好使。”
  陶桃愣了,蛤蟆皮?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张婶说的蛤蟆皮大抵是喂给他喝的。陶桃捂着嘴,一张脸涩的像苦瓜,想吐又吐不出来。
  张婶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哈哈地笑个不停,一旁的季淮因看不到,心里不大畅快。
  “手臂上的伤可好些了?”季淮插话。
  这才反应过来手臂还伤着的陶桃皱眉,呲牙捂住左手,愁眉苦脸的样子倒是少见。听到他的呼声,季淮突然急了:“很疼吗?”
  “不疼。”陶桃抿着嘴,有点不适应季淮对他的关怀。他摸了摸身上的衣衫,已经给换了新的,心慌道,“张婶,我带回来的药呢?”
  “我都收着呢,你不醒我也不敢乱熬,都是些没见过的药材。”张婶从柜子里取出两包药来,还有一瓶药粉和袖珍盒子,“你跟我说说,怎么熬,我去帮你弄。”
  陶桃松了口气,下意识里冷汗都出了一身。他拭去额角的细汗,随后仔细交代了张婶几句。说罢,他的左臂开始作痛,陶桃打开伤药的瓶盖,自己抹了药。与第一次不同,这次抹药,烧灼的疼痛不仅减轻,甚至可说是没有了。
  即使牵动到手臂,也不会感觉到不适。只是他的左臂是被天雷所伤,必然是要留疤的。
  季淮待张婶出去了才坐回到床榻边,不自在地问:“张婶说你左臂上有好大一道伤口,发现你时,你整件白衫都染着血……”他停顿,睫毛轻微颤抖,“你……你去了哪?为何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若陶桃没听错,季淮是真的在关心他。


第5章 
  “都是小伤,不出几日就没事了。”陶桃支支吾吾地说,“四皇子不用太过担心我。”
  季淮的神情很复杂,他知道陶桃在骗他。若不严重,怎么会昏迷三天三夜,又怎么会像张婶说的那样,整件衣衫都沾染红了。他的眸子深沉,手却悄悄地伸了过去,想握陶桃的手。陶桃见了,也悄悄地将手藏到了后背。
  季淮找不到他的手,也不知道陶桃伤势如何,更看不见陶桃憔悴的脸色。
  他不安且愧疚:“你为何待我这般好?”
  “好便好了,非要什么缘由吗……”今日陶桃乏的很,左右不想费脑子。
  “只因我救过你?所以你豁出性命的来回报我?”季淮不解,“我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救过你……”
  陶桃心想,你当然不记得,哪怕你是云渊仙君时,你也未曾记得过。三百年前,你只是随手折了一支即将枯死的桃花枝带回了天界,又随意的将它插在自己的庭院中。
  后来,桃花枝死灰复燃,开了一朵小桃花,莹莹粉粉。你觉得好看,便随口一句吩咐,让路过的铃兰日日给它浇水。
  自此之后三百年,你在庭院中来来回回,却再也没去看它一眼。
  你连这样都忘了,何况是今世都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呢?
  陶桃失落道:“施恩的人,都不会记。”
  “那为何之前不告诉我?”却告诉了张婶。
  “你都不记得了,我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信?”季淮有些生气,恼怒地开口。可一想自己之前的态度,又断然转了话,“那我是如何救了你的?”
  季淮迫切地想知道,他甚至是怕陶桃是认错了人。
  “你给了我一碗水。”陶桃垂下眼帘,“在我快要渴死的时候。”
  季淮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在何时何地曾给过陶桃一碗水,也想不起来这个少年曾经就与他相识,他皱着的眉挤成一个川字:“只是这样?”
  “嗯。”陶桃没有犹豫地应声,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季淮越发想不通了。
  只是这样,陶桃就能为了他抛开性命不顾,不远千里去找药?人世间大抵皆是自私的,就连亲兄弟之间都逃不过尔虞我诈,为了权益互相残杀,更何况是血脉之亲以外的人。
  竟会为了一碗水的恩情妥协,而待他真诚,待他舍命般的好。
  “陶桃,我是一个瞎子,无权无势也没有钱。”这话季淮不是第一遍说。
  “我知道。”陶桃也不是第一遍这样回答。
  “你执意跟着我,肯定要吃苦的。”
  “我不怕吃苦!”陶桃忍不住揪住他的衣袖,真真切切地说,“四皇子,我想跟着你,再苦也想跟的。”
  苦劫六十年,前一世,季淮已经历劫二十五年,如今这一世,需历劫三十五年。季淮今年二十五岁,最多不过十年,劫数便会结束。到时候,季淮在尘世的寿命也就尽了。
  苦他还是苦自己,最多不过十年。
  望见季淮纠结的表情,陶桃抿唇:“四皇子,人生尚短,何必……推开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他话中意思是想让季淮接受他的照顾,却不想在季淮听来,又成了另一番意思。
  那意思如蠢动的私心,不安地焦躁起来。
  春日未过,正是化雪融冰的好季节。
  “四皇子,我看到那边有一张木床,还叠了新的被褥,是给谁的?”陶桃可算是看到新买的木床了
  季淮微微叹气,不再追问陶桃,一改往前的语气,好声回答:“是给你的。”
  “我的?”陶桃惊喜,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季淮听声拦住了他,严肃道:“躺好,你还病着。”说罢,自己先咳嗽了两声。
  老乌龟精配的方子果真见效快,两副药一喝,季淮的病基本就好透了,只是身子骨还单薄些,需要调养。就连张婶都不禁诧异,问了陶桃多次,是去哪采的仙药,日后她也要去。陶桃胡乱编了一个地名,同张婶说那里虎狼野兽极多,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
  唬的张婶一惊一乍,也不敢多问了。
  季淮虽不像张婶那样咋咋呼呼的都表现在脸上,可也暗暗在心里下了决心,他以后,要待陶桃好一些。
  待陶桃好有数种方法,比如他劈柴的时候,季淮就过去帮忙。季淮虽然瞎,但只要陶桃给他放准了位置,他一劈一个准。劈开一个柴木,陶桃就鼓掌。两人幼稚的像是三岁小孩,玩的停不下来。陶桃怕他累,也从不让他帮的过多。
  但只要季淮同陶桃有肌肤上的接触,陶桃就和蚂蚱似得躲的老远。
  季淮不信邪,故意多试了几次。
  陶桃要躲,他便偏偏去拽他的手。他曾习武,捕风捉影的本事不差,再加上病好了,身手敏捷。陶桃一个仙术低微的小仙哪是他的对手,每每闪躲总有失误,有几次险些被季淮拽进怀里。最后,陶桃耐不住了,揪住他的衣袖:“四皇子,别老拽我……”
  他说的可怜兮兮,话音里带着求饶。
  季淮的心莫名软了几分,而陶桃身上总带着浅淡的桃花香。闻得人置身春日里,神情恍惚。
  简陋的屋内,两张床一张放西面,一张放东面,将位置挤的更加小。陶桃不用再睡树上,很是欢快。他与季淮的关系不像开始那么僵,所以陶桃的话也稍稍多了些。本就是年纪不大的小仙,性子也活泼了许多。
  “四皇子,这床花了多少钱?”木床睡得真舒服,如此舒服的床是不是很贵,该不会是把柜中荷包里的钱都花完了吧。
  “我把留下的玉佩给典当了,买了床和被褥,还剩下好些钱。”季淮淡淡回答。
  陶桃坐起来,掌心摸着硬邦邦的木床,心里不是滋味。那玉佩看上去就意义非凡,平日里季淮也十分珍惜,怎么为了这张木床就给当了呢。陶桃睡着它再也不舒坦,被褥盖得也沉重,他怀念起睡在树上的日子,至少心里没有负担。
  “那玉佩是我母妃留下的。”
  陶桃一听,心思越发沉重,恨不得将木床连夜送去市集退货。
  “可我一出生就克死了她,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连这玉佩,都是后来乳母见我可怜才给我的,我那时才知道原来我母妃是有留下东西的。”他侧身躺着,“我母妃自幼身子就不好,不适怀二胎。可为了争宠,她没办法,不得不生了我,搭上了自己的命。”
  夜里很静谧,唯有季淮低落的嗓音沉浮。
  乳母曾告诉过他,他的母妃怀他时极其不情愿。多次想将他流掉,最后都被人拦了下来,他的外戚家总是希望宫中能多一条他们的血脉。
  这个故事以前他总不愿说,更不愿听人提起。
  只是人心很坏,他越不想听,就越有人三番两次地提醒他,想忘也忘不了。但如此坦然的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那玉佩,本就不是留给我的,没了……也好。”他心里是苦的。
  季淮没有得到陶桃的回应,周遭传来琐碎的衣衫摩擦声,他疑惑着开口:“陶桃?”
  “我在。”陶桃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前,跪在他的床边,扯扯他的被子,“四皇子,明日`你想吃什么?”
  大半夜的,突然说到吃什么。
  季淮想不好,答不上来。陶桃瞧见他思虑的样子,提议,“我们吃蜜糕好吗?米糕上头盖着糖浆,可好吃了。”他的指尖在自己大腿上画圈圈,眨着眼睛,“吃了心里头也甜蜜蜜的,什么都不觉得苦了!”
  他将一块普通的蜜糕说的神神叨叨的,惹的季淮也笑了:“都是小孩子爱吃的。”
  “那你小时候吃过吗?”
  “嗯。”季淮问,“你没吃过吗?”
  陶桃托腮:“只见过,没吃过。”末了,“明日我去买了,我们一起吃好吗?吃了就什么都不苦了。”
  “好。”
  “四皇子,以前的事情不要想了。以后我陪着你。”
  “……”
  “不好吗?”见他没回答,陶桃低下脑袋。
  “好。”
  季淮应的很轻,低缓的声色好听。他嗅到浅浅的桃花香,每次陶桃离他近时,他都能闻到。它似不会衰败,不会随着春日逝去而消散。就同他此刻蠢蠢欲动的心思一般,莫名地被牵引,悸动。
  他的思绪是酥痒的,向往的。
  他从未见过陶桃这般好的人。
  “陶桃,你长什么样子?能让我摸摸吗?”季淮说的极其小心翼翼。
  然而陶桃并不想被季淮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他怕季淮以后回了天界会找自己算账。苦劫是罚,不允许任何人干扰。小仙参与仙君的任何劫数都是大忌,不仅天界法规不允许,仙君自己也不会允许。
  陶桃退后一些,闷声:“我不好看。”
  “我不嫌。”季淮急忙说,卧在床榻上单手撑起身,另一只手朝着前方试探地触碰,“你靠近些。”
  陶桃不愿,继续往后挪了点,别扭着不知该不该把自己的脸送上去。
  季淮也不恼,他其实就想摸摸陶桃的脸。他又不是自小瞎,单靠摸几下哪能晓得这人什么模样,他是唬陶桃的。没想到陶桃心眼单纯,真的信了。季淮无奈,换了个法子,故意伤心道:“你是不是嫌我?”
  “怎么会!”被他的话语惊到,陶桃倾身上前许多。
  “你说你要照顾我,同我一起过,却总避着我。”季淮将手收回,赌气似得躺着。
  “我没有避着你,四皇子,我……”
  “那为何你总不愿触碰到我,是我长的很吓人吗?”他在地牢大半年,什么苦刑没受过,若是真有什么吓人的伤疤那也不奇怪。只是陶桃这般嫌弃,他有些受伤。
  “不是的!四皇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季淮忍不住侧过身,背对着陶桃勾了勾嘴角,心情很是不错。
  陶桃误以为季淮生气了,一双手无措地想去揪他的衣衫,可又止住了动作。跪在地上的腿开始发麻,眼眶也渐渐发涩。他不碰,是有缘由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