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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世浮图-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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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过去,穆怡路过紫金阁的次数渐多,杨琛每次都忍不住关切,皇上是每天夜里都要看书到那么晚么?这样下去身体可怎么吃得消,可是看见穆怡行色匆匆而过,话到了嘴边又只得咽下去。

    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差人送点夜宵什么的,自己的身份又着实有些尴尬,你一个埋首故纸堆修缮典籍的光禄大夫,三更半夜往御书房里送夜宵,合适吗?

    杨琛头摇得飞起,不合适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穆怡的身体吃不吃得消杨琛不知道,但是杨琛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师父晓得他天资聪颖,心力远非常人所及,但是身体底子太差,担心他一朝入朝便终生为皇家卖命,空耗心神,不得善终,因此远远将他带回漠北,好好将人护着。

    偏偏这小子不领情,千方百计又回了宫里,好说歹说才劝得人进了紫金阁,阖宫里最不涉纷争的一处所在,整日不是修史便是修经。

    心智活跃惯了的人哪里闲得下来,既然待在紫金阁,他便开始编修经史丛书,网罗古今,最是耗费心力的一桩事情,常常挑灯到深夜。

    师父偶进宫一次,瞧着杨琛气色越发差,逼着他回漠北,杨琛不肯,呆呆望着院子里一丛丛的兰草,回头劝慰师父:“总得将手上的书编完才是。”

    书没有编完,与往常一样的、平平无奇的某个深夜,杨琛一口血呕出来,倒在摊开的文稿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师父拿着杨琛的骨灰盒向穆怡辞行,穆怡死死盯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留给我,好不好?”

    师父轻笑一声:“我这个徒儿,好好养了这么大,结果他这一辈子啊,一颗心全系在别人身上,我这个做师父的,留下他的骨灰,不过分吧?”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穆怡站着没有动,熬了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眼睛里血丝遍布,拳头捏得很紧,指甲掐破掌心,有血珠慢慢滴下来。

    小寇子守在一旁,心急如焚,却终究什么也没做,低低唤了声“主子”。






第70章 养草
    杨玉琳眼里似是起了雾,想伸手碰一碰那个站得笔挺又绝望的人,还未触及,却被人半道拦截,抓了个严实,杨玉琳睁了眼,看清是景福临。

    景福临握住他的手不放,笑着:“可是醒了?云影已无碍,这便启程进宫吧。”

    一行人快马加鞭顺利入京,有花容接应进了宫,回到清宁殿的那一刻,每个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许久不见,乌苏此刻如蝶儿一般围着他们团团转,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摸一摸,那个碰一碰的,确定每个人安好无损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算是彻底安下心来,叽叽喳喳说着家常。

    “国师大人,你可知咱们皇上给扩建清宁殿了?”杨玉琳舒舒服服瘫坐在软榻上,脑子里九转十八弯才想记起来,景福临先时似乎确实说过要扩建清宁殿来着……

    乌苏又说:“国师大人,你可知咱们皇上向前去玉龙行宫是为了给你取什么东西?”先时良辅确实提及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乌苏殷勤地给杨玉琳端茶倒水,又殷勤地给他捶肩捶腿,两眼放光:“那国师大人快快歇息,歇好了咱们就一起去瞧瞧。”

    一看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多么迫不及待,杨玉琳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从榻上挣扎着坐起来:“这便走吧。”

    乌苏乐得直跳,拉着杨玉琳就往外跑,景福临摇摇头在后面跟,傅达礼、良辅和元霸自去找花容玩儿去了。

    过了回廊转角,迎面是一棵硕大无比的花树,枝繁花盛,一阵风吹过,浅紫色的花瓣随风飘扬,吹动满院温柔情思。

    杨玉琳走过去,带着三分不自觉的急切,抬头是无尽的紫色花海,近旁是石几和小圆石凳,摆着茶盅茶盏,天青釉茶杯里飘着两片花瓣,缓缓晃动,水光潋滟。

    杨玉琳恍然看见有人拎着茶壶炊具走近石几,对他说着:“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怎么也看不腻。”

    说着摆开了炊具,兀自烹水煮茶,边忙活边说:“不过也是,你这宝贝七百年才发芽,七百年成株,七百年开花,我要是有这么个宝贝,一准也得天天看……”

    乌苏拿巴掌在杨玉琳眼前晃了晃:“国师大人,想什么呢?”

    杨玉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脚底不稳,被景福临赶上来扶住。

    乌苏兴高采烈地说:“这棵大花树,是咱们皇上特地请镇西将军从玉龙行宫搬回来的哦,天底下也就玉龙山上养得出这样一株大树,皇上特特吩咐要整株拔起来,一路上好生照养,运进了这清宁殿,国师大人,你喜欢不喜欢?”

    杨玉琳被花迷了眼,点点头:“喜欢。”

    还没坐一会儿,花容就来了,说是收到急信,北边局势不安稳,怕是战事又起,景福临于是匆匆去了。

    杨玉琳打发了乌苏他们,自己在花树下坐了,四下无人,觉得心里很是安宁。花瓣轻轻落在石几上,和风舒缓,吹得杨玉琳浑身舒泰,不由得放松了精神,懒洋洋地趴在石几上睡过去……

    回雪安坐玉琳殿,手上拿着一本民间故事集,正看得津津有味,流风悄无声息地飘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听说红丝殿来了只兔子,玉雪可人,想不想去瞧瞧?”回雪将眼睛从书里抬起来,带着些微雀跃:“当真?”

    开天辟地以来最老最老的那一批神尊里头,到今天已经凋零大半,仅剩的相依为命的几个,回雪和流风便属其二。

    万万年来无涯的岁月,在这三十六重天上,回雪唯一的嗜好便是搜罗凡间史册典故,翻来覆去地看,对红尘种种皆觉可亲可爱。现下,难得有了新鲜事,回雪是一定要去凑热闹的。

    红丝殿门口遍植月桂神木,回雪藏在其中一棵树上,伸长脖子向殿内瞧着。

    这么守株待兔了一阵,当真有一只雪白的兔子从殿内蹦出来,一路走着一路拿鼻子在地上嗅嗅,找到一株紫色的不知是什么花,这兔子便一口嗷呜下去,将这花吞吃入腹,然后拿前足挠了挠脸颊,煞是憨态可掬。

    回雪看得眉开眼笑。这么瞅了一回,终于心满意足回了玉琳殿。

    流风早坐在石几边候着他,几上的水将沸,流风动作利落地给他沏茶,一边还埋怨:“你瞧瞧你这玉琳殿,到处冰天雪地的,一点人气也没有,冻煞我也。”

    沏好了茶推过去,又说:“快尝尝好不好喝。”

    回雪抿了一口茶,一挑眉:“从翎华仙尊那儿偷的月露栖枫茶,又从濯泉仙子那儿偷的寒山洌天泉水,这套茶具怕也是文澜仙君的看家宝贝,能不好么?”

    流风拊掌一笑:“都是三十六重天的仙家,哪有什么偷不偷的……那兔子可有趣?”

    回雪于是笑了:“有趣至极。”

    流风知他心思,有了主意:“不然趁商丘小老头不在家,把兔子捉过来养两天?”

    回雪瞪了他一回:“尽出这些馊主意,当真是为老不尊……”

    下回再来玉琳殿的时候,流风脸上有些不高兴:“翎华那小子最近颇为乖觉,见了我就跑不说,还不许我进门,有什么好茶也全藏着掖着,也忒小气了些……”

    回雪懒得理他,也不想想自己年纪一大把尽占小辈的便宜。

    流风冲了新茶,嘀咕着:“没办法,从大罗天拿了点茶回来,也不知道味道怎样……”

    抿了一口还未咽下去,转头就是一声“呸”,流风脸都绿了:“呸呸呸,这是什么东西!”

    犹不解气,举手就将火上整个茶炉掀翻了扔出去。

    回雪一看不得了,起身就挡了,滚烫的茶水泼到回雪身上,听见“滋啦”微响。

    流风急了:“这茶是用离焱的天火煮的,你是疯了吗?给我看看,烫着没有?”

    回雪顾不上理他,回身就蹲在地上,流风凑近了看,才发现地上有一棵草,几片嫩叶瘦小孱弱。

    流风有些气:“就为这个?值得你这样不分轻重?”

    回雪小心翼翼将那棵草看着:“哪里是不分轻重,这可是我花了七百年心血才长出来的一棵草……”

    这玉琳殿天寒地冻,从就没有活物,能长出这么一棵草,流风料定不会容易,皱了眉头,带了几分责备的意思:“你拿什么喂它的?”

    回雪犹豫了一下:“……呃,一点灵力……”

    流风语气不善:“灵力?好几万年前你羡慕百花宫繁花似锦,不知讨了多少仙花仙草回来,整天灌下多少灵力,最后还是一株都活不成,你现在告诉我你是用灵力养出了这棵草?”

    回雪知他是真的动了怒,小心翼翼地回他:“还……滴了几滴血……”

    回雪是天地间第一片雪花所化,他的血润养万物,于凡人可起死回生,于仙家可增进修为,是天界至宝,知道这秘密的也没几个。也就流风知根知底,还能想到这上头。

    上次打红丝殿回来,回雪就发现袖子上沾着一颗不明种子,也不晓得是哪里的花花草草,怕是那兔子抓耳挠腮不小心蹭到自己身上的也未可知。

    反正回雪也是闲来无事,随手就埋了,等啊等啊等,就是不发芽。先时试了无数回,拿灵力也没用,拿天水也没用,回雪思来想去,决定拿自己的血融了灵力喂它,不料果真有效。

    好容易新近从种子长成草,泼茶?还是离焱天火煮的茶,不可能的。

    回雪有无数种方法挡,但是不知为何,许是一时心急,竟然想也没想就走过去自己替它挡了。

    流风真的是气得头疼:“你拿自己的血喂它……你居然拿自己的血喂它……”

    回雪挡在那棵草前面,好言好语去哄流风:“你都说我这玉琳殿一丝活气也没有,难得现在有了点活物,别气了好不好?”

    流风耐着性子,严肃地告诫他:“再让我知道你喂它血,我把这东西连根拔了,永除后患。”回雪连连点头称是。

    结果这棵草长了好久好久又没动静了……

    你说要是索性没发芽,回雪也死心不管了,既然发了芽,回雪心里就有些按耐不住的期冀,趁着流风不在,暗地里悄悄地又拿血喂它……

    如是七百年,这棵草终于长成了树。长成了树后又花了七百年,某个月照中宫的夜里,这树幻了形。

    是青涩的少年模样,木系仙灵特有的绿色瞳孔泛着清亮光芒。






第71章 福临
    流风绕着这树转了三转,啧啧称奇:“不得了啊,想不到真长成形了。”

    拿手去挑那少年下巴,被他倨傲地偏头躲开,流风忍不住笑:“哟,还有点脾气。可惜修为不够,还不能离根,困在这树上,你难不成还躲得开?”

    说着张开魔爪就要揉他的脸,被回雪拦了:“今日叫你来可不是让你欺负他的。你说他都幻形了,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流风忙摆手:“取名字这事我可不在行,我的沉香殿都还是你给取的名字,你就自己慢慢想吧……”

    流风坐在几旁悠闲地泡茶,回雪撑着脑袋殚精竭虑,盯着少年的绿色瞳孔看了看:“不然叫阿绿?”

    流风一口茶喷出来……

    这树开的第一朵花是紫色的,从那时候起,少年的瞳孔也渐渐变成紫色,回雪认真看着,认真地说:“不然叫阿紫?”

    流风一口茶又喷出来……

    这棵树眼下已经枝繁叶茂,占了玉琳殿大半的空间。

    花盛的时候,满树紫色花影婆娑,映着玉琳殿皑皑冰雪,摇曳生姿,动人心魄,万万年死气沉沉的玉琳殿,因为这花树,近日里也引来不少仙禽逗留,音声啁啾。

    回雪端着一杯茶,慢慢喝了一口,嘴里吐出两个字:“福临。”

    流风愣了愣:“什么?”

    回雪看着一树繁花,一只仙雀正在枝头跳跃,他悠悠然说:“凡间有喜事的时候,喜鹊绕树,预示着福气降临。”回雪起身,伸手点了点那少年的额头:“你就叫福临吧。”

    指尖刚触碰到少年额头,整棵花树都颤起来,摇动一树花影。

    回雪有些讶然,试探性地伸手抚上树干,手掌来回摩挲,花树颤得越发厉害,枝条摇摆,煞是有趣。

    回雪转身冲着流风喊:“以前在书上看到说,有一种痒痒树,我只当是凡间杜撰,不想竟真有此神木!”

    说完兴致盎然去给花树挠痒,紫色花瓣随风飘舞,十分好看。

    那少年禁不住痒,却苦于不能离根,只得拿两只胳膊困住回雪的手,扒在他手上,拿两只眼睛巴巴地看着他,是带着眷慕的祈求神色。

    回雪笑得开怀,终于肯饶过他:“好吧,不闹你了。”抽出手的时候,被少年攀着指尖,轻啄了一下,十足依恋的姿态。

    又过了七百年,这一日,回雪在内殿小憩,听得屋外百鸟齐鸣,甚是热闹,起身走进院子,看见七十二只五彩神鸟绕树翱翔,和鸣铮铮,是无限祥瑞之兆。

    花树上那个少年已幻成青年模样,长发及地,灵力饱满,一双紫色瞳孔,幽深如潭,他从树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向回雪。

    回雪有些怔然,不确定地开口:“……福临?”

    那青年似是笑了,抬手抚上回雪脸颊,正准备开口,整个人却刹那消失了,连同那棵硕大的花树,一并消失无踪。

    回雪怔怔看着空荡荡的玉琳殿,四顾茫然,不停唤着:“福临?福临?你在哪里?”却没有人回答,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

    “福临……”杨玉琳趴在石几上呢喃着。景福临坐在一旁,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脸上便带着不自觉的温柔笑意,撩起他长发把玩:“我在。”

    杨玉琳叫一声“福临”,他就答一声“我在”。如是数次,杨玉琳终是惊醒过来,一个猛抬头,看见景福临坐在身旁。杨玉琳愣愣地脱口一声:“福临……”

    景福临笑得灿烂应一声:“我在。”一边拈着杨玉琳的头发一边看进杨玉琳的眼睛说:“国师大人可是头一回喊我的名字呢,我……很高兴。”

    杨玉琳被他看得发怵,拂开他的手,淡淡问:“乌苏说要打仗了?”

    景福临正了神色,递给他一杯温茶:“是。”

    杨玉琳想了想:“准备得怎样了?”

    景福临待杨玉琳喝了一口茶,复又接过茶杯搁下:“姬家势力盘根错杂,若有他们襄助一二,宫里安定下来,多少无后顾之忧,已派了小达子去,应该……没问题。”

    杨玉琳不解:“何以是他?良辅巧舌如簧,更合适吧?”

    景福临意味不明地一笑:“不,他就够了。”杨玉琳不再深究。

    “至于银子……想不想出去散散心?”景福临拉杨玉琳起身,往清宁殿走,一边说着:“带你去镇西将军府散散心。”

    姬家出美人。

    往上溯三代,姬家的女儿皆是名满天下。

    有入宫为妃为后的,后代子嗣从文者位极人臣,从武者征伐四克,爵位与军功唾手可得。

    有嫁入江南朱家的,所谓南朱北孟,真正的富可敌国,外贸通商起家,掌管海陆交易要塞,后来诸如阮家的玲珑阁,那都是小巫见大巫,要靠边站的。

    傅达礼远远站在姬家大宅门口,心下甚为踟蹰。不知为何,皇上忽然就派自己来了姬家。

    倒也有吩咐,说是“去姬家随意坐坐便可”,什么叫“去姬家”“随意”“坐坐”“便可”?姬家是那么好坐的吗……

    一头雾水中还被良辅摁着换了身新衣裳……到底是搞什么啊……傅达礼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来都来了,就是让自己去死,自己也不会犹豫半分,更何况只是去姬家……坐坐……

    做好了思想建设,傅达礼壮着胆子走近前去,正准备老老实实报上名姓站在门口等着通传,不料门口守卫只看了自己一眼就一脸骇然地下跪了,跪了,了……

    齐齐跪倒了两排守卫,大门敞开,恭迎傅达礼进去,吓得傅达礼大惊失色。

    早知道姬家家大业大规矩大,但是万想不到规矩能大成这样,姬家就是这样迎来送往的阵仗吗?简直比自家皇上阵仗还大……

    进了大门,那些浇花的、扫地的、端茶的、倒水的,所有正在忙忙碌碌或者无所事事的人,看见傅达礼的时候,呼啦一下就里三层外三层涌过来了,然后又齐齐下跪了,跪了,了……

    底下乌压压的人,排列齐整,井然有序,一边三跪九叩,一边整齐划一地喊了一句:“恭迎主母。”

    傅达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恭迎什么?什么主母?恭迎什么主母?!

    姬柔兰从内堂走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抹梭金宝地织锦衣,用圆金线织满地,在满金地上织彩样游龙戏凤纹,再用二色金库锦在衣边镶滚廿八则兰草花纹,全部用金、银线交错织出,通体辉煌华丽,熠熠生辉。

    他就那样站着,傅达礼脑子里就不断回响着“姬家出美人”……

    “美人”二字,常令人想及香花香草,姬柔兰却绝非这等柔弱之姿,他身形颀长,身姿挺拔,眉眼间英气逼人,仿佛梧桐神木。

    走到傅达礼近前,牵起傅达礼的手,将人带着往里走,姬柔兰挥挥手:“都散了吧,莫要吓着他了。”安置人坐好,姬柔兰亲取了万寿龙团为他沏茶。

    趁着傅达礼喝茶的功夫,姬柔兰将人细细打量着。是良辅千挑万选的一件新衣裳,用细鹅茸捻线作满地,另用极细的银丝线横界,再用米粒大小的翡翠珠子串绣成凤栖梧图样,傅达礼素日衣式过于简单,不事雕琢,偶尔换个样子,姬柔兰看着只觉得分外顺眼顺心。

    傅达礼一向冷眉冷眼惯了,一举一动带着三分不自知的疏离,是良辅、乌苏日日闹他,且又有杨玉琳一行日渐熟悉起来,才有了几分活气,眼下身在姬家,说不出的拘谨束缚。

    他端着茶默默喝着,脑子里似是北风卷地,不断呼啸着“皇上说随意坐一坐啊怎么才是坐一坐啊我喝完这杯茶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啊”……

    姬柔兰看他如此,轻叹了口气:“虽然你现在乖乖的我也很喜欢,不过你对我发脾气的时候我更喜欢。”傅达礼瞪大了眼,等等等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尚在犹疑着若是问一句“我跟你认识吗?”是不是不太礼貌,姬柔兰就自己回答了:“你腰上那块玉佩,是我们姬家的家传信物。”

    傅达礼低头看了看,果然挂着一块玉佩,整块血玉镂雕的游龙戏凤纹,凤口衔着一支兰草,这是早前知书硬要塞给他的,今日临出门硬被良辅挂在腰间最醒目的地方……等等!!知书!

    傅达礼麻木不仁盯着姬柔兰,一时说不出话来,姬柔兰眼里露出促狭的幽光:“难道,一定要我这样你才认得出来么……”
    说罢,他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扭扭捏捏地,看一回傅达礼就捏一回衣角,捏完了衣角又去偷看傅达礼,脸上红云一片,哼哼唧唧地就说:“你……你再这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傅达礼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道雷直直炸开,天杀的!那个半路跑出来的缠人精知书居然就是姬家家主姬柔兰啊啊啊!






第72章 主母
    傅达礼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暴击,愣了许久,终于将手上茶杯往桌上一磕,“噌”一下就起身,流星踏步往外走,被姬柔兰一手捉住:“你做什么?”

    傅达礼心说,皇上让我来坐坐,我坐完了,自然是回去……姬柔兰拽紧了不放手,问他:“今日你来,所为何事?景福临没有告诉你么?”

    见傅达礼不作声,姬柔兰手上紧了力道,将人重又拉回来,安在椅上坐好,说:“他没告诉你,我跟你讲好不好?”

    取了一块青蜜奶糕递给傅达礼,姬柔兰慢慢说着:“打仗带兵自有尉迟府和燕翎军。”顿了一下,他悠然补了一句:“柳叶营这回怕也是要被拖下水了,单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看了看傅达礼,他又说:“所以他此番派你来,无非是找我要两样东西。一个是我的银子,一个是我的……微风楼。”

    姬家专擅易容与情报。易容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术,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信手拈来,以假乱真。情报却着实是到姬柔兰手上才成了气候,偌大一个微风楼,被他打理得风生水起。

    皇家自三代以前早就起了心要搭上姬家这条线,身在皇家,宫外却养着这么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势力,无论如何都想要收归己用才安心的。

    景福临的父亲、祖父,想尽办法,送金银?整个皇宫的财宝加起来怕也抵不过一个姬家。送美人?我的妈耶,全天下最美的美人尽出姬家一门,还有什么人敢在姬家面前称美人?

    是以,这么一代代的,姬家都是逍遥自在,不受约束。万想不到搁到景福临这儿,忽然就出了一个傅达礼……

    看见傅达礼手上那块玉佩时,景福临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也没往深处想,后来北境局势不稳,仗是一定要打的,他走了,这宫里可就要出大动静。

    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得再去姬家碰一碰运气,都准备亲自动身了,傅达礼默默在身后跟,景福临一偏脑袋又看了一眼玉佩,这回终于想起来是个什么来头,得了,他也不用去了,傅达礼一个人就够了……

    傅达礼闷声不响,终于开了口,第一句却是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就随便给人了……”想及当初自己不想要还准备随手扔了的,这要真扔了可如何是好……说着伸手要解玉佩。

    姬柔兰按下他的动作:“我姬家的东西,便是扔在大街上,可也有人敢捡么?”傅达礼一时语塞,你赢了,你赢了……姬柔兰一笑:“要么你就找个人把这玉佩收了,要么你就好好给我戴着。”

    傅达礼:“……”你刚才不是说了没人敢要!我要是知道是这么个东西我也不敢要啊!

    “他既然派你来,便料定了我会给。”姬柔兰慢吞吞喝了口茶:“也不是不行,除非……你亲我一口。”傅达礼有些消化不良:“什么?”

    姬柔兰搁了茶,将一张俊脸往傅达礼跟前凑,拿手指着自己的嘴唇说:“你亲我一口,我就要什么给什么。”傅达礼呆坐着不动。

    姬柔兰一个劲地煽风点火:“照我说吧,景福临这个皇帝当的也是够窝囊的,自己养虎为患,任一个妇人一手遮天,这朝里朝外的,连个能搭把手的都没有,实在可怜可怜,眼下北境又起兵戈,景福临孤掌难鸣,怕是要——”

    他一句话未能说完,因为傅达礼已经凑过来亲上了他的唇。是很短暂的一个吻,碰了碰唇角便飞快分开。

    姬柔兰紧紧握拳,觉得自己额头青筋有血脉汩汩跳动,傅达礼轻碰了碰便起身离开,被姬柔兰一把拽住,反手将人摁在了茶几上。

    姬柔兰倾身上去,将傅达礼牢牢压住,衔住傅达礼的两片唇辗转撕咬,是很凶狠的力道,带着十二分的怒气,似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下肚。

    好容易放开了,姬柔兰额头抵着傅达礼的额头,深深看着他的眼睛,气息还有些乱,说话都带着喘:“我现在……非常生气……你可知为了什么?”

    傅达礼被他亲得险些窒息,此刻眼冒金星,晕晕乎乎地摇摇头:“不知……”

    姬柔兰眼色变得危险:“哦?不知……”说着低头便又要亲他,傅达礼急忙挣开:“知道!知道!我知道!”姬柔兰掐着他的脖子不许他逃:“知道什么?”

    傅达礼垂着眼,竭力平复呼吸:“我不该为了……为了别人来求你……”姬柔兰神色柔和下来,在傅达礼唇上啄了一口:“真乖。”

    俯身又要亲他,却忽然顿住了动作,右手按住傅达礼的后脑勺,将人牢牢锁在胸前藏好,左手覆了几上茶盏在地,摔了稀里哗啦一阵脆响:“看够了没有?还不滚出来!”

    应声从屋里各个角落里钻出来一群人,其中居然还有一个是从墙角大梅瓶里钻出来的……一溜十六个人齐整跪下:“拜见主上!拜见主母!”

    这是微风楼的十六风使。

    姬柔兰面色不善:“哦?往常叫你们回来,哪一个不是推三阻四的?今儿个倒来得勤快,都齐活了。既然这么闲,不如我给你们找点事做?”

    拂风和乘风性子活泼些,忙不迭求饶:“不不不,主上,我们这就告退,这就告退。”

    剪风,也就是苏竣,临走还壮着胆子往姬柔兰怀里偷眼瞧着,心下叹息这人都被姬柔兰遮了个严实,根本看不见啊……

    姬柔兰眼色阴郁盯着苏竣:“还不走?”苏竣脸上讪讪笑着:“这就走,这就走,您继续,您继续……”

    待人都走干净了,姬柔兰坐在扶手椅上,将傅达礼放在自己膝上,拿手攀着傅达礼的脑袋,自己仰了脖子就去亲他。

    傅达礼躲闪着,被姬柔兰死死按住脑袋:“乖,我还没有亲够。”傅达礼于是就这样被姬柔兰摁在怀里结结实实亲了个够……

    走的时候,十六风使齐齐整整守在门口,跪了两排,嘴上高声说着:“恭送主母!”眼睛都偷偷打量着傅达礼。

    苏竣看清楚是谁,惊得拿手指着傅达礼抖啊抖:“你……你……”被姬柔兰瞪了一眼,复又乖乖低头。

    姬柔兰送傅达礼出去,苏竣一下跳起来:“我的妈呀,这个主母我曾见过的。”

    拂风凑过来:“当真?”

    苏竣“哼”一声:“岂止见过,我还跟他一起住过呢。”

    乘风咂舌:“妈呀,你连我们主母都敢睡?”

    苏竣翻了个白眼:“是住,不是睡!”

    踏风对苏竣一拜:“不愧是我们微风楼头牌,连主母都敢睡,请受我一拜!”

    苏竣暴脾气上来:“你他奶奶的个熊!都说了不是睡!被主上听见我就死定了好嘛!”

    “我已经听见了。”姬柔兰一脸阴沉站在苏竣身后,咬牙切齿地说:“我都还没跟他睡过呢……”

    苏竣这回是真的慌了,说话都结巴了:“主,主上,请,请听,听我解释……”

    姬柔兰笑得如沐春风,拎起苏竣往武场走:“好呀,我们去武场好好谈谈,几年没跟你动手,功夫想是长进了不少……”

    苏竣拖住拂风的大腿:“不要啊……拂风,救我!”

    拂风把苏竣的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主上的身手,你知道的,我和乘风加起来都不是对手,你就乖乖被揍一顿,主上气消了就好了,乖啊,别怕……”

    拂风、乘风以及其余风使,整齐划一地挥手送别苏竣,只留下苏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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