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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龙君请稍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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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沂别开脸,不再看那颗龙果,对肖佑说:“把大家都叫过来吧,这里地势开阔,滑坡危及不到,水里有我们在,就不会出事。摘完了龙果,还得回鳄兽谷找芝莲。”
肖佑点头,安排两个鹰人飞回去报信,并嘱咐:“这些小岛很快会被淹没,必须抓紧时间行动……不能辜负了敖玄的好意!”
敖沂失魂落魄地看着飞来的方向,眼神哀伤至极,恍恍惚惚地想:
我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一同被埋葬了
☆、第34章 惊梦
那一连串凶险的滑坡,不但埋葬了敖玄、埋葬了沂王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东西、仿佛还埋葬了霉运似的。
绵延不绝的狂风暴雨消散,天高气爽,风干物燥,总算恢复了寒季该有的气象。
自从敖玄出事后,西西里海龙族和猛禽部落的兽人都沉默了很多,哪怕他们在河中岛摘取了足够多、多到让对头们跳脚嫉恨的龙果,脸上也没有什么喜色。
直面死亡,最能雕琢打磨一个人。
敖沂和肖佑代表两族、严肃认真点清龙果数量,并抽空飞回圣湖一趟,把对应数量的珍珠交予猛禽部落,再把龙果寄放在伯父家里、通知容革前来接应之后,敖沂又返回了鳄兽谷。
我承诺过的,会回去找芝莲。
*****
太阳火辣辣高悬,一群兽人埋头做事,卖力在沼泽淤泥里翻搅摸寻,个个那么认真,根本不用督促。
其中,最用心的是敖沂。
他整日的沉默,浑身沾满臭泥巴,灰扑扑脏兮兮,在沼泽地里啃肉干已是常态——带着满腔的狠劲、拼劲、蛮横劲,以誓把鳄兽谷翻过来的架势进行地毯式搜寻。
敖沂不敢细想,每天累得直不起腰,自虐得筋疲力竭,回到树屋倒头就睡,夜里却经常梦见那双泛着紫色流光的黑瞳和那龙欢喜雀跃的声音:
初次见面:天真的敖瑞惊呼:“哥哥你快看呀,有一条怪龙。”
在暗河里偶遇:“敖沂?是你吗?”
捕猎时遇见:“你终于出来了!”
……
鳄兽谷,他在底下高兴挥手:“敖沂,你怎么现在才来,我等你一晚上了!”
“我可以去你家做客吗?”
……
反反复复,夜夜如此。
敖沂总是在颤抖中惊醒,快下雪的季节,他却经常满头满脸的汗。
容吉容祥十分担忧,归结于王子心善心慈、同情惋惜敖玄的遭遇,因此时常苦劝:
“大王子,您已经尽力了,千万保重身体,敖玄他、他……唉,当时那样的情况,谁也没办法呀!”
最后,放心不下的肖佑也过来陪伴,四个兽人挤一个树屋。
这天晚上,他们各自裹着厚重的兽皮褥子,并排睡。突然间,敖沂又猛地颤抖,紧接着一脚将兽皮褥子踢开,冷汗涔涔。
“怎么了?又做梦了?”肖佑随即翻身坐起,把兽皮褥子捡回来,围在对方身上,容吉默默递去一块鲛纱,敖沂接过,胡乱拭汗,歉意地说:
“又吵醒了你们,真是对不住,早说了别跟我挤,明晚让我自己待着吧。”
容吉容祥断然摇头,紧张道:“大王子,您别赶我们走啊!”
敖沂没说话,疲惫地摆摆手。
“不妨碍,天冷,挤着睡才暖和。”肖佑拿过鲛纱,一时忘情,动作轻柔地帮对方擦拭鬓角后颈的冷汗,幸亏没谁关注这些个。
“睡吧。”
树屋内的气氛总是有些哀伤。
敖沂重新躺下,满脑子都是滑坡那日迅猛崩塌的山,内心备受煎熬:
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觉得这么难受?
这位龙族王子自一出生就备受宠爱,顺顺利利地长大成年,他被龙王龙后教得很好,是合格的继承者——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人生中有那美好神奇的微妙感受,然而他却在心弦刚被轻触几下时、那弦就“啪”一声断裂!
就……结束了吗?
敖沂深呼吸,平复悠长入骨的刺痛迷惘,那种模糊隐秘的感觉,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很久很久,就在容吉容祥已经睡着、肖佑以为敖沂也已经睡着的时候,敖沂突然轻声开口:
“肖佑?”
“嗯?”
“还有多久下雪?”
“快了,就这几天的事。”
“怎么办?芝莲还是没找到,等下雪,它就要开花了,他……说过的。”
肖佑想了想,宽慰道:“这不是还没下雪吗?明天咱们早点起,去东南角找找,那里还没有找过。”
“好。你为什么留下找芝莲?”
肖佑的回答非常严肃:“第一,纪叔叔和康弟都病着,急用药,不管能不能用,我都要帮忙找回去;第二,虽然敖玄已经……不过我肖佑言出必行,说了回来就一定会做到!”
“嗯,真是好兄弟。”
外面夜风吹拂,树叶婆娑,哗啦啦作响。
肖佑看着背对自己的王子,鹰人夜视能力极好,连对方的头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开口喊:
“敖沂?”
“嗯?”
“别这样。”
“……”
“咱们在鳄兽谷待得太久了。”肖佑言辞恳切,缓缓地劝,“昨天我部落里飞来几只鹰,他们是受容革所托过来的,容革说,你的家人非常担心你,尤其是纪叔叔,他让你万事小心——如果不是因为康弟也急着用芝莲,纪叔叔肯定会叫你回家的。还有,圣湖那边,图哥带着护卫,已经快到鳄兽谷了。”
“什么?”敖沂皱眉,翻个身,面朝肖佑,不赞同地说:“康弟身体不好,圣湖正乱着,图哥怎么能离开呢?这里有我们已足够。”
“图哥其实一直想来,就是走不开,前几日海陆交易结束,你们家送走了外族使者,纪叔叔得了空,带着瑞瑞容革去圣湖探望康弟,图哥才能脱身前来。”
爸爸带瑞瑞容革在圣湖等着?
敖沂深呼吸数次,不得不振作起来:“睡觉!明天早起,去东南角找,哪怕把鳄兽谷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芝莲翻出来!”
*****
第二日,阴沉沉的天,寒风凛冽,吹在脸上阵阵刺痛——真的要下雪了。
“简直岂有此理!”敖沂咬牙,恶狠狠踹开一条鳄兽,然后在臭泥巴里翻来找去,身上脸上全是泥,狼狈不堪,他始终憋着一股情绪,却不得发泄。
“芝莲,芝莲,芝莲……”敖沂喃喃重复,突然之间,他觉得手上摸到个小小的、圆溜溜的东西,敖沂心里咯噔一下,屏住呼吸、慢慢将其掏出来:
那是一个裹满黑色淤泥、拇指大小的东西。
敖沂手指轻颤,胡乱在衣襟上将其擦拭干净,露出原本碧绿的颜色来。
“大王子,您找到了吗?”容吉容祥围上去,大声嚷嚷,引得一群兽人跑来。
敖沂屏息凝神,“哔啵”轻轻的一声,将那绿色小果子剥去外壳,露出碧色细腻微透明的果实来,顿时一阵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那香并不浓郁,恬淡清雅中带冷意,随着呼吸浸入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熨贴清明。
“哎,这个好香啊!”
“是它吗?”
“这肯定就是芝莲吧?”
兽人们争先恐后凑前细看,啧啧称奇,议论纷纷。
敖沂却仓促把那碧色果实塞给容吉,突然抬手盖住了眼睛
☆、第35章 伤离别
肖佑快步过去,担忧问:“你怎么了?”
敖沂一直抬手盖着眼睛,小声含糊说:“眼睛里掉了灰。”
“哎~这地方就这样,下雨时到处是水,不下雨到处是灰!”容吉耿直抱怨着,忙忙地取下水囊,刚想帮王子冲洗眼睛,水囊却被肖佑拿了过去。
“我来照顾他,你们赶紧在这附近翻找翻找,那应该就是芝莲。”肖佑嘱咐完了,就引着敖沂往后面走。
“好!大王子您先歇会儿,看我去把这片泥塘翻个底朝天!”容吉撸起袖子,疾走如风,气势汹汹地准备去跟臭泥巴大战三百回合。
肖佑牵着敖沂,回到临时搭建异常简陋的木屋里,让他坐下。
敖沂低头,一直死死盖着眼睛,肩膀微微抖动。
肖佑一声长叹,旋开水囊,轻声说:“这里就我和你,来,快洗洗,好端端的王子变成这样,纪叔叔看到要心疼坏了。”
“……”敖沂极力隐忍爆发的情绪,死活不肯抬头。
“芝莲找到了,不拘多少,带回去圣湖,交给塔祭司,让他看着用药,希望能治好康弟和纪叔叔的身体。”肖佑也不勉强,他挨着敖沂,犹豫一下后,还是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肩,自我安慰道:我这是在安慰他。
“……”敖沂剧烈颤抖,牙关紧咬,他知道自己很失态、很狼狈,但就是控制不住——自从那龙出事后,他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酸涩无措,偏偏无法言明,独自憋得内伤。
我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
这个问题,肖佑大约知道答案,因为他早开窍,但他不敢相信,并且觉得荒谬——那怎么可能?我守着他长大、守了这么长时间,那怎么可能?
“眼睛特别痛是吗?都怪这天太干燥,我也吃了一肚子的灰。”肖佑避重就轻,东拉西扯,他很了解敖沂,知道对方的心思。
“嗯。”敖沂果然勉强回应了一下。
肖佑顺势把水囊递过去,好声好气地劝:“那你自个儿洗洗?一脸的泥,沾着不难受吗?”
“嗯。”敖沂接过水囊,仍旧单手盖着眼睛,呼吸也没调整好。
肖佑只得起身,说:“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出去看看。”走两步后,肖佑又折了回来,最后劝几句:“别胡思乱想,那是意外,不是谁的错,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回家呢?纪叔叔肯定要担心的,他本来就忧思深重,你多想想他的身体。”
说完,肖佑轻轻带上门,离开了。
敖沂独处半晌后,长长吁了口气,把通红的眼睛露出来,从水囊里倒了清水,把眼睛周围的泥浆洗去。
我究竟为什么这么伤心啊?
敖沂冥思苦想,失神枯坐着——找到了芝莲,对他而言不是解脱、反而更烦躁难受了。
第二天中午,希图带领圣湖护卫赶到,集齐了海陆空三族兽人,全在鳄兽谷东南角摸爬打滚,忙得热火朝天,陆续找到不少芝莲。
第五天清晨,下雪了。
敖沂从树屋醒来,推开窗,怔愣地看,任由冰凉的雪花飘进来。他清瘦了很多,剑眉星目,唇紧抿,侧脸俊逸无俦。
“沂儿,发什么呆呢?”希图大踏步进来,“啪”一下把窗关上,他年长许多,总是习惯性地照顾小弟:“赶紧把衣服穿好,陆地不比海底,冷着呢,今天早上吃雉鸡肉,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吃饱了咱就回家。”
敖沂混混沌沌的脑子总算稍微转起来:“回、回家?”
希图手脚麻利帮对方把衣服披上,推着他往外走:“啊,都出来一个多月了,还不回家?”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希图虎目一瞪,威严尽显,沉声强硬道:“龙果带回去了,芝莲也找到了,如今下雪,还不回去作甚?”
敖沂不吭声。
“唉~”希图惋惜道:“敖玄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滑坡是山神之怒,谁都没本事阻拦,多亏你当日警醒,否则要是你们也……那可怎么办呐!想开点,啊,世事无常,人有旦夕祸福,逝者自有神照应,活着的要好好活。”
敖沂无法释怀,但又不想兄长担忧,只得岔开话题道:“图哥,芝莲已经送回去了圣湖,也不知道塔祭司怎么处理的,希望能让康弟好起来。”
希图揽着敖沂的肩,忧心忡忡:“我离家前,塔祭司早到了,他是用汤药让康儿沉睡——但成日睡怎么行?始终不是个办法,哥也希望芝莲能凑效。若真有效,今后要是敖玄的家人找了来西西里,我们必定要将他们奉为贵客、恩人、好好报答的!”
敖玄的家人找来西西里?
可他的尸首还埋在几座大山之下,挖也挖不出来,他的家人……
敖沂悄悄深呼吸,心里堵得异常难受,实在没法想下去。
待吃饱后,希图果然催促着返家,肖佑松口气,立刻顺从兄长的意思去做,容吉容祥看看王子的表情,暗地里也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了行囊,眼巴巴祈求地看着希图,就指望他帮忙劝劝。
希图哪里有不明白的?他走过去,拍拍敖沂的肩,粗犷豪迈又亲昵地哄劝:“回去了,嗯?我父母和康儿,还有你父母和瑞瑞、容革他们,全等着呢,再不回去,长辈们多担心?”
敖沂无从拒绝,脑袋像有千斤重般,点了一点。
“好!出发!”希图拍板大喝,爽朗道:“劳烦猛禽兄弟们了,带我们一程,等回到圣湖后,务必请留下来好好歇一歇!”
不多时,一群雄鹰展翅,冒着风雪高飞,敖沂的心极端失落空虚,死死盯着下方的鳄兽谷,突然开口说:“肖佑,下去看一看好吗?”
“看什么?”
“下雪了,他说芝莲下雪时开花,九层纯白重瓣。”敖沂说到这里时,觉得理由不充分,想想又补充一句:“倘若芝莲真的有效,那咱们应该好好了解它的生长习性才对。”
肖佑欣然答应,对于力所能及的要求,他无法拒绝,缓缓盘旋着往下。
贴近地面后,敖沂忙睁大眼睛看:
在黑色结薄冰的地面,除了少许积雪之外,果然见到几株傲雪凌霜的嫩绿茎杆、顶着九层纯白重瓣,在寒风里摇曳生姿。
“看到了吗?”肖佑特意又靠近些。
“看到了。”敖沂涩声回应。
“那,回去吧?”
“……好。”
*****
高处不胜寒,雪花纷飞,雄鹰从鳄兽谷上空疾速飞离,敖沂的脸颊被风吹得刺痛、麻木,那感觉直深入到了心里。
——我想,我真的有个特别宝贵的什么东西,永远丢失了。
☆、第36章 圣湖小住·猎归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
白雪笼罩着西西里大陆,北风凛冽,阴寒入骨,圣湖冰封,只有木屋还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矗立着。
冰雪封冻的寒季,就是西西里海龙族最空闲的时候,纪墨一家通常会来圣湖小住,既是拜访问候兄长一家,也是放松休憩一番。
纪墨坐在藤椅上,裹着厚厚的大毛披风,身上总算胖了些,脸色红润,眼睛明亮有神,正问起:
“康儿呢?怎么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他?”
青哲宠爱地抱怨:“唉,跟着希图革革他们去林子里打猎了,自从化了人形,他是天天闲不住,上窜下跳的,晚上睡觉就喊腿疼,我都懒得理睬他!”
“呀~”敖瑞一条小龙趴在摇床边上,十分的失望:“哥哥们出去玩,又不带我,因为我没有脚。”
为人父母最听不得这种话。
纪墨扶额,马上安抚:“瑞瑞怎么会没有脚呢?你只是还小罢了,等成年化形,就可以跟着去打猎了。”
小龙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摇床。
青哲连忙哄:“瑞瑞,外面下大雪呢,冷得很,你这个年纪受不得冻,等哥哥们回来,我肯定让他们带你玩!”
“那,滑冰滚雪球可以吗?”小龙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问。
青哲一口答应:“没问题啊,你想要哪个哥哥陪玩都可以!”
敖白敖泱兄弟俩一般般的严肃端坐,低声分析着西西里的局势,把海洋四大龙族、陆地几大兽人部落的现状拿出来深刻讨论。
“沂儿呢?怎么还不上来吃东西?”青哲关心问起,“我早上看的时候,他没跟着去打猎啊。”
纪墨的表情定了一下,微蹙眉,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时,小龙就已经脆生生地透露了:“哥哥在休息,他累呀,不能去打猎啦。”
那边的敖白也皱眉,不赞同地刚想开口,但被敖泱慢条斯理地抢了个先:“这次沂儿去鳄兽谷忙了个把月,确实累,瘦得脱形,也就这段时间能歇歇,由他去吧。”
“可不是嘛!”青哲赶紧帮腔,“要不是他们几个及时找回芝莲,康儿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我们的心都要焦了。”
一提起芝莲,大家的表情就全变了几变。
不可避免的,他们都想起了敖玄。
纪墨摇头叹息:“芝莲确实是神药。那敖玄入海时,是沂儿负责接待的,我当时病得厉害,也没能出去见一面,真想不到……唉~”
“生死有命。”敖泱极有长兄风范,缓缓劝慰,“滑坡我远远见过几次,那是瞬间要命的意外,防不胜防,沂儿肖佑他们能全身而退,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要感恩神的庇护。”
“何尝不是呢?”纪墨后怕不已,唏嘘道;“不瞒大哥说,事后我光听着都受不了,要是真有个万一,叫我们怎么办?幸亏海神有灵。”
青哲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他的心情更是复杂,怔愣着,伤感道:“唉,我倒是见过敖玄,他在这儿歇了一晚上,话不多,年纪不大,但很有礼貌,他还安慰我、答应找到芝莲送我们家一些……唉,那是个好孩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怎么就没躲开呢?唉~”
时隔不久,小龙也还记得敖玄,他趴在摇床栏杆上,好奇问:“爸爸,死是什么?那条奇怪的龙死了吗?”
纪墨抬手摸摸幼子的额头,并不回避,而是简单解释道:“死亡就是结束。你还小,用不着考虑那些,听话、好好长大就是乖孩子。”
小龙懵懵懂懂地点头,身子一歪,滚倒在摇床里,抱着个水晶球欢快玩耍,以他的年纪,显然还理解不了死亡的真正含义。
倒是敖泱,永远是那么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赞赏道:“沂儿是个有情有义的,他跟敖玄认识一场,敖玄又的确有几分独特之处,朋友意外身亡,他难过也是正常的。”
——可是,那小子是难过得不正常啊!
敖白捏捏眉心,觉得头疼,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启齿。
以往每次,敖沂、容革、敖康、肖佑等几个,都会把圣湖搅得天翻地覆,天天挨长辈们的骂,可就是不改,转身该该干嘛还干嘛——但这次,敖沂却像变了条龙似的:之前敖康纪墨身体没好,他就整天尽心尽力照顾亲人,后来芝莲发挥了药效,敖康顺利化形、纪墨也渐好之后,他就说疲累,多半待在湖底独处冥思,没了年青龙的精气神。
因此,敖白纪墨忧心忡忡,惊讶于长子那样哀悼追思……一条初识不久的外族龙。
是的,虽然敖沂死不承认,但纪墨哪里能被唬弄过去?他本就是穿越人士,细腻锐利敏捷,知识层面和思维方式跟这兽人世界有所不同——纪墨陪伴观察长子几天后,居然得出了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那孩子,看起来不像是悼念朋友,倒像是在悼念——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容革的吼声:
“我们回来了!”
然后是敖康,听起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快、快开门啊,重得要命。”
希图笑骂:“你不是说一点儿不重、扛起来轻轻松松吗?来,赶紧给我。”
“不,我要自己扛进家里,都背一路了,大哥我可以的!”敖康十分坚持,他的人形颀长英挺,笑脸和煦可亲,就只是大病初愈,偏瘦弱。
听到外面的动静,青哲立刻起身去开门,小龙扔掉水晶球,一咕噜爬起来,趴在摇床边上,挥挥爪,冲着纪墨央求:“爸爸,我想出去看,想看~”
“好!”纪墨欣然起身,抱起幼子,带他出去看热闹,敖白习惯性陪同。
木屋露台上。
“什么?”青哲大惊失色,斥责道:“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做什么?多危险啊,不是让你们就在附近转转吗?”
希图把猎物搬进木屋,聪明地选择不接话,敖康跟着忙进忙出。
容革一头火红短发被寒风吹得乱翘,张扬又神气,大咧咧躺在露台上,痞兮兮地说:“哈哈哈~我们这么多兽人出去,有什么可担心的?哲叔是怕我们被掳走吗?”
“被掳走”,通常指的是落单雌性被流浪兽人抢去做伴侣。
“胡说八道!你们这么五大三粗的,谁会觉得你们是雌性啊?”青哲忍俊不禁,好气又好笑,心疼催促道:“躺地上做什么?赶紧起来,进去换身衣服烤烤火。”
容革哼唧唧,四仰八叉躺着不动,嘟囔道:“啧~累死了,敖沂呢?让他出来背我。”
青哲耐心十足,总把容革当淘气幼崽哄:“沂儿还没上来,他前阵子太累,让他多休息吧,叫你图哥背可以吗?”
“开个玩笑而已,哪能叫图哥背我?”容革懒洋洋地回,紧接着眉头一挑,鲤鱼打挺起身,说:“我下去看看,敖沂究竟在干什么!”说完手撑着露台栏杆,轻巧跳进冰冷刺骨的圣湖,眨眼间潜了下去。
☆、第37章 呦呦鹿鸣
“嗳,革革,回来!”青哲徒劳喊了一声,当然没能把那海鹿崽子喊回来。
希图戏谑道:“您别拦着,由他去吧,那小子,一言不合就要打滚哭闹的。”
青哲却不以为意,反而怜惜心疼道:“革革先是被遗弃,好不容易被容拓收养出生、化形又那么凶险艰难,多不容易啊,看他如今懂事又乖巧——”
“对对对,三弟最乖最懂事了!”希图迅速求饶并表态,他是大哥,底下有肖佑、敖沂、容革、敖康、敖瑞五个弟弟——咳咳,海陆空三族都有,稍微有些独特,整个兽人世界再找不出第二例了……
敖白面沉如水,远眺湖光山色,说:“沂儿也是不像话,兄弟几个都出去打猎,就他窝在湖底,到现在也不上来。”
“白叔,其实我们只是出去林子里透气了,打猎用不着那么多人,沂儿前阵子确实累,也就寒季空闲些,就让他多休息吧。”希图赶忙出来笑着劝。
小龙恰好被敖康抱出来,美滋滋捧着个白色果子,幼崽天真单纯,欢欢喜喜地说:“父王,快看呀,这是康哥哥给我的!”
敖白不得不缓和了脸色,温和道:“是吗?哥哥们每次出去打猎都给你带吃的,要记着。”
一来二去的,话题就被岔开了。
希图暗自松口气,他去过鳄兽谷援助找芝莲,大概知道内情,但深思熟虑后,希图瞒下了一部分,只推说敖沂是在外面风餐露宿、劳心劳神累着了。
——唉,年轻兽人未开窍,似懂非懂,一时间感觉错了也是有的,那龙已不幸没了,只希望二弟尽快想通、振作起来。
*****
容革潜下湖底去,越过护卫龙,熟门熟路游进敖沂房里。
湖面上结冰了,日常破冰只是固定的一小块范围,日光投不下来,湖底就昏昏沉沉。
但毕竟是王子在圣湖的固定住处,鲛纱珊瑚夜明珠什么的少不了。
“敖沂?”容革绕过珊瑚屏风,掀开鲛纱帘子,纳闷地喊。
“嗯?”
敖沂闻言扭头,他穿着宽松舒适的素色袍子,斜靠在寒玉床头,单膝屈起,姿态闲适,面容沉静,眼神深邃,犹如湛蓝澄澈的海。
他正在打磨那把未完成的骨刀。
“你还磨骨刀呢?”容革皱眉,游到床前弯腰,跟对方平视,耐着性子问:“究竟哪里不舒服?塔祭司成祭司都在,叫他们给你看看?”
敖沂迅速摇头:“没有的事,我挺好的,就是懒得出去。”眼看好友还要追问,敖沂赶紧岔开话题:
“打猎还顺利吗?都有什么猎物啊?”
“嗨~”容革起身躺到床上去,紧挨着对方,懒洋洋地回答:“陆地下大雪呢,积雪半人高,哥几个在林子里转悠半天,只抓到雉鸡和卷毛兽,另外摘了些白蜜果。”
敖沂不赞同地说:“半人高的雪,你们还深入密林,太危险了些,容叔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你。”
容革吊儿郎当,撇嘴道:“我亚父那是骂我上瘾了,随他去吧,我这次来圣湖,他又想拦,多亏纪叔叔帮忙说了话,我才能来的。”
“容叔那是担心你。”敖沂拢拢袍子,游下床,顺便拽了好友一下,催促道:“咱们上去吧,帮忙收拾一下猎物,再懒着,我父王得生气了。”
最近确实比较消极,整条龙提不起精神,敖沂多次反省过,但一时半会的改不过来,其实他也不好受。
“哼,你也知道?”容革毫不客气地鄙视,“也就小王子没看出来了,我们都纳闷着呢,你这么整天闷闷不乐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我问肖佑,那秃鹰死活不肯说,我问图哥,他就会哄我!”
容革抱着手臂,傲然抬高下巴,气呼呼,一副“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还不快快从实招来”的模样。因为他之前留在龙宫处理海陆交易事宜,所以对陆地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太清楚。
“怎的又说肖佑是秃鹰?”敖沂失笑摇头,拍拍好友的肩,推着对方往外游,避重就轻地问:“你什么时候见到肖佑了?寒季时他最忙,猛禽部落建在古木森林,一下大雪,树屋就有压塌的危险。”
容革原地停下,目光灼然,定定盯着对方看,一字一句咬牙说:“你还唬弄我?打量我不知道呢?昨天晚上,我逼问过容吉容祥了,他们都说是因为那条叫敖玄的龙死了,你就伤心得这样!”
“……别胡说。”
敖沂脸色一变,转身就想离开。
但容革岂是善罢甘休的性子?
他一把扯住对方的胳膊,抓住不放,眼睛瞪得圆溜溜大,显然是真生气了。
“放手。”敖沂深呼吸,耐着性子说:“咱们边游边聊吧,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此言一出,容革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放了手,嘟囔道:“快说,不管什么事,你说出来,我都帮你。”
兄弟俩并肩往外游。
圣湖足够大也足够深,因此哪怕是寒季,湖底也是很暖和的,但越往上,水温就越低,层层叠叠温度不同的水,颜色也有所差别,看起来格外摇曳生姿,如梦似幻。
“我父母跟我提了件事。”敖沂缓缓开口。
“什么事?”
“东海本家传信过来,说是王兄找好了伴侣,等暖季的时候,就会举行结侣仪式。”
容革点点头:“哦,我大概知道,听说你那祖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是啊。”敖沂叹息,“事实上,祖父对西西里还是不错的,可惜离得太远,不得常见。”
“老龙王是还行,但他老了。”容革毫不避讳地指出:“你那敖沣王兄也不错,可惜他又太年轻了,继任龙王是你王伯父。”
“这次的海陆交易——”敖沂觉得十二分的头疼。
容革不屑冷哼,嗤之以鼻:“老样子!东海本家的使团几次三番逾矩,胡乱插手西西里的事——要是可以翻脸,早让他们滚蛋了!”
“一脉相承,唇亡齿寒。”敖沂只能这样说。
容革极为鄙夷,不予回应。
敖沂只得苦笑,正色道:“到时肯定要回去一趟,只是老家情况复杂,具体还得仔细商量。”
“我肯定也回去啊!”容革眼睛一瞪,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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