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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逃生录-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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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凌握紧匕首从暗处飞出,手起刀落,前面四个人都来不及看清眼前人,就接连到地,他在地上打个滚,抬眼时正看到五六个黑衣人将一名将军模样的男人团团围住。李昭凌把匕首反手握住,像一支离弦的箭朝人群的中心射去。

李昭凌的速度实在太快,男人当下仓惶,转身就逃,在黑暗中一路跌跌撞撞,仿佛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怪物。

男人身边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李昭凌拿着匕首从容向前。突然一剑从暗处刺出,李昭凌没有躲闪,任拿剑之人刺在他的胳膊上,再快速反手一刀,插回那人的胸口。他伸手一推,黑衣人直直地向后倒去。李昭凌站在暗处,冷眼瞧着奔逃的男人,一抹狠辣的笑容爬山嘴角。血带着温度顺着他的胳膊、手,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终于要结束了,他对自己说。

男人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他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迅速转身。李昭凌迎面追上,男人蹙眉,从怀里摸出一支细管含在嘴里,冲着李昭凌吹出去,李昭凌轻轻一躲,闪身避过,掷出匕首稳稳插进了对面人的喉咙。

李昭凌走上去,俯身查看,可是……这人并不是穆义。

男人蹬着眼睛捂着脖子,脚一蹬一蹬垂死挣扎。李昭凌抓住他的肩膀,问:“穆义呢?”

男人冷笑一声,哑着嗓子说:“……穆……穆将军五万余人……你……你找得到吗?将军……将军说,他一定会让你……你身边的所有人……一起陪葬……”

李昭凌扔下男人把匕首拔出,男人的血溅了他一脸,顺着眉骨流下来。他抬眼看看,地上之人还没有完全断气,肚子一起一浮瞪着眼睛看着自己。

李昭凌面无表情,幽幽道:“陪葬吗?好,我现在就让穆军所有人一起跟你下地狱。”

男人失去焦点的眼眸中,最后映出李昭凌布满血的脸。他知道,这只怪物已经彻底苏醒了,恐惧转瞬即逝,消失然后沉溺,下一刻,瞳孔放大,他彻底成了一具死|透的尸体。






第34章 百辟入腑
张珣、段复遵带领五千精兵,不到五更天就出现在穆军的营地,穆军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的骆驼,再无任何反抗的余地。李昭凌萃着一身的血气回到穆军营地,此时,战局已经锁定。

布满尸体和血污的战场上,北魏的旗帜沾着晨起的雾气一起迎风飘荡,屹立在鲜血淋漓战场的中央。所有人瞧见他的一脸杀气都自动让道,通道的尽头是蓬头垢面同样狼狈的赵幽和夏侯勇。

夏侯勇一看见李昭凌,立即冲上去问道:“穆义找到了吗?”
李昭凌沉默不语。

“报——”
张珣着一身红色甲胄,急匆匆地跑到夏侯勇跟前,说:“将军,战俘实在太多了!需得催一下大军,请求尽快支援,再拖下去恐生变故!”

夏侯勇正了脸色,说:“我知道了。”他答完,又问李昭凌,“穆义到底找到了吗?”

李昭凌摇摇头,夏侯勇沉了眼色略带失望。他又抬眼再看李昭凌,这人嘴角扬起,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冷然说:“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谁?”

李昭凌伸手摸了摸脸庞,看着指间的血迹,冷冷地说:“那些活着的人。”他一字一句都暗藏着某种力量,仿佛带着笑容背后的脸一起古怪异常。

夏侯勇一听,立即变了神色,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昭凌缓缓地说:“斩草不除根,必然后患无穷!”

赵幽猝然皱眉,上前一步说:“你想杀俘?”

李昭凌不答话,转身就要上马。夏侯勇快走几步,拦住他说:“你疯了,将军最恨无常杀戮,军令如山,等他醒来,会要了你的命的!”

李昭凌推开夏侯勇,斗篷一甩,骑上马说:“你敢保证穆义没有混在这些俘虏中?还是你敢保证,这些人中无人知道穆义的下落?夏侯勇,你我皆心知肚明!穆军虽然败了,可他们人多势众,稍有变故就会危机四伏!既然如此,那就所幸一战到底……我们累了,百姓更累,我不想来之不易的胜利成为泡影!”

军外忽然传来的一阵嚎叫声,几名士兵匆匆跑过来,喘着粗气说:“夏侯……夏侯将军,左军中出现了叛乱!”
李昭凌大喝一声:“杀……”
夏侯勇上前,挡住去路,喊一声:“李昭凌!”

李昭凌缰绳一拉,说:“按照原先的计划,大军都跟着将军后撤进入慕城,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援军,那么……就趁现在,在所有人意志最溃散的时候,彻底粉碎才是良策。要知道……绝望中的反击才最可怕。”

夏侯勇怔在原地没有动,由着李昭凌上了马。赵幽上前再要拦他,李昭凌沉下声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赵幽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远处再次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李昭凌看一眼,厉声道:“既然没有,那就滚开!”

赵幽喃喃说:“那将军……”
李昭凌停顿一下,低声说:“一条贱命而已,他要便给他。”

他扬起马鞭,从赵幽身前一跃而过,夏侯勇转身把赵幽抱在怀里,两人一同滚到路边,抬起头看着李昭凌的背影消失在军中。


鸟鸣,婵叫,慕城虽属北部平原,却有一条护城河从天麓山蜿蜒而下,流到城里带着水汽,中和了不少飞扬的尘土。

宋牧之昏迷了两天两夜后终于醒来,他迷迷糊糊地一睁开眼,就看到苏凝紫瞪着两只肿成核桃一般的大眼睛,抽着鼻涕一脸深情望着他,惊喜地说:“你……你醒了!”

宋牧之用力挤出个笑容,摸摸她的头说:“我是醒了,又不是死了!你瞪那么大眼睛做什么?”
苏凝紫噘着嘴,说:“呸!一天到晚尽瞎说,你一定长命百岁,不,千岁!万岁!”

宋牧之无奈:“长命千岁?万岁?岂不是成了王八!”

苏凝紫端过药碗,说:“哪有人像你这样,不盼自己好?你放心,就算你再死一次,我照样能把你从阎王嘴边拽回来。”她说完,扶起宋牧之,说,“起来,喝药!”

宋牧之看苏凝紫倒像是真生气,笑了笑,由着她摆弄自己,可才稍稍一闻,眉头立即皱得能夹死苍蝇,为难地说:“苏大夫,这什么东西,也太臭了!我大病初愈,箭没射死,若是被你苦死了岂不是太冤枉了?”

苏凝紫指着桌上的一盘干梅子说:“早准备好了,你说你堂堂一个将军,喝药跟杀猪似的难伺候……”

宋牧之撇撇嘴,屏着气端起药碗,喝完赶紧含了两颗梅子,添着脸说:“赶紧把盘子收起来,别给人看见,将军要面子!”

苏凝紫直接被气乐了,她平时最怕老实人开玩笑,总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宋牧之侧耳听一下门口的动静,说:“他们呢?怎么一个人都不见?”

“赵幽追查到穆军的驻扎地,在你受伤的当天夜里,李昭凌、夏侯勇,还有张珣、段复遵带着五千骑兵,五千步兵一起杀了回去!王信将军带着、我,武广信和陈尚,护送你先行撤回慕城。”

“杀回去?”宋牧之稍稍一愣,忽然扬起嘴角,点点头说,“好小子啊!他们人呢?回来了吗?”

苏凝紫说:“大军刚刚进城,应该快到了,将军,你也不问问,到底是打胜了还是打败了?”

宋牧之笑笑,一脸得意之色说:“攻其不备,他们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就敢带着人给我往里冲,回来了也得被剥皮。不过……”宋牧之犹豫一下,说,“穆义出军谨慎,没点家底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统共只有一万人,歼敌容易,可要整个吞下这块饼可得费上一些功夫,我到是很好奇,他……会怎么做呢?”他骤然想到李昭凌,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

“报——”
一名小兵冲进卧房,双手作揖道:“将军,李将军和夏侯将军一起凯旋而归了!”

“好!”
宋牧刚刚说完就要起身,吓得苏凝紫赶紧伸手拦下,央求道:“我的好将军!你才捡回来半条命!”

宋牧之拿了外衣,随手披上,说:“就胸口一个小窟窿,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快点整理一下出门迎人!”

苏凝紫小心帮他处理一遍伤口,收拾着装,还不忘嘴里叨叨:“缺胳膊少腿可要不了你的命。”看宋牧之身体微晃,她刚想伸手扶就被他摆手拦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堂。

随行的大军驻扎在城外,只留很少一部分领头将领入了城。李昭凌带着众将领一路快马扬鞭,恨不得立即出现在宋牧之面前。

百姓见状纷纷后退,窃窃私语道:
“这是谁啊?”
“宋家军啊,听说又打了胜仗!”
“胜仗啊……那这仗打完了没?”

连年的征战,无论胜败,落在寻常百姓的眼里,只剩下几分麻木。说到底胜也好,败也好,反正成天打不完,唯一盼着的只是这场胜仗之后,大军可以多驻扎一阵,扛过秋收,帮着收了粮食才是正事。

马还没有停稳,李昭凌就飞身跃下,向州府内堂冲去。大军走了两天两夜,他因为牵挂着宋牧之,总也安不下心,每每念头一起来,更是火烧火燎地难受。

“将军——”宋牧之刚出内厅,参事王信起步相迎,抱拳施礼道,“前线传令兵早两个时辰就进了府。”

宋牧之抬眼就看到向来稳重的王参事,此刻脸上居然带着几分慌乱,忙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信蹙眉,抬起衣襟直愣愣地跪在宋牧之面前,后面随着的几个副将也跟着他一起跪下,郑重其事道:“将军,赵国穆军五万余人已被我军全歼。”

“全歼?”宋牧之稍稍犹疑,片刻后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厉声问道,“什么叫全歼?如何全歼?”

王信被吓得口齿不清,结结巴巴道:“活……活埋……穆军将近五万余人,全部被活埋于……百……百里坡的……义……义城外。”看到宋牧之锐利的眼神,王信话到最后已然变了音,半天说不出来个整句子。

宋牧之慢慢攥紧拳头,重复一句:“活……活埋?谁干的?李昭凌呢?夏侯勇呢?”他看王信不语,慌乱了神色,再问,“是……李昭凌……”

他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王信,王信没有立即说是,却也没有否认,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一脸哀痛,原地叩首,道:“大伙就快进府了,详细的情况,您……”

宋牧抬手抚了下胸口,屏着呼吸大步向外走去。苏凝紫狠狠瞪一眼王信,快步跟上宋牧之道:“将军,你别急……肯定有……”

宋牧之停下脚步,瞪一眼苏凝紫。苏凝紫立即乖乖禁了声,不敢再跟上来。宋牧之右手握着伤口处的衣襟,左手攥着衣服的下摆微微颤抖。此刻,他满脸苍白,伤口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楚,心急、恼怒一起夹杂着席卷而来。他的身体微微向后倾了一下,苏凝紫伸手要扶,他控制着意志骤然回神,放下伤口处的手,抚开苏凝紫,大步向内厅走去。

李昭凌立在厅里,一动不动盯着通往内院的甬道,听到人声眉间微蹙,一直等到看见宋牧之熟悉的身影,才安下心来,可是一想到他的脸,就又忍不住紧张。

待到宋牧之真的出现,他居然有些慌乱,尽量稳着心虚匆忙起身相迎,细看一眼,宋牧之脸上全无血色,嘴唇苍白,虽然草草披着一件外褂,可依旧端端正正,一副将军的冷傲神态。这样看,除了脸色难看了些,竟也不见其他异样。

李昭凌沉了口气,上前问:“身体好些了吗?”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扶起宋牧之的胳膊,“你坐下说。”话刚说完,就隐约觉察到周围异样的气息。

宋牧之稍稍尴尬,推开李昭凌的手入了主座,冷冷看他一眼问:“义城战事如何?”

骤然的四目相对,让李昭凌一下晃了神,稍稍分辨,宋牧之眼神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李昭凌咬咬牙,说:“对敌五万,杀……杀敌五万。”

宋牧之缓缓闭上眼。
“将军!”

夏侯勇、赵幽、张珣、段复遵齐齐跪下,带着随后赶到的苏凝紫,王信、陈尚、武广信,四臣五将具在,跪了一屋子。

宋牧之睁开眼时,眼中神色已然恢复到往常的果敢与自持,沉声道一句:“换装,回营。”






第35章 百辟入腑
不过个把时辰,天地间忽然变了色,乌云黑压压地垂下来,一片昏暗。

宋牧之领头,带着四臣五将、其余副部将领一起穿过大军入了主营。众人站稳之后,营内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声音。压抑的气氛在帐内流转,空气打在冰冷的铠甲上,仿若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宋牧之打开刚刚呈上的战报,立即沉下脸色,义城之战中所有的战况一应俱全,都被详尽的记录下来。他皱眉凝视,抓着竹简的手越收越紧,指节突兀地发白,骤然起身把竹简扣在桌子上,大喝道:“杀降五万余人,你们……李昭凌!夏侯勇!赵幽!”

李昭凌单膝跪地,浑身上下像是绷紧了一根弦,说:“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下的令!”

“好!好……”宋牧之看着李昭凌,退后半步道,“你告诉我,打仗是为了什么?”
李昭凌屏息,厉声道:“杀敌……活命!”

宋牧之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下主座一把抓住李昭凌的领子,拽到身前,咬牙切齿道:“你当我宋家军是什么?为了苟延残喘保全性命的乱贼?”

李昭凌目光凝滞,闪着倔强的光,一字一顿道:“我没有!”

宋牧之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咬了下全无血色的嘴唇,语气中尽是失望,道:“说,为什么杀降?”

夏侯勇上前一步,说:“敌重我寡,恐生暴|乱!”

宋牧之冷言怒斥:“我没问你!滚回去!”

夏侯勇立即闭了嘴。

宋牧之再看李昭凌,李昭凌冰凌着脸说:“穆义该死!”

宋牧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问:“你知不知道两军接连兵战数年,这五万余人绝不可能只是赵国人。”

“我知道!”

宋牧之走近一步,再问:“乱世浮萍,你知不知道其他几国早就对北魏虎视眈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打破这微妙的平衡?可战……不可屠!”他最后几个字说得沉重异常,带着微微的颤音。

“我……”话到尾处,李昭凌茫然禁了声。

宋牧之闭上眼睛说:“你知不知道,战祸连年,尸横遍野,死声哀嚎,经此一役后,我们所遇敌军谁还肯降?”

李昭凌另一只腿一齐跪下,双膝着地低下了头。

宋牧之睁开眼,走近李昭凌,把手放在他的肩膀,缓缓道:“嗜杀成性,枉顾人伦,从头到尾,你能想到的只有一己杀欲,宋家军没你这样的将领!”

李昭凌抬头,一脸失措:“将军……”

宋牧之慢慢把手放下,握紧了拳头背过身,不再看面前跪着的人,沉声道:“王参军,依军法,战场杀降,累及将士,按律如何?”

王信浑身一抖,匆忙躬身下跪,双手抱拳道:“按律……当斩……可是……”

宋牧之垂了眼色,双唇颤栗,喃喃道:“既然军令如此,那就……斩吧……”

李昭凌抬起头来,瞪大双眼满含惊恐与慌乱,一动不动望着宋牧之。

众人稍稍愣神,然后齐齐下跪,抱拳施礼道:“请将军三思!”

宋牧之转过身,伸手拿了令牌,扔在李昭凌的面前,大喝一声:“斩立决!”

夏侯勇跪着向前挪了两步,说:“将军!不能斩,大军刚刚才打了胜仗,战后杀将,所有人都不服!”

赵幽看了李昭凌一眼,示意他服软求饶,结果这人愣在原地就是不动,遂匆忙向前,说:“李将军缕立战功,虽战场杀降,可也是为了安定局面,不想将士们白白送命!”

苏凝紫上前推了一把李昭凌,低声道:“你还不肯低头?”

李昭凌前倾了下身体,又重新跪直,红了眼睛双手抱拳,说:“是!我不该不顾及大局,可是,我并不后悔!”

宋牧之看着李昭凌,点了点头,咬咬牙说:“好,斩……斩!”他看一眼旁人,气急败坏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斩——”

“啊???是……是……”身旁两个将士,一左一右要拖起李昭凌。

夏侯勇喝道:“将军,不能斩!”
众将士一起磕头求情:
“将军,真的不能斩啊!”
“将军……您再三思……”

宋牧之抬起了右手,将士得令停下动作,他问李昭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昭凌忽而轻笑出声,眼带深意望着宋牧之似有诉不完的话,良久,只道出一句,“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宋牧之摆了摆手,背过身,不肯再看李昭凌,道一句:“带下去吧。”

夏侯勇再要劝:“将……”赵幽拽着夏侯勇郑重地摇摇头。

李昭凌被拖过长长的甬道,一直走到阵前的监斩台。他双手反绑扣在地上,身前是一个拿着大刀的红衣刽子手,定眼一瞧来人甚至不敢相信,惊慌失措地看看周围。

马蹄声奔驰而过,一众将士匆匆下马,冲到主营前跪下来,齐声道:“求大将军开恩,饶了李将军!”

赵幽冲段复遵使个眼色,段复遵偷偷退下,到门口张望一番,回了主帐道:“将军,前锋营的将士们都闻讯而来为李将军求情!他们是李昭凌的兵,是在义城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张珣上前,道:“同袍之泽,兄弟之情,还求将军法外开恩。”

夏侯勇再次叩头:“将军,在所有人的眼里,李昭凌是个好将士,屋外的那些人,有些从第一次上了战场就一直跟着他直到现在,有些受过他救命之恩是生死至交。我们所有的人背井离乡远离亲人走到这里,不是为了战,而是为了和,为了国家安宁,将军,请您饶他一名!”

大营内所有人,再次下跪叩首,道:“请将军三思!”
帐外三军,抱拳作揖,齐声大喝:“请将军三思!”

李昭凌慢慢从地上直起身体,呆呆望着面前所有为他求情的人,阵阵喊声如雷贯耳,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让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寒风肃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打仗究竟是为了什么?

营内,宋牧之抬脚向前,将夏侯勇从地上扶起来,继而缓步再扶起张珣、段复遵,他冲大家微微欠身,施礼道:“宋家军于北魏边境征战十余年,靠得不是我宋牧之,也不是这个营帐内任意一位将军,靠得是治军的严谨与骄傲,靠得是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手足之情,是忠肝义胆保家卫国之心,今日既然众将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责令下去,军仗一百。”

夏侯勇抱拳,晃神道:“一百军仗……会不会罚得太重了?”
苏凝紫面色紧张,说:“将军,一百军仗,会要了他命的。”

众人又道:“是啊!您……”

宋牧之重重地叹口气,摆摆手,冷声道:“切莫求情,否则……也就不必打了……”众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立即禁声。

营帐外,李昭凌被卸掉铠甲,着一身白色亵衣,压在行刑台上,一仗下去,监刑员喊得大声:
“一、二、三……”
……
“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所有的将士都直挺挺站着,眼睁睁看着李昭凌当众受刑。他背上白色的亵衣早已血肉模糊泛着黑色,惨白着脸被冷汗浸透了,一直死死咬紧牙关,没有喊出一声,旁边的赵幽看着心痛,着急道:“李昭凌,你不要忍了,喊出来,喊大点声,喊到将军心软,兴许就会饶了你……”

李昭凌松了嘴,微微抬起头,看着大帐的门口,几缕碎发迎风飘荡,用力扯出一个笑容,目光低垂,昏了过去。

行杖的兵停了手里的动作,怔怔望着赵幽,不知如何是好。赵幽冲台下监刑兵,使劲眨一下眼睛,监刑兵依旧疑惑地看着他……

赵幽忍无可忍,扯着脖子,指指大帐的门口,大声说:“去啊!”

监刑兵这才恍然大悟,弓着身体进了大帐跟宋牧之说:“禀将军,李将军他……他已经晕了……还打吗?”

宋牧之拿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片刻道:“泼醒,继续!”

监刑兵晃了下神,愣在原地没有动。

宋牧之微微抬头,沉声问:“怎么,没有听到?”

夏侯勇攥紧拳头,瞪着宋牧之大声说:“我去!”他威风凛凛大步朝外。

苏凝紫沉着脸,说:“将军,你真得想打死他吗?”说完带着监刑兵匆匆跟上!

宋牧之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晕染化开,他抬手拿起桌上的纸攥成一个团扔在地上,纸团滚了两滚,滚到了散着的数个废纸球中,终于停下来。宋牧之放下笔,木然把手捂在胸口处。

监刑兵出营,声音冷然:“备水,泼醒,继续!”

夏侯勇大步向前,推开行刑台上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兵,从地上搬起盐水桶迎头浇了下去,拿着桶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知道,这一桶水下去,巨痛之下,李昭凌绝对不会再晕,可若扛不过,他就会被生生痛死。

水落之时,李昭凌终于抑制不住,在巨痛中喊出了第一声:“啊——”所有人都低着头,不忍再看!

夏侯勇扔掉木桶,大声说:“继续打——”

苏凝紫红着眼睛,捧着李昭凌的脸,说:“撑下去,别放弃……”她仓惶间,快速将手里的雪参片塞进那人嘴里,继而被两边人拉开。

“哈哈……”李昭凌扯着嗓子豪迈地笑出声来,他目光决绝,让举着行杖的人突然住了手,夏侯勇两步上前,夺过行杖,一字一顿:“我打了!”

李昭凌大喝一声:“夏侯勇!来!不要犯怂,拿出你战场杀敌的魄力来!”

“好——”
“八十八,八十九,九十……”

听到李昭凌惨叫的时候,宋牧之手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沉心落下笔,把信封收起来交给王信,道:“务必在明天旁晚之前,传回都城。”

“是。”
王信承令,退出营帐。

宋牧之扶着桌子站起来,此时,他的上半身已经彻底没有了知觉,只有胸口的某处,隐隐泛着疼。稍稍一动,身体里某根神经一直瘪在脑后,一下一下来回撕扯,他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瞬间,又握紧拳头,朝着帐外走去。

“九十三,九十四……”


监刑兵的声音,一句一句穿过了帐篷,传进了宋牧之的耳朵里。他看着全体将士们都低着头攥着拳头,注视着台上血肉模糊的人。

“轰!”

天边一声响雷,雨滴落在地上,像个泥巴团一样,迅速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坑。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夏侯勇终于收了军仗,和赵幽一左一右扛着李昭凌下了行刑台,把他架到宋牧之的面前。李昭凌披头撒发,苍白着一张脸毫无血色,他慢慢抬起头来,呢喃道:“谢……将军……不杀之恩?”

宋牧之叹道:“不是我要救你。”

李昭凌嘴角撕扯,扯一个苦涩的笑容。

宋牧之木然,抬起手来帮李昭凌扶过额前的乱发,捋在耳后,低声问:“恨我吗?”声音尾处,带着颤音,软弱到甚至不像他说出口的语气。

李昭凌微微摇了摇头,呢喃着,却还是那句:“对……对不起,让……让你失望了……”说完,他费力凑上宋牧之的耳朵,低声说,“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低下了头,彻底晕了过去。

宋牧之攥紧手,直起身体,冷了语色道:“带下去吧。”

他看着众将士们,前后簇拥着李昭凌一起退下,又悄声吩咐苏凝紫几句,这才转身进了营帐,只是没走两步,就捂着伤口昏倒在地。






第36章 百辟入腑
昏黄的灯点燃了孤寒的夜,营帐肃穆,黑影斑驳,全都落在了床头。

李昭凌眼皮微微翻动,眼珠轻轻滚了一下,鼻息间发出几声若有似无的微喘后,感觉整个后背疼得抽了一口冷气,痛感深入骨髓,刻在身体里反而带着一些痒。他趴在床上,刚刚背过手想要蹭一下,结果却被人拦下。

李昭凌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的宋牧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喘了口气说:“你……你来了……”

宋牧之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明明知道李昭凌现在也许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可是躺了半宿就是睡不着,连着伤口一起湿得难受,扯了件外衣就进了李昭凌的营帐,遣退了站着都能睡着的传令兵,自己坐在床头。

李昭凌上身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亵衣,隐隐透着斑斑的血迹,很是刺眼,宋牧之沉了口气,片刻,才开口问:“疼吗?”

李昭凌扭过些头,正好看到宋牧之带着关切的眼神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低声道:“一百军仗,我就是皮再厚,全啃下还能保住这条命已经很不错了。”

这小子委屈起来还真是不客气!

宋牧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往后靠了靠,拉住些衣服,加重些语气道:“是你自己太不像话了!无令出征就算了,战场杀降五万余人,那是五万条命啊!三军将士都看着,这顿板子是挨定了,况且……”他说到此处忽然禁了声。

李昭凌看着宋牧之,问:“况且什么?”

宋牧之往前俯一下身体,离近了些,说:“况且我必须趁这次机会,教会你该怎样做个将军?”
李昭凌无精打采地撇了眼睛,说:“下次我一样学不会。”

“你……”
宋牧之被他气得咋舌,正要开口训他,却又听李昭凌说一句:“看你受伤……我吓坏了……”
没有预兆的沉默,宋牧之看着李昭凌,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昭凌把头靠在胳膊上,沉了目光,幽幽地说:“从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山林中游荡,穆义入林狩猎,把我抓回去关在铁牢里,我被他打穿了琵琶骨,没有战事的时候,每日都是昏昏沉沉。我不知道我从哪儿来,更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他把我拉上战场,让我杀人,我不杀,他就拽铁链,用鞭子抽,不给饭吃……直到……直到我遇上了你,可是,他连你都不放过……”

李昭凌抬起头来,看着宋牧之的眼睛,继续道:“穆义认得我,他给我带了话,说一定要让我身边的所有人一起下地狱。不行,绝对不行,我必须要杀了他,才能安心……”李昭凌浑身紧绷,紧紧握着拳头。

宋牧之看着他激烈压着怒火微微战栗,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他下意识抚上李昭凌的手,说:“你放心,都结束了,你早已不在穆军,更不在赵国,你听我说,你是李昭凌,他什么都干不了。”

李昭凌反手握住了宋牧之,看着他道:“你那夜中箭之后,我真得吓坏了!平生杀过那么多人,却第一次对死亡心生畏惧!我害怕你挺不过去,更恼怒自己如此情敌,若是你就这么一睡不起,我……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这么怕过……”

他说到最后,已是深情凝视。四目骤然相对,烛影晃动打在墙上,空气霎时间变得暧昧不明。宋牧之匆忙抽出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半晌,又抬手拍了拍李昭凌的肩膀,说:“没有的事,刀枪剑雨,我早就捱惯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吗?”

李昭凌恍然感觉到宋牧之极力掩藏下的疏离,忽而沉了脸色,微微低头,看着宋牧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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