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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言九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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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了一阵了。”白桦擦拭着眼角落泪,道:“我想请你过去看看,商讨办法。”
  萧七言心慌不已,顾不得回屋穿衣了,心急如焚的跟着白桦便走了。
  怎么能不穿外裳就出门,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姜墨九有心喊他回来,却是喊不回来了,只能回屋去拿他的衣裳去白府一趟了。
  不过寥寥几个月,白府不复曾经的辉煌光耀,反而是说不出的破败与凄凉了。
  门前的台阶残破,好似被什么重物狠狠的碾压过了一眼,露出了内部的青砖。
  越贴近白府,越是阴冷渗人,连吵闹的麻雀也不肯在此处停留,躲在远处叽叽喳喳。
  萧七言虽然心内有数,见到如此情景,更惦念着裴翊云的病情,无心再管其他了。
  急切的脚步迈入白府后,不自觉的慢了下来,而今秋意微微,白府内的树木竟然全部枯了,再见不到鸟语花香的色彩,纸人也都不见了。
  望着院内情形,萧七言眼神复杂了起来。
  不过数日不见,裴翊云已经病到卧床不起,捂住胸口低声的咳嗽着,咳出的痰里带着丝丝点点的血迹。
  脑袋中嗡嗡的声响刚退,裴翊云见到了萧七言神情复杂的站在床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什么气力,反而累得气喘吁吁。
  白桦忙上前扶住了他,低声劝道:“是我请萧七言来的,实在不必的。”
  萧七言随声附和着:“好好躺着就好了。”
  裴翊云歉疚的看了他一眼,委顿的躺回了床上继续咳了。
  连和他打声招呼都做不到,萧七言刹那后悔的心软了。
  白桦难遏心酸的替他掖妥被角,唯恐他受风着凉,裴翊云缩在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望着白桦,是多少的欲言又止,仍是止不住的小幅度的咳着。
  萧七言不由得为之心惊。
  裴翊云翻来覆去折腾良久之后,方才昏睡过去,却睡不踏实。
  “可曾请了大夫?”
  斟酌了许久,萧七言轻声道,只恐惊醒了裴翊云。
  “你也知道。”白桦再不掩饰落败了,轻声道:“我如今不比当时,凡间的大夫请得动,天族的医官请不动了。”
  萧七言的喉头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不能喘息。
  “大夫。。。怎么说了。”
  “他本不是寻常凡间的病,自然无从下手。”白桦苦笑着:“只恨此刻我无能为力,不能为他逆转阴阳。”
  望着白桦苦情的脸,萧七言忍不住呵呵嗤笑着:“天庭那么多法术丹药,你身在天庭时日不短,过手的东西更是不计其数,莫不是私藏的丹药竟救不了一个凡人的命?”
  白桦别过脸去,不想被萧七言看清他的难过,沉默良久后,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口:“这些话本来是不想和你说的,翊云,并不想被你知道。”
  萧七言听闻此话,半眯起眼睛,将全神贯注的凝望裴翊云的目光直望白桦,目光如鹰般锐利,问道:“那你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希望你不要多心。”白桦郑重的回道:“是我希望你知道翊云如今状况,再决定是否要帮他。”
  “你倒是说来听听。”萧七言冷笑着。
  “你是知道翊云的身世的。人有三魂七魄,而他天生有所缺失,只有两魂六魄,若真是死了,也入不得轮回,只能随风散了,千百万年后,再聚成形。”
  这是先天之虚,不能强求,而今裴翊云死气已生,非强大术法不能强行逆转,若有天谴,是要受罚的。
  这个消息明白其中道理的萧七言,心如死灰。
  “那又如何?”
  “而今,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想要为他补齐魂魄,但并不可行,想要为他延长寿命,奈何油尽灯枯,无法强求。”
  “能做的都做了,只能等死了吗?”萧七言懊恼的问道。
  “或许,你可以帮我。”白桦眸色亮如灿星,望着萧七言诚挚的想要祈求。
  “既然你都毫无办法,我又能做什么?”萧七言冷笑了。
  “若是他还有时间,能等到铁灵芝开花,才有转机。”白桦唯恐萧七言拒绝,语气迫切道:“你能够帮裴翊云活到铁灵芝开花。”
  若是之前,萧七言必定事不信的,认为白桦不过裴翊云活命信口胡诌。如今他受归元丹的相助,刚刚恢复,自然是深信不疑了。
  “铁灵芝要多久开花?”
  “百年之内必定开花。”白桦信誓旦旦道:“若是任由翊云消散,重聚成型必定要千百万年,你我如何等得,况且,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听着白桦的叹息,萧七言不禁也沉默了。
  千百万年,中间变数太多,虽避居天外,仍是无法掌握命数。
  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心中尚且不知。
  “我又有什么法子帮裴翊云活到百年之后呢。”萧七言心烦意乱的摆弄着衣衫袖子。
  “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法子。”白桦故意的卖弄玄虚着,果不其然,萧七言上钩了,急切的问道。
  “需要什么法子,他才能好?”
  “如今他得了病。”白桦的神情突然落寞了:“需要有人为他续命才能活。”
  站在屋外抬手想要敲门的姜墨九,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纸人是代表着白桦法力的。
  白桦法力消减,就无法调动纸人了。


第35章 三十五
  “你在说什么胡话。”萧七言偏过头,不想承认心烦气躁,想要转身离去。
  “我请你,去求姜墨九。”白桦哽咽的跪在了萧七言面前。
  萧七言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腕,用力的往下拖拽,心情复杂的无法言喻。
  他如何听不明白白桦是什么意思,不过是。。。
  “现在只有姜墨九能救裴翊云了。姜墨九是只九尾猫,给了裴翊云一条命也无甚大碍的。”白桦望着萧七言,语气急促的恳求着:“九尾一族之所以稀少,是因为总有大妖抢夺他们的命以避天劫,或者续了命。还记得上回花灯会吗?后来我找人问了明白,是有只大妖夺了姜墨九的命,以避天劫而已。姜墨九不是也没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白桦为了求他,不惜将自己的自尊踹入泥潭,只为了求他帮裴翊云活命,萧七言的嘴张张合合,耀武扬威的话说不出,讲条件的话也说不出,脑子里乱成了浆糊。
  总归。。。
  “姜墨九总共有九条命,给裴翊云一条并不碍事的。”
  萧七言动摇了。
  见到了萧七言神情中的动摇,白桦喜上心头,更是努力的游说着,想要劝萧七言同意。
  他心内知晓,姜墨九对萧七言言听计从,必定无所不从,只要萧七言肯张口,裴翊云必定能活下去。
  即便是看在裴翊云如此可怜的份上,萧七言都应当义无反顾的应承下来,如今又是在纠结什么呢。
  任由白桦的舌灿莲花,萧七言都只是敷衍的应声了下来,想要先回府内稳定心神,再从长计议。
  未曾料到,推开门后,看见姜墨九神情僵硬的站在门外,刚想要说什么,姜墨九伸出手递过他的外裳,道:“先穿上吧。”
  萧七言破天荒的道了谢,怀着心思的穿妥当。
  姜墨九笑道:“以后别干这种事了,只着里衣满街跑,会被当成疯子的。”
  萧七言点了点头,并不知说什么好。
  “可是,墨九来了?”闻声走出门外的白桦,殷勤备至道。
  “是我。”
  “墨九我想要求你。。。”
  刚想要张嘴的白桦就已经在姜墨九面前跪了下去,姜墨九心慌的伸手想要扶住他,却并没有白桦的力气大,反而被拉着跪了下去。
  “我。。。”
  姜墨九心烦意乱的并不知说什么好,被不耐烦的萧七言打断道:“既然你知道了,不过一条命给了裴翊云就是了。”
  他倒是替自己拿主意了。
  这可是他的最后一条命了。姜墨九张嘴想要辩驳,被萧七言不耐烦的态度堵回来了。
  “何必如此小气。”
  见到萧七言开腔,白桦默默的站起身,回到屋内去照应裴翊云了。
  “总归你有九条命,一条给了裴翊云有什么舍不得。”
  萧七言压低嗓音,不想要吵醒裴翊云,拉着姜墨九的手腕走的稍远了些。
  姜墨九怔怔的低头看着萧七言拉着他的手,思绪万千。
  看着姜墨九的神情,萧七言不自然的松开了手,继续道:“你应知我喜欢裴翊云,为了哄我开心,也应当如此。”
  萧七言也知,这话说的厚颜无耻的过分了。
  不过是一条命而已,他姜墨九有何舍不得的?他自己尚且不珍惜,又是抗天雷,又是为他护命,他又何必替他珍惜呢?况且,有姜墨九日日纠缠,困在院落内着实也是无趣。
  他并不是蠢,姜墨九的心思又怎会看不明白,不过如同裴翊云对他一样,懒得应付罢了。
  他一直的有恃无恐,想让姜墨九知难而退,不仅因为胜过姜墨九。
  若是因此姜墨九看得清楚明白了,未尝不是好事。
  再说他是九命猫,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对他好一点就好了。
  萧七言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着。
  “可是…”
  看着姜墨九急切的想要出言拒绝,萧七言心内不喜,更不想听他说出口的话,干脆打断他道:“你尚是修炼成型的精怪,竟然如此不懂善待人家疾苦,此等修炼再久又有何用?还不如自断成仙念想算了!”
  姜墨九想要辩驳解释,他根本不想要成仙,只想要…
  “今日你不救翊云,他因你而死,便是你的罪孽!”
  萧七言话说的狠决,丝毫不给姜墨九辩解的机会了。
  姜墨九有些哭笑不得,人在家中坐,什么罪过都让他背吗?
  时常被萧七言明挤兑暗损的姜墨九早已经习惯了,对他的轻蔑早已恍若未闻,一笑置之。
  喜怒无常,早已习惯。
  “倒不知你是何等的铁石心肠,能够见死不救。”
  萧七言语气越来越重,掷地有声,像是砸在了姜墨九心上,却不知如何喘息。
  姜墨九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是何等的狠心啊,对自己何等绝情。
  这是他的最后一条命了,真的给了裴翊云他也活不了的,是要他在自己的命和裴翊云之间选一个吗。
  “我倒算是看明白你了,不过一只毛皮畜生,养不出恩义。”人命关天,姜墨九竟能毫无反应,萧七言气得几乎要口不择言了。
  姜墨九对他的轻蔑恍若未闻,握紧成拳的手一点点松开了,只在手掌中留下了一排指甲印,低声道:“好,我给他命,什么时辰,我现在要去做一点事。”
  他想要和柏颜玉道别,顺带说一说心中的委屈,至少有人记得他是怎么死的,不是稀里糊涂的走了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以后逢年过节时,也有人念叨一下,重进轮回转世时,帮他撒点纸钱,看看能不能糊弄鬼差,让他投个好人家。
  姜墨九乐观的想着,至少不要过得这么苦了。
  “翊云的时间并不多了……”白桦适时地推开门,焦急的对着院内的萧七言喊着。
  萧七言眉头紧蹙,呵斥道:“性命攸关之际!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比得过!”
  原来,他的命比不过裴翊云也就算了,连一点点的时间也是不肯给他的,姜墨九苦涩的笑了。
  萧七言真是得寸进尺。
  偏生自己懒得再去抗拒了,这条命给了也就算了,算是他多报恩了又能怎样呢。
  期望着来世少受着苦楚好了,最起码要有可以相伴的家人朋友吧。
  萧七言不耐烦的催促道:“能不能走了?”
  “好。”
  “不就是给裴翊云一命吗,磨磨唧唧的。”萧七言嘟嚷着。
  姜墨九倏然停住脚步,萧七言不明所以的吼道:“你又怎么了。”
  “你没必要对我如此绝情,我没有想过要纠缠你。”
  听他这样说话,萧七言心里蓦然一惊,他从未想过,原来姜墨九是这样想的。
  姜墨九自顾自道:“我本来便想着要向你辞行的,索性说的干脆利落好了,萧七言,你没必要这样的。”
  看着不知所措的萧七言,姜墨九淡淡的笑了,既然已经要走了,都说开了吧。
  “萧七言,我的确喜欢你,你也知我喜欢你。”姜墨九难掩苍凉的低下头,不想被看到眼中莹然的水汽,继续道:“你实在不必对我如此残忍,我从未想过纠缠与你。”
  萧七言望着努力的笑着的姜墨九,并不知如何应对了。
  “总归是欠你的,一起还了就是了。”姜墨九明明是灿烂的笑着,眼角仍是不受控。
  不过一条命而已,煽情什么呢。萧七言心内不安的腹诽着,当真是放肆了。
  心急如焚的白桦站在门口,敦促着:“快些,翊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姜墨九收回闪动的眸光,坦然的率先迈进了屋内,萧七言不放心的跟了进去。
  即便是法力低微的姜墨九,也看出了裴翊云的生命正在无声无息的流逝着。
  萧七言看向姜墨九一眼,他的神色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宽心,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时至今日,怎么觉得说话是件艰难的事了。
  白桦与萧七言退出了屋子,只留姜墨九守在了裴翊云的床边。
  姜墨九轻声呢喃着:“我把最后一条命托付给你了,你要善待与他啊。”
  算了,还是不必,让他明明白白的死心就好了。
  总归是意气风华的魔族护法,又哪里会少了倾慕的人了。
  倒是他,该为下一辈子念一念,求个好结果了。
  若有来生,不要再遇见了,人生太苦,苦到连糖都不甜了。
  萧七言心急如焚的站在门外踱步着,不知为何,他心慌的无法言喻,度分秒如年般煎熬。
  门终于被拉开了,萧七言心急的冲了上去,见到摇摇晃晃的姜墨九迈出房门,拱手对他笑道:“再会。”
  萧七言复杂的神情转瞬即逝,推开了姜墨九跑了进去。
  姜墨九并不想要转头去看他的心急,嘴角咧出苦笑,当真是残忍了。


第36章 三十六
  裴翊云睁开眼后,陷入了不真实的困惑中,像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间好了起来,也不咳了,还有了力气坐起来。
  正是心内好奇时,便见到了白桦迈进屋内。
  裴翊云心内燃起了期冀,嘴角扬起了喜悦,定然是白桦想法子救他回来了。
  萧七言看着重新健康起来的裴翊云喜不胜喜,忙不迭的殷勤去问:“感觉如何?有什么不适?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
  裴翊云神色一僵,并不想对萧七言说什么,祈求的眼神望向了白桦。
  眼见着好起来的裴翊云,白桦喜极而泣,本能地推开了坐在床边嘘寒问暖的萧七言,将裴翊云揽入怀中。
  又被白桦推开了。心绪难平的萧七言望着泪眼婆娑的两人,如同历劫后的苦命鸳鸯一般紧紧相拥着,虽然有许多话能说,但提不起什么心情了。
  萧七言落寞的往外走着,勉强打起精神脚步轻盈的单脚蹦出了门,双脚落地后,心思沉重的再没有什么继续的心情了。
  天地广阔寂寥,何故遇错人。
  未曾想到,抬眸会在院内见到姜墨九变回原型,已成了尸首。
  萧七言不是第一次见到姜墨九的原型了,一只蜷缩黑色小猫,并不出众也并无什么可爱之处,但这次莫名让他心生惶恐。
  萧七言自认屈尊降贵的在他身旁蹲下,语气不善的拍着猫的身躯:“喂!起来!别装死了!早该醒了……”
  “喂!回家了!我饿了!”
  “姜墨九你长脾气了是不是!”
  “我跟你说,你过分了!”
  “姜墨九!”
  萧七言依稀的意识到了,他无法再叫醒姜墨九了,但萧七言直觉的规避了这个想法,继续用力的拍着,喊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了。
  可这次,却是无法再叫醒他了。
  任凭萧七言如何对他发泄心中情绪不满,如何不抱对待,姜墨九都是不会再醒了。
  “喂,你醒一醒,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一起吃饭了,还不行吗?”萧七言心浮气躁的凭着本能,将脑中闪现的念头,再无忌讳地直白说出来了。
  “你差不多就得了,不能得寸进尺,不过一只猫妖而已,你还想得到什么?”萧七言鄙夷的冷哼着,转念想到了什么,语气低沉了许多,商议着:“我以后不骂你了,还不行吗。”
  他在毫无底线的节节败退,而姜墨九依旧无动于衷。
  萧七言开始怀疑起自己,眼前这只猫,无论怎么数都只有一条尾巴,会是那只只会傻呵呵笑的猫吗?
  姜墨九不是有着九尾的猫吗?
  传说中心性狡诈,最为阴险的猫?
  数百只猫妖中才会有一只的九尾猫?
  怎么会只有一条尾巴?
  萧七言彻底慌乱的不知所措了,凌乱的词汇在脑中再也无法组织成句子,手上不自觉地越发用力,慌乱地拍打着姜墨九身体,反复地想要确定是不是他的恶作剧。
  无论怎样确认,姜墨九再也不曾睁开眼睛,也不会有昏黄的光将他护在其中。
  甚至姜墨九体温正在逐渐的消失,乃至浑身冰冷的仿佛扎手,萧七言犹如被针刺一般,倏然的收回了手,却固执的不想要放弃。
  随着他的用力拍打,连着姜墨九的最后一根尾巴也掉落了下来。
  姜墨九成为了没有尾巴的猫了。
  眼眶中瞬间被热气占据,萧七言用力的擦拭着脸颊,想要证明并没有什么发生。拾起姜墨九的尾巴,努力的想要拼回原处,满怀期冀的想着,若是拼回去了,是不是可以活过来了。
  可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再次融为一体了。
  萧七言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姜墨九,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如此无法掌握。
  越发冷掉的猫身,从僵硬变到柔软,都是无法再睁开眼睛,让萧七言麻木的在心内确认了一个事实。
  姜墨九是真的死了。
  铺天盖地的茫然吞噬着萧七言,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失魂落魄的想着,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呢?
  目视可及之处,是满眼凋零的白府,而他此刻正在裴翊云的卧房门外 。
  明明屋内有着他最关心的裴翊云,即便被白桦撵出也没甚所谓,依旧能够更厚着脸皮进屋嘘寒问暖。
  眼下怎么做不到了呢。
  裴翊云刚刚捡回一条命,还需铁灵芝才能真正的续命,他应该殷勤备至的去为裴翊云做好打算,带着他去寻得铁灵芝,换取他的另眼相待,怎么都做不到了呢。
  甚至,对于裴翊云无事的消息他好似已经盲目了,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对。
  心内再也提不出任何感觉,连虚假的打点也提不起精神,好似毫无关系。
  萧七言不禁苦笑了,原来时至如今,不过都是谎话。
  他此刻竟然才认清了现实。
  他总是想着,若是裴翊云能够看到了他的好处,转头对他笑了,便知足了。
  心内却不是不清楚,裴翊云对他所做的一切早已当作了理所应当,不会再有其他的感觉,任由他拼死效忠,不过是显得更加矜贵而已。
  所以他强自忍耐着,赌气不愿再见裴翊云,想要裴翊云某日突然念及他的好处甚至想着裴翊云能够主动上门讨好。
  终究幻想,达不到。
  原来他也不例外,萧七言脚步踉跄,唇边扬起了苦笑。
  他也是习惯性的去规避所有不愿面对的事物,姜墨九在时,并不觉得他的好处,而今不在了,众多的好处被念起后,才体现出来。
  他似乎也并没有喜欢裴翊云吧,不过魔族陷入如此境地,他心烦意乱无可排遣又无力回天,总要给自己找些期冀。
  裴翊云笼统的似是而非,倒真的有几分相似仙族的虚情假意。
  而他竟然信以为真的乱了心绪,以为是真的了。
  他连自己都骗了。
  也不知是不是过分夸大了对于翊云担心的情绪,他被焦虑忧愁所折磨,才会有如此反应,顺理成章的忽视姜墨九眉目中的焦灼,固执的捂住耳朵不肯听姜墨九说话,无非知道姜墨九对他定是有求不应,才会有恃无恐。
  他对待姜墨九,如同裴翊云对他一般,都是不走心的懒得应付。
  都不需回头便能确定,姜墨九会在身后,对他所求必应。
  时至今日,他才愿意去想,他们之间的事情。
  安放在了琐碎生活中的只言片语。
  多少的情深意重,藏在了欲语还休里,都不肯说出口,都不肯先低头。
  唯恐痴心错付,唯恐折损了颜面,唯恐情劫难休。
  最初姜墨九来时,他的确心存疑惑,无缘无故的妖族上门,必定有所图谋。
  后来时日久了,他倒是忘了追问姜墨九是为了什么来了。
  总归是只没心没肺的猫妖,能翻出什么幺蛾子。
  恍惚中,萧七言咧嘴笑了。
  萧七言心内被巨大的茫然所吞噬,不知是如何捧着姜墨九的尸身回到了院子,根本想不起曾做了什么,如今应当做什么,又是在做些什么。
  萧七言机械的站在房门口,反复的推门关门的动作,无论多少次对着院内张望,始终没有一只猫抿嘴笑着。
  四周仿佛死一般的寂静,让萧七言并不能适应,没有一惊一乍的吵闹,没有喊他吃饭的焦急,没有嬉皮笑脸的应付。
  萧七言心内焦躁的恨不得即刻飞身至天界,奋力厮杀一回,又被什么强硬的压制着不能放肆。
  不安于如此安静的状况,萧七言飞身上到屋顶,用力的将屋顶踩出个窟窿后,仍不觉得解气。凭着心头怒火再全部踩碎,也听不到有只猫心慌意乱,却是克制着商量的语气。
  你不能这样的,请人修屋子很贵的。
  够了!
  恍若响在脑海里的话,让站在桌前拿起茶杯的萧七言瞬间暴怒了,用力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掀起桌子瞬间击的粉碎,都无法排解心内的抑郁。
  猫呢?猫呢?
  无论萧七言看了厨房几次,看了院子几次,小黑猫仍旧是神态淡然的躺在他的床上,无动于衷。
  怎么会这样。
  萧七言不想面对眼前的黑猫,捂着眼睛,强忍着心绪,缓缓的滑坐在地。
  却是再也无法压抑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怎么会,怎么会。。。


第37章 三十七
  屋外阳光正盛,姜墨九慵懒的伸着懒腰,并不知自己瞬间从猫形变回原形,只觉身体疲倦的仿佛睡了许久,格外的沉重。
  他睡了很久吗。姜墨九歪着头困惑的想着,他什么时候睡的?怎么记不得了。
  如今算不了什么嗜睡的时节,怎么做出这种事。姜墨九懊恼的拍着脑袋,怨恨着自己的不争气,不断盘算着有无耽误了什么事情。
  猛然间,姜墨九想起了萧七言拜托的事,惊慌地挣扎起身,顾不得头重脚轻了,心内不由得忐忑,暗骂自己,怎么就睡着了呢?
  顾不得收拾妥当,忙不迭的起身向屋外跑去,偏偏沉的像是有重若千钧,跑的并不轻盈也就罢了,竟然气喘吁吁。
  姜墨九在心内唾弃着自己,明明是只猫,而今怎么能笨重的像只河马。
  萧七言并不在屋内,能去哪呢?姜墨九站在萧七言的房门口,抓着头发想了一会,决定去白府撞运气。
  哪想到,刚打开门跑出去,正与从院外要进来的萧七言撞了满怀,姜墨九尴尬在了原地。
  “我。。。”姜墨九努力的想要给自己找个合理的解释,但记忆缺失,让他实在想不起来了,想要胡编乱造,怨恨着自己口舌蠢笨。
  萧七言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努力平缓着呼吸。
  “你要说什么。”
  萧七言竟然憔悴了许多,头发散乱,想必是为了裴先生一夜白头吧。
  不想被萧七言发现他眉眼间的心疼,姜墨九忙不迭的低头道歉:“是我的错,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稀里糊涂的睡着了,实在不应该不应该。现在去续命还来得及吧!不耽误事情吧!”
  “不碍事的。”
  “不碍事?”姜墨九焦急的问道,伸手想要拉着萧七言跑起来,赶紧去到白府。
  萧七言倏然笑了起来,犹如三月烂漫春花般灿烂,莫名的眼中带泪让姜墨九心中慌张。
  他从未见过萧七言如此。
  “真的无事?”姜墨九不确定的确认着。
  “无事。”萧七言回答的坚定,上前一步将姜墨九拥在了怀中,将下巴轻抵在姜墨九的头上,轻声道:“真好。”
  姜墨九吓傻了,萧七言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如此了?难不成归元丹有什么害处?今日才显现?
  还是他与裴先生换了脸?姜墨九不确定的伸手捂住了脸,努力的揉搓着,想要确定是他原本的样子。
  能够感知被他紧紧抱着的姜墨九正在做什么,萧七言用力的将姜墨九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即刻将他融入骨血中,以命护他以后余生的喜乐。
  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姜墨九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后再退几步,避免萧七言的靠近,却被萧七言用力地抱得更紧。
  姜墨九觉得要无法喘息了,下意识的想要拉开距离,却听见了萧七言的低声诉求。
  “墨九,让我抱抱你。”
  萧七言的语气软糯,姜墨九实在不忍心拒绝,任凭他抱着去了。
  只要他开心就好了。
  “可是裴先生要如何呢…”
  被抱住许久的姜墨九怯怯问道,萧七言只做未闻,却是红了眼眶。
  他到底是有多瞎,才意识不到所有的问题。
  曾想了很多次,想了很多回,却从未想过,姜墨九重新恢复意识,问他的第一句话,会是,咱们是不是该去续命了。
  说话的时候,仍是笑的。
  萧七言突然难以遏制心酸,想要蹲下身,紧紧的捂住胸口,放肆的嚎啕大哭。
  萧七言好似心痛的弯腰,姜墨九担忧不已,伸手想要扶住他,关切地询问是怎么了。
  望着身边站着茫然无知的姜墨九,萧七言努力的控制着难平的心绪,想要对姜墨九笑着,却只能牢牢地握住了姜墨九的手,看着十指相扣,心里才能格外满足。
  仍是难掩激动,泪流满面。
  萧七言一面无声的哭着,一面咧嘴笑着,不需姜墨九说,他也觉自己要疯了。
  姜墨九半跪在蹲坐在地上的萧七言身旁,忧虑的问着:“可是裴先生怎么了?”
  萧七言转过头望向姜墨九,眼底泪花泛滥的滚落在脸颊,仍是无可奈何认命的笑出了声音。
  眼前并不熟悉的萧七言,让姜墨九愈发的心慌而又不知所措,任由萧七言哭着笑着,却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不肯松开。
  双手之间似乎有薄汗渗出,黏腻在两人之间,显得格外的亲昵,又是格外的惶恐。
  惶恐着的事太多了,萧七言会不会嫌弃他出的汗,会不会站起身潇洒的继续鄙夷着自己。
  “你。。。是怎么了?”姜墨九忐忑不安的反复问着,他跟不上萧七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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