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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神谈恋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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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豪和其他公司合作买了这快递要修商业区,无奈那些穷苦的人们顽固得像积年成垢,铲也铲不掉。他们大多数人在此生活了十几年,签订的租约都还有很长的年份,根本赶不走。
  他们等得起,地产公司可等不起。
  一开始土豪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来除这块积年成垢,都没有卵用。
  后来有人向他们推荐了歪门邪道,说是本地某个黑暗的低下论坛上有位出口成真的高人。
  土豪就叫人摸清了事情,发现这位高人真的有两把刷子,这才找上门來。
  “不知道您是怎么收费的?”土豪坐在桌旁,一个“您”字面对这少年,还是在喉咙里绕了绕才说出口。
  池嘉言长得瘦弱,眉目清澈,脖子上还有一道新鲜的疤痕,倒是看上去没那么不堪一击的精致了。
  “不算难。只要能见到人,我就能处理。”他给土豪倒了杯水,“一万吧。”
  “一万?”土豪惊讶。
  连助理也忍不住眼底闪过一丝蔑视,这也太便宜了。
  他们还以为至少要十倍的价格才能请得动这传说中的大神。
  价格便宜了不是好事,土豪开始怀疑,这少年是不是没什么本事,才不敢要价太高?
  “你确定能处理得了?”土豪忍不住质疑,“我可告诉你,那些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好打发的。之前我派人去发钱,他们都不走,你这去说几句话他们就能走了?”
  池嘉言自己喝了口水:“嗯。放心。办不成不收钱。”
  土豪半信半疑,冷不防又听到一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听这少年漫不经心道:“另外,我说的是一户一万。不讲价。”
  “一户一万?”土豪震惊了,“你是不是太夸张了?小朋友,你不如去抢。”
  那贫民区少说也有几百户人,一户一万,那可就是几百万的价格。就是修楼的时候请的那些著名的风水大师也要不了这个价格,何况眼前这个看上去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那就当我没说吧。”池嘉言也不急,“曾总,慢走不送。”
  土豪见他这种态度,觉得自己大老远的跑来像是被耍了一样,十分生气。
  他站起来,很没有礼貌的带着助理就走了。
  池嘉言只是在背后补了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注意安全。堵车又熄火什么的,很常见。”
  等他谈完事情,死神才道:“你很缺钱?”
  陵霄也同时道:“你现在靠这个为生?”
  之前他们谈事情,两个死神都还在这所房子里,池嘉言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的需求不加以掩饰,也没有什么罪恶感,云淡风轻的回答了。
  “不缺。”池嘉言毫不回避他们的目光,仿佛在说一件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不会让自己再次过上以前的那种生活。天煞孤星又怎么样,孤独终老又怎么样,钱能带给我旁人没有的生活,也能给我安全感。既然有钱,还需要什么陪伴呢?”
  “金钱并不能买到所有的事物。”两人同时说。
  死神和陵霄对视一眼,到底是同一个人,他们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他们在这世界千百年,早就看惯了人世间的欲望与追求。
  金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也是常常让人迷失心智的所在。
  “能买到大部分的事物我就满足了。我不是非常安心的。”池嘉言道,“没人陪我,我就控制人陪我。没有朋友,我就买个朋友。有什么不对?”
  “你说过我是你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时候,陵霄已经面色沉重。
  他倏然出现在池嘉言正前方,一双深不见底的琥珀色眸子好似千年寒冰。
  他的面色苍白,低着头看着池嘉言,伸出了一只手抚上了池嘉言的后脑勺。
  “朋友才不会不告而别。”池嘉言也抬着头看他,因这亲密的动作而呼吸稍稍乱了节奏,“你并没有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陵霄口吻危险:“言灵,你迷失了自我。”
  池嘉言笑了笑:“死亡就像是一把刀,从见到你那天开始,它就悬在我的头顶。哥哥,我不怕死,我也试过要努力,可是你看,我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陵霄薄唇微动,死神已经知道他将要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死神身形瞬移,眨眼间推开了陵霄。
  他才不会对这少年作出不让他死的承诺!
  将陵霄的位置取而代之,死神冰冷的双手扼住了少年的咽喉。
  池嘉言眼中毫无俱意。
  甚至笑容都未变。
  “结束了我吧。”池嘉言道,“哥哥。我活得没有意义。”
  死神放开了他。
  这个言灵,从死神穿越回他五岁开始,就知道他天生不该是那样的人,可是他还是往二十七岁的轨迹跑去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初的他是善良的这点毋庸置疑。
  死神不知道是不是每个言灵都是这么无助的在泥沼里挣扎,最后一路往无法回头的路上走去,池嘉言却是他亲眼看着长歪了的。
  死神眼中有怜悯。
  陵霄站到了池嘉言的背后,单手环住了他。
  这是一个独占的姿势。
  他说话的对象却是死神:“他现在还不能死。”
  “为什么。”死神毫无感情的说。
  正在这时,房门再一次被推开来,原来是那个土豪又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见到屋内的情形他也没发觉异常,而是忙不迭道:“池先生!池先生,我愿意同意你的价格。不过话说在前头,搬走一户我给你结一户,可以的吧?”
  池嘉言靠在陵霄怀中,宽厚的胸膛让他觉得很舒服,像猫一样眯起了眼睛,他丝毫不惊讶为什么这个土豪会后悔跑回来。
  因为他知道土豪的车会无故熄火,被毒辣日光烤得炙热的路上会堵车排起长龙。关键是——土豪接到合作人的电话,对方劈头盖脸把他一顿臭骂,说必须把这个事情火速搞定,否则后果自负。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作出最不可信的抉择。
  “可以的。”池嘉言说,“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死神和陵霄走在最后。
  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两个死神同时存在的事实,死神戴上面具隐去了身形。
  而陵霄的面具早就裂了一条缝不知所踪,即使还在也废了。
  那是软弱的证明。
  这下池嘉言倒是分得清楚他们那个是未来式了。
  察觉到死神身上的低气压,陵霄道:“我看得到他的潜质,你应该再给他一个机会。反正你也被困在这里了,不是吗?”
  *
  来到贫民片区,池嘉言下车之后显得熟门熟路。
  他对两人介绍道:“我有一个高中同学是住在这里的。上A中是很大一笔花费,他家里条件不好,大概——和我以前差不多穷。我曾经尾随他来过这里好几次。”
  死神没有问为什么。
  陵霄问了。
  现在他们两个就像是一个人的两面,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不管是神还是人类,在每个不同的时段总是对事物有不同的看法的。
  死神看过结果,看过未来,认为一切都改按部就班直到结束。
  陵霄看过过程,看过现在,认为一切都还不是表面看见的那样,一切都还有机会。
  他们了解对方,也正是了解自己。
  所以才会一个发问,一个沉默。
  土豪和助理按照吩咐去召集人们开会,池嘉言就说了说那件事。
  原来,他退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起初本来只是被孤立,后来为了帮助这个同学不受校霸欺负,就偷偷尾随并加以保护。谁知道他帮了这位同学不仅没得到感谢,对方还声称他是变态,是邪祟。
  不管是那个同学被强迫这么说也好,还是自愿这么说也好,池嘉言都没有太过意外。
  直到有一天他在学校的厕所里被人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而揍他的人其中就有他帮助过的那个同学,他才彻底的失望了。
  每一次,有一个想要帮助和亲近的人,比如叔叔一家、比如于小秋、比如那个同学,又或者说比如死神,他得到的都是失望。
  如果一个人能学会不抱希望,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活着,那么就不会再体会失望和伤心的滋味了吧。
  “没想到会是这里。”池嘉言抬头看了看眼前这片老楼,“真巧啊。”
  助理拿来了小喇叭,池嘉言接了过去站上高台。
  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群人,他镇定自若地掏出了一叠纸,大声道:“租户们,这块地已经卖了,开发商会给你们相应的补偿没错,地却不是你们的。请你们立刻搬走!”
  下面人声鼎沸,人们似乎被这个消息弄得炸开了锅,有意志薄弱的人都开始要回家打包了。
  鲜红的鼻血顺着池嘉言的鼻孔流了下来,他熟练的捂住鼻子,神色未变。
  “三天之内不搬走,房子可是会塌的。”
  

    
第22章 
  台上池嘉言话音刚落,台下人们就大声吵了起来,反应激烈。
  有人朝他大吼:“喂!你威胁我们?现在是讲法律的社会,你们还能强拆不成?还有没有道理了?”
  也有人说:“你们那个曾总呢!你让他出来说话!找个细皮嫩肉的小孩来说算什么样子?是不是前几天被我们的砖头砸傻了?”
  土豪就躲在助理和池嘉言后面,旁边还站着一个陵霄,看上去是很怂了。
  死神戴着面具,普通人根本没办法看见他。
  他见这一团乱状,却不言不语的看了眼池嘉言,眼中意味不明。
  池嘉言一只手里攥着小喇叭,另一手把鼻血擦了个干净,等台下七嘴八舌的说个没完,他也不吵,淡淡道:“不是威胁。我们也不会强拆。不信就试试。不过我劝你们还是领了赔偿管就走,这城市这么大,哪里不能容身呢?”
  一个女人带着哭腔喊道:“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哪里都没办法容身啊!都一把年纪了要去哪里重新开始?租约都还有十年呢,当初也是东拼西凑才交的租金!”
  这片区二十年前就整租出去,当时的货币和现在的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按照合约上的价格赔偿也不够租户们在这城市另起炉灶。
  池嘉言知道这一点,却笑了笑:“那也是你们的事情。没办法重新开始的话,就放弃啊。别人为什么要为你考虑?”
  话音刚落,不知道谁扔了个鸡蛋上来,眼看就要砸到池嘉言脸上。
  死神目睹这一幕,伸手将池嘉言一拉,堪堪躲过。
  池嘉言根本没被吓到,目光还朝台下扫了一圈,似乎想找出罪魁祸首。
  而陵霄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言灵。”他把池嘉言拉回去,“你不能接这笔生意。”
  怨气太重了。
  常年被怨气笼罩的人,是会折寿的。
  池嘉言道:“没事的哥哥,没有人能伤害我。”
  正在此时,人群里有一个男生大声道:“你们不要跟这个人讲道理!这个人是怪物!是魔鬼!他根本不用威胁也不用强拆,见过他的人本来就要倒大霉!“
  那个男生看上去和池嘉言差不多年纪,皮肤倒也挺白的,长得还不错,戴了副眼镜很是斯文。
  可惜穿着一身廉价货,举止动作都充满了市井气息。
  他言之凿凿,却又缩头缩脑躲在人群后面很没有种,反而让人联系到另一个词:斯文败类,懦弱无耻。
  有人说:“小何,你认识他?”
  那男生没说话了,生怕枪打出头鸟,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死神却看到了那个男生身上浓重的死气。
  这个人,离死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死亡时间和池嘉言这次接的生意相隔得如此之近,是巧合吗?他是从未来来的,按理说应该能看见这个男生的死亡瞬间才对,但是他用神识在脑中扫了一圈,却是一片空白。
  不仅他看到了这奇怪的巧合,陵霄自然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死神摇了摇头。
  问题……出在命盘上了吗?
  池嘉言尚且不知道这变化,又或者说,即使他知道了也会直接无视掉,并不能改变他正一门心思的为虎作伥。
  现在他,早就知道了世上的人没有那么可怜。
  “何康成,你出来。”他眯了眯眼睛,“我看到你了。”
  人们稍微安静了一下,那个名叫何康成的男生不得不走了出来。
  “池嘉言!”何康成硬着头皮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几分妖力,就能为所欲为的作恶,你做这些不觉得缺德吗?”
  “嗯,我也觉得自己缺德。”池嘉言意有所指的说,“尤其是我曾经救过你这种小人。早知道就该看你被人活活打死。”
  何康成语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旁人见状,哪里会把何康成这种学生之间的恩怨当回事,继续吵吵嚷嚷起来。
  池嘉言最后又盖棺定论说了几句,把话筒交给了助理,拍拍手准备走了。
  土豪跟在他屁股后面连连发问:“就这样?就这也就完事儿了?”
  池嘉言道:“对啊。完事儿了。”
  土豪气结:“不是——我说,你这也办得太轻松了吧。你要收我那么多钱,总得让我放心是不是?就是刚才那个高中生,姓何的那个!最顽固的住户其中之一就有他家,他父母早逝奶奶是个残疾人,家里是领低保的有贫困补助,轻易我们调不动他。要不然你跟我去他家里一趟,亲眼看到他同意了我才放心。”
  池嘉言在阳光里站住,皮肤呈现出属于少年人才有的牛奶白。
  他的长相确实夺目,却犹如一朵带刺的白玫瑰,妄图轻视他的人都将被刺伤,直到血流不止。
  土豪心里打了个突突,大白天感觉到一股冷意。
  池嘉言不太想去。
  他没必要去做这些多于的功夫。
  陵霄却道:“去一趟。”
  池嘉言便又温顺起来,乖巧道:“好吧。哥哥你说怎样就怎样。”
  死神:“……”
  他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又是隐形状态,便留在了原地准备联系鹿呈。
  他想看看何康成的死会不会和池嘉言有关联,显然陵霄也是这么想的。
  鹿呈的声音在神识里咋咋呼呼的,隐隐还能听见噬魂兽们口吐人言,看来他最近的工作仿佛多了很多。
  命盘的失联导致众神在这个世界都得不到指示,只能按照以往的规则走一步看一步。
  “陵霄大人,您等等,我翻一下卷宗。”鹿呈嘀咕,“烦死了,命盘一死机我们都回到了原始状态,现在是什么都要人工处理,简直没有效率……叫何康成是不是?啊,我记起来了,好像是前段时间欺负我们嘉嘉那个。”
  鹿呈和池嘉言偶尔也会有联系。
  池嘉言没有朋友,所以即便是鹿呈,他也很珍惜相处的机会。
  可惜在鹿呈眼里他即使有言灵这层特殊关系,到底也不过是个寿命短得昙花一现的人类,再加上死神好几年都没出现在这个言灵身边了,他那层新鲜感也就淡了,去得少了。不过,这件事他还是明白的。
  死神没说话,鹿呈一个人就能讲上一天。
  他都习惯了忍受这种聒噪。
  “这种人终于要死了啊。活该啊……”鹿呈自言自语翻着卷宗,“上次我看见我们嘉嘉鼻青脸肿的,下着大雨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哭。天呐,啧啧,恩将仇报,苍天饶过谁……人类真的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陵霄大人,您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人啊,不对,你现在又去见嘉嘉了?”
  死神“嗯”了一声,颇为冷淡。
  “诶?我还以为你们没联系了呢。你不是留下了分手信物吗怎么又回来了……”
  “鹿呈,”死神冷冷的说,“不要胡言乱语。”
  鹿呈人不在死神面前,胆子也就大了一些,理直气壮道:“什么胡言乱语啊!那个面具!你把坏掉的面具都送给他了!他在面具上画图,颜料还是我陪他去买的呢!”
  死神觉得脑仁疼。
  过去的自己把面具当成废物扔了,结果被那少年捡了去吗?
  这真是……做事处处都是漏洞!
  这么欠考虑,这么软弱的人,真的是另一个自己?
  死神都不敢相信。
  “你翻到了没有。”他按了按太阳穴,打断了鹿呈的天马行空。
  鹿呈终于安静了几十秒,才说:“唔,翻到了。这个何康成今年十九岁,嗯……跳楼自杀的。时间就是今天。看来我们一会儿就要见面了啊陵霄大人。”
  死神没兴趣跟鹿呈讨论这些,直接毫不留情的切断了神识里的通讯。
  他循着自己的气息跟上了池嘉言他们,却远远的就看见了像梦一样的一幕。
  这条时间线上的自己——陵霄,竟然背着那个言灵。
  亲自在大庭广众之下背着一个人类这种事,千百年来都没发生过!
  见到他来了,陵霄神色淡淡的:“怎么样?”
  土豪和助理以为他是在和池嘉言说话,搭腔道:“不好意思啊池先生,你受伤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看你脸色那么差还以为是你皮肤本来就白呢。还好有你哥哥在,才没有耽误事情。”
  他们心急也就走得快,关心也是假模假式的,转眼率先就走过了楼梯拐角。
  死神冷冷看了陵霄一眼,没有说话。
  他发觉自己面对另一个自己总是很寡言。
  用人类的话来说,真的是槽多无口。
  池嘉言的脸贴在陵霄后颈旁,这种肌肤相触所带来的凉意,在炎热的天气里让他感觉很舒服。他像是看不出来死神的不满,满脸无辜的用手臂搂着陵霄的脖子,害怕掉下去一般搂得很紧。
  而陵霄也没察觉到姿势过于亲密,大手托着池嘉言,很是正经。
  “前些天失血过多,我忽然头晕才请哥哥背我的。”池嘉言柔声对死神解释道。
  他说话的热气贴着陵霄的耳垂。
  死神注意到他淡色的唇原来是菱形的,甚至还有一颗唇珠。
  “哥哥你真好。”池嘉言露出梨涡来,“不管是哪一个哥哥都很好。你们会保护我,爱护我。我很久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我被人背着走还是很小的时候呢,也只有我爸爸这么做过。现在像回到了小时候,真好啊。”
  他话刚说完,陵霄的耳垂就迅速的红了。
  那说话间吐露热气造成的敏锐酥麻感,似乎隔空通过另一个自己——陵霄,传到了自己身上。死神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那颗几近静止的搏动频率缓慢的心脏,轻轻一震。
  有相同感觉的陵霄也停住了脚步。
  他垂下了眼睫,似乎在仔细看路以防跌倒。
  “下来。”死神的语气一下子降到了冰点,“立刻下来。”
  他看向池嘉言的眼神不含任何情绪。
  寒气迅速在楼道间蔓延。
  

    
第23章 
  池嘉言收起了那种柔柔的笑,乖乖从陵霄背上下来,像犯了错误之后被老师训的小学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真的头晕,他的脚才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好就趔趄了一下,死神下意识便抓住了他的手肘。
  与此同时,陵霄也抓住了他另一只手。
  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不注意的话看起来倒是像个争夺的姿势。
  这回换池嘉言的脸微微发红了。
  助理陪着土豪先上去了,见他们没跟上,赶紧又跑了下来:“池先生?”
  在这普通人眼里,池嘉言旁边只站着陵霄一个人而已。那男人太过于高大,生得俊美非凡却不苟言笑,尤其是一双清冷的凤眸,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陵霄松开池嘉言的手:“走吧。”
  池嘉言乖巧点头:“好的哥哥。”
  助理心里嘀咕,这池嘉言怪倒是怪,倒是被他这哥哥管得服服帖帖的。
  不过他这个哥哥也怪得很,阴沉沉的,令人多看几眼都要忍不住发抖,真是一个比一个诡异。算了算了,他们这些高人的世界他不懂。
  楼上何康成家里已经吵闹起来,是他那位半身不遂又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奶奶在骂人。
  土豪被骂得脸色黑如锅底,看到助理自然就把怒意转到他身上:“我叫你去喊人,你特么磨蹭什么?是不是不想干了?”
  陵霄冷冷瞥了他一眼,土豪立时恹恹闭嘴。
  池嘉言也知道这是指桑骂槐,他却没兴趣追究。
  因为何康成也站在屋里,看到他进门的一瞬间眼神就变得十分怨毒。
  何康成还不知道,一个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掌握死亡的神,正站在离他极近的位置用看待死物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还想怎么样?”何康成问,“给我出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怎么报?”池嘉言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简陋的家,“我在这里,你确定你报得了警吗?”
  “池嘉言!”何康成怒极。
  “搬走吧。”池嘉言又流了一点鲜血,“这里没什么好的。”
  这何康成要与他作对,再加上对这里的执念又极深,他并不太好控制,以至于二次流血。
  这里确实没什么好。
  屋子的家具等物大部分都很老了,应该都是十几年前的款式,处处透漏着穷困和腐朽的味道,而这味道池嘉言再熟悉不过。他恍然间像看到了另一个家,那个在清水小区的家。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那里经历过怎样的剧变,又是怎样在那里苦苦挣扎。
  陵霄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些复杂,显然他对那个家也有些印象,自然也就发现了这个何康成和池嘉言在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都是少年人独自扛起重任,艰难的讨生活。
  所以那次遇见何康成被欺负,池嘉言才会出手相助。
  一旁的柜子上立着两幅遗照,是一对面容年轻的男女,遗照前的香炉灰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了,缠绕着些蜘蛛网,脏兮兮的。
  池嘉言看了一眼,终于有点动容。
  何康成上前一步挡住遗照,喘着粗气。
  “搬走吧。”池嘉言说,“拿到赔偿款,去一个通风好,光线好一点的地方生活。这样对你奶奶有好处的。”
  那位奶奶在一旁骂完土豪,喉咙里呼啦啦的似乎缓不过来。
  屋内阴暗潮湿,腿部完全瘫痪的她挣扎着想去拿床头的水来喝,却怎么也够不着。
  土豪自然不可能帮她,那位助理也嫌弃她身上有老人味儿不干净,甚至不怎么愿意靠近,做作的捂着鼻子。
  何康成视若无睹,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
  这还在人前他就表现得漠不关心,何况独自和奶奶相处的时候?
  他还朝着池嘉言啐了一口:“哼,你少假惺惺的。你收了多少钱办这种缺德事?你这么做不是让别人更讨厌你吗?”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什么不对?”池嘉言道。
  “你自己克死父母亲人,一个人当然轻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可是还有老的要照顾!这附近房价你难道不知道?我租不起其它的两居室!那点钱能干嘛?”
  池嘉言充耳不闻地扶起老奶奶,还好心好意的给她喂水。
  “租不起两居室就租一居室。你不要觉得你奶奶是拖油瓶。”池嘉言说,“等到你真的有一天一无所有了才知道亲人的珍贵。”
  喂完水,老奶奶冲他笑了笑嘴里说着些听不懂的话。
  何康成冷笑一声:“你这种怪物懂什么?随便说说就能控制一群人,随便做点什么也能锦衣玉食的过一辈子。你知道我的痛苦?”
  在他眼里,池嘉言不过是站着说话腰不疼罢了。
  “我不知道。”池嘉言说,“也没兴趣。我看到的只有你自己不努力,怪不得别人。我比你还小的时候就独立了,也没过得比你还差。像你这样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是啊,我是没用,我早就不想活了!”
  “那就去死啊。只要你愿意去死。”池嘉言也冷笑,要是他刚才还有点怜悯之心的话,现在是真的动怒了。
  听到这句话,死神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伺机行动的黑暗魅影。
  陵霄却道:“言……嘉嘉,你过来。”
  池嘉言便放下老奶奶走到陵霄身边,浑然不知自己是在经历一次考验。
  “地已经卖了。”土豪见他们说来说去没个结果,便阴阳怪气插话道,“你们赖着不走还不是想多刮点钱?我们是按照当时签订的合同给你们赔款的,已经是很宽裕了,多一个子儿你们也别想拿到!池先生说了不信你们就试试!大不了三天后房子塌了你再跑也来得及。”
  “赔偿款多给一倍。”池嘉言道,“是给你照顾奶奶用的。”
  “什么?!”土豪睁大眼睛,但那黑衣服的男人着实气质逼人,土豪那股气焰立刻消了一半,“我不会同意多给的。开了这个例子!别人都要来找我加倍,到时候谁负责?!”
  “多付给他的一倍从我的酬劳里面扣。其他人不会知道的。”池嘉言看向何康成,“你说对不对?”
  何康成犹在发怒,听到这句话却震惊极了,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
  继而,他忽地一声大吼,挥手就把香炉扫到地上:“要你管!要你假惺惺!”
  香炉“啪”的一声摔碎了,积年的香灰撒了一地,在昏暗不透气的房子里刺鼻难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何康成却捂着脑袋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来。
  他这模样像极了有失心疯,没人愿意久留。
  “小罗,你明天把钱给送过来。他要接当然最好,不接就等着三天后房子塌掉。”土豪走出去,“省得我请拆迁队了。对了池先生,那个拆迁队的生意你做不做……”
  这个土豪如意算盘打得精,助理听了都暗自好笑。
  池嘉言当然不会接,他每次愿发得太大都很难受,反噬的滋味十分痛苦。
  让这里塌掉不过是吓一吓租户们罢了,他还担不起那个责任也没有那么强的灵力。相比将这么大一个片区一次性弄跨,控制人类和些微细小物品乃至片区的天气,则会容易得多。
  一行人出门去,陵霄默不作声的跟在池嘉言身后。
  土豪他们行色匆匆,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急着要去下一家。
  “何康成可能真的会死。”陵霄道。
  “那就死啊。”池嘉言语气淡淡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想救他?”
  “我为什么要救他?”池嘉言回头,桃花眼含着笑,“他大概还想多要点赔偿款好独自生活甩开他奶奶呢。养老院好是好,哪有亲人在一旁好?这种不懂得珍惜不愿意付出和改变的人,死了就死了。”
  真的是没把人命当回事。
  即使知道自己那句“你愿意死就去死”漏洞很大,如果一个人心里真的这么想,那么被他说过之后就会无限在心里放大,最终有很大的可能会促成一场悲剧,池嘉言也没有丝毫同情。
  和过去那个善良形象真的是彻底的倾覆。
  陵霄还想说什么,池嘉言却岔开了话题:“哥哥,你刚才叫我名字了。”
  陵霄现在明白为什么那双桃花眼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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