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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 · 容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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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本君不能坐视他断情绝欲,道途尽毁。
“此为本君失职,理当补偿于他。”
。
无相境。
“绝情道?”一字一顿,声如玉石相击,悦耳如聆梵音,却令玉阶下站立之人冷汗涔涔,如坠冰窟。
“呵。”薄奚尊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命他退下,那人死里逃生般迅速离开。
“断七情,绝六欲,灭尘缘,斩因果……”薄奚尊喃喃自语,精致淡漠不似真人的容颜忽而绽开意味深长的浅笑。“绝情道乃世间至强之道,你若当真轻易堪破红尘,视众生皆如蝼蚁,本座倒要佩服你了。
“……该说,不愧是我薄奚尊之子么?”
【四、幽涂】
云浮岛,藏书阁。
楼阁古雅,日影横窗,碧树筛下点点光斑,通透的灵气令人心旷神怡。
临窗之人手执玉简,修长手指通透宛如玉石。黑衣普普通通,银发随意披散,极不起眼的装束,却掩不去遍身风华。
他唇色极淡,眸色极浓,眉间血痕宛然,华美仿若朱砂。
容色殊绝,摄人心魄。
容咎神识扫过,玉简中事了然于心,微微沉吟,又换上另外一枚。桌上玉简尽是鬼修相关,有奇闻异事,有相关正史,亦有枯燥功法,千绝云浮收录的相关记载浩如烟海,其中亦有错漏矛盾之处。
容咎一看便是多日,浑然不觉时光流逝,如今他对鬼修已大致了解。
修士可转世投胎,可魂飞魄散,亦可夺舍重生,只是夺舍之法有伤天和,唯有邪魔外道不惧业障天谴肆意妄为。其中有执念深重者能在特殊之地留下生魂,转为鬼修。
鬼魂怨气不散,则化为厉鬼,或堕入魔道。
涤尽怨气,抱元守一,则可修行入道,如仙修一般,证道飞升,修成鬼仙。
容咎眸光低垂,长睫微敛。执念深重,特殊之地……东凌玉的执念显而易见,幽涂仙宫与阎浮提劫水也符合至阴之地的条件,至于涤尽怨气之苦,他既能将神魂生生撕裂,想必也不在乎这点痛楚。
看来他并无虚言。
仙魔妖鬼……纠缠不休……
容咎微微皱眉,略感棘手。
“容容。”
容咎蓦然抬首,看向藏书阁内阴影之处。那一眼惊鸿绝艳,似天光乍破之际一抹浮光流岚。
东凌玉心中一恸。
无波无欲,无情无心,无悲无喜。
从无半点动容。
即便他相伴七载,处处暗示,时时留心,种种行为昭然若揭,这人也视若无睹。即便他堕入魔道,强行侵占,背叛囚禁,甚至被他亲手所杀,这人也不为所动。即便他转为鬼修,神魂撕裂,阴魂不散纠缠不休,这人也一如既往天塌不惊,浑如置身事外。
前路漫漫,竟全无半点希望。
“为何要逃?”容咎漠然抬手,玄黑火焰静静燃烧,琉璃色焰心逐渐扩大,最终将整团火焰染成剔透琉璃。
东凌玉心痛如绞,一如之前灵魂灼烧之痛。他明白容咎的意思:既然想死在我手里,那晚为何要逃?
“那时我元气大伤,在容容的混沌火之下坚持不了多久。”
容咎静静看他。
长眉如染,诡丽近妖,凤眸流转回环,唇绯若含鲜血。转为鬼修之后面容全无血色,苍白冰冷令人心悸,唯唇色越发诡艳,朱砂般惊心动魄。
阴郁俊美,不似活人。
“我还有很多话想告诉容容。”东凌玉痴痴凝注,琉璃火焰包裹全身,静静燃烧,毁天灭地之痛几乎令他惨叫出声,却又生生忍住。
“容容有什么想要问我吗?”一字一顿,灼痛宛如跗骨之蛆。
“为何背叛?”
“因我心悦于你。”
“你若心悦于我,必然不舍伤我。”
“容容,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太喜欢,太喜欢……喜欢到无法容忍你多看别人一眼,喜欢到想要将你完完全全变成我的所有物……容容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我们的初遇。早在你救我之前,我就见过你,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我记得。”
东凌玉愣住。
“我并非刻意救你,觊觎你金泉铃音花之人与我有仇而已。一切不过阴差阳错,你不必介怀。”
“哈,哈哈……”东凌玉惨笑出声,“可我,不能不介怀。”
“随你。”容咎重新拿起一枚玉简。
“容容,我后悔了。那时我问你,是否有片刻动摇,你说你已被困于此,当时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无论是否动摇,我都已经无路可退,做便做了,一切为时已晚。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或许你的意思是,正因为你有所动摇,我才有机会暗算成功,将你囚禁于幽涂之内。”
容咎动作一顿,并未反驳。
“容容,若我……若我没有强…强迫你,这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
“不会。”是否强迫,并无区别。他不会信任一个对自己有企图之人。
“……那,那也很好。”火焰已经将他的魂体燃去大半,越来越痛,却痛得他越发清醒。
“容容变了很多。”东凌玉神色痴迷,目光一瞬不瞬,交织成网,细细密密,纠结缠绕,“不止是头发,不止是断纹,容容好像卸下了无形枷锁,再没有之前的单薄孤绝,过刚易折。”
容咎目不斜视。
那些枷锁……大约是他曾有过的疑惑与担忧。他知晓自己与常人不同,他的情绪太过淡薄冷漠,他不了解常人因何会有这样深刻的喜怒哀乐,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独自游离世外。
他找不到自己的本心。他一直觉得自己会入魔,因为那些人说的感觉,他从未有过。
直到顿悟绝情道,直到加入千绝,直到进入云浮混沌天,他才知道自己并非怪物。
因此,如释重负。
“容容这样很好,不用再勉强自己。我很为你开心。”
神魂渐趋于无,火焰依旧燃烧。
东凌玉的声音越来越含糊,疼痛无法再令他保持清醒。
容咎终于放下玉简,抬头看他:“说完了吧。”
“……嗯……?”
“东凌玉,过往种种,到此为止。我无意中救你,你助霜鸾算计孤立于我……”
东凌玉悚然一惊,强制保持清醒看向容咎,却见他眉心一抹朱砂鲜艳刻骨,殷红欲滴血。
“你将我囚禁于幽涂仙宫,死于我手转为鬼修,又撕裂神魂随我进入云浮,一缕分魂燃烧殆尽……”声如冷玉交击,空寒淡漠不染凡尘烟火。
“不,不可能!不,不要,容容…容咎……求你………容咎……你不能!……”东凌玉听着他一字一字叙述过往,陡然生出巨大的惶恐与哀恸。
“一切不过过眼云烟。”
容咎抬眸看来,眸光淡淡,惊鸿潋滟。
“不————!”
“忘了吧。”
琉璃火焰骤然熄灭,最后一点神魂燃烧殆尽,唯余凄惶入骨的悲恸余音。
灰飞烟灭,烟消云散。
。
“噗……”
容咎喷出一口血,眉间断纹亦渗出殷红血迹。
绝情道眉生断纹,这断纹不仅是绝情三断的象征,还蕴含着堪与天道比肩的大玄妙。
绝情道又称近天道。
天道威严不可亵渎,天道之语言出法随。
他说“忘了吧”,便是真的尽数忘怀,全无转圜余地,即便是修为更高的千绝中人出手,也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尘缘就此斩断。
容咎拭去唇间血迹,闭目调息。眉间血痕鲜艳殷红,不断渗出点点血迹。
以近天道之力抹去记忆,即便是千绝中人也不敢轻易尝试。越是威力巨大的招式越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容咎说出的三个字,已经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真元,他如今浑身无力,虚弱如初生婴儿。
他周围有淡淡金光流转,正是事先布下的仙品防御阵法。
当初溯凛说云浮混沌天仅容千绝卫出入,容咎便已料到东凌玉还会回来。他既将神魂分裂,想必也从未设想逃出生天。
这一缕神魂,不过牺牲品而已。
然而容咎却不愿任人摆布。
倘若东凌玉不说宁愿死于他手,或许他还不会如此决绝。然而东凌玉偏偏这样说了,宁死也要纠缠到底,仙魔妖鬼不死不休……谁知道他会将神魂切成几片,谁知道怎样才能将他彻底抹杀。
不如尽数忘却,从此再无瓜葛。
。
容咎睁开双眼,仍旧浑身无力。
云浮岛上灵气浓郁,几乎是云浮混沌天之外的数倍之多,然而他经脉丹田几乎都被抽空,一时半会难以恢复。
“幽涂……”容咎忽然想起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
此间世界宗门林立,仙魔妖鬼混杂。其中鬼修宗门之首,名唤“鬼门关”,鬼门关乃鬼修圣地,等级森严,盘根错节,在鬼修中的地位等同仙门之首天一宗。
鬼门关所据洞天,即为「幽涂莫微天」。
【五、白骨】
幽涂莫微天灵气极盛,且属性偏阴,洞天之内多有利于鬼修的天材地宝,因此被鬼修顶级宗门鬼门关占据,并逐渐将其打造成鬼修圣地。
鬼门关乃鬼道之首,道统传承数十万年不曾断绝,相传初代宗主阎帝已修成鬼仙,证道飞升,成仙之前留下仙宫一座,收纳功法传承以及种种天材地宝,留待有缘人。
后仙宫为幽帝所得,幽帝借鉴传承自创功法,同样证道成仙,飞升之前亦在仙宫之内留下传承。
——鬼修传统,修为达到鬼仙者可尊称为帝。
岁月更迭,仙宫几经易主,其主人无一不是鬼仙,无一不是鬼门关宗主,即便最开始只是巧合,之后也逐渐成为默认。其实飞升与仙宫并无太大干系,但这并不妨碍鬼修将它视为鬼仙气运的象征。
这座仙宫以洞天称号命名,正是幽涂仙宫。
。
仙宫之内,茫茫一片黑水,鬼气森森,寒意沁骨。
无边黑水之中,一朵巨大的玄色莲花徐徐绽开,那莲花色如浓墨,质若琉璃,晶莹剔透不似活物,巧夺天工的花瓣层层叠叠,细数竟有十二层之多。
莲花终于完全绽开,莲心之处一道人影缓缓浮现,由透明魂体渐渐凝实,肌肤苍白冰冷,黑发长及脚踝,面容阴郁俊美,唇色诡艳近妖。
正是东凌玉。
他睁开双眼,瞳色浅淡却深不见底,无尽幽冥般令人心悸。足下莲花随波荡漾,尽态极妍,随着他手指一勾化作道道水流,交错而上,纠结缠绕,覆在他身上化作玄色华袍。
原来这莲花正是阎浮提劫水本体所化。
他踩着脚下的至阴异水一步步离开,踩过的地方黑水迅速干涸回归本体,当他走到出口之处,身后已无半点水迹。
幽涂之内有许多宫殿,其中主殿幽冥陈设最为完善,东凌玉踏入幽冥殿,眉头却微微皱起。
这显然不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他心念一动,将殿内物件尽数收起,全部换成自己看着顺眼的东西,至于换下来的杂物,他原本想随意扔到库房,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妥帖收好,放在随身储物法宝之中。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东凌玉倚在玉座之中沉思。
我的执念……是什么?
。
琅嬛首徒东凌玉,仙门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天骄之一,世人皆知他是琅嬛宗主偶然从凡间捡来的根骨极佳的孤儿,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没有人知道他在遇见师尊之前经历过怎样糟糕的事。
其实他并非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吾乃琅嬛宗主华渝,你可唤我师尊。你叫什么名字?”
“不、不知道。”
“也罢,既已入我门下,前尘往事便不必再提,我为你重新取个名字。我遇见你的地方盛产砂金石,砂金石又名东陵玉,你便姓东,名……凌玉。改动的这个字,是望你「会当凌绝顶」,潜心修炼,凌驾于众人之上。”
东凌玉。
东陵玉在凡人界是一种价格低廉的玉石,色泽多为浓绿翠润,因此常被用来伪造翡翠。而在修真界,它却是一种不可或缺的炼器材料。
这个名字真是再贴切不过,在凡间他只是劣质的替代品,在修真界却无人胆敢小觑。
翩翩君子,温其如玉,他果然不负师尊所望,天资卓越,修为出众,轻而易举成为人人敬仰的宗门首徒,琅嬛上下无不心服口服称他“大师兄”。
弱冠之年,华渝对他说:“「玉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为师为你取字‘泽之’,望你一如既往,温润端方,君子如玉。”
温润端方,君子如玉。
他似乎总是跟“玉”脱不开关系,然而又有谁知道,他的本质并非温润无暇的白玉,而是玲珑润泽的白骨。
结丹之时他便隐约察觉,他其实并不适合修仙。仙修顺其自然,道心无暇,他却有着根深蒂固的心魔。幼年经历的种种造成的影响太深,他无法再心无旁骛地修行下去。
他的脚下深埋着淋漓的血肉与腐朽的白骨。
“泽之,这世界强者为尊,修为与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移山倒海,破碎虚空。
长生不老,证道飞升。
修士所求不外如此,然而他却无法走到巅峰。
一条注定无果的路,他当然不会固执地走下去,而幽涂仙宫,正是他期待已久的转机。他本想修魔,却顾忌师尊再造之恩,毕竟仙魔殊途南辕北辙,虽不至于不死不休,却泾渭分明势不两立,仙门首徒转修魔道,必会令师尊颜面大失。
转修鬼道却没有这许多顾忌。
不过,鬼修的转化需要极为深刻的执念。而现在,他竟然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东凌玉捂住胸口,明明没有什么感觉,却莫名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感到疼痛。
他知道自己神魂缺失,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一时的痛楚而已,反正自己是鬼修,多修炼几年就补回来了,但……为何会缺失?莫非那部分的神魂,包含着我所有关于执念的记忆吗?
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消除执念、抹杀弱点,似乎的确是以前的自己会做的事。
……也罢,既已忘怀,多想无益。
他起身走向偏殿,脚步踏入的刹那顿了一顿。目之所及,四处散落着许多留影玉。真的是“许多”,全部收到一起大概能堆成小山。
他将所有留影玉收入储物法宝,没有试图查看其中影像。
或许是因为他隐约明白,有些人,一眼成执。
。
“容容,你说一切不过阴差阳错,我不必介怀,然而我不能不介怀。”
“我心悦于你,并非因你救我,而是因为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太干净。”
“干净到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弄不脏。”
“沉沦在黑暗中的人总是渴望救赎,可惜容容你不是光,你只是冰层上闪耀的雪光,太过干净,太过冰冷,没有半点温度。”
“我曾以为我接近你只是为了算计,可是直到你亲手杀死我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早已有了奢望,原来我更愿意一直和你结伴而行,即便你从未动心,即便你依旧什么都不懂。”
“我的心魔已经沉寂了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你已心生动摇,我不知道我已经走出了黑暗,我不知道我们本不必如此惨烈。”
“容容,我后悔了。”
那些尚未说出的话,连主人都已尽数忘却,自然再没有出口的机会。
错过一次,便再也来不及。
【六、慧剑】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你很好。”
身后忽然响起婉转若莺的女音,空灵悦耳,如含韵律。容咎拭去眉间血迹,回头一看,藏书阁栏杆之上,坐着一位绯衣女子。
容颜绮丽华美,气质清艳动人,眉黛唇樱,披发裸足,腕间银铃鸣声清碎,绯色轻纱随风飘舞。
修真界多俊男美女,越是修为高绝就越是容颜出众,但如她一般风华绝代的女子却也极为少见。
容咎只是点头示意:“见过前辈,恕我不能起身见礼。”眸光平淡,毫无惊艳之意。
“无妨,刚刚顿悟不久便一次抽干近天道道韵之力,你若现在就能起身,我反倒要惊讶了。”绯衣女子明眸含笑,眼神略带好奇。
“前辈看到了?”藏书阁内部空间极为广阔,这人离得这么近自己却毫无察觉,想来修为必然高过自己许多。
“当然,不过并非故意。此处较为清静,窗外的碧落开花时很好看,所以我常在这里读些闲书,凑巧看到未及避开,失礼了。”
容咎顿了顿:“抱歉,打扰前辈清静。”
“不知者无过,不必道歉。不过你为何选中这里?你也喜欢碧落吗?”
“碧落?”容咎看了一眼窗外碧翠欲滴的灵木,除了绿得格外清透似乎并无特别之处。
“此树即为碧落,上穷碧落下黄泉,它开的花就叫黄泉,开花的时候碧霞漫天,花朵千姿百态,极为漂亮。不过碧落能够梳理灵气,枝叶皆可炼丹入药,黄泉却是世间奇毒,唯碧落可解。”
在藏书阁种毒花?容咎不是很能理解。
“黄泉之花毒性奇特,然千绝中人无惧此毒,故栽来用于观赏。”
千绝中人与外界修士的区别在于绝情道,那么想必黄泉之毒与情有关。
“多谢前辈告知。”
“啧,你这家伙,一口一个前辈,说的话不是道歉就是道谢,甚至都懒得问一声我是谁,或者黄泉究竟有什么毒,连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真是太无趣了。”绯衣女子一改之前的世外高人形象,不过一脸嫌弃的样子依旧绮丽瑰美,容光绝世。
“……”容咎不知道怎么回答。
“罢了罢了,千绝的人都是这幅德行,我早习惯了。我姓洛,名嫣舞。慧剑斩情丝,我手中之剑即为慧剑。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剑意,等你养好伤,我们可一论剑道。”
“我手中之剑,名为长生。”容咎终于收起略嫌漫不经心的神色。
他不擅与人交往,然而论道几乎是每个修士的本能。
“长生不老,寿元无尽,你以长生入道,难怪如此冷漠决绝。”洛嫣舞右手下垂,凭空握住一柄无鞘长剑,霜刃冰白,清寒如月,剑光流转间隐现胭脂色绯红流光。
容咎忆及容倾倾最后的遗言,“活下去”。凡人寿数过百,修士寿元随修为增长,筑基寿三百,金丹寿八百……然而即便修到大乘渡劫,也不过数十万数百万,唯有飞升成仙,或超脱此间天道执掌一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逍遥自在,不再任人摆布。
“慧剑斩情丝,洛师姐因情入道?”君迁子说过千绝排行只论先后,而自己排行最末,她既不愿别人称她前辈,那叫师姐总没问题。
“是啊。”洛嫣舞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人的感情最是奇怪,这世间最难掌控的便是人心。绝情道摒弃所有感情,旁的还好说,父母亲人死绝,亲缘便通通斩断;挚友之情再坚固,面对足够的利益也会分崩离析,唯独男女之情……”她顿了顿,复又补充,“以及男男、女女之情,即便有再多的伤害,再多的背叛,再多的痛苦折磨,也难以轻易放下。”
容咎眸中一片懵懂茫然。
“大约是因为……心动那一刹的美好,足以掩盖所有不堪。”洛嫣舞说着说着声音渐低,到这一句时已轻如呢喃。
放下……很难吗?
容咎不明白为何有人会为不相干之人为难自己,自甘下贱。
痛苦折磨……他没有过痛苦折磨,但若有人令他痛苦难过,想必那些负面情绪足以掩盖对方所有的好与不好,他不可能放不下。
他曾有过自己当时也未察觉的心动,然而他从未期待得到回应,亦从未试图得到什么,只是在察觉对方不值得在意的时候如释重负般放下过往。
再次见到寒彻,他已不觉得此人有何特殊,他的道心已如以往一般澄明通透,再无波澜。
——为何那个人偏偏是寒彻?容咎想,大约是因为寒彻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或许也不算好,只是不那么坏。他自出生以来,遇见的人大多对他心怀恶意,第一次见到一个没有恶意的人,便以为那是善意。
后来他知道了,原来不是的,这人的善意与他无关,这人也与他无关。
而东凌玉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懂如何动心了。他只需要值得信任值得托付后背的友人,不需要别有目的地对他好,也不需要注定会是负担的喜欢,偏偏东凌玉连这都要亲手毁去。
容咎想,绝情道果然最适合自己。
他并不需要任何人陪伴,也不愿旁人在他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前路漫漫,道途渺渺,他只愿独自前行。
。
“小师弟,我很羡慕你。”
洛嫣舞纤纤玉指抚过慧剑,绯光流转如胭脂血泪,平添几分凄艳决绝。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澄明如稚子。”
“洛师姐情丝已断,又何必羡慕于我。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师姐因情入道,长生可期,过往种种,道途劫难而已,何须介怀。”
“咦?小师弟这是在安慰师姐吗?”洛嫣舞黛眉一挑,星眸流转生辉,“我可不是在自怨自艾,只是看到小师弟你轻而易举做到千难万难之事有些怨念而已。啧,小师弟这么纯良,倒让我不忍心捉弄你了。”
容咎:“……”
“不过,「劫难」的说法很对。常人尚有三灾九劫,近天道修士不过区区情劫而已,有什么过不去的。”
绝情道为何近乎天道?
因为天道至公,从不偏袒任何生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皆因浩渺博大如天地,万物与刍狗本无区别。
天道至公故而天道无情,绝情道修摒弃所有感情,故而公正无私,公平不倚。
超脱天道,执掌天道,需要的正是这样非人而近神的冷漠,这样一视同仁的冰冷无情。
当然,事实上绝情道或者近天道都只是泛称,并非所有千绝中人都修了一模一样的道。他们的共同点只是非人近神的冷漠,他们的道却各有不同。
比如天渊的星辰之道,比如洛嫣舞的极情之道,比如容咎的——长生之道。
【七、天渊】
修真无岁月,转眼已三年。
这三年之中,容咎一直坐困藏书阁。抹去东凌玉与自己相关的记忆抽干了断纹之内的近天道之力,也抽干他浑身真元。修士的真元皆是点滴积累而来,一部分流转经脉以备施术,一部分深藏血肉防御护体,使用法术一般只需要小部分真元,全部用尽的话,即便使用极品灵石一时半会也很难修炼回来。
幸而云浮岛几乎没有危险。
毕竟外人难以进入,而云浮之人对不相干之事全无兴趣。
——除论道与修炼之外,其他的事全都是不相干之事。勾心斗角、利益争夺层次太低,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不过云烟。
唯大道可期。
容咎“闭关”不久,当初接他来此的青鸾衔来灵石布下聚灵阵,洛嫣舞也顺手扔来几件防御法宝。在藏书阁闭关并不枯燥,吸收灵气转化真元完全是水磨工夫,容咎还能分心阅读阁中许多藏书。
传承功法,奇闻异事,应有尽有。
若非千绝令突然传讯,他或许会在这里再坐数年。
“半月之后,仙门排位战。”
容咎忆及千绝卫种种功绩:异族来犯之时悍然出手,邪魔外道猖獗之时动手清洗,平时举行各种排位战资源争夺战遣人驻守……顿时明白此乃千绝卫分内之事。
修真界总有无数排位战,各种名目各种规格各种等级,小到宗门大比,大到全界之争,其中仙门排位战又称“风云大会”,每百年一次,是青年一代仙修之中最为正规最为权威的比试,只限骨龄不限修为,仅仙修参与。
风起云涌,少年英杰,风云大会正是仙门俊杰的天下,那些天之骄子无不盼望自己技压群雄夺得魁首,将同时代的诸多天才碾压得黯淡无光。
这不仅是名利之争、实力之争,更是气运之争。道途艰险,长生万难,唯大气运者,方能夺天地造化,得天道眷顾,手掌乾坤,移山倒海,证道飞升。
当然,有只限仙修的,自然也有仙魔妖鬼不拘的,不过修士一般称其为“大逃杀”。
容咎起身走向容阁,准备离开云浮岛。风云战……他也时常听说,甚至准备参加,不料世事无常,同时代的青年人还在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他却已成为此次排位战的裁决者。
“小师弟。”庭前花树下,君迁子负手而立,青衣银发,眉目如画。
“君师兄。”容咎略一点头。
“仙门排位战于骨龄有严格限制,故而裁决者一般派的都是千绝之中最为年幼之人,小师弟你年仅三十载……”君迁子顿了一顿,忍不住叹了一声。
近天道何其艰难,千绝中人上千岁上万岁的比比皆是,不满百岁的却唯独容咎一个。
二十七载便堪破红尘断情绝欲,千绝成立以来仅此一人。
“恐怕下一位师弟到来之前,这风云战都会由小师弟你出席。”
“无妨。”
“原本裁决者一人足以,不过我丹道有惑独修难解,所以师兄我准备跟你去见见世面,比试途中如果有人下了重手,说不定我还能顺便救一救。”
“多谢。”
君迁子挑了挑眉,似乎对他惜字如金非常无奈:“罢了,你去碧微垣吧,我等你。”
容咎点了点头。
。
瞻台,碧微垣。
瞻台是一座极为庞大、极为繁复华丽的祭台,绵延数万里,仿若一座巨大死城。瞻台之上嵌有无数星辰石、星砂、空晶之魄、日曜月曜石、时光玉……等等,以各种具有星辰之力的奇珍异宝,构成层层叠叠变化万千的庞大阵法,碧微垣则是瞻台中央最高处的一座殿堂,也是云浮之内距离星空最近的地方。
碧微垣内深邃幽寂,无数星辰近在咫尺,遵循着亘古未变的规则运转不休。
星空之中,一人盘膝而坐,幽蓝华袍绣满诸天星辰,长长的袍袂铺了一地,衍生到无尽虚空之中。披散的银发倾泻而下,如衣袂一般直直铺到他的脚踝。
“天渊师兄。”
那人抬眸看来,俊美容颜毫无瑕疵,过于精美反而不似真人,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神秘的伟力,令人无法记住他的模样,转眼即忘不留痕迹。他的眼眸璀璨冰冷如蕴漫天星光,却又冷漠死寂空无一物。
容咎盯着他额间玄妙瑰丽的三道断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他的断纹太完美,不是线条形状过于好看的完美,而是近似于道的浑然天成。
千绝每个人的断纹都不同,但这样令人心折的形态,只代表一件事:他三断圆满,早已超脱此间天道。
“容咎,坐。”
容咎从容坐下,难得有几分好奇:“师兄为何还未飞升?”
天渊淡淡一笑:“吾惟愿亲眼看这星辰运转不休坍塌湮灭,亲眼目睹吾算出的变数定数命数,亲眼见证沧海桑田日升月落。与之相比,飞升何其无趣。”
容咎顿了顿,细想却觉得很有道理。
“师兄能算出诸般变数,是否会觉得一成不变十分无趣?”
“既已算出,自然十分期待,何来无趣?”
“师兄可曾失算?”
“自然。倘若失算,岂非意外之喜?”
容咎讶异抬眸,却见天渊微微一笑,唇角隽永的弧度宛如时光凝成:“你便是意外之喜。”
“我?”容咎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自己的命数竟然能令千绝星君失算吗?
“凡人百岁而亡,故百年为一世。你未满百年便顿悟此道,可说前无古人。”
“我也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怪物。”话出口方觉不妥,容咎移开目光,忽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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