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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菩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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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东西自己看好,”黎渊盯着辛融簪环颤颤的发顶,“没有下一次。”
  这时候,辛融早已面色惨白地跪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一下。
  黎渊淬金龙目中厉芒闪动,压着隐隐的暴戾煞气扫过辛融的身体,黑袍如波浪涌,转瞬间便消失在了重重水榭之后。
  辛融抖如筛糠,汗如雨下,一时间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起来吧,”苏雪禅见黎渊走远,急忙俯身将辛融拉起,“已经没事了。”
  见辛融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苏雪禅不由道:“你们就这么怕他?”
  辛融苦笑道:“殿下确实有所不知,龙君光是脾气不好,手段雷霆也就罢了,奴刚到龙宫的那段时候,他日日将自己锁在千丈海渊之下,东荒海翻覆了整整三月有余,龙啸声大得像打雷一样,路过临水楼阁,都能看见血水碎肉从海渊下面一团一团地涌上来……句芒神君亲自前来,说要替龙君拔除体内旧疾,龙君也只是让他滚开……”
  辛融嗓音干涩,“龙君这样折磨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了,奴这样的小人物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怕有的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触怒了龙君。奴……奴也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啊……”
  苏雪禅也沉默了。
  春光融融,白浪如花,可少年的心却在这样和暖的日光下苦涩地缩成了一团,梗地喉咙发紧,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龙君在少年之时,曾有一位海誓山盟,许定生世的爱侣……后来他因故身亡,龙君也识海重创,至今未愈。”
  ——“你难道忘了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我们在不周山,在东荒海,我带你去看扶桑和建木……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半身……
  ——“……句芒神君亲自前来,说要替龙君拔除体内旧疾,龙君也只是让他滚开……龙君这样折磨自己,连性命都可以不顾……”
  ——“我爱你,菩提……别走……”
  他松开了扶着辛融的手,每一次漫长的呼吸,都像是把混合着酸涩和妒忌的苦水咽进腹中。
  “不用怕,”他听见自己对辛融轻声道,“龙君……也只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罢了。”


第16章 十六。
  不死国王宫,阍犬舍中喧哗阵阵。
  黄鸟族的婢女卧在粗糙枯乱的茅草铺上,身前拥着仅仅只能用来勉强挡风的麻布被褥。
  她的手以一个畸形的姿势摊开在脏褐色的被面上,指甲缝中塞满血污泥渍,虽然大体看上去还是干净的,但那被扭曲折断的腕骨,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纤细手指,远远看上去,就像暗室内摆放的一尊诡异的白珊瑚雕。
  她听着屋外的喧闹声,枯瘦如柴的脸孔上泛不起一丝波澜,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臆想和痛苦回忆里。
  曾经拈花簪玉的细腻手掌要用来端放粗重的木桶,滚烫的铜壶;曾经婉转如金铃叮咛,族人争相细心呵护的悦耳嗓音,却被数十个神人生生逼唱三天三夜,等到再也发不出声后又以炭火塞口;曾经鸦黑如墨,光可鉴人的长发,现在可以随意被人抓踩践踏;曾经……曾经……
  曾经锦衣玉食,万千宠爱在身的金枝玉叶,现在成了最卑贱低等的阶下囚。
  倘若那天她没有一时兴起,决定抛下侍女私自出去游玩,她现在是否还是被父母捧在掌上的珍稀明珠,被兄弟宠爱疼惜的天真幼妹?
  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际,她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在辉煌灯火下扭曲可怖的嚣张面孔,焦黑嶙峋,肆意狂笑。
  “唱,再唱,接着唱!”
  “我……我的嗓子要哑了……求求你们……”她跪伏在地上,声音嘶哑地痛哭哀求着。那清冷悦耳,能传到九霄之上的歌声现在已经有气无力,犹如一只再也飞不起来的濒临垂死的鸟儿,“我不能再唱了……求求你们……”
  三天如流水的筵席,衣着不同,肤发皆是淬黑的不死国神人来了又去,犹如观赏什么稀有的动物一般对她发出赞叹的哄笑,而她被关在最中央的铁笼里一刻不断地唱了三天三夜。她唱到喉咙沙哑,眼前一片昏黄;她唱到手脚冰冷,四肢如泥瘫倒在地;她唱到绝望,唱到心焦……唱到这辈子都再没有能说话的机会。
  意识模糊中,她听见不远处铁器拖曳在地上的哗啦声。
  那些人拿来了鞭子。
  “人还没走完,哪怕不能唱了,总要让她发出点声音!”
  “打!拿鞭子打她,让她叫!”
  ——被关在笼中的美丽鸟雀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她华贵的裙袍碎裂了,衣衫下白皙光滑的裸|露肌肤也很快添上了深可见骨的血腥伤口,她哭叫着在笼中翻滚,新生的羽翅亦围罩在身上,用以抵抗外界残忍无情的鞭打。可她妖力尽封,神通不再,很快,残羽混合着血水漫天飞扬,支撑她飞上九天的轻灵翅骨也被生生抽断,而她肝胆俱裂的哀嚎几乎能传遍不死国的王都。
  “再叫!大声点!再大声点!”不死国的王裔兴奋至极,鲜血和美丽少女被折辱的惨象令他们血脉沸腾,几乎狂欢一样的大喊大笑起来,世界都是颠倒混乱的,在最后杂沓紊乱成一片扭曲景色的视线中,她被抓出铁笼,狠狠摔在一堆灼热的炭火前——
  ——“叫都不会叫了,留你还有何用!”
  ——“纹娥不是最讨厌那些声音尖细的婢子?做点好事,卖个人情给她!”
  从那一天起,她就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而她的泪水似乎也被那摊炙热的炭火烧干了,除了恨意支撑着她踉跄行走,痛苦支撑着她苟活于世……她对外界的反应就仅剩下那条如毒蛇一样摇曳在地,窸窣作响的玄铁长鞭。
  还能说话,还能感觉到痛……多好啊……
  外面的喧哗还在继续,那群人的声音也跟着由远及近,似乎很快就要到她的屋外。
  不死国等级森严,本国王公贵族为尊,其下子民簇拥,其他神人国的来客也能在此地说的上话,唯有妖族走兽最为低贱,人人皆可作践踏之,统一住在王宫后的阍犬舍内。她若不是被送给纹娥的战利品,也不能一人独住一间屋子。
  虽然这件独屋也是破败至极。
  她轻轻扭动头颅,将空洞无神的目光投向屋内唯一一个可以射进亮光的小窗。
  外面似乎是一个人在与一群人起争执。
  她听见少年的声音蓬勃而有朝气,像一串小炮仗噼里啪啦地砸进她的窗口,“为什么我要和几个病痨鬼住在一起!我不住!”
  同为妖族的掌事气得浑身哆嗦:“你不要命了!你以为这是在哪里,这还是你家吗?这是在不死国的王宫,你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地方!”
  少年不管不顾道:“我要换屋子,我要换那边的屋子!”
  她知道,掌事也是诸怀妖族的族人,在战败后被人俘虏到不死国,一路摸爬滚打才到了这个位置。除他以外,还有数十个同为妖族的掌事,数十个不死神人的总管和大总管,妖族掌事们平日里对这些无辜落难的后辈都很宽容,不会随意就责罚他们。
  “那边是王女殿下的婢女住的屋子,你是疯了才想住到那边去吧!”
  少年却一下跳得老高,拔腿就向屋内跑去,“我不管,我就要住一间干净屋子,我不要和病鬼住一块!”
  猝不及防地,她的屋门被人一下撞开了——虽然那本身也不是什么结实的造物。少年裹挟一身热力,向她咋咋呼呼地奔过来:“什么啊,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管事气得跳脚:“快去追!把那个小子抓回来!”
  在蓬乱如杂草的发隙间,她看见少年的眼睛像火,在一片昏暗的室内灼灼燃烧,几乎要烫伤她的视线。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啊?”他扑上前来,拽住她的被褥,“你这里这么干净,让我和你一起住吧!”
  一群人紧接着破门而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按住少年四肢,“赶紧出去!你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
  “拖出去拖出去!别让大管事知道!”
  “赶紧赏他两嘴巴子!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胆大妄为,不知道规矩!”
  喧闹声和着少年的大喊大闹声渐行渐远,她的屋舍又重新回到了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滚落一地的碎木稻草,好似从未有人来过。
  她望着门口怔怔发呆,手指在被褥上缓缓颤抖,慢慢摊开一张皱皱巴巴,遍布墨迹的锦帛。
  ——“心系佳人,擅约今夜子时三刻,于阍犬舍外垂廊面见,区区叩叩,望卿垂怜。”
  正午烈阳穿过那个狭小的窗口,不偏不倚地映射在雪白帛布之上,刺得她眼睛发疼。
  月上柳梢,无风无云。
  整个阍犬舍都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除了夜间巡逻的灯火煌煌而过,只有些许呢喃细语飞窜在寂寂夜色下,转瞬无息。
  婢女枯瘦的身影在建筑物巨大的黑影下就如同一抹游荡的孤魂,轻巧在夜风中一闪而过。
  垂廊旁边,已然立着一道人影,正是白日闯进来的少年。
  他看着婢女,目光澄澈:“既然时间紧迫,那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姐姐,你想报仇吗?”
  他笑着,话语中充满致命的诱惑。
  婢女猛地抬眼看着他,目光炽热如星。
  “今日国师外出,我方能潜进不死国王宫来见你,”少年低声道,同时将一个小巧圆润的玉瓶塞进她掌中,“你听懂了就点头,若不同意我的要求,这瓶毒|药仍送给你防身……姐姐若是想离开此处,我也能带你走。”
  婢女连迟疑的时间都没有,便连连点头。
  “我乃应龙神亲卫军内下属,”少年咧嘴一笑,在月光下晃晃脑袋,露出额上龙角,“我要姐姐设法混进国师内室,观看他藏在里面的一副山海图。”
  婢女一怔,露出不可置信的茫然神色。
  应龙神,应帝……
  远在上古蛮荒时期的传说,屠戮十国神人的煞星,在他被囚禁关押的数千年里,关于他的故事一直未曾停止被人争相流转,他的名字也一直未停止被人压抑销灭。
  洪荒诸部的妖族走兽,一直在等他回来。
  而你是他的……下属亲卫?
  少年朝她调皮一笑,露出一侧虎牙,又塞给她一颗龙眼大的珍珠,“这是蚌女珠,能记载它所感应到的一切外界事物,如果姐姐答应我,我就把它送给姐姐,让姐姐能够事半功倍。”
  婢女轻轻拿起那颗光润晶莹的珍珠,对着月光细细端详着,半晌后,又将它塞回了少年手中。
  少年不解:“姐姐……难道你不愿意吗?”
  她摇了摇头,拉过少年的手,在他掌心一字一句地划着什么,每一个字都划的格外认真,格外细致。
  她微张着嘴唇,眼睛里的光柔韧如世上最不屈的蒲草,刚毅如世上最牢固的磐石,她用心写着,似乎唯恐少年不能理解,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仿佛把毕生的决心都凝结在了这段话上。
  少年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
  他收敛了笑容,在心中默默念着那些轻如烟尘,却又含泪带血的字迹,终于珍而重之地用力点头道:“好,我答应姐姐。”
  婢女松了口气,对他莞尔一笑。
  “姐姐叫什么名字?”少年复又问道。
  婢女抬起他的手掌,在上面划了两个字。
  “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闻语姐姐。”少年眉开眼笑,“我叫逐夷。明日我就要出宫了,姐姐一人在这,千万记得保重自己。”
  闻语轻轻点头,眼见逐夷在夜色中化为一蓬朦胧水雾,飘飘逝向了未知的远方。
  第二日,她便听掌事说,昨日那个不守宫规的奴隶,今日便被那些神人总管打死甩出去了。
  闻语攥紧了手中的瓷瓶,嘴唇无声翕动着,望向遥远的北方。
  父亲,母亲,兄长,弟弟……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家的,但绝不是现在。
  她理了理枯乱鬓发,推开房门,跟随如洪流般众多的熙攘宫仆向主殿走去。
  在那里,为她套上枷环的人还甩着鞭子,不耐烦地等着数不清的仆从婢子跪叩服侍,等着数不尽的华服珠宝从千层玉阶下件件呈上。
  请您一定要等着我,不死国尊贵的王女……还有不死国尊贵的各位皇裔。
  远处旭日东升,烈日放下万缕耀眼光芒,映照着世间行走的每一个人。
  ——无尽的长夏就要到了,这是不死国民最喜欢的季节,北岳的鲜果,南岭的山泉,堇理山的野味黄金,攻离山的鸟兽美酒,还有四海间的鲛绡海味,珍珠珊瑚……皆要源源不断地送往不死国的王都,供此地的主人享用。
  闻语抬眼看着前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第17章 十七。
  纹娥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摧枯拉朽,纹娥头一天晚上喊完头晕,第二日便一睡不起,神志模糊得只剩下喘息眨眼的份儿。
  国师仅赶来看了一眼,就捂着鼻子说屋内血腥气太重,让纹川把里面的东西烧掉他再过来。没奈何,心急如焚的纹川只得吩咐奴仆将妹妹屋内的奢华摆设都拉出去另放。毛发丰滑的白虎皮抱了数十卷,挂在墙上的熊罴狼豹统统清出,那张她最喜欢的流光锦的宽幅地毯也着四人拖了出去,清理到最后,所有干活的仆役后脊都是阵阵发寒,那镶金画玉的深黎色地板上也不知死了多少无辜冤魂,赤金和白玉都渗进了丝丝如焚血色,在黑大理石的砖面上形成了一大片诡谲的纹路。
  “让你妹妹少造点杀业,”国师一撩青袍,随意坐在纹娥的床榻边,“再这样下去,当心孽力反噬。”
  纹川连连答应,却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人难道会因为宰杀牲畜而受罚吗?那些修成人形的走兽再怎么像人,也终究不是人,它们所谓的喜怒哀乐与七情六欲只是模仿人得来的罢了,生来低等的东西天然就是任人宰割摆布的弱者,如何能将过错算在纹娥等不死族裔的头上?
  国师掀开纹娥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她涣散的瞳孔,又用银针沾了些许唾液,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了片刻,面色变了又变。
  “她昨天都吃了什么?”
  纹川一抬手,两边侍卫立即疾步上前,揪来一个哭哭啼啼的侍女,“说,王女昨天都吃了什么?”
  侍女面色煞白,哽咽着一阵阵地打着哭嗝:“回大王子殿下,昨日下边进了不少新鲜鹿肉和谯明山的好果酒,殿下贪那鹿肉鲜美,吃了觉得口干,又一气灌下许多凉酒……殿下难得有胃口,奴婢们也不敢扰了殿下的兴致……”
  “她就吃了这些?”国师皱了皱眉。
  婢女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咽了咽喉咙:“是……是的,殿下就吃了这些。”
  国师将手中银针弹指射在地上,发出嘤咛一声清响。
  “桂竹,酒中酿有桂竹。”
  ——云山有桂竹,甚毒,伤之必死,药石罔顾。
  纹川的神情瞬间惊惶不已。
  他暴跳起来,一把扯过侍女的衣领:“她喝了多少?!”
  侍女瑟瑟发抖,带着哭腔道:“殿下喝了……喝了半斛!”
  半斛……这意味着纹娥就算因体质而吊着一条命,以后也会被毒素永远拖垮身体,再也不能正常的直立行走,只能这样昏昏沉沉地瘫在床上,靠汤药维持每一天的清醒。
  “桂竹存世稀少,云山自洪灾后便被相柳夷为平地,更别说拿它来酿酒了,还是半斛的量……”国师喃喃自语,眉头紧蹙,“取这批酒水来,让我仔细瞧瞧。”
  此时接到消息的国君和亲眷也匆匆赶来,急着探看中毒昏迷的纹娥。
  纹娥和纹川乃一母同胞的双生兄妹,这在人丁凋敝的不死国是极其罕见的,只是王后在生下他们后就带着满腔怨恨撒手人寰,连看都没有看这两个孩子一眼,因为她也是被强行掠夺至此地的奴隶。
  是以不死国到现在为止虽然后位空悬,但是却有无数妃子滕妾,美貌王侍。此时国君领着这群莺莺燕燕乍一赶到纹娥的寝宫,就令纹川厌恶至极,连面上一贯的笑容也差点维持不下去。
  “纹川啊,”国君颤颤叫道,“王儿如何了?”
  “回父王,纹娥中了桂竹之毒……”纹川低头道,“国师还在鉴别诊断。”
  国师站在庭下,一一拔开酒瓮的塞子,又很快一一将其合上。
  “奇了,”他若有所思,“真是奇了。”
  纹川握着纹娥的手,屏住呼吸凝神望着国师年轻的面容。
  国师捻了捻手指,从一旁的侍从手上接过锦帕,“此批酒水是何地所贡?瓶瓶皆有桂竹之毒,其中又以纹娥王女所喝最多。若说巧合,可又太过离奇;若说阴谋,可又太过刻意……”
  三王子纹华大声道:“是青丘!绝对是青丘干的!”
  国师虽然憎恶妖族,却也对纹华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自视甚高的王裔无甚好感,他嗤笑道:“青丘若有这多桂竹,那急着求娶青丘王女的三王子殿下还不是首当其冲,第一个就要被毒死?”
  被国师近乎羞辱般地回呛了这么一句,纹华也只得敢怒不敢言地闭上嘴,躬身退到国君身后。
  “要么靠汤药吊着命,要么寻得天地灵物为她拔毒,”眼见天色已晚,国师耐心耗尽,亦不愿陪着一个自己不在乎的王女浪费时间,“查出下属贡地,把这批含了桂竹的酒送到我那去,这东西你们就别沾了。”
  纹川焦急万分,猛地站起来道:“国师!”
  但国师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是摆摆手,就在风中消散成一片流离雾气,再也探不见踪影。
  纹川咬紧牙关,握住纹娥的手不住发着抖,国君叹道:“国师就是这个脾气,父王也没办法强逼他做什么事……”
  纹川猛地拔高了声音,对着下方侍卫吼道:“还不快去库里找能解毒的天地灵物!找不到你们这群蠢物统统都得死!”
  纹娥平日里嚣张跋扈,看不惯她素日所作所为的妃嫔们此时互看一眼,就有一位林氏国的妃子皱着眉头道:“这都是口腹之欲惹出来的祸事啊,殿下宫里的人也该整治整治了,若是能劝谏一句,事态也不至于到了这个地步。”
  旁边轻轻一声嘻笑,也不知是谁小声接话道:“奴仆们也要惜命的么!毕竟殿下手持铁鞭,英姿飒爽的样子实在是吓煞人了!”
  纹川额上青筋跳动,双目红得滴血,熔岩样的火光自皲裂肌肤下阵阵搏动。他的嘴角拧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狰厉弧度,猝然暴起拔刀,向跪在阶下的侍女砍去!
  刀光与泼天赤色交织在一处,侍女连惨呼的功夫都没有,就被一刀当胸斩断身体,断裂臂膀同上半身“喀喇”一下飞出,脏腑血泥溅了满地。
  腥臭血味如同打翻瓶罐一般弥漫倾泻,整座宫室都静悄悄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凝滞,连呼吸都停止,唯有纹川掌中的刀刃还在沥沥滴血,侍女扑在血泊中的手指还在神经质的微微抽搐。
  “诸位夫人说得没错,”嗅着浓郁腥气,纹川不由咧嘴一笑,“这群狗奴才,是该好好整治了。”
  见势头不妙,国君急忙出来打哈哈:“好!这群刁仆确实该死!纹川啊,我国库中的东西随你挑拣,只要能把王儿的病治好,花费再多代价都没关系!”
  纹川沉默片刻,随即收刀俯身:“儿臣多谢父王体恤。”
  国君见状,不由再出言宽慰了他几句,赐下灵药仙丹若干,上好药材千斤,便又像来时那样,领着一群妃嫔王侍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纹川看着父亲在一团锦绣拥簇下离开的背影,眼中杀意更甚,他将手中长刀狠狠摔在地上,砸得金玉砖石迸射起一片细碎晶尘。
  “将那天纹娥宫中所有当值奴仆全部提来!我要挨个剥了他们的皮!”
  纹娥的眼皮微颤,声如蚊蚋地叫道:“王兄……”
  纹川急急上前,握住她的手,“别担心,王兄替你出气了,你的病会没事的……”
  纹娥张了张口,带着哭腔艰难道:“我……我的头好痛……我看不见东西了……王兄……救救我……”
  纹川心如刀绞,只盼国库中能找到什么足以缓解桂竹之毒的药物。而此时殿前已经密密麻麻地跪了五六排面色惊惶的仆役,纹娥身中剧毒的消息还未传开,他们仍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过错。
  不死国的侍卫身着玄衣黑甲,手持刀戟利刃,分列两旁。
  纹川语气森冷:“前日纹娥殿中当值的可是你们?她痛饮冷酒至半斛之多,你们为何不出言劝阻她?”
  庭下寂静,过了良久,才有一个胆大仆役鼓起勇气道:“殿下平日说一不二,殿下要做的事,奴们怎敢……怎敢……”
  纹川目光平和,手指轻抬,沉重斧钺从上空毫不留情地重重劈下,将说话仆役瞬间身首分离!
  “下一个。”
  下一个紧挨着死尸的仆役手掌上还沾着弥漫开来的温热鲜血,但他却顾不得许多,急赤白脸地嚷道:“求大王子殿下饶命!殿下前几日胃口不好,那天却难
  得吃了许多鹿肉,奴们心想……”
  ——血光喷溅,他余下的话再也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
  “下一个。”
  在场仆从心如死灰,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纹川根本不是要听他们的理由,他只是要杀他们泄愤而已!
  因此下一个穿着明显过宽的粗布短裳,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的年轻仆从在命陨之际只是低着头轻道:“我……我很想回家……”
  哀凄的哭声低低四起。
  家?哪里还有家呢?
  闻语掩在殿柱后的削瘦身体不停战栗,十指深深陷在坚硬玉石上,她目眦欲裂,眼眶中泛起血色的微红。
  对不起,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在心中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毒得好!”
  就在斧钺落下如裂帛的的声响中,一个少女的声音忽然响起。
  四下皆寂,闻语吃惊地抬眼望着前方。
  “……你说什么?”纹川如毒蛇阴冷的目光缓缓转向她,“你再说一遍?”
  少女的面色如雪苍白,细嫩肌肤上横着一道深褐色的狰狞疤痕,纤弱的脖颈间亦戴着一封沉重囚枷。闻语知道,那是为修为有成,族中地位颇高的妖族所打制的枷锁,她在失去自由和尊严以前,也一定是一位高贵的女性。
  她舌绽春雷,猝然暴起道:“我说毒得好!她早就该死了,这个心地狠毒的蠢妇,一无是处的废物!”
  纹川瞳孔骤缩。
  “你在乎你兄弟姐妹的性命,却不知道我们也是别人的兄弟姐妹;你知道要为你她出气讨回公道,却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你们以神人的身份为傲,甚至认为自己能随意处决其他族群的生死——那真是太可惜了!”少女放声大笑,“黑如淬碳,遍体流炎,你们丑陋得连自己最看不起的走兽都不如!”
  她咬牙切齿,嘴唇间滚动着低沉的咆哮:“被困在笼中的囚鸟注定不会放弃曾经拥有过的天空,拔去爪牙的野兽也永远不会忘记仇恨的滋味……你们迟早会灭亡在自己轻贱蔑视的妖族手中,不死国民,就算不是现在,也在不久后的将来!”
  “杀了她!将她碎尸万段!”纹川暴跳如雷,额上青筋绷起。
  少女的眸光犹如一捧熊熊燃烧的火,在暮色沉沉的天空下放射着无匹的光与热,她放声狂笑,好似扑向烈焰的飞蛾,将全身被抑制的妖力猛然灌注进脖颈上的沉重囚枷——
  ——滔天热浪轰然炸响!
  闻语被迫在一片刺目的强光中闭上双眼,而在纹川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中,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微微颤动着飞溅于她的面颊上,又连串滚下冰冷坚硬的地面。
  就像泪。


第18章 十八。
  东荒海,应龙宫。
  黎渊坐在临海楼台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潮汐涨落的大海,他面前的玉台上摆着一张松木棋盘,上面空空荡荡,无一落子。
  在他心神不稳,时刻忍受剜骨锥心之痛的情况下,繁杂棋局只会令他的心情更加烦躁,头脑更加混乱。
  苏雪禅与他相对而坐,目光温软地望着他的侧脸,“听龙君此言,我身边岂不就有一个神人国的内鬼?”
  黎渊淡淡道:“唔,所以你的父母既不敢让你回青丘,也不放心你在这里的安危。”
  因为内鬼的威胁,青丘不得不放松对不死国的牵制,将族内老幼分散至禁地密处妥善安置,只余青壮留在原地以应对不死国的反扑。而应龙宫虽然有些许不安全的因素,可应帝在此坐镇,总比随时会开战的青丘好得多。
  苏雪禅低下头,心中既有连累家园的愧疚感,也有一股寄人篱下吃白饭的不安感,他难为情道:“这段时日,着实打扰龙君了……”
  黎渊微微皱眉道:“光凭你一人,还吃不垮龙宫的家底,不必胡思乱想。”
  苏雪禅一怔,他没想到黎渊也会用这种近乎温和的口吻和他说话,心头不禁骤然泛起一股柔蜜的甜意,他想了想,又道:“我听说,不死国的王女身中剧毒,纹川已然方寸大乱,不死国国君是个昏庸无能的统治者,国师又少理朝政,在这个关头,能引出那个内鬼吗?”
  黎渊轻敲围栏,漫不经心道:“此事我自有安排,给青丘那边写信吧,他们暂且能够休整一段时间了。”
  他的面容深邃英俊,轮廓分明的侧脸在融融日光中浑如镀金,飞扬锋锐的剑眉之下,却生着那样浓密似墨雾的长睫,将他金灿灿的眸光过滤得碎萤般梦幻。
  苏雪禅魂不守舍地望着他,心中充盈温柔爱意,不由开口道:“龙君实力强横,手下亲卫又忠心耿耿,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耗费心神去应付不死国的神人,到底还是我族的琐事令您费心了。”
  他目光澄净,面色坦然,话语里还暗含着倾慕与敬仰的叹息之情,就算是恭维,也完全听不出阿谀奉承之意,倒让黎渊微愣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着面前这个对他而言过于青涩的狐族青年,想了一想,竟认真开口道:“你是青丘王裔,日后亦是要承担作为一个君主的责任,替全族挑起大梁的,那我就在今天告诫你一个道理。”
  “为君为王者,最忌轻视对手,无论你面前的敌人是强是弱,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你都要用尽平生所能去思索该如何击溃他们。强大的对手并不可怕,双方之间差距悬殊的实力也不足为惧,唯有傲慢,才是你最大的绊脚石。”
  “你可以懦弱,可以愚钝,可以在战争中失去先机,可你若是轻视对手……此仗无需敌方先行,你已溃不成军,败如山倒。”
  “——一个统帅、君王、上位者最基本的素养,就是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轻视对手。”
  苏雪禅已经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也许是因为忍受剧痛的缘故,黎渊虽然吐字清晰,但语速却不快,苏雪禅还能看见他额角的筋脉随着呼吸埋在皮肤下不停颤动,可他说话时的神情认真而坚毅,依稀透着一股别样的温柔。
  原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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