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除妖-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岑关半天没动作,心里仿佛浇入了一掬清凌凌的水,恍然间生出些岁月人间的熨帖。

一只彩蝶在水面上盘旋,然后轻飘飘地落在了俞涯的脸上,俞涯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舒服地伸手去蹭自己的脸颊,蝴蝶悠悠地飞走,俞涯也恍然从睡梦中醒来。

他看着周围的渐暗的景色迷糊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明白自己闭眼的时候还是白天,怎么睁开眼夜色就已降了下来。
他猛然抬起头来,在看到不远处坐着的人影时,突然提起的那口气才缓缓地散了出来。

看着手边的衣袍,俞涯撇了撇嘴。他之前想从水里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忘了拿干净衣袍,却又赌着气不愿叫岑关,自个跟自个僵持了一会儿倒是又睡着了。
俞涯揉了揉眼睛,深觉没有法力就是惨,连精神头都跟着乏起来,弱得他自个都嫌弃了。

岑关的衣袍多是普通衣物,无甚精巧制式,给俞涯拿的这件是灰色的,除了干净没任何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地方,俞涯嘀咕着,还是不甘不愿地穿上了。

岑关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了打坐,站起身来:“再行一段路,看能不能赶到临镇去。”
俞涯这次深觉被折辱了面子,气性比以往都大,强迫自己板着一张脸,下定主意,不能没出息地主动跟那臭道士说话,闻言也只冷哼了一声。

岑关头也没回,径直往前走去,两人都是夜中能视物的主,倒也不怕看不清路。
下了山,临镇虽是还未看到影子,周边田野中已是散落着不少农户人家,岑关却看也不看,只一心往前赶路。

这一路上,岑关都有意地避开村落人家,走的多是生僻无人的荒郊野岭,俞涯清楚缘由,岑关是提防着自己。
虽说他一直将人当作不值一提的食物,而吃人便是自己的天性,跟野兽捕食没有任何区别,却不知为何,觉得不舒服起来。

忍了半天,俞涯还是没忍住,道:“周边这么多人家,随便找一个借宿不就得了?”
他心里有气,一开口便带了嘲讽的劲儿,岑关也不跟他一般见识,稳声道:“你若能做到不打扰主人,自然未尝不可。”

以往岑关也是这样跟他说话,俞涯表面上生气,实则不过玩闹心性,根本就未尝往心里去,现下却是无论岑关说什么,他听着都觉得像是含了刺,满心的不舒坦。
“我能做什么?若是失了控制,不还有你岑关道长在么,到时杀了我不就得了,倒省得再麻烦你动用那锁妖袋。”
他说完一甩袖子,径直赶到岑关前面去,冲前方一点灯火而去。

周围夜色静谧,天上星子闪烁,远处灯火晃荡,草丛中偶尔传来虫鸣,身后是细微的脚步声,俞涯走着走着便慢了下来,感受到身后人同样慢下的步伐,他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异样而陌生,好像是希望能这样多走一段路,又好像希望赶紧结束这折磨。

木门看起来破败又陈旧,俞涯伸手就要推,被岑关抓住了手腕。
岑关将俞涯扯到身后,敲了两下门扉,院内传来几声狗吠,然后是一个女孩清亮的声音:“谁呀?”

木门应声而开,一个小丫头探出头来,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岑关。
岑关温声道:“在下与朋友在路上耽搁了些行程,赶不到临镇了,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晚?”

俞涯随性惯了,总觉得天大地大哪都是他自己的地儿,从来不把人当人,看见岑关冲那小姑娘温和有礼的模样就觉得烦,索性不管这二人,低头跟随着小姑娘出来的大黄狗对视。
黄狗呜咽一声,这就扯着小姑娘的衣角要往院里撤,看起来吓得不轻。

“阿黄乖。”
小姑娘拍了拍黄狗的头,又有些为难地冲岑关道:“我得去问问我爷爷。”
岑关笑了笑:“麻烦了。”

夜色中,小丫头的脸霎时红了,大眼睛有些害羞地垂下去,掩上了门。
俞涯看得清楚,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被岑关抓住手臂。

岑关道:“怎么了?”
俞涯抬下巴:“我不想住了,这么破的地儿那猪妖都看不上。”
岑关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沉了下来:“别耍脾气。”

俞涯终于找到了一个由头,刺猬似的立马就要炸毛,两人正在僵持,门又吱扭一声开了。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他二人,黄狗虽缩头缩脑对俞涯怕得厉害,但仍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脚边。

小姑娘有些害怕地看了面色不善的俞涯一眼,又转向岑关道:“爷爷说,在外行路不易,二位若不嫌弃,可以来家里将就一晚。”
岑关向她道了谢,似乎是怕吓到她,常年冷漠的一张脸罕见地柔和,手却强硬地拽住了俞涯,将人扯进了院里。






第9章 第九章
虽是破败潦倒,院中倒也算收拾得干净,柴火在墙边堆了高高的一垛,黄狗守在木门前,从嗓子中发出低吼,俞涯心下本就不痛快,凶狠地一瞪眼,阿黄吓得一哆嗦,嗷呜一声钻到了里屋去。

岑关向俞涯低声道:“在这睡一晚,明日到了青镇,我便带你去成衣铺里挑几件衣物。”
自从遇到俞涯,岑关的衣物连洗都不用再洗,命途多舛,活得艰难,大多都曝尸了荒野。
为了早日摆脱这灰扑扑的衣服,俞涯不甘不愿地跟着岑关进了屋。

里屋传来咳嗽声,一个老人低沉虚弱的声音传出来:“老朽身染重疾,不便招呼两位,有什么事,喊兰丫头去做就行。”
岑关道了谢,小丫头动作利索地关上房门,将灯挑亮了些,她正想说些什么,一抬眼正好看到俞涯的脸,登时睁大了眼,忘记了言语。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之前门外漆黑,俞涯又一直站在岑关身后,她只看到一个隐约的轮廓,现下灯光映照,乍然看到这样一张脸,着实让人感到惊心动魄。即便他穿着素朴,精致的容貌却将一切都盖了下去。

俞涯注意到小丫头的反应,不痛快被冲淡了些,抬眼冲她露出一个笑来。
这下小丫头连喘气也忘了,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憋得还是羞得。

俞涯得意地瞥了岑关一眼,岑关注意到了,出声向小姑娘道:“叨扰姑娘了,不知我二人睡在何处?”
小姑娘这才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轻声道:“道长唤我兰儿便好,我去帮你们收拾床铺。”
岑关正想拒绝,兰儿已经捂着脸一矮身从他身边钻了出去。

俞涯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了看,又嫌弃地扔到桌上。
茶杯骨碌碌地就要滚下桌,被岑关伸手接住,重新摆好,冲俞涯道:“在别人家中不可这般无礼。”

俞涯顺手捞起手边的一个东西就冲岑关扔过去:“道长跟一个妖孽谈礼,不觉得太过滑稽么?”
他看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岑关的脸色却倏地变了,抬手接住,小心地摆回原处。
那竟是一个牌位。

俞涯对岑关突然而起的怒气不明所以,倒是他自个好不容易淡了一些的怒气又腾起来了。
就算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对他而言也无所谓,不会存有一丝尊敬之意。人于他而言不过是话多些的食物,那些所谓的人类情感,他不了解,也不屑于了解。

俞涯现下是岑关不喜欢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伸手便要再次去抓岑关刚摆好的牌位,被岑关拿剑鞘狠狠地抽在手背上。
啪一声响之后,房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俞涯的眸子瞬间变成了狠厉的红色,尖利的指甲暴长,直冲岑关而去。

岑关这次手下丝毫不留情,冷着一张脸,将俞涯制住,又捏了一个诀,将他尚存一丝的法力抽了个干干净净,连变身都变不得。
俞涯全身被制,眼睛仍旧是红的,这次却非妖变,而是气的。他的獠牙生不出来,便用人类的牙齿狠狠地咬住岑关的手臂,隔着衣袖也想将岑关的血肉咬下来。
这混账妖孽,就算是人形也牙尖嘴利得很。

兰儿惊讶地站在门口,看着厮打在地上的两个人,俞涯松开牙,冲门口喝道:“滚!”
他凶起来的模样着实吓人,原本精致的眉眼扭曲,浑身都散发着戾气,那眼神似乎下一秒便要将人扯碎,生吞活剥了去。

兰儿吓得打了个哆嗦,眼圈登时红了。
岑关一掌劈在俞涯颈后,这才起身,将昏睡过去的俞涯抱了起来,向兰儿道:“我这位朋友脾性怪异,冲撞了姑娘,还望见谅。”
他眉目间皆是凛然正气,声音却极其温和:“今夜我二人还是另寻他处,在此谢过姑娘和老伯的好意了。”

说罢,他冲兰儿欠了欠首,这就要抱着俞涯离开。
兰儿回了神,追了两步,急忙道:“无妨的,虽已初夏,夜间仍是凉得很,床铺已经收拾好了,道长就在此安歇一晚吧。”

她脸上是真诚的恳求和希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岑关若拒绝,便要立时哭给他看。
岑关最终还是应了下来,抱着俞涯进了西屋。

房间破旧,因是夏日,还有些潮意,床铺却干净整洁,应是白日里晾晒过,尚带着阳光的味道。
岑关将俞涯安放到褥上,向跟进来的兰儿道:“麻烦姑娘了。”

兰儿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关上门出去了。
门扉合上,岑关整个人显出些倦意来。在俞涯口不择言地说出“妖孽”时,他便在二人周围设了个屏障,避免声音传出去,也不知道被那小丫头看去了多少。

俞涯发出一声小小的呓语,这妖孽醒着时闹腾得很,睡着了模样却显得异常乖巧,看不出多少恶劣来。
屋内是一张大床,岑关冷着脸粗暴地将俞涯往里推了推,俞涯哼了两声,自己打了个滚,滚到了床里面去。

等灭了灯,黑暗由浓转淡,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像是一层细巧的白纱。俞涯睡觉不安稳,长手长脚的四处乱放,一会儿就黏到了岑关身边,被岑关推了几回,仍是过不大会儿就要抱过来,缠在岑关身上。
几次下来,岑关索性由他去了。
昏暗的夜色中,他眸子中的寒冰渐渐化开,成了一弯水,温柔地漾着清波。

次日俞涯醒来时,岑关已收拾完毕。俞涯很少睡床,再加上昨晚是被臭道士劈晕昏睡过去的,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兰儿叩了叩门,声音里已经少了昨日的拘谨:“道长,饭做好了,快点来呀。”

岑关应了一声,转头向俞涯道:“你若不想去,先在这待着,等下我们便出发赶路。”
俞涯哼道:“我为何不去!”
他说着便跳下床,岑关顺手将银子压在了枕头下面,若是当面给,这祖孙二人定是不肯要的。

餐食很素朴,一盘馒头,一碟青菜,一碟咸菜,还有面疙瘩汤。
兰儿有些不好意思,但家中清贫,以往他们早饭都是只一碟咸菜便了事的,现在多加一个青菜已经算是不错了。

她倒不担心那位好脾气的道长嫌弃,就是……
她偷偷地看了眼俞涯,意外地发现他竟然也没表现出嫌弃的意思,倒是有些好奇地盯着咸菜瞧。

兰儿盛了饭,去了屋内喂给老人,俞涯对人间吃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那咸菜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
岑关将自己面前的那碗粥咽下肚去,又端起俞涯面前的碗。祖孙二人好心留他们住宿,岑关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礼节,让主人感受到尊重。

俞涯不满地抓住他的胳膊:“这是我的!”
岑关道:“你若不喝,便全浪费了。”
“谁说我不喝了,”俞涯嘴硬,横鼻子竖眼道,“你给我放下!”

岑关已经喝了半碗,闻言道:“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我就要这个!”
俞涯劈手从岑关手里夺回来,哐当一声将碗放在自己面前。

他确实不想吃,但是话已经放出去了,俞涯有时候要面子得不像个妖怪。
看着碗边上岑关嘴唇碰过的地方,俞涯心中一动,有些狡黠地看了岑关一眼,将唇覆在了上面,两只手被打折了般动也不动,只用牙齿叼着碗沿往下压。
温热的面汤流入口中,俞涯皱了皱眉,觉得不喜欢,不过竟也不像吃其他肉类那般反胃。

他并不委屈自己,当即将碗一推,表示出了抗拒。
岑关有些无奈地将碗重新接过来,三两口喝完了,放下时发现俞涯正盯着他看。

岑关被他盯得像是自己无耻地吃了独食,板起脸道:“昨日刚喝过,今天不可以。”
俞涯听他这样说,才忽然想起昨日他在灵力耗尽昏迷过去后,昏昏沉沉间闻到食物的香气,好像还畅饮了一番,醒来后他只顾着生气,倒是将自己怎么恢复的这一茬给忘了个干净。

这臭道士,竟是主动将自己的血给他喝……明明是抓他回去,要他性命的……
俞涯的心里又出现了怪异的感觉,跟昨夜的有些相似,好像又有些不同,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让他不痛快,也让他看着岑关时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






第10章 第十章
俞涯扯过岑关的手,怒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撒娇般地哼道:“不咬,我就舔舔。”
红润的舌尖舔在手腕上,带来一片酥麻,岑关的手指痉挛了一下,却忍着没动。

“不生气了?”岑关问道。
“谁生气了!”俞涯死鸭子嘴硬,同时疑惑,自己是因为什么生气的来着。
自从闹了脾气,他看岑关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每一句话听到耳中都像讽刺,都得生一回气,倒是忘了初始的缘由了。

俞涯回溯了半天,终于记起来,这臭道士将他从背上扔下来了。
不过他当时虽有一点点不痛快,也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但岑关当时显得异常无情又冷漠,戏耍般将他在地上拖来拖去,几次下来,俞涯便动了真怒,一是怒岑关对他的蔑视,二是怒自己虚弱的现状,被压抑的种种一齐爆发,他越是反抗越觉出自己的无力来,便越是愤怒。

思及此,俞涯牙齿在岑关手腕上磨了磨,含糊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妖力啊……”
岑关的眼睛一沉,那一天并不远,等回了虚玄山,重新镇回无障塔,他的妖力自能恢复,虽非十成,也有五六。
镇压妖孽的地方,怨气横行,到时候他不想使用妖力也不行,不然便是魂飞魄散。

这时,隔壁房间里突然传来兰儿惊恐的哭叫:“爷爷!”
岑关面色一变,赶过去推开房门,只见床上的老人脸色青白,胸前的被褥上是他咳出的血渍,嘴角还在往外溢着血,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岑关一把抓住俞涯的手腕,又向兰儿道:“这周围可有郎中?”
兰儿哭道:“邻村有个梅郎中,可他……”

岑关打断她,了解了那郎中的住处,安抚了兰儿两句,当即拉着俞涯便往邻村而去。
临出门的时候,俞涯的余光瞥到床上那老头抬起颤巍巍的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脸,似乎是想劝慰她,莫太过伤心。

岑关一路赶得急,俞涯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突然问道:“你为何要抓着我?担心我见了血控制不住自己吃了那老头?”
说罢他脸上现出厌恶来:“那肉都酸腐了,摆在面前我也看不上,我虽是吃人,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

岑关默不作声地松开了放在俞涯腕上的手。

邻村的梅郎中很好打问,这相邻的三四个村子,就这一个郎中。
听闻岑关是要去请梅郎中看病,路边的人都露出了有点复杂的神情。
“梅七这人怪得很,每月只有七天会上门问诊,全看他高兴,若是他不愿意,黄金刀剑也让他走不出家门一步去。且不由人说任何坏处,听不得半声建议,若是多问两句话,都要被他轰出门去……”

俞涯舔了舔唇,看得出对梅七的兴趣比兰儿爷爷要大得多。
岑关心下也稳了几分,这梅七听起来倒像是个有真本事的。这世上的能人大多性情乖戾,行事异于世俗,虽是傲物也确有才可恃。

见到梅七的时候,俞涯从鼻孔里冷哼一声,看起来只不过一个三四十岁的普通中年人,眉目间透着一股愚钝又故作聪明的油腻,俞涯对这食物的兴致顿降。

梅七端坐在院内梅树青葱的绿叶下,端起茶细细地啜了一口,傲然道:“今日不出诊。”
岑关道:“那老伯身染重疾,不敢轻易移动,还望梅郎中医者仁心,前去一诊。”

梅七瞪眼:“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了不出诊便是不出诊,你纵是给我黄金我也不去!”
他话音将将落地,下一瞬茶杯便被击得粉碎,梅七跳起来,这就要骂,只见一俊美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手上抛着一黄澄澄的东西,一歪头朝梅七扔了过来。
那东西落到桌上流淌的茶水里,却不曾令人觉得染了一丝脏污。黄金纵然被埋进粪土里也是美的,何况只是沾了些茶水呢?

“这些够不够?”俞涯随意道,“不够的话,这里还有。”
梅七眼前一闪,也没见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只见几个闪着耀目金色的东西又接连砸在面前。梅七初始的倨傲散了个一干二净,动作敏捷地将金子塞进怀里。
俞涯偏头问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下一瞬,梅七已经背好了药箱。

俞涯轻飘飘地看了岑关一眼,笑得有些嘲讽。

一路上迎接了不少村里人惊讶的围观,梅七的傲气又往上翻涌,将鼻孔朝了天,嫌走累了非要半路歇歇。
梅七道:“在下虽是不才,却也有自己的规矩在,就算是刀架我脖……”
他这回话没说完,只因脖颈间横了一点寒光,剑柄上缠着的黑色布带在风中轻微摇晃,岑关的声音像冬日的冰河,让梅七在夏日阳光下打了个寒颤:“不知剑又如何?”

梅七哆嗦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自此再也没敢抱怨一句。
俞涯百无聊赖地手背在脑后,走得晃悠悠的,看起来脚步懒散,却始终跟在岑关一丈内,没落下步子去。

兰儿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站在床边看梅七诊治,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摆,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老人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却仍是努力地吊着一口气,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傻丫头,哭什么,为了你,爷爷……也得再多活几年……”
兰儿扑到床前,抓住那只干瘪苍老的手,痛哭道:“爷爷,你别离开兰儿……”

兰儿的哭声、老人的咳声、梅七不满的呵斥声,混乱地交杂在一起,是人世间最常见的悲欢故事。

岑关走出屋,俞涯正坐在门槛上,将阿黄按在地上玩闹。
阿黄被他折腾得生不如死,却是丝毫不敢反抗,委曲求全地顺应着俞涯大爷的恶趣味,在地上滚来滚去,细短的毛上沾了一层泥。

俞涯听到身后的动静,松了手下动作,阿黄踉跄地迅速钻到了柴火垛里,试图将自己埋起来。

“你看梅七如何?”俞涯突然开口问道。
“虽不至于称为庸医,也不过普通医者罢了。”
这世上的很多人,没学得大师的水平,先学得了大师的怪癖,说是不向黄金屈服,只是未有人予过他黄金,说是刀剑不改其傲骨,只是未曾真被刀剑横于脖上,实则天才是虚的,傲骨是脆的。

俞涯从鼻间发出一点模糊的笑声:“世间如此之人多不胜数,前几日我说妖物吃人也算替天行道,道长颇有异议,现下,我倒是觉得吃掉这些人,对我等妖物而言也是件恶心的事。”
他抬着头仰视着岑关,从岑关的角度,能看到他尖尖的下颌和细瘦的脖颈曲线。

俞涯轻声道:“有件事我倒有些想不通,为何道长和天道皆认为这些人都该好好地活着,我这样的妖物却不该有条活路。”
他的眸子清清亮亮,没有一丝杂质,让人想不出他浑身血腥的模样。

房内传来老人的□□声,兰儿一声声的“爷爷”喊得凄凉又深切,搅在闷热的空气中。

岑关看向门外白亮的天:“这世上的恶不少,罪以致死的大奸大恶却也不多,无论如何,他们的性命都不该被别人轻易夺了去。”
“俞涯,你要知道,即便是人残害同类,按照人间律法,也是要还命的,公平得很。”

俞涯的手不老实地抠着岑关剑鞘上清透的碧石,半晌,突然笑了:“也是,鸟可啄虫,虎可食兔,我可吃人,这之后,若虫要杀鸟,兔要杀虎,你要杀我,都是该的。”
“只是,天生妖物由不得我,人杀妖可以,却也别打着替天行道的大义旗号。”俞涯道,“毕竟是天道将我等吃人的妖物生出来的,道法自然,我等也不过顺应天道而已。”

岑关静静地看着他,挺直的肩背竟然松了一瞬,眼中透出了一丝悲悯来:“俞涯,没有妖生来便是害人的,修善道还是恶道皆是自我的选择。”
俞涯猛地抬起眼来:“你说什么?”

岑关还是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俞涯的震惊渐渐化为疑惑,又归于平静。
良久,他垂下眼,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原来我该质问的,是为何偏偏只让我生成这般模样……”






第11章 第十一章
梅七看岑关的眼神有些闪躲,尤其是触及他手中的剑时,身上一阵哆嗦,战战兢兢道:“这波熬过去,好生将养着,还能再活两年。”
岑关应了一声,梅七得了赦令般就要往外溜,又被岑关喊住。

“之后……”
他话未说完,梅七便点头如啄米,连声应道:“我一定来一定来。”
“诊费……”
“不收不收!”
岑关这才摆摆手,让梅七麻溜滚蛋了。

兰儿正在喂老人吃药,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热烫的苦意。岑关将身上的银两拿出了大半,悄悄放在了药包下面,和俞涯向她辞了别。
不过是一天时间,这个豆蔻之年的小女孩好似已经长大了很多。她没有再流泪,却也扯不出之前那天真的笑容,抿着唇向岑关道了谢。

走出那破旧的木门,阿黄的吠叫透过墙头传出两声,渐渐地隐去,再也听不见了。
俞涯一直都没再说话,面无表情地走在岑关身边,倒是有些不像他了。

岑关道:“日落前赶到临镇,去买两身衣物如何?”
俞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兴致不高。

青镇是个大镇,街市上繁华得很,小贩往来吆喝,店铺林立,各种食物的香气交相混杂,满是人间烟火气息。
岑关正向人打问成衣铺,只听身边突起喧哗,俞涯身法迅捷地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喀嚓一拧,头已经向那人的脖颈处凑了过去。
在即将碰到的时候,他的身体突然被人制住,再也动弹不得,下一瞬,岑关已经将他拉到了身后。

地上狼狈卧着的是个小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一只手抱着被俞涯拧断的另一只胳膊,浑身瑟瑟发抖,是疼得,也是被俞涯给吓得。
他的身边掉落着一只荷包,翠绿的底色上绣着精致粉嫩的荷花,是岑关刚刚给俞涯买的。

岑关身子刚一动,那小贼立马爬起来跪下了,哭着求岑关饶他一命。
岑关没说话,只是继续之前的动作,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荷包,打净了上面的土。
荷包里放着几粒金珠子,还有几颗明珠,看起来便价值不菲,不知道是俞涯前些日子横行无忌时从何处搜刮来的。

地上痛哭求饶的小贼寻空噌一下爬起来,踉跄地推开人群跑了,俞涯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甩开岑关要给他往腰带上系荷包的手,兀自往前走了。

岑关跟在他后面:“怎么了?之前买的时候不还挺喜欢的么?”
俞涯道:“现在不喜欢了!”
他一张脸气得发红,岑关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先将那荷包收进了怀里。

俞涯的怒气一直持续到睡觉前,连岑关主动给他血喝都平息不了。
岑关有些好笑地问道:“不就是一小毛贼么,又没真偷了去,你生个什么气?”
俞涯的手伸进岑关怀里,将那荷包掏出来,看也不看狠狠地扔到床下去:“不要了!”

岑关心念电转,问道:“你是嫌弃别人碰过了?”
俞涯不说话。
岑关道:“在买来之前就不知有多少人碰过了,又何必因多这一个生气。”
俞涯瞪眼:“买了之后就是我的!”

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让岑关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那明日我们再去买个新的。”
俞涯这才哼哼唧唧地躺回岑关腿上,咕哝道:“那是你买给我的,不许别人碰。”

岑关看着他有些出神。
俞涯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好奇地盯着荷包瞧,岑关便顺手帮他买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东西,俞涯却开心得很,当即将身上的金子都放了进去,学着路上的行人挂在了腰间。
入青镇以来,他并未像以前那般表现出噬人的欲望,岑关便稍稍松懈了些,没想到偏偏总有人要来招惹他。

俞涯睡后,岑关起身准备出门,身后传来俞涯清醒的声音:“你要去找今日那个人?”
岑关只得应了一声,俞涯问道:“为什么?”
岑关叹道:“俞涯,这世上很多人活得很难,有些你看起来肮脏的事,也许并非出于他们本意。”

他们是在一个破败街巷里找到那个男孩的,那只被俞涯拧断的手被他抱在胸前,身上满是泥污,坐靠着墙,不时发出两声短促的□□,又强行忍回去。

疼痛到朦胧的视野中出现两个人,阿是晃了晃头,才看清正是今日的那二人。
竟然阴魂不散追到这里来……

他心下顿生一股怒气,暂时掩盖过去了恐惧,恶狠狠地喊道:“我明明什么都没偷到,你们还想做什么!”
他靠着墙站起来,岑关向他伸出手,他以为是要挨揍,缩着身子抱住了头,那只手却只是轻柔地落在了他肩上。

深夜的医馆里,只有零星几个病人。
手臂被接了骨,上了药,那小男孩疼得很了也只是呲呲牙,没有再哼一声。

他瘦骨嶙峋,衣衫破旧,打满补丁,肮脏褴褛,看起来是长期流浪乞讨度日。
俞涯冷眼看着,阿是很害怕他,更是抿紧了唇,一声不敢吭。

行将分别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俞涯突然问道:“吃不饱穿不暖谁都能踢一脚的日子有什么可过的,你为何还想要活着?”
阿是一愣,在心里破口大骂这什么烂人,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愤恨:“别的人都能活着,为何我就不能活?”

俞涯来了兴致:“别的人过得好呀,哪像你一般……”
岑关冷声打断他:“俞涯!”

阿是一张脸因为羞辱而发红,第一次敢直视俞涯的脸,咬着牙道:“我爱活便活,干你何事!人穷就得去死?我倒觉得你这样的人更该死!”
他越骂越恨,说到最后拔腿就跑,生怕俞涯追过去。

俞涯却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脸来,向岑关道:“我该死么?”
岑关牵住他的手,淡淡道:“按以前做的混账事,是挺该死的。”

俞涯突然笑了,用力地掐了下岑关的手背:“臭道士!等着吧,你死得都化成泥的时候,大爷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岑关没再说话,牵着俞涯的手缓步往前走,月光倾泻在他们脚下身前的路上,淡淡的话语也像这轻渺的月光一般,轻易地被搅碎,又固执地扎根在心底。
“那你可得好好活着了。”

俞涯抿着唇去看两人牵着的手,应该是突兀与怪异的,他却觉得如此自然又熨帖,仿佛两人本就该如此。

第二日天初蒙蒙亮,客栈楼下便传来喧哗声,最大的那个声音是店小二,不耐烦地呵斥着:“走走走,叫花子来这里做什么,大清早的给找晦气!”

岑关打开门,只见门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