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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天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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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老爷请放心,杜少爷只是在和我寒暄。”张天师说明道。
  杜老爷没空庆幸自家儿子疯了都还那么礼貌,“天师,我儿这究竟是?”他在意追问。
  张天师安抚道:“杜老爷不用过于担心,杜少爷此乃失魂之症,只要找回魂魄便可痊愈。”
  杜老爷立即急道:“我儿魂魄在何处?还请天师找回!”
  “是何人在何处找到杜少爷?”张天师从头查问起。
  之前只差没将杜辰与手臂掐青的两个家丁走向前来。“回天师,是小人找到的大少爷。”
  “尔等在何处发现杜少爷?”
  被这么一问,其中一个家丁立即滔滔不绝介绍起自己出门一路找人,有多不畏艰险,不惧阻隔,披星戴月,不辞辛劳,最终,是如何在淡水河边找到走路抽风的杜大少爷。
  杜辰与心想你家少爷听见你说他走路抽风了,你下个月月俸还要不要?
  张天师转头瞧了瞧杜辰与,就好像听到他在想什么,提醒那家丁道:“你家少爷能听得见你说了什么。”
  家丁立即语气一变,改口道:“回天师,我在淡水河边发现大少爷英明神武地站在那儿,犹如一尊天神。”
  然而,他把杜辰与说成天神也没用,这一番长篇大论里没一句对天师来说是有用。
  张天师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此事不能急于一时,还等明日再作查探。”这时缓缓道来。
  天师不着急,杜老爷着急,不过,杜老爷再急也没撤。夜色已深,这时候让张天师打着灯笼出门找杜大少爷的魂魄显然不切实际。想了想,杜老爷只能小心翼翼询问:“天师,我儿眼下这状况,我怕一个不小心没看紧,让他再惹出什么事来。这可如何是好?”
  张天师理解杜老爷的担心,稍作思考后道:“若杜老爷不放心,烦请杜老爷安排一间房间,今晚我和杜少爷共用一个房间,我会保他平安度过今夜。”
  杜老爷自然连连点头感谢。
  与此同时,杜辰与可以说就等着张天师传说中的陪/睡业务。
  不太能自如行动的人顺从着下人们的摆弄,由大家忙里忙外,等一切就绪,他乖乖在张天师床边的卧榻躺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张天师也躺下休息,头一回有机会与天师独处的杜辰与难耐激动的心情——决定采取行动。
  他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响应不太灵敏的身体从卧榻上撑起来。眼下这种情况,杜辰与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好好同天师进行一场谈话,但不管怎么说,瞧一瞧传说中末代天师睡觉时的模样,这点小事应该还是办得到的。
  已经能熟练运用的魔鬼的步伐摩擦着摩擦着,好一会儿后,带着杜辰与终于来到天师的床边。床边之人低头望过去,紧接着,差点没吓一跳。
  就在他垂眼望向张天师的时候,床上照理已入睡的张天师也恰好睁开眼睛,默默迎向他的注视。
  ……这让他怎么解释自己这种如同夜袭的鬼祟行为?
  杜辰与正琢磨着再表演个猴戏糊弄一下,下一刻,他的意识骤然消失。
  再次清醒时,杜辰与趴在地上,鼻子也疼,膝盖也疼。
  虽然什么都没经历,但当事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这时候忍不住哀怨地想,自己总被各种妖怪上身,长此以往,会不会如同习惯性流产那样,以后没事甚至能主动吸个妖精到自己身上?
  正想着,抬头便见到一旁用关切目光望向自己的张天师,他赶紧收起有的没的的想法,从地上站起身来。在忍不住摸了摸依旧有些发酸的鼻子后,无法说话的杜辰与抬眼望向天师,用眼神表示“咱先睡一觉吧。”
  当下,张天师轻轻说了一句,“跟我来。”转身首先往回走。
  杜辰与自认为走路不利索,理所当然将自己的右手搭在了张天师的肩上。后者微微意外地顿了顿脚步,转回头瞧他,不过,最终并没有挣脱开,而是任杜辰与搭着他的肩膀,一路回到厢房。
  回屋后,张天师将杜辰与领到卧榻前,吩咐后者躺下。“你先好好睡,我们来日方长。”
  杜辰与听得心中一荡,为“来日方长”这四字莫名的缱绻之意,紧接着,便听张天师接着说明原委,“你还会遇到很多妖怪,我们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嗯,“很多妖怪”听起来也挺情意绵绵的。
  杜辰与心满意足地躺下,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日。和说书先生讲的那样,张天师来到淡水河边,遇见首先与杜辰与搭话的孩子,那孩子口齿伶俐地说出案发经过,天师则如同福尔摩斯,循着蛛丝马迹找到那个紫色的葫芦。
  “你站在这儿,对着那紫色的葫芦小解。”
  张天师对小孩说。
  小孩没听懂。
  张天师想了想,为对方翻译:“小解就是,撒尿。”
  如果不是杜辰与这会儿连笑都不自如,他铁定会笑出声来——能耐那么大的张天师进行个名词解释,居然把自己耳根都说红了。
  不过很快,杜辰与再也笑不出来。
  小孩听话的爬上矮墙,毫不留情发起进攻。
  ……从今以后,杜辰与的灵魂大概会因为潮湿变得更重,并时刻隐隐散发出尿骚味。
  在杜辰与感受到奇怪的冲击,并忽然能轻松控制自己身体的同时,一个小孩从那紫色的葫芦里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诶哟!”小葫芦精显然摔疼了,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叫唤。
  张天师转头望向杜辰与。“杜少爷?”
  杜辰与忍住比“耶”的冲动,抬手作揖道:“多谢天师救命之恩。”
  他这一句立即引来杜老爷的如释重负。“辰与你终于清醒啦?”
  “孩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我儿你没事就好。”杜老爷宽慰道,想了想又说,“你是不知道,你还咬了我一口。”
  杜辰与心说,我不仅知道,我还是故意的,但我会告诉你吗?
  两人说话间,地上的葫芦精终于缓过神来,他才成精,但显然已经知道张天师大名,这时候赶紧爬起身跪倒在张天师面前。
  “天师大人饶命!小妖只是一时贪吃,并无心害人,求天师大人开恩饶命!”
  张天师语气肃然,带着一丝冷冽地质问道:“你无心害人已险些酿成大祸,他日若有心作恶,后果该当如何?”
  葫芦精好歹几百岁了,结果仗着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孩儿,被这么一骂,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妖真的知错,再也不敢了。天师开恩。”
  他把张天师都哭得无奈了。不过很快,天师依旧维持着冷冷的语调开口道:“今日你害得星君险些丧命,该如何发落,且听星君说来。”
  葫芦精反应极快,听张天师这么一说,立即过来抱住杜辰与的腿,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星君大人大量,求星君原谅小妖一时糊涂!”
  从张天师吓唬小葫芦精起,杜辰与就已经瞧出前者的打算。事实上,若天师当真打算惩治葫芦精,必然早已出手。张天师什么也没做,只是严厉责备葫芦精,显然是希望通过言语令对方再也不敢惹事。至于说听凭杜辰与发落,他并不是想听杜辰与意见,而是想让杜辰与开口说饶过葫芦精,以此使葫芦精将这份恩情记在杜辰与的身上。如同之前天师对青花瓷瓶精说救他命的人是杜大少爷。张天师在为杜辰与放人情债,让那些妖精都记住念杜辰与的好。
  明白对方心意的杜辰与心中感到柔软的暖意,不便辜负,也就顺势求情道:“还请天师念在他一时糊涂,有心改过,再给一次机会。”
  张天师保持着威严的语调对葫芦精道:“难得星君大度为你求情,今日且绕了你这一回。下回若再教我见着你行凶,我定不轻饶。”
  葫芦精看着年纪小,其实比人精还精,他也明白这其中道理,听张天师松口,赶紧连连磕头。“多谢天师开恩!多谢星君饶命!小妖一定从此规行矩步,他日若星君有难,赴汤蹈火也必报答星君大恩大德!”
  张天师终于稍稍缓和下眼神,挥了挥手表示到此为止:“你去好好洗澡,今后好自为之。”
  葫芦精又磕了好几下头,之后便转身找水给自己的紫葫芦身打水洗澡去了。
  另外那个贡献出童子尿的孩子比不上葫芦精,但也挺聪明的,等葫芦精跑开后,他总算琢磨明白,指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兴奋地喊道:“那是妖精!妖精!”
  张天师回头望向之前拿出桂花糖的家丁,那一大包糖取走两块这会儿还剩不少,天师示意对方再拿出来。取了一块,继续给那小孩,道:“给你糖吃,今天的事别对别人说。”
  “我答应你,我不说。”小孩有糖拿忙不迭点头回道。
  听得出他口不从心,张天师提醒道:“你若说出去,旁人只会笑话你吹牛,你可明白?”
  “我明白。”小孩胡乱应着,含着糖又问,“你是天师吗?天师是不是很了不起?”
  张天师点点头,坦诚答道,“嗯,天师很了不起。”他转回头,又拿了一块糖放自己嘴里。

  ☆、第 16 章

  找回杜辰与魂魄后,张天师原本是打算直接离开的,天师替天行道自然不需要苦主重金感谢,通常是功成身退不带走一片云彩。不过,杜老爷开口言道怎么都希望能够用酒水美食表示一下心意,张天师一听,便点了点头,同杜家的人一起回了杜府。
  酒席上,张天师照例没有碰酒水,不过菜吃得不少。待用餐完毕,他起身再次告辞。
  始终没找到独处机会的杜辰与已经忍无可忍,不得不在这时挺身而出:“天师几次救我于危难,这一恩情始终未能表达感激之心,不知天师能否今夜留下,你我促膝而谈,也让小生有机会聊表心意?”
  杜辰与这话说得相当荒唐,杜老爷听了忍不住瞪眼望向前者,怀疑自己儿子疯病是不是还没全好,居然好意思邀天师同睡。
  事实上,这么提议的杜辰与自己也不觉捏了把汗。纵然天师将他当成“命定之人”,他们也有需要私下交流的情报,但那并不表示对方能对这一暧昧且失礼的邀请喜闻乐见。杜辰与听怕自己不小心惹对方生气的,毕竟他不知道像天师这样的大人物生气后该怎么哄。
  所幸,天师虽然对杜辰与的提议有微微的意外,不过很快,他神情自若点了点头,回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老爷想不通地张着嘴瞅杜辰与,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儿子还有这魅力能让张天师欣然赴约。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天师决定住下,杜家下人们赶紧去准备了一番,一切妥当之后,杜辰与领着张天师来到自己屋子。
  下人们已经被屏退,终于没有旁人,再也按捺不住的杜辰与关上门便转头问张天师:“天师知道我来自何处吧?”
  张天师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知情,但他是天师,自然有通天的本事,杜辰与料想对方定有所察觉。
  果然,面对他的问题,张天师神情不变点了点头,巧妙改了个字答道:“我知道你来自何时。”
  杜辰与就等着这个回答,怎会为此意外?只是,当真听张天师亲口承认,在这一刻,穿越到这一个时空的异乡人能够感受到内心骤然翻涌起的情绪,那种终于可以稍稍缓解孤独与不安的感动。
  一时之间,他不知从何说起。张天师接着说下去:“六百四十九年后,至凶的荧惑守心将撞大吉的五星连珠,该星象有翻天覆地改朝换代之意,那一日六界中以妖魔冥为全盛,届时人界将有灭顶之灾。为避免这一大难,那你才会不远万里来到此处,与我相遇。我们的命定之缘,说是上天的旨意,其实更是千百年的大计。”
  这和杜辰与想的完全不一样。
  就好像他以为这是一部文艺爱情片,在电影院坐下后,导演给他看了一个血腥堪比《电锯杀人》的恐怖片。
  ——难道他们的“命中注定”,不是为了相知相守,而是为了拍部好莱坞大片?
  不对,不是这样!他们的“命中注定”如果只是个“百年大计”,为什么他会在没见到张天师的时候便憧憬不已,而在见到对方后更是如此心驰神往?
  “究竟是怎么回事?”杜辰与抗拒着质疑问道,“我们相遇能怎么拯救世界?”难道他们能合体变身?或者召唤宇宙机甲?
  张天师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他无奈叹了口气,道:“我没法说。”
  “又是因为天机不可泄露?”
  张天师摇了摇头:“是因为要说清楚太累了。”
  杜辰与怔了好一会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原因。
  张天师瞧得出他脸上的震惊,好心予以解释道:“如果以说书的形式来讲清楚这件事,至少要说二十多回,不仅我说着累,你听着也会累。”
  “……但你可以长话短说吧?”杜辰与鼓起勇气开口问。
  张天师接受了这一提议,他低头思忖片刻,试着总结道:“因为你来到这里,于是我……按你的说辞,‘拯救世界’。”
  “……咱睡吧。”杜辰与得出结论。
  张天师再次接受他的提议,前者首先走到杜辰与的床边,脱了外衣,上床靠里侧躺下。
  杜辰与晃神望向床上的年轻天师。他迫切想要接近这个人,可是,当他们终于有机会私下说上话,坦白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他们之间却似乎变得更加遥远。
  他不甘心。
  他是天师的命定之人,必然有权更接近对方。
  “我能用你的名字称呼你吗?”杜辰与突如其来问,就好像他们已经有这样的交情。
  张天师倒是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杜辰与的要求过分,不过,他从床上坐起身,郑重考虑起另外的问题:“你是说用张正常这个名字?”
  杜辰与在第一次听《末代天师》故事后就上网查过,说书先生讲的第四十二代天师叫什么,当时心说正字辈中,就这位天师的张正常最不正常。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是对方名字,他自然不会嫌弃到不肯使用……虽然说无论是叫“正常”还是“常常”,听着都有些奇怪。
  他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对方说道:“可是我不是。”
  ……什么意思?你不是张正常?还是你不正常?
  张天师解释道:“我祖上第一代张天师当年算出第四十二代有位末代天师,因为不能泄露天机,便一代代传下他的指示,我自出生后从未出现在族谱之上,长大后便以我兄长张正常的身份行天师之职。将来我会将这一身份还给兄长,所以,才随时戴着面具,以避免被认出。”
  杜辰与有点想不明白这“末代天师”究竟怎么回事,感觉第一代天师就是在瞎折腾,不过很快他忽略这本该出现在电视剧中的离奇设定,将注意力集中到正事上——
  “所以,你的真名?”
  张天师抬眼静静注视向杜辰与的眼睛,短暂的沉默后说道:“我的出生从来就没有出现在族谱上,自然不会有名字。”
  杜辰与的心脏蓦地抽痛了一下。
  “你总该有个小名吧?你小时候在家,大家怎么叫你的?”
  “因为我是流传了四十一代末代天师,所有人都叫我末代。”
  这是什么破名字!杜辰与又开始生气,他气张天师那些不会好好取名字的家人。
  “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他打起精神提议道。
  张天师点了点头,迎视向杜辰与的目光里还依稀闪过一丝对自己新名字的期待。
  这让杜辰与亚历山大,他生怕自己想不出能让对方喜欢的名字。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最终小心试着问:“孟子云,仁者无敌,你觉得‘仁’字怎么样?”
  “不错。”
  杜辰与见好就上,顾不上这是不是在欺负对方太好说话:“那以后私底下我就叫你小仁吧?”
  不过这一回,好说话的张天师迟疑了一下,他低头沉吟道:“你确定你比我年长?”
  即便我比你小几个月,你也不好意思让我称呼你“仁哥哥”吧?
  杜辰与谨慎打量向对方,尽量将自己往更大的岁数说,“真实的我已经快二十二岁。”六百四十七年后我们流行说虚岁我会告诉你吗?
  不疑有他的张天师许可地点了点头:“你的确比我年长。”
  提及年龄问题,杜辰与不由好奇打量过去,问道:“你今年几岁?”
  “至今虚度二十载。”
  还真不好说他俩究竟谁大谁小。不过,杜辰与果断担当年长者的角色,面不改色道:“不如私下你便称我辰与哥吧?”
  张天师抬手作揖施礼:“辰与兄。”
  “辰与哥。”杜辰与纠正。
  张天师复述:“辰与兄。”
  若不是对方一脸纯真与无辜,杜辰与简直怀疑自己被耍了。
  “辰与兄,小弟困了。”张天师很自觉用“小弟”谦称起自己。
  杜辰与说不清自己是得意还是愧疚,但不管怎么说,眼下时候的确不早,昨晚张天师半夜被花瓶精闹醒,没能睡好,今天必然是累了。不再多言,杜辰与脱掉自己的外衣,“咱先睡一觉吧。”说着,他在床外侧躺了下来。
  张天师也不介意两人肩并着肩靠得很近,他跟着躺下后便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在确认张天师睡着后,杜辰与悄悄转头注视向对方。
  不久之前不甘心的感觉已经全然消失。
  杜辰与终于明白——原来,老天让他遇到张天师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根本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他们隔着六百多年的遥远距离却最终相遇了。
  他似乎被张天师认可的命定之人,只要他继续往前走,就必然可以走到离张天师——他的“小仁”——最近的位置。
  终于,杜辰与收回落在张天师脸上的视线,转回头,心满意足地闭眼入睡……
  杜辰与并不觉得自己出现在这个凉亭有什么奇怪的。这个地方很漂亮,青草树木,葱翠茂盛,亭台楼阁,古朴精致。
  慢慢从石凳上起身,杜辰与走出凉亭。他隐约听见情意旖旎的琴声,下意识,循着声音,穿过花园小径,踏过小桥,从檐廊来到妆楼这扇房门前。
  琴声愈发清晰真切,却也愈发靡靡夭夭,仿佛,在这扇门后有人施展妖法,诱惑着他推门走进去。
  空气中传来馥郁香气,暖暖热度氤氲了暧昧□□。杜辰与踌躇片刻,想着自己是否应该离开,最终,右手慢慢伸起,如同有人操纵,为他推开绯色门扉。
  蓦地,琴声的缱绻扑面而来。仿佛画卷在眼前展开,只需一刹那便如临其境。
  站立在门口的杜辰与望向房间里端坐在琴台后的美丽女子。销金兽缓缓吐出白烟,萦绕着如画的抚琴女子,时而又变换形状,如伸出手一般,意欲将杜辰与拉到那女子的面前。
  这一刻的心猿意马无可抗拒,身上的肌肤仿佛被小小的火苗灼烧,热得发烫,热到情动。
  终于,杜辰与迈步走过去。唯一残存的意识在提醒他这不对劲,这不是发乎情的欲,这是焚/身的孽,但很快,这一丝清醒意识消散在香甜得不可思议的烟雾中。
  他走到了琴台后,抚琴的女子停下弹奏,抬头望向他,笑靥迷人。
  亟待得到抚慰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懵懵懂懂着,杜辰与伸手拉起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手上用力,他将对方拉入自己怀中……
  这时,他听到清亮的笛声。
  笛音婉转,却穿透缭绕香雾,令杜辰与神智一清。他猛地明白过来:无论是琴声,还是浓郁的香味,都是催情的工具,是有心诱惑勾引他的手段。
  他后退一步,放开怀中的女子。
  这一回,那女子却主动贴身上来。“杜郎……”女子用妖娆嗓音轻唤,伸手想要挽留。
  学过空手道的人及时闪躲,他的身体还在呼喊着最本能的欲求,但他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体态婀娜,风姿绰约的美女。注意力集中在悦耳笛声带来的动人旋律之上,他快速退出房间,再次寻找向笛音的来源。
  重新穿过檐廊,过了小桥,沿着花园小径走过去。远远,他见到凉亭中吹笛人的背影。
  杜辰与终于有“这才对”的感觉。
  即便只是远远瞧一眼,便抚慰了他内心的躁动。
  杜辰与缓步走入凉亭,却没有走到对方面前。就在对方身后的位置,他耐心站立,一边聆听一边等着一曲奏罢。
  当最后一个笛音消失在云端,吹笛人放下笛子,转过身来。
  不知是烟雾缭绕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杜辰与并不能看清对方样貌,但他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一点点地凑近,直至那发烫的身体几乎与吹笛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接着,他低头用自己的嘴唇贴上对方才吹奏出美妙笛曲的双唇……
  这个荒诞的梦才有些美好的意思,杜辰与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杜辰与望向杜大少爷房间的床顶。有些不甘心的重新闭上眼睛,但这不管用,他回不到梦里,只能接受天已经亮了,自己该起床的事实。
  再次睁开眼睛,杜辰与终于想起,这个晚上自己不是一个人睡的,他的床上还有另一位用户。
  转头望去,杜辰与正犹豫着自己是唤醒对方还是先痴汉一会儿对方睡觉的样子,这时,张天师已慢慢睁开眼睛。
  先醒来的人不得不担心:“是我吵醒你了吧?”
  脸上的面具让杜辰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带着丝朦胧雾气的眼眸昭示了张天师并没怎么睡好的事实。
  “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杜辰与建议道。
  张天师慢慢眨了下眼睛,在认真思考这一提议后摇了摇头,飞来一笔道:“昨天我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
  张天师从床上坐起,他先静静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无人后开口道:“先前带鱼精作祟,趁夜附身,但那必须有人事先在你房间放上一盆水才行。没有水,带鱼精是没有办法施展法力的。”
  杜辰与意外追道:“你是说,杜府有人有心害我?”
  这么一想之前的疑点就解释通了——先前杜辰与就有奇怪过,平时放在床头位置的脸盆架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床脚的隐蔽处?是什么人调整了位置,又为什么那么做?现在想来,那人应该是担心杜辰与发现脸盆里的水,出于心虚才想藏起脸盆架。
  想到有心怀不轨的人就近在身边,杜辰与不为暗暗心惊。
  张天师很快安抚道:“那倒未必。带鱼精可能托梦恐吓,那个下人只是出于害怕才照做,未必有心害你。”
  杜辰与能够理解这种行为,有时,恐惧能让人做出很多不愿做的事情。他不会因此原谅那个放水的下人,但话说回来,他也没必要因此非挖出对方不可。这应该也是天师未特别在意提醒他的原因:他需要小心人心,但不必疑神疑鬼。
  不过——
  杜辰与忽然想到:带鱼精在杜府作祟,不过就是有下人准备过一次水。但带鱼精在他公寓时,曾经连续两次浴缸被装满水,后来又两次被人在奖杯里装水——那会是什么人做的?
  那个人才是真正处心积虑想要害他的人吧?
  念及此,杜辰与是真的有些心寒。
  ……再仔细想想,他被困在这儿难说还能不能回去,眼下也不必浪费资源瞎操心。
  “辰与兄。”张天师在这时开口唤了一声,令杜辰与回过神来。
  “什么事,小仁?”
  张天师回答:“小弟饿了。”

  ☆、第 17 章

  天师是个实在人,他说饿了,那就当真是饿了,而不是岔开话题的托词——这日杜府的早餐桌上,张天师喝了好几碗甜粥,糖糕也吃了四五块。末了,他轻轻擦拭一下嘴唇,以童叟无欺的良心商家姿态向杜老爷表示自己不是白吃这顿早餐的。
  “杜老爷,我见府上隐有妖气,离开前不如为杜府稍作查看?”
  杜老爷也不知是被连番的祸事吓到还是天生一惊一乍,张天师这边才说了一句“隐有妖气”,那边杜老爷立即便跳了起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还请天师救命!”
  “父亲你尽管放心,有张天师在此,自然不会让妖孽得逞。”杜辰与主动开口安抚,他心知以张天师那语言艺术,说再多也没法让人宽心的,这时只有由自己代劳。在令杜老爷稍稍安心下来后,他又转向张天师,“天师,不如由我为你带路,走一遍这杜府各处院落?”
  张天师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辰与兄了。”
  当下,用餐完毕的两人起身,先告失陪,由其实也不太熟悉这杜府结构的杜辰与领着路,在杜府里闲逛起来。
  说来,已经不知往后具体剧情的杜辰与至少知道故事概要:很快他将赴京赶考,一路张天师都会随行保他平安,总之,在他中榜之前,两人肯定不会分开。然而,方才听张天师说要离开杜府,哪怕仅仅是回客栈去住,都让杜辰与有一种怅然若失的失落感。
  “小仁。”眼下没有旁人,杜辰与使用这自己硬讨来的昵称。
  走在他身边的张天师转头望过来,问道:“辰与兄想说什么?”
  其实杜辰与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顿了顿,才没话找话,“你在客栈住得惯吗?”话音未落自己都嫌弃自己问得什么多余问题。
  天师什么人?他能注意衣食住行如此俗事吗?
  正想着,便听张天师道,“住不惯。”杜辰与很想把自己的耳朵取下来检查一下。
  “……为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人问道。
  张天师回答:“半夜时常有人走动,吵得人睡不着。”
  听得杜辰与不禁乐了:“不然小仁你就干脆住我那屋吧。”
  “不妥。”张天师不假思索摇头拒绝。
  杜辰与有些受伤: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命定之人的吗?
  “我的屋子有什么不妥?”
  “小弟不能与辰与兄走得太近,不然妖怪就不近辰与兄的身了。”
  “……你多希望妖怪近我的身?”
  察觉杜辰与语气不善的张天师停步转头望过来,依旧眼神平静:“天命所在。辰与兄高中状元之前,小弟必须捉满百妖。辰与兄如若不满,骂天命去,不必骂我。”
  天师不愧是天师,生气起来跟灯谜似的,杜辰与猜了好半天,才稍稍琢磨过味儿来。
  “都是你辰与哥的错。”杜辰与厚着脸皮装模作样笑道,“我自己脾气不好,不是骂你。”
  张天师不动声色继续迈步往前走去。
  面对女孩子时都从不刻意讨好的杜辰与这会儿一个劲纠缠同性,“说起来,之后我会中状元?可我对八股文一窍不通?”他必须逗对方开口,不然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面对他的问题,张天师神情自然安抚道:“辰与兄尽可放心,腹有经纶自然能出口成章。杜少爷读书二十载,文章早已在心头笔下。”
  见张天师语气若常,杜辰与稍稍安下心来,正想再说什么,张天师忽然转了方向,往侧院一间储物的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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