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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案焚香-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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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心清!下山!”
“去哪儿?”
“找我的婆婆去!”
“啊?”
“找你师兄的母亲去!”
“哦……我也去吗?”
“去!你不去谁给我带路!”
在我的胁迫下,心清带着我下山了,我和他走了几日,终于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心崎母亲所居住的地方。
当我和心清出现在那条略显破旧的小巷子里时,早已到了的心崎微微有些惊讶,幸而他向来话不多,也并没有多问。
心崎的母亲瘦小羸弱,一人独居,我和心清的到来似乎为她那所寂寥的小屋增添了一些热闹气息,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心崎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只是过了短短的半个多月而已就要回寺里了,我和心清也同他一起回去。
临走时,心崎的母亲恋恋不舍的送了他很远,捧给他亲手缝制的衣物,亲手做的食物,泪眼迷离,嘱咐心崎下次早点回来。
心崎默默地接受着一切,我却敏锐的感觉到心崎有些不对劲。
他没有悲伤,那种眼看着亲人为自己而悲伤的悲伤。
尽管我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可是代入想下倘若有天我要和师傅、寨主分离,一年只得数十日的相聚,那么只要临别时他们稍微表露出一丝伤感不舍来,我都会伤心难过的要掉眼泪。
可是心崎没有。
一路上我都有些郁郁不开怀,快到寨子里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好奇,难得含蓄的旁敲侧击道:“心崎,把你母亲给你做的衣服拿出来试试吧,她那么认真做的,你穿上肯定很合身。”
“试它做什么。”
粗心的我没有听出来,心崎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微微的不悦。
我不死心的继续问道:“心崎,你不难过吗?”
“难过什么?”
“为什么不陪在你的母亲身边,她很想念你。”
“你怎么知道她很想念我!”
心崎忽然发了火,认识他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见到他发火。
一瞬间,我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清上前挡在我面前道:“师兄,你吓到菡伢姐姐了。”
心崎僵硬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说完,他不再等我和心清,自己一个人快步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清为难的看看已经走远的心崎,留了下来等着我。
这次的事情很不愉快,简直不愉快到了极点。
我想,或许心崎有他的苦衷吧。
也或许,我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他。
我在他的面前总是那么笨拙而浅薄,为他一颦一笑而动辄做些荒唐事,为他一句话而反复回味良久,哪怕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你来了。
可因为是他说的,就连你来了那三个字都变得似蜜甜。
回到寨子里,我躲在房屋里足不出户,这次是真的心情抑郁了,在屋子里闷得久了,我难得仔细的打量了我这间住了数年的屋子。
屋里杂物纷纭,摆在最显眼处的是一些极为稀奇古怪的东西,譬如半篮早已干萎如枯木的蘑菇、一块丑陋不堪随处可见的石头、一只风干的快要散架的草蚱蜢……
蘑菇是哪里来的?
似乎是很久以前我见到心崎上山采蘑菇,也装做采蘑菇的样子去和他偶遇,最后缠在他身边半天,采了一堆毒蘑菇,心崎摇头叹气的把他的分给了我一半,连带着篮子也一块儿给了我。
记得那日喜滋滋的回来后,丁大厨子要抢我的蘑菇去做饭,我硬是不给,一直藏在屋里,直到它散发着霉味了也只是拿出去晒晒再拿回来。
石头是哪里来的?
似乎也是很久以前见到心崎拿着石子在溪边玩耍,这块石子是他拿在手里最久的,他在回去的路上随手把这块石子抛掉了,我就趁机捡了起来,一直攥在手心里,就好像能借着它感受到心崎手指上传来的温度一样,更甚者,我可以白日做梦的想象着我握着石子就像是在握着心崎的手指一样。
草蚱蜢是哪里来的?
不必细想,也是心崎编的,随手给了我一个。
……
☆、第十七章
细细翻腾,自己看着不禁觉得好笑,我居然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样的收藏了这么多年,而原因只有一个,这些东西都经过心崎的手。
再瞧瞧我那些衣物,以前我竟没有注意过,躲在柜橱中的它们竟然多半都是红色的,仔细回忆了半天,它们之所以都开始是红色的似乎也是缘于心崎偶然说过的一句他比较喜欢红色。
真是……一屋子的东西都和心崎息息相关呐……
我迷茫的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开始认真的思索我对心崎的感情。
我喜欢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现在有心事、不开心,我理当去安慰他、去开解他,不对吗?
再去阿弥寺的时候,目的就明确了很多,我使劲了浑身解数去从打听心崎的心事,最后得到的是众口一词的不清楚,再去转问心崎本人,他已是又恢复了常态,对我始终不冷不热,对他的心事守口如瓶,怎么也撬不开半分出来。
时光流转,他再下山的时候,我就琢磨了上了他和他的母亲,或许问题就在他们之间身上,可他的母亲对他那样的关切,我实在开不了口去询问心中的疑虑,也或许他们母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嫌隙,一切都只不过是我多心罢了。
只要我用些心思在心崎身上,他总会注意到我那点小小的倾慕和喜爱吧!也许很快地,我们就会十指紧扣,像师傅和寨主那样在二平山恩爱的不得了。
我贪贪的恋着这个美梦,直到那个女孩的出现。
那个女孩叫绿蝶。
她是什么时和心崎走的那么近的,我竟是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等到我察觉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并坐在桃花树下相对嬉笑,心崎对她浅笑晏晏,为她一嗔而焦心,为她一笑而展容。
曾经的,我为心崎的每个表情变化而心动,他却总对我熟视无睹。
细思想想,我为他做过的那么多傻事,为的无非是想求得他的那颗心,我视他如心头宝,为的也是有一日他能将我当做他的心头宝。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为了他开心不求回报,那样的话说出来太虚伪、太矫情、太心酸、太可怜了。
我最终所求的,就是他能待我如我待他。
可是那时他对我说“吾心只有佛”,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得到他的那颗心。
只是没料到,转眼间他碰到了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孩,所谓的心中只有佛就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了。
那句话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不喜欢我。
我远远的看着他和那个叫绿蝶的女孩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玩闹,我从来都不知道,心崎也是会笑的那么明朗而无拘。
那一瞬间,我好嫉妒绿蝶。
我那么用心求得东西,她却得到的那么轻而易举的拥有,并且连绵不绝的拥有。
哪怕只要我拥有她所拥有的片刻,就是让我立即去死,我也愿意去换呀……
以前听说心受了伤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曾经的,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句形容的话罢了,及至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不是形容,它是真的,我的心里却是有道伤口。痛得让我每次呼吸都想用嘶吼来缓解它的疼痛。
求不得!求不得!我到底还是求而不得!
心崎,你曾说红衣美,我穿了那么久的红衣在你眼前晃悠,你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而绿蝶,她没有穿红衣呀,可你还是那么喜欢她。
这一次,我早早的就一个人偷偷回去了,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礼节那一套,都去见鬼吧!
一路走,一路哭,快到二平山的时候,天忽然下起了大雨。
老天真会应景!专应霉景!
我委屈的想找个避雨的地方,举目四望,转向身后时,我看到了心清。
他就站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犹豫不决的看着我,他是何时跟过来的?一路上我竟是半点儿都没有发觉。
知道自己跟踪我的事情暴露了,心清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唯唯诺诺道:“菡伢姐姐,下雨了,找个地方避雨吧,这附近有个山神庙……”
片刻后,我和心清两人躲在山神庙里看雨景。
这雨下得缠绵,直下到天色漆黑也不见停歇。
好在这座山神庙常有人供奉,烛火、供食一应不少,山神好心,我和心清吃了不少他的贡品,也没见他出来提出抗议。
夜间,我睡桌,心清在跪拜的蒲团上打坐。
清晨天将亮时,我被一阵断断续续的絮语声吵醒了,疲惫不堪的我从桌上坐了起来,意外的发现身上盖着心清的衣服。
再看供桌下蒲团上打坐的心清正倚着桌腿说梦话,我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就躺下又睡了。
衣服盖的心安理得。
睡意全消的我忍不住想偷听心清在说什么梦话,听了半天,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心清的语句断断续续、痛苦不堪,倒有些像是病中在说胡话一样。
这一想,我赶紧从桌子上跳了下来。
心清这小身板柔弱的,该不会是把衣服给了我自己冻病了吧?
一模他额头,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心清!心清!醒醒!醒醒!身体虚弱还逞什么英雄把衣服借给我!姐姐我身强力壮的!”
我连摇带晃的试图把心清弄醒,一不小心,扑通一下把他推倒了!
而他,还是没有醒……
我有些慌了,这可不好玩!
顾不得再思考许多,只能试着背他去看大夫了。
一试之下,心清轻而易举的被我背到了背上……我忍不住哀叹,本该弱柳扶风的我,怎么可以拥有这么强健的体魄,按正常来讲,应该心清背我吧!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尚还有微黑,被外面的凉风一吹,心清清醒了一些,语气孱弱的唤我道:“菡伢姐姐……”
我刚想应声,他的下句也跟着出来了:“我能不能不叫你姐姐……”
“行!只要你没事!叫我妹妹都行!”
我敷衍着他,眼睛寻找着哪里有医馆。
“我想和师兄一样,叫你菡伢……”
“叫吧叫吧……”
我心不在焉的回应着,隐隐觉得这场景很有些类似于当年寨主绝食换取师傅答应求婚的场景,内容虽然不同,性质似乎差不多,好像都是苦肉计的样子。
想到此,我停住了脚步,“心清,你该不会是在跟我玩苦肉计吧!”
再一想,他的额头都烫的那么严重了,苦肉计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
“菡伢,你还记得当年你让我给师兄在佛经里找表白的句子吗?”
“记得。”
“你一直都没有问过我,我找到的是什么句子?”
“怎么?难道你当年糊弄我了!”我有些愤慨的颠了心清几下。
“没有。我找到了,在摩邓女经中找到的……”
心清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随时都会睡着,我紧张了起来,生怕他睡着醒不了,赶紧顺着他的话追问摩邓女经的内容。
心清断断续续的讲了很久,大概的意思是说侍奉佛的弟子阿难在水边向一个女子讨水喝,那女子恋上了他,一心要做阿难的妻子。佛问她,汝爱阿难何?女子道,我爱阿难眼,爱阿难鼻,爱阿难口,爱阿难耳,爱阿难声,爱阿难行步。
我听后失笑,问道:“你当年给我找的就是这几句,还行还行,我当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意思。”
心清沉默了半晌,轻声道:“我爱菡伢眼,爱菡伢鼻,爱菡伢口,爱菡伢耳,爱菡伢声,爱菡伢行步。”
“还爱菡伢背着你?是不是?”我半怒半笑道,“真偷懒!表白都用我当年玩剩下的。”
心清不再说话了,不知何时,我感觉到心清的头一歪,原本攀着我肩头的手也松开了。
“心清!别死!”
我吓得心都凉了,以为心清死在了我背上,被我的声音一惊,心清陡然又清醒了过来,明显惊惶的回应道:“不小心睡着了……”
我:“……”
我:“病好了回去的时候把我背上山去。”
“……好。”
两年后。
我十五岁了。
当年和老狐狸定下的五年之约到了,临近日子的时候,我好说歹说终于让寨主和师傅同意先把心清娶到寨子里做童养婿。
无论怎么说,至少我和心清先有名分了,就不信狐狸爷爷还能再来对我以身相许。
当晚,寨子里张灯结彩,热闹之景不逊于当年师傅与寨主成亲之时。
心清追问我为何要如此急着成亲,我紧张兮兮的故作神秘道:“新郎子不要多问,要矜持点。”
宴席开始,寨中喧嚣的乐声停了下来,到处都是一片划拳喝酒声。
我心稍安,以为就此算是可以宽心了,正欲领着我的童养婿小心清给师傅和寨主奉酒,猛地听到寨门外一阵乐声乍起,一抬不请自到的红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了进来。
我的心咯噔坠落到了谷底。
寨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寨主和师傅询问的目光在我和轿子之间来回穿梭。
一个下巴尖尖眼睛细长的女人走了出来,恭敬的对寨主和师傅拜道:“菡伢子对我家主人有救命之恩,五年前菡伢子曾答应过如果五年后她和心崎无缘,就答应我家主人对她以身相许,怎奈菡伢子害羞,五年之期到了也不肯上门,所以我家主人就亲自嫁来了。”
寨主和师傅飞速的瞄了我一眼,相对咂舌,频率出奇的一致,不及问我一句,就双双自作主张的应道:“轿子留下吧!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让菡伢子做负心人的!”
下巴尖尖眼睛细长的女人带着他们的人走了,留下了红轿,以及轿中的狐狸爷爷。
寨主悄悄对我耳语道:“菡伢子,看不出来,你五年前就欠下了一桩风流债!难怪这么急着娶心清做童养婿,是怕人家找上门来吧!啧啧……”
天杀的寨主!要不是十年前你给师傅开欢庆宴,怎么会引出我在酒坛子里捞出一只老狐狸!
要是没有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地步……
风流债……风流债……
心清疑惑的问道:“这是谁?”
我擦了把冷汗,虚笑道:“你妹妹,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正文完】
【尾声:心崎】
五岁那年,我被一个老和尚捡回了他的阿弥寺里。
老和尚问我,你想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指着寺门外崎岖不平的山路说,崎吧,心崎。
老和尚点点头,说,好。
起初,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老和尚让我叫他师父,他教我念经,教我武功。
最主要的是,治我胸口上那道可怕的伤。
那道伤,是我的母亲用一把刀刺穿我的胸口,插进我的心脏里留下的。
幸运的是,她并不确切知道心脏究竟有多大,也不精确知道心脏所处的位置。
简而言之,她那把刀插偏了一点点儿。
而我的命,也比常人硬了一点点儿。
所以,我没死。
可是,我很心寒,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太冷静了,一刀下来,半分犹豫都没有,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神经质一样对我任意打骂时的样子。
我冷冷的看着她把刀拔了出去,我的血,甚至都没有溅到她的脸上。
被她抛在了野地里整整一天,我都没有死,只有成群结队的飞虫在我的伤口上肆意吸允,好像在开一场盛大的宴会一样。
垂死之际,我在想,人记事太早了真不是一件好事。
譬如说我。
居然在一两岁的时候就开始记事了。
我记得,起初我躺在柔软华贵的襁褓里,身旁环伺着各种各样想要和我亲近的人,我偶尔的一个笑脸,就能让他们发出欢呼。
那时候的母亲还带着少女的明艳,哼着歌、唱着曲哄我开心、哄我睡觉。
然后,有一天,这一切都消失了。
那天,母亲抱着我发疯一样的哭,哀求。
而我,居然听懂了她的哀求,她在哀求原谅和收留。
值得讥诮的是,平日里聚拢在我襁褓边的那些人也都换了一张脸,吐出来的词却都是对我和我的母亲恶毒的侮辱。
比如说,贱货,野种,不择手段,垂涎家产,野鸡也想做凤凰。
最后,我和母亲还是被赶了出去。
我开始学着走路了,但不是在从前熟悉的深宅阔院里,而是在散发着各种难闻气味又阴潮不堪的小巷尾处,衣物也不再是柔软芬芳的,而是破烂不堪、脏的发硬的。
低抑的围墙是烂泥堆成的,混合着干枯的麦梗,泛着黄白黄白的颜色。
天是灰蓝灰蓝的,仿佛永远都是一副要下雨了的哭丧样。
时不时,还会有人来这里看我和母亲。
他们谈话的时候从来不避开我,因为他们以为,我什么都听不懂,只知道张口说饿,伸手要吃的。
大人有时候就是太自以为是了,看着我眼神懵懂无知、表情天真无暇,就真的以为我小小的心里也是空明一片的。
实际上,我什么都明白,他们说的话我都能听懂。
渐渐的,我知道了我的母亲和我为什么被赶出来。
我的母亲是一座深宅大院里的丫鬟,模样秀美、讨人喜欢。她所伺候的宅院主人足足有七个老婆,一个大老婆,六个姨太太。
可是,她们所有人都没有生出一个孩子来。
真悲哀。
我的母亲耍了点小心机和宅院主人睡了几觉,盼着能做第七个姨太太。
女人就是喜欢白日做梦,都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那样大的家世,就是讨小老婆,也断然不会讨一个下人、一个丫鬟的,她都没有认真的想过,其他的小老婆们都是什么身份。
所以,我的母亲怀孕了,并且生下了我。
为什么要说所以呢,因为那座宅院的主人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拥有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孩子的原因。
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的出现,让宅院主人的母亲,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开心的简直要开花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一宝所喜,全家都爱。
我是老太太的手心宝,是他们家延续的香火,我的母亲,母凭子贵,几乎要做了她梦寐以求的七姨太。
赝品永远是赝品,迟早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金发碧眼的洋人郎中来了,宅院主人的生理问题被揭开了,我是个赝品的秘密也就被抖了出来。
我的母亲又被打回了原形,甚至,比原形还惨。她现在不再是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了,而是带着一个孩子的苦命妈妈了。
她也回不了家了,她不敢说我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她恨我。
我那样小小的年纪,能清楚的记得她在小屋里把我身上掐的青紫青紫的,拿针戳的一个洞一个洞的,拿开水烫的一个水泡一个水泡的。
从始到终,我都没有哭过一次,也没有再笑过。
那样的日子,傻子才笑的出来。
我真正的父亲来看过我,只不过,他和我的母亲没什么好说的,原本苟合就是为了依仗着我去求财,现在梦想都泡了汤了。
看到我,他也觉得棘手,只是每月带些铜子来给我的母亲以度日,他仍在那座宅院里做工,母亲没有抖出他,也许是觉得抖出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吧。
母亲面对着我,终于有一天面对不下去了。
她要杀了我,结果了我这个多余的人。
然后,我被老和尚捡回了寺庙里,并且自己给自己取了心崎这个名字。
再之后,我又有了四个师弟。
他们都是孤儿,但他们都有着我所没有的阳光、热情、单纯。
我太阴郁了。
十二岁的时候,我跟老和尚说,师父,我想下山去看我的母亲,你不是说生为母子就是有缘吗,虽然我和我的母亲是孽缘,让我去化了这孽缘吧,我终究是她的儿子。
老和尚答应了。
一次下山、两次下山、三次下山……
一年一次,直到我十七岁。
母亲已经苍老了很多,她仍在那条小巷尾处独居,孑然一身,我的每次回去都让她很欣喜,也许是因为,到底还是母子吧,当年的事,不过是她年少轻狂的意气用事。
每次离开,她都执意要送我很远,给我带上她缝制的衣物,她亲手做的食物。
我带着她的东西走,她哭着不肯放开我,要我下次早点回来。
我怜悯的看着她,心里却起不了半点波澜,更没有半点伤心,或者是离愁。
为什么要哭呢?我的母亲,你的眼泪,好像没有办法再激起我的同情了,我没有眼泪可以与你相对。
我只是觉得疼,心口上当年被你刺下去的那道伤口疼得让我难以自持。
尽管,早在多年前它就已经痊愈了。
忘了是哪一年,母亲的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他们有个女儿,和我年龄相仿,名字叫做绿蝶。
绿色的蝴蝶,真奇怪。
当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时,她莞尔一笑,阳光下,一对儿酒窝衬着小虎牙,娇俏又可爱,反驳我道,绿柳杨里穿花蝶,真没学问,这句诗都不知道。
我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无礼,带着歉意多问了一句道,谁的诗?回去后我多读几遍。
绿氏蝶诗,我写的。
她得意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我怔怔的看着她,醒悟到自己好像被耍了。
阳光那么暖,春风那么轻,桃花那么艳,绿蝶坐在桃花树下荡着秋千,荡着荡着就悄悄的钻进了我的心底。
我和绿蝶相爱了。
不过,我还是只在母亲家中小留,多半时间还是会回寺里的。
每次下山之后在回寺院的路上,我都很恐惧,麻木而恐惧。
就连和绿蝶相恋时的甜如蜜,也驱不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胸口上的那道伤,时刻都在提醒着我当年的事。
我高估了我自己,自以为念佛多年,就真的能如佛祖般宽宏大度,佛只能告诉我要宽宏大度,却不能把它的宽宏大度直接传给我。
我不要大度,我要报仇!
杀了他们!我就再也不会恐惧。
我的亲生父亲还在那所宅院里做工,马厩里喂马的仆人,找到他的那个深夜,他在马厩旁打盹,看到我出现,他迷茫的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我是你的儿子。
在他还没有醒悟过来我这句话的意思时,我扭断了他的脖子。
回到母亲的家中,她还在酣睡,我向着她的床铺走了两步,她忽然醒了,黑暗中摸索着问道,崎儿,是你回来了吗?
我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杀父的畅快感,那种畅快在呼唤着母亲的性命。
人的脖子真脆弱,一扭就断了。
我如鬼魅般回了二平山,背着杀父弑母的罪孽。
到了阿弥寺前的时候,师父在寺门前等我,看到我回来,他的神色不安的有些惶然。
我不敢和他对视,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师父,我杀了我的父母。
话出口,带着更尖锐的利刺返回了我的心里。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我杀了我的父母!
师父颓然退了几步,回了寺里,闭了山门。
我跪在寺门前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清醒了,我做了什么,我居然杀了我的父母……
不知道过了多久,师父终于出来了。
他打断了我的两只手,我一点儿都没有觉得疼,可是眼泪却泛滥的落了下来,当初被母亲虐待的时候那么钻心的疼我都没有哭过,被母亲杀的时候我也没有哭过。
师父老泪纵横,苍老的声音颤抖的可怕。
心崎,我教你武功是要你杀了你父母的吗?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心崎,心崎,你说啊,你说你要化了你们之间的孽缘,你就是这么化的吗!早知如此,当年我就应该让你死在那里!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我离开了阿弥寺,漫无目的的下山了。
双手已经折断,母亲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了。
我还能去哪儿呢?我又能去哪儿呢?
浑浑噩噩的走了良久,我竟然又走回了母亲的家中。
绿蝶看到我回来,惊讶又哀伤的告诉我,我的母亲死了。
看到我软而无力的双手时,她更惊讶。
安葬了母亲后,我在她的坟前发呆。
绿蝶烧着纸钱,愤恨道,不知道是哪来的贼人,大概是到伯母家偷东西,被伯母发现了,就痛下杀手。
我呆呆道,不是贼人,是我杀的。
【完】
☆、第十八章
【四十四】《金杀》
他没了腿,拖着血淋淋的半个身子在地上团团转,嘴里念咒般的喊着,“金子,金子,我的金子……”
金子,埋在骷髅头下的金子,一颗颗的头颅,换得的金子。
他曾经是一个土匪寨里的三当家,他有七个结拜兄弟,他们带着无数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打家劫舍,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他是七个兄弟里最善良的一个,当别的兄弟毫不留情的将大刀挥向俘虏来的人的时候,他总是苦口婆心的去求情,大哥念他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凡事都让别的兄弟让他三分。
有一天,兄弟里最好色的六当家又抢来了一个女人,恰好被他撞见了,他见那女人哭的可怜,就让六当家放了她,六当家平日里早就对他心存不满,当场就和他发生了冲突,两人动手时,六当家狠狠的说,今天要么他死,要么我亡。
六当家很轻易的就败了,他不想把事情告诉大哥,六当家毕竟也是他的兄弟。
他要放走那个女人,六当家血红着眼睛说,他一定会杀了这个女人的,不管她跑去那里。他没听,执意要送那个女人走,那个女人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哭了,她说她是和未婚夫一起去婆家的,夫家的人都知道她被土匪抢走了,她就是回去了,他们也一定认为她已经被糟蹋了,不会再接纳她入门了,她家里的人都死光了,无处可去。
他心软了,带她回了山寨,一直小心的保护着她。
这个女人让他想起少年时和他策马草原的少女,那时春光明媚,那个少女的笑靥在发间飞舞中绽放。他曾以为,他会和那个少女共度一生,却不料最后他只能放弃她。
时光倥偬,转瞬即是沧海桑田,如今,他们早已陌路。
后来,土匪寨被官兵剿灭了,所有的兄弟都死了,唯独他活的好好的,他被朝廷赏赐了整整一坛子的黄金,还有其他六个兄弟早已血肉模糊的头颅。
那个女人和他一起带着黄金和头颅回到了昔日山寨的地方,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寸土不生的焦土,他默不作声的在焦土上挖了一个大坑,先埋下了金子,再埋下了头颅。
他也曾是将门之后,祖上都是征战沙场的战将,哪知他的一个远方亲戚在一次战役中因为轻敌而惨败,致使破例代驾亲征的太子伤重亡故,悲讯传到皇宫里,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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