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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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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背对着众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欲望。
  应周尴尬笑了笑,营地里发生的事情许婧鸾早已同他说了,说是险些恐怕不太恰当,若非许璃一口咬定他是妖怪,皇帝也不至于派人放火烧山。但他也没办法同许璃计较此事,只得举起酒杯与他碰了碰,“我未放在心上,你也无需在意。”
  许璃笑道:“国师心有天地广阔,孤自愧不如。”说着举杯一干而尽。
  宫宴的酒水比起庆嘉楼的桂花酿浓烈了许多,一口入肚,立刻就烧了起来。
  偏偏许璃还不放过他,朗声对着底下众人道:“国师入凡,定是上天感念父皇勤政爱民。这一杯不如众卿随孤一起,敬谢神明,愿大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太子毕竟是太子,有他牵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愿大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自许璃后又有许多人来敬酒,大臣、嫔妃、女眷,客套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应周不懂如何拒绝,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一杯杯照单全收。
  就这么过了十几轮,他也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垫垫,胃里翻江倒海,有如烈火灼烧,一路烫到头顶,烫得他头晕眼花,浑身无力,额头直冒冷汗。
  又有人走到了他面前,还没看清是谁,应周已经下意识举起了酒杯。
  他感到手中的杯子被拿走,又塞进来一杯新的,玉瓷杯上还带着一点体温。应周低头抿了一口,发现竟然是温热的茶水。
  他眯起眼,模糊看清了来人身影,“唔,许博渊?”
  “是我,”许博渊把他杯中的酒喝尽,“你不能再喝了。”
  应周点了点头,“我好像喝醉了。”
  许博渊对他身后内监道:“国师醉了,扶他回去休息。”
  内监面露难色,偷偷看向皇帝的方向,“这……这宴会还没结束……”皇帝都还没走,应周怎么能走?
  “小白,”许博渊直接打断他,“带他回去。”
  白猫叫了一声,干脆利落从应周怀里跳了下来。
  单独相处了几日,小白与他虽说不上亲近,但也已经不那么排斥。如今小白已不需要在凡人面前伪装身份,平日里化为猫的形态也不过是为了行动方便些。白猫抖抖毛发,眨眼间变成了白虎。
  在座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小白化形,顿时发出了一片惊讶抽气的声音。皇帝立刻看了过来,“博渊,怎么了?”
  许博渊答道:“国师醉了,臣送他回去。”
  皇帝视线在一脸茫然的应周与许博渊身上来回两圈,沉默打量了半晌后,皇帝笑了笑,“既然国师醉了,今夜就散了罢。”
  这笑容颇有深意,皇帝站了起来,“来,朕亲自送国师回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
  皇帝搭着内监总管的手迎面走了过来,“这么几杯就醉了?国师的酒量不行啊——”
  许博渊侧身让开了路。
  “朕让你们伺候国师,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皇帝缓缓走过许博渊身旁,对应周身后站着的宫人沉声道,“还要让世子动手,你们都没手吗?”
  宫人们吓得脸色铁青,立刻哗啦啦跪了一片,“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帝又冷哼一声,“还不快去扶国师起来!”
  许博渊握成拳的手紧了紧,皇帝这话明面上骂得是宫人,实际上却是拐弯抹角在训斥他多管闲事。
  他确实多管闲事,但若放着不管,应周今晚只怕还要再喝不少。
  底下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不知皇帝和世子这突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唱得是哪一出。
  “父皇!不如让儿臣送国师回去罢!”许璃适时起身,“这起子人笨手笨脚,怕是伺候不好国师,儿臣跟着也放心些。”
  “也好,”皇帝点了点头,“你去。”
  许璃勾唇一笑,拍了拍许博渊肩膀,“堂哥不必担心,国师自有孤会照看,早些与阿鸾回府去罢。”
  皇帝送也就罢了,许璃送决计不行——
  他对应周的那点心思就差全部写在脸上。许博渊正欲开口,就见白虎金黄竖瞳瞥了过来。
  白虎甩了甩细长尾巴,直接上前拱开扶着应周的内监,将应周拱上了他的后背,又扭头朝靠近的许璃低吼了一声。
  许璃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迈出去的脚还没来得及放下,只见白虎厚实兽掌凌虚而踏,三两下后,腾空离开了地面——
  众人目瞪口呆中,他载着应周,径直朝奉仙宫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凤凰古城,玩脱了,只写了这么点,明天补上
心疼老攻三秒_(:з」∠)_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马车一路驶回王府,许博渊闭目养神。
  许婧鸾觑他脸色,直觉许博渊此刻并不想说话,然而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哥,你不是说不去敬酒吗?”
  她哥向来话少,但言出必行,并不是口是心非的人,朝夕相处十八年,她对这点再清楚不过。
  她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回答。
  许婧鸾抿了抿唇,担忧道:“哥,你对应周……”
  许博渊对应周的关心已经有些出乎了她的意料。
  皇帝希望昱王府同应周保持距离,她本以为需要克制的是自己,没想到先失态的会是一向冷静内敛的许博渊。
  今晚的事情,说得难听些,只是喝个酒而已,谁还没喝醉过呢?应周既然入了宫,以后这样的事情还多了去,早晚要去适应,许博渊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事惹皇帝不痛快。
  许博渊缓缓睁开眼,语气平淡,“阿鸾,他救了你也救了我,我理应照顾他。”
  这理由未免太冠冕堂皇,堂皇到空洞无力,许婧鸾说:“是你说要避嫌,这样对应周也好的。”
  她甚少反驳许博渊什么,因为她哥万事总是有道理。但这回她实在无法理解,皇帝疑心病重,这风口浪尖上的,与应周保持距离才是明智之举。
  许博渊沉默。
  许婧鸾都明白的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他知道自己不该那么做,只是有些事情哪怕你有长篇大论的道理可以说,也阻止不了当下那一股冲动,在他的理智作出抉择之前,身体已经有所行动。
  许婧鸾得不到回应,正欲继续追问,马车停了下来。
  昱王府离皇宫本就不远,许博渊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下车了。”
  “噢……”许婧鸾撇了撇嘴。
  很反常,绝对的反常——
  每回许博渊同她出门,下了马车都会等她一起,这是唯一一次,他哥竟然抛下她自己大步走了。
  许博渊走得很快,许婧鸾提着裙子追了两步也没追上,索性不追了,朝着他背影大喊一声:“哥!”
  许博渊脚步一顿,回过头来。
  “你跑什么?”许婧鸾喊道。
  喊完后又觉得这句话分量不够,深呼吸憋了一口气,大声道:
  “哥,你在逃避什么——”
  她太熟悉许博渊了,哪怕是隔着夜幕,也能察觉到许博渊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再次转身离开时的仓惶。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一个荒唐,却顺理成章的想法。
  云间清月照亮水榭廊桥,带着寒意的风钻入口鼻,许博渊的身影彻底消失。许婧鸾站在原地,望着幽暗暮色,许久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许博渊走进院中,里头漆黑一片。
  是下人们忘了点灯?他蹙着眉转身,打算去叫人来,忽然听到了一声细细猫叫。
  寂静夜里这一声十分清晰,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他立刻推开了门,又下意识关上,栓好,摸黑从柜子中找到了火折子吹亮,点燃了八宝桌上的云灯。
  小白自内间无声无息走了出来,朝他一扬头,又向内走去。
  他倏然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跟上,果然就见长榻上一道人影,水烟色的袍子,墨发散开,凌乱披在背上,怀里抱着个蒲团,睡得正香。
  ——不是应周又是谁?
  他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来确认这不是自己醉酒后的幻觉。
  “你……”许博渊看向小白,“为何带他来这里?”
  白猫也不理他,直接蹿上了榻去,猫爪在应周脸上拍了两把,见应周没醒,又扭身用毛绒尾巴来回扫过他鼻尖。
  “唔……”睡梦中的人发出一声梦呓,拍开猫尾巴,“别闹。”
  小白怒了,叫唤着就去挠他的脸,终于让应周模糊睁开了眼,声音委屈又可怜,“小白……我头疼。”
  白猫毫无同情之心,跳下榻走了。
  “你喝太多了,”许博渊将内间灯火点燃,坐在他身旁,“别这样睡,先起来。”
  突如其来的光刺痛眼睛,应周闭了闭眼,许博渊直接托住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喝了醒酒汤再睡。”
  “嗯……”喉咙里干的厉害,喉结上下滚动一周也没发出一个像样些的声音,粗砺如含着一口沙子,应周干咽一声,“想喝水……”
  许博渊将软枕塞在他腰后让他靠着,起身倒了茶来。
  应周咕噜噜喝了,凉茶入肚稍稍熄灭了一些腹中的灼烧感,青瓷茶杯握在手里冰凉得十分舒服,他下意识将茶杯贴在滚烫的脸上滚了滚。
  “热?”
  “嗯……”
  许博渊直接将他手里的杯子拿走,手背贴上了应周侧脸。他刚从外面回来,沾了一身深秋夜露,从头到脚,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冷的。
  应周舒服得眯起了眼,左右蹭了蹭。
  他脸上绯红,一双眼睛因为醉酒而蕴着丁点水汽,看起来更加明亮清澈,动作间唇角碰到了许博渊手背,柔软的、温热的、朦胧的,令许博渊心头一颤,整只手臂都好像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
  ——我在逃避什么?
  他好像在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应周,”似乎喝醉了的人反而成了他,他改为用手心贴住应周的脸,温润触感几乎令他不舍得松手,“为什么来这里?”
  “嗯?”应周睫毛轻扇,脱口道,“宫里住得不舒服……”
  他被茶水润湿的唇微张,声音带着喝醉后独特的一点沙哑,许博渊喉结滚了滚,拇指拂过他眼睑,轻声问道:“为什么来我这里?”应周有自己一直睡的房间,里头东西一应全备,他却偏偏来了这里……
  “小白带我来的……”
  应周闭着眼,许博渊能感受到他眼皮底下细微的转动,他不敢太用力,怕掐碎了这一场美梦。
  “唔,不对,”应周强撑着神志想了想,改口道,“是我有事跟你说……”
  “明天再说,”许博渊却道,“喝了醒酒汤就睡罢,明天我会听你说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听别的事情,尤其能让应周这大半夜跑过来的事情,多半是与楼贵妃有关。
  应周本来脑子就转不动了,得了他这一句许诺立刻放下心来,忍着头疼点了点头
  许博渊放开他,“等我一会。”
  他们进宫赴宴,厨房里本就煨着醒酒汤。许博渊怕下人进来看到应周,只让人送到房门外,亲自端了进去。山楂、青梅、百合,混合糖醋炖成的八珍汤,酸甜可口,秋日里喝正是清热去火,应周喝了大半,他自己喝掉了剩下半碗。
  “你去床上睡,”许博渊说,“把外衣脱了,我扶你过去。”
  应周早就热得不行,闻言立刻抬起软绵绵的手去扯衣领,结果扯了半天也没扯开。
  “唔……脱不掉。”衣服没脱掉,反而领口被他揉开了。
  许博渊按住他的手,“我来。”
  应周的身材瘦削却不瘦弱,白绸亵服贴在身上,衬得他皮肤白如润玉,细腰长腿。精致深邃的锁骨隐没在衣领覆盖之下,只要低头,就能看到那里头满载风花雪月的旖旎风光。
  许博渊半搂着他,将他安置在床上,轻声道:“睡罢。”
  “唔……你呢?”
  “我去客房。”许博渊摸了摸他的额头。
  应周“嗯”了一声,闭上眼,很快呼吸均匀起来。
  许博渊为他盖好寝被,又拨开他额前发丝,看着他安静睡颜,面上平静一片,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就在刚才,他确认了一件事情,一件说不上多么惊世骇俗,却也绝不稀疏平常,足以推翻他整个人生的事情。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肯定不会太短。
  他并没有说谎,一开始确实是因为感激,感激应周救了许婧鸾,也感激应周救了自己,只是这份感激慢慢变了质,在不知不觉中掺杂进了无法言说的渴望。至于原因,肤浅一点说,可能是因为应周有一副这样的皮囊,天地日月不及他万分之一。但又或许,是因为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应周善良、温柔、豁达,微笑时上扬的唇角,蹙眉时眼中的认真,因为一块桂花糕而满足的表情,对雁泽的安慰,对楼琉衣的宽容,对许璃的忍让……他可以说出许多许多事情夸赞他,却没有一件能恰当概括他为之心动的真正理由。
  他会因为应周喝醉而担心,会因为应周的亲近而紧张,也会因为应周的依赖而愉悦,下意识地想要护着他,想要触碰他,想要再靠近一点。就像现在,应周就在他眼前,他已经不满足于皮肤间简单的触碰,身体里的冲动正怂恿着他去拥抱,去亲吻,去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他几乎用了所有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
  这种感情他从未经历过,但与生俱来的本能告诉他,这很美好,也很危险,进一步可以是海阔天空,也可能是深渊万丈。你可以原地不动,但唯独没有退路——
  在今晚之后,在认清自己的欲望之后,他已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从湖南到家了……
一个每天都在奔波的我,这篇文从九月中开始就没有一天是坐下来好好写的,不是在车上,就是飞机上,稍微好一点是在酒店里,最可怕的是有一天单手骑车单手用手机写……
有时候我真的是佩服我自己的ORZ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凌晨时分,应周醒了。
  他在不周山上过了两千年不吃不喝不睡的日子,如今真身下界,虽入乡随俗,但夜里也睡不了几个时辰。
  “小白,什么时辰了?”他从床上坐起来,习惯性去推身旁的位置,结果推了个空。
  那是小白惯常睡的位置。
  自打他在秋水山上焚身灭俱了一回,小白就换了个脾气,每天都像守着鸡蛋的老母鸡在他身旁寸步不离,睡觉时也要把尾巴挂在他手臂上,仿佛是怕应周睡着睡着就没了。
  奉仙宫里人多,一方面是因为皇帝的命令,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应周的仙人身份,宫人们都对应周恭敬得很,夜里内间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守夜的人就要进来看一眼,确认应周还在睡才敢离去。
  小白耳朵灵,又厌生,回回被脚步声吵醒了都要炸毛。小白不像他神魂永生,修为还不够,在妖界里只能算个半大少年,虽然辟谷,但觉还是要睡的。叫他去找个安静的角落好好睡他也不肯,非要忍着脾气睡在应周身旁,以至于夜里睡不好,白天里对应周以外的人脾气都十分暴躁,一言不合就变成老虎发威——
  小白今天竟然不在。
  外头天还未亮,屋内远远点着一盏油灯,他借着微弱灯光看清周遭,发现这里既不是奉仙宫,也不是他在昱王府时住的客房。
  应周一时愣住,在四分五裂的记忆中搜寻了好一会,才想起昨夜他应该是在宫里喝酒,喝得太多,被小白带走了。
  床边案上放着茶壶,他倒了一杯,味道很熟悉,是昱王府里常喝的茶水。
  这里是昱王府?
  床尾叠着一套干净衣物,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他的衣服,正是许博渊在云绣阁里给他订的其中一套。
  真的是昱王府。
  应周披上外衣,推门出去,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小白趴在抄手游廊上打着呼噜,他在不周山上幕天席地睡惯了,不喜欢屋子里逼仄狭窄,做了猫以后这毛病已经改了不少,但一有机会还是喜欢往外面跑。
  “小白,”应周把他叫醒,“你带我回来的?”
  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就这样被打断,小白不耐烦地拍了他一把,把他的手拍开,“喵喵喵!”
  应周一愣,“我让你带我来的?”
  “喵!”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他已经记不太清,但似乎还记得许博渊来敬酒的事情。应周不顾白猫反对把他抄在怀里,“我怎么同你说的?”
  小白蹬着后腿挣扎,没挣开,怒道:“喵喵喵喵,喵喵喵!”
  ——你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非要去昱王府找许博渊我有什么办法?不让你去你就拿生死契勒我你怕不是想起气死我!
  “………………”
  应周讪讪摸了摸鼻子,“昨晚我喝醉了,你带我来的时候没让别人看到罢?”
  “喵!”
  “没有就好……”应周松了一口气,又板起脸道,“以后我要是再这样,你千万不可带我过来了,叫别人看到了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小白翻了个白眼。
  应周一松手,他就一脸嫌弃地就跳开了三步远。应周举起袖子闻了闻,扑鼻而来一股酸臭酒味,怪不得小白大清早就不给他好脸色看。
  隔壁的房门忽然被推开,应周扭头看去,就见许博渊走了出来。
  凭应周的记忆,他好像还穿着昨夜那身衣服,下巴上长出了一点青色胡渣,眼眶里有血丝,看到自己时他明显一怔,眨眼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疏离的表情。
  “早啊。”应周笑着冲他挥手。
  “……”
  许博渊在门口站了片刻,才抬步过来,颔首道了句“早。”
  应周从回廊上站起来,借着拢外衣的动作退后了一步,“昨夜给你添麻烦了罢,我这就回宫去了。”其实是他受不了身上的味道,尤其不想让许博渊闻到,想赶紧回去洗漱一番。
  他自以为做得不动声色,许博渊却眼神一黯,应周这是在疏远他?
  他一夜未睡,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应周就在隔壁,忍到天明才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回去,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他需要换一身衣服。
  “昨夜你说有事要说,”许博渊道,“你忘了?”
  “唔……”应周确实忘了,他有事要与许博渊说?什么事来着……
  “罢了,”见他一脸茫然,明显是将昨晚的事情都忘了,许博渊推开门,“你先回去罢。”
  应周一愣,“你在生气?”
  在判断旁人情绪这件事上,应周实在敏锐,连许博渊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什么不妥。应周跟着许博渊进门,见许博渊径直打开衣柜取出衣物,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你的房间?”
  “嗯,”许博渊松了松领子,无意中看到榻上那件水烟色的外袍,忽然又停下了动作,看向应周,目光深沉悠远,“我该更衣去早朝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让应周回避,然而应周点了点头,靠桌坐了下来,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等你走了我再走罢。”
  “……”
  不该敏锐的地方敏锐,该他明白的地方又糊涂。许博渊收回目光,心里竟有有种破罐破摔的冲动。他有什么好怕呢——
  该怕的是应周才对,是他对应周有见不得人的心思,如果应周对他也有,那么皆大欢喜,不管许璃如何皇帝如何,他都会将应周护在身边,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但如果应周没有……
  他抽去束腰,修长有力的手指脱下外袍随手扔在榻上,解开单衣后赤|裸着上身,手臂、腰腹上肌肉流云行江,既不过分厚壮,又纹理清晰,看起来十分有力。
  应周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看了一会忽然脸上发烫,不好意思起来。他默默转过脸去,掐了掐自己没两斤肉的腰,有些羡慕。
  神仙们的肉身都是与生俱来,性别、样貌自有天定,如南灵的老头模样,也不是因为他活了八万年就特别显老,仙界里比南灵年纪更大的仙人比比皆是。就说天后,四百年前办的是十二万岁的寿辰,然而单就外表看起来,比十八岁的许婧鸾也大不了太多。
  长生不老固然好,但同时也意味着一尘不变。就像天后岁月漫漫依旧少女,他再过个几百几千年也不可能变成许博渊这样的身材。对仙人们来说,几千年弹指一刹,几万年过眼云烟,有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这两千年不过黄粱一梦,回忆起来半点真实感也没有,反而是下了凡后这不到两个月时光,跌宕起伏,有血有肉。
  他至今能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李朗与二毛请他吃的第一顿饭的滋味,记得琊晏阁中熏香的味道,记得孟拓魂境中累累白骨,记得雁落山上眺望京城的风光,记得黄鼠狼夫妇院中奔跑的雄鸡,记得大火中的百兽哀鸣,记得焚身的灼热与痛苦,也记得地牢中楼琉衣眼中的哀伤悲楚——
  楼琉衣……
  楼琉衣!
  应周猛地站了起来。
  许博渊刚好扣好朝服最后一颗纽扣,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应周急道,“昨夜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说八尾狐的事情。”
  他进宫不过三日,皇帝已经旁敲侧击数回,希望他能帮忙处死楼琉衣,都被他支吾带过,但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其实要放走楼琉衣再简单不过,皇宫守卫看似滴水不漏,对于小白来说却不难潜入,只是应周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反而弄巧成拙,因此不敢擅自行动,想要来问一问许博渊怎么办比较好。
  果然是为了楼琉衣——
  应周并非是醉酒后下意识来找他,许博渊垂下眼睑,敛去眼中的失望,“此事我已有安排,你再等几日,我会派人给你消息。”
  应周当即点了点头,许博渊为人冷静稳重,既然他说已有安排,他便放心等着就是。
  几日之后,夜半时分。
  地牢中,许博渊在楼琉衣面前放下一只铁笼,掀开罩布,里头一只白狐,除了尾巴只有一条,长得与楼琉衣竟然分毫不差。
  楼琉衣面露惊讶,“世子这是何意?”
  许博渊淡淡道:“楼贵妃,你真的想死吗?”
  楼琉衣一怔,只听许博渊又道:“你若想死,就当我没来过;但你若想活,就只有眼下这一条路,它替你死,明天早晨我会带你离开皇宫。”
  笼中的白狐低声哀嚎,楼琉衣怒道:“你当我们都似你们一般冷血么!我虽成妖,却也没有看着自己的族人为我赴死的道理!”
  “为你赴死的族人还少吗?”许博渊居高临下,说出的话如一柄利剑扎入楼琉衣心口,“死在我手上的就有半百,你派它们来攻击我时,又可曾想过它们会有去无回?”
  楼琉衣目光中闪过剧痛,“你不需要拿这种话来激我,你又能懂我们多少。”
  “我为何要激你,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要救我?”楼琉衣眯起眼,“是山君的意思?”
  许博渊点头,打开了笼子,退后两步,“你腹中怀着天家血脉,皇上不可能放你活着离开,你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楼琉衣四足上皆缚着锁链,她挣扎站起,靠近那瑟瑟发抖的白狐,锁链绷到极致,只能努力伸长脖子,蹭了蹭白狐想要安抚它。
  她抬起头来,“我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
  “一条尾巴与千年修为,换来这样的结局,你甘心?”
  楼琉衣瞳孔骤然缩紧。
  “你考虑罢,明早我会再过来一趟。”
  许博渊转身离开,地牢中守卫森严,若非皇帝已将他官复原职,他要进来一趟也不容易。
  “世子!”楼琉衣忽然唤道。
  “山君他知道么,”她的声音自背后一字一顿传来,“知道你用这种方法来救我么?”
  许博渊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相互依偎的两只白狐,“他不知道。”
  ——也不会知道。
  他并非良善之人,生在皇家,自私二字早已刻在骨血之中,牺牲什么来粉饰太平再寻常不过。而应周还未经历过多少这个世界的残忍,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对万物都抱着最大的善意,他无法估测应周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楼琉衣,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许博渊的身影隐没于昏暗走道中,虚渺声音中缠绕叹息,“不要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今天是久违的准点更新!
感谢:
余严
可耐
云吸猫
的地雷
=3=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泰明殿有九九八十一扇窗,半开半掩,夕阳红光透过窗格,在地上拉出斑驳扭曲的形状。
  皇帝于高座上假寐,听得宫人禀告后缓缓睁开了眼,眼中的疲惫还未来得及褪去,“你说国师彻夜未归,是去了昱王府?”
  “奴婢不敢断言。”宫人正是在这几日伺候在应周身旁的内监,奉仙宫总管,足够机灵,也足够稳重,最重要的是足够明白事理,知道在这宫里怎么样才能活得更久,才会被皇帝派去应周身旁。他跪在皇帝跟前,轻声道,“但重和宫门外的侍卫那夜见到白虎载着国师往东南方向去了,国师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十有八九是去了那儿。”
  他这番猜测也算有理有据。
  “肯定是去了昱王府!”昱王府就在皇宫东南方位,许璃恨恨道,“堂哥也不知给国师灌了什么迷汤,怎的就让国师如此信任!”
  应周醉酒后不回奉仙宫竟然去了昱王府,以及在那之前许博渊的失态,怎能不令他生气?
  皇帝沉思片刻,对那宫人摆了摆手,“你先下去罢,照看好国师,有事再来禀报。”
  应周的存在,利用得好了可以锦上添花,但若脱离了掌控,也可以是淬毒利剑,他不得不看紧一些。 
  宫人退下后,许璃观察皇帝不悦脸色,接着道:“父皇,儿臣看不如把堂哥再叫进宫来,令他不许再见国师……”
  皇帝到底比许璃多些见识,闻言斥道:“闭嘴!你当事情这么简单?!”
  许璃有多草包,不需要其他人来说,他作为父亲再明白不过,然而大概是他前半辈子没有积德,到了这个年纪竟然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待他百年之后江山换代,还不知要被许璃糟践成什么样子,因此他本来对楼贵妃这一胎抱着极大的期望,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生生把他的期盼碾碎践踏成了齑粉。
  皇帝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朕是年纪大了,又不是眼瞎!你对国师什么心思,当朕看不出来?!”
  许璃脸色一变,立刻跪下了,“父皇!父皇明鉴……儿臣、儿臣……”
  他此刻若说对应周没有心思,以后就不可能再光明正大把应周放在身边,至少皇帝死之前不可能,许璃一咬牙,磕头道:“国师日月之姿,儿臣初见时不知其身份,就已心生钦慕,如今更是情难自拔,求父皇成全!”
  他没有看到皇帝苍老脸上闪过的嘲讽神色,只听皇帝缓缓道:“你是朕的儿子,这江山早晚都是你的,想要什么,还需要朕给你成全?”
  这就是默许了,许璃脸上一喜,立刻又磕了一个头,“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先别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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