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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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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琀:“顾途是顾朝歌。”
  语落,下方人拐了个弯。宫墙如画落墨,颜料稀稀拉拉褪下,搅作浓雾。子琀并指一拨,雾气拨开,露出一个房屋来。
  屋里有个巨大的丹炉,踏地扛梁。炉前一名老道闭目静坐。丹炉“呼呼”吐气,夹杂着“吱嘎”一声。
  声音极细极轻,混迹于霹雳火声中。
  老道没有睁眼,门却开了条缝。
  缝里伸出只鞋,鞋面绣着几朵含苞荷花,继而飞速带进个小童。
  顾朝歌。
  程舟摸摸鼻子,心想,看不出来啊。
  较之方才,顾朝歌已大了几岁,草草看去,算是贪玩的年纪。他举目四顾,眼睛眨了眨,将门闭合。
  老道八风不动。
  此刻他少了那满头污泥浊水,总算看得见脸。模样未开,然而眉目初显,一身绣了荷花的衣,乍一看顶像谁家的小丫头片子。
  顾朝歌看了眼老道,老道也不睁眼。于是顾朝歌三两下将袖袍卷起,缠在臂上,又捞起衣摆,扎进腰间。好好的一身菡萏,给他揉得不伦不类。
  程舟:“……”
  这一定是顾兄。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二殿下!”
  顾朝歌飞速一扑,扑进炉底。
  子琀一滞,然而什么事都未发生。老道依旧闭目静坐,几如雕塑。
  门外人急匆匆来,急匆匆推门。
  “二殿下!二殿下——啊!道长!”
  为首的宫女焦急问:“道长可有看见二殿下?”
  老道悠悠睁开眼,又悠悠闭上,依旧一言不发。
  有个小宫女凑上前:“奴才确实看见,殿下向这儿跑了。”
  宫女踌躇片刻,咬牙道:“冒犯道长了。”
  她手一挥,身后几名小婢在屋中转起,开始寻找顾朝歌。她们待老道颇为忌惮,唯恐找着,又怕找不着,急得满头大汗。
  丹炉继续噗噗吐气,屋里笼统也没摆甚东西。宫女们来回找了几圈,相视摇头。领头宫女脸色苍白,强行镇定道:“叨扰道长了。”
  言罢,领人离去。
  门开、门又闭。老道依旧静坐,待得许久,顾朝歌从炉底爬出,将衣袍放下,仔细收拾齐整,开口道:“老先生,您真能救我母妃?”
  “小朋友,你真是胆气不小。”
  顾朝歌笑了。他利落行一礼,发已乱,眸子却极亮。周身是皇室养出的贵气:“老先生神通,炉下藏叶,朝歌只是赌一把罢了。”
  程舟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子琀弯腰,发觉炉底落着几片叶。一旁窗户大开,也不知是何时何风,卷了进去。绿叶青翠,犹似枝头,显然这炉子下温度不高。他又抬头四顾,但见屋里一片空荡,最惹眼的,也就是这个丹炉。
  当机立断,铤而走险。
  这是糊涂的风格,只是顾朝歌年纪尚小,少了顾清眠那份吊儿郎当的“傻气”。
  锋芒毕露。
  子琀同程舟解释:“这炉底应当不烫。”
  这老道,应当也不简单。
  老道“哈哈”笑了。他睁开眼,上下扫了眼顾朝歌。然而这一眼,却叫子琀的血几近凝固。
  那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惊艳。
  一个小孩子,能让修道之人惊艳?
  子琀握拳,手指几乎掐进掌心。
  他退后五步,一直到门边,抬眼——
  果然,以炉为中心,老道为阵眼,这屋里是个简单的识魂阵!作用,是测先天剑心。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顾朝歌凡人出身,年纪如此,根本就是小儿抱金于市。
  子琀怔怔立着。有那么片刻,他想伸出手,直接拉那孩子离开。然而过去已是过去,过去已是枉然。
  顾朝歌依然站在阵中,老道依然坐于阵眼。徒留百年后的子琀站在镜里,百年后的顾清眠躺在镜外。
  程舟依旧不明所以:“前辈?”
  老道开口:“老夫确实揭了皇榜,老夫也确实能治贵妃的病。但老夫也向皇帝提了条件。不要在这外面留任何一人,且要叫每一位皇子过来,单独见老夫一面。”
  子琀咬牙。
  玄门中人不能涉足人间皇权,他便将皇子骗来,一个一个测?
  “可如今,只有小友一个来了。”
  顾朝歌笑了,又道:“老先生、这就说不通了,您要救得是贵妃,为何要见皇上的每一位皇子?您应该见贵妃的每一位皇子。”
  老道抚须:“哦?”
  顾朝歌道:“可巧,贵妃只有一个儿子。”
  “便是小友?”
  “是。”
  老道哈哈笑了,他眯起眼,显得十分满意。子琀盯紧了他举动。然而老道笑了片刻,只是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玉瓶:“这瓶里有两粒仙丹,够续贵妃两年的命。”
  顾朝歌一愣,第一次失态:“您不能救她命?”
  “寿数不过区区一百,救几年不算救?”老道笑一声:“小友,世事难料莫强求。强求,就过了。”
  顾朝歌尚未反应,便被一道劲力推出门外。心魔幻境随他而动,子琀与程舟也被一并推了出去。
  门应声而关。
  门里只传来老道一句:“仙丹,老夫即刻去给皇帝。”
  “小友,你可以走了。”
  顾朝歌在门外站立片刻。
  子琀与程舟也陪着他站了片刻。他伸手,似乎想敲门,然而手抬了许久,却还是放下,转身离开。
  那老道出手很快,但短短一瞬,子琀却足以看清,是清寒观的功夫。他眉头又紧,理不出头绪。
  清寒观既有人早知道他是先天剑心,那为何顾清眠还修了丹道?
  况且清寒观遍地剑术奇才,未必稀罕个先天剑心。这老道又为何要逆天时,涉龙脉,参与到人间来?
  所幸他布下识魂阵,却没做什么,也算虚惊一场。
  只是引魂丹引出的东西,必定都跟心魔有关——这老道又在顾清眠的心魔中,扮演什么角色?
  “才发生两件事,我都看不懂了。”一旁程舟哀嚎:“接下来呢?接下来他是不是要长大了?”
  “不懂。”子琀看了眼周围,觉得雾气并未出现:“可能后头还有,跟着他。”
  这附近果然没有护卫,顾朝歌沿着走廊行了一段,却忽然有个人影扑上,一把捞起他:“见着了?”
  顾朝歌“咯咯”笑起来,“别,别挠我!”
  慕千山放下他。那时的少年业已长成,剑眉星目,容颜俊朗:“你这捣蛋鬼,居然瞒着宫里跑出来。”
  “我方才都瞧见了,冬荷哭成什么样了——你就可着劲吓她罢。”
  顾朝歌笑得眼泪都出来,此刻委屈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平日很少吓人的。”
  慕千山撇撇嘴:“不信。”
  顾朝歌做了个鬼脸:“不信就不信。”
  “哟。”慕千山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二殿下这是心野了,瓷实了,鬼脸都做起来了?”
  顾朝歌敏捷躲开,有学有样:“哟,慕少爷这是变小了,小孩子屁股你也踢?”
  慕千山一个鹞子翻身,拽住他手腕。这位“慕少爷”显然是武家出身,臂力惊人,直接将顾朝歌整人提在半空:“看你还闹不闹?快求饶,求饶我就放了你。”
  顾朝歌哈哈大笑,偏不求饶。
  外头不远放着几盆水缸,缸里开着一朵朵荷。有鸟雀停于缸沿,被二人一吓,扑棱棱飞起。
  慕千山松手放了他:“说来怪了,你这么喜欢荷花?”
  他上下打量:“一身荷花也就罢了,边上四个婢女,春夏秋冬又四朵花。”
  顾朝歌甩甩手腕:“不是我喜欢,是我母妃喜欢。”
  提及贵妃,他眼里一暗:“母妃这病已经很久了,父皇,皇兄求了多少药,还是——”他顿了顿:“如今来了个道士揭榜,偏提了一堆怪要求,父皇又不敢放皇子们去见他,我也是难得才偷溜出的。”
  顾朝歌没有再说下去,转而笑了笑:“我原想着,秋啊冬啊的没花看,叫一叫给母妃听也是好的。”
  天晴地朗,夏风缱绻。
  慕千山一下拍他背上:“开心些。”
  顾朝歌被他拍得向前两步,扭头道:“你轻点——”
  他话忽的停住,但见慕千山手里抓了一把红绳,笑道:“我给你看件好玩事,我昨晚才从老爹那学的。”
  顾朝歌摸摸乱发:“你要给我系发?”
  慕千山做了个狰狞表情:“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看清了,这是红绳。”
  许是发现这事顾朝歌完全不懂,慕千山得意道:“哟,还有你不晓得的,看好了!”
  他手里翻动,笨拙地将三股红绳扭成麻花,一面扭一面解释:“我们南顾啊,不信神佛,不求月老,信奉天命可改,姻缘人定。故而新婚之夜,丈夫会于妻子发上系一圈红绳,寓意结发姻缘线,永世不相离。”
  他折腾了半天,终于扭好,打了个结:“你瞧,这是双十结。结语是与卿相守,百岁无忧。”
  顾朝歌莫名其妙:“我还远没到成亲的时候呢,你教我这个干嘛?”
  慕千山红了脸,嘿嘿傻笑:“诶这,我就提前跟你说一声,我喜欢这个结。”
  “你以后娶妻,可就不能梳这个了。你瞧,咱俩关系这么好,日后夫人们相聚,要是梳一样的红绳多不好啊——而且你懂我手笨,梳得没你好得多丢人。”
  程舟后知后觉,感觉解开了千古谜题:“慕雪头上不也是这个结?怪不得顾途叫她叫夫人。”
  那一厢,慕千山一边问一边拼命摇顾朝歌,顾朝歌被他摇得连声答应:“好好好,我不用我不用,我用其他的。”
  “双十结给你用。”
  慕千山十分得意。
  顾朝歌:“不过话说回来,你有心上人了?”
  慕千山一顿,沮丧道:“没。唉——王家的,李家的小子都成了亲,你皇兄也早早娶了太子妃,就我,咋都没见着个喜欢的。他们都成了亲系了红绳,就我一个不知道,所以我——”
  顾朝歌:“所以你跑我前头来显摆了。”
  慕千山傻笑:“你也是要成亲的嘛,这叫早教早练!”
  “早教早练。”
  他嘴里嘀咕着,手里提起那根红绳,看了两眼,小心收起。
  艳阳下,红绳粗糙简单,然后拿着它的少年双颊泛红,郑重得像提着什么稀世珍宝。
  扭成麻花,再结双十。
  与卿相守,百岁无忧。
  作者有话要说:
  慕千山:再是条单身狗,绳子也得先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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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事情太多了~抱歉抱歉,我尽量每章字数多一点~养肥看养肥看!
  日常比心~


第30章 第三章
  慕千山收拾好他那份,又从袖中摸了摸,摸出许多系了结的红绳。他大方道:“来,你来挑一个,我教你。”
  “这个绑得好看,可长脸了。”慕千山蹲着,将搅在一起的结绳分开。
  顾朝歌兴致缺缺,却还是同他一并蹲下。摊开的绳结花里胡哨,各有千秋,慕千山一个个指,一个个念:“同心结,三生结……”
  顾朝歌突然发话:“我要这个。”
  程舟转头:“前辈,要去看看他——前辈?”
  他回头,发现子琀不知何时已蹲在顾朝歌边上,看向地面。他指着的结极近华美,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红蝶。红是极红,烈焰染成;翅是极薄,宣纸铺就。
  蝶翅不知是什么材质,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绘了细小花纹,凑近了才看出——滚滚雷雨,巍巍雄山,汹汹江水……四面八方,绵延不尽。
  汇天地于方寸,系河山于发间。
  顾朝歌小心拿起,道:“这是用树枝固定的?又不大像。”
  慕千山:“你到是眼尖——我还没说到这个结。”
  顾朝歌:“那你现在说。”
  “没人真扎这结,我也不会扎。”慕千山道,“好看是好看,但难,又不方便,常人日日梳是不可能的——这是蝶结,又叫上邪结。”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也是我今儿过来,路上难得看有人卖,就买回来图个乐子。”
  那手艺人还死活不肯卖,亏得他下重金给带了过来。
  顾朝歌一笑,塞进袖:“我定这个了,不准同我抢。”
  慕千山哈哈大笑,忍不住打趣道:“那你日后得寻个大美人,方才震得住蝶结。”
  “大美人怎么了?”顾朝歌道:“我就喜欢漂亮的。有一双丹凤眼,又漂亮又厉害的。”
  子琀无由来地一愣,听他继续道:“最好还有些小脾气,活泼泼地会闹腾。这样逗起来才有意思。”
  子琀抿了抿唇。
  慕千山:“都说娶妻娶贤,你还反着啊?是不是——”
  他忽而停住,想到父亲提过,贵妃便是这样的人物。她将门出身,自小顽皮,闹腾起来惊天动地,常偷穿了兄弟衣裳外出玩耍。当年贵妃随兄围猎,纵马飞箭,箭箭双雕,一下惹了当今天子的眼。
  入宫,封妃,诞子,宠冠六宫,至今无人比肩。
  只是她族中素来有疾,本就人丁凋零,没享什么福父兄便接连去了。如今她也生了重病卧床不起,天子求遍四方而不得。
  慕千山沉默片刻,道:“贵妃娘娘有福,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朝歌不知他为何换了话,却“嗯”了声道:“借你吉言。”
  方才飞走的鸟雀歪着头看他们半晌,试探地蹦回水缸边。天幕低垂,热气氤氲。
  慕千山的脸渐渐模糊,连带着背后的荷花飞鸟也渐渐消失。子琀站起身,程舟走到他身旁:“前辈,看出什么了——啊!”
  子琀:“咋咋唬唬什么——”
  子琀停住,挑眉。只见顾朝歌蹲在地上,抬头,看向他们。
  那孩子的眼与顾清眠极像,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们。但是顾清眠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锐利的,危险的,如剑出鞘,满是锋芒。
  程舟咽了口口水:“不是说,心魔幻境的人看不见我们的吗?”
  “除非宿主知道、这是心魔。”子琀眯起眼,“除非他早就知道自己有心魔。”
  顾清眠、他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正因为了如指掌,所以心魔幻境中一旦多了什么活人,他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子琀真身为冥玉,进这心魔幻境,根本就是木石一般的死物。
  所以这才是顾清眠,叫他带上程舟的理由?
  既然他知道心魔是什么,又为什么不说?
  他到底在想什么?又在盘算些什么?
  顾朝歌伸出手,掌心朝上:“前辈。”
  程舟:“前辈,我们怎么办——”
  子琀上前一步,握住顾朝歌的手。
  程舟:“……”
  然而无事发生,顾朝歌毫无反应。
  子琀扭头:“过来。”
  程舟又咽了口口水,上前两步,然而他未走到顾朝歌跟前,对方已然一笑:“多谢前辈信任。”
  子琀:“不谢。”
  “本座帮帮小辈,也是应当的。”
  话落,四周艳阳骤碎,折出一道道黑影,蛰伏在重重墨色里。
  隐隐人声传来:“你可听见太傅同陛下夸赞,说二殿下大才?”
  “要我说,陛下这是胡来,二殿下怎么能与太子共用一师?”
  “诶,话不能乱说,谁不知南顾这么两位皇子,陛下独宠小的那位。都说母凭子贵,搁咱陛下这儿,就成了子凭母贵。只是贵妃这身子——”
  “拉到吧,二殿下不厉害?我还没调回京城,便听说陛下有了个神童。”
  “三岁能文,四岁能武,四书五经倒背如流,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进去做过先生的,可都说这孩子了不得。”
  “可惜咯,他前头还有位兄长。”
  “陛下当年十王乱政,兄弟相残,不会纵容皇子夺权的。”
  “太子宅心仁厚,心思纯良,未必容不得——”
  “嘘,不能再说了。”
  不能再说了,不能再说了。
  不能说了。
  “慕将军的长子又立军功?”
  “是啊,那老小子也升官了,得意坏了,天天儿子长儿子短。”
  “陛下厚赏,少年将军指日可待啊!”
  “他家几个,可都没订亲吧?”
  “是啊,人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管的。”
  “哈哈哈哈”
  “快说说,快说说。”
  “他家长子叫什么来着?”
  “慕千山,听说再过几日,便凯旋了。”
  黑影四起,绕着他们旋转不息,遮天蔽日。顾朝歌便站在这浓墨之中,波澜无惊。他将手移开,阳光大亮。
  池里荷花正好,满目芬芳。蜻蜓高飞,鸟语花香。
  子琀被阳光照得一晃,睁开眼,却见一把长剑擦肩而过,被一少年接于手中。
  “好!”
  慕千山拍掌:“三年不见,剑法突飞猛进。”
  子琀眼底一暗。
  程舟直接问出:“我去,顾途不是不会剑吗?”
  顾朝歌惊喜:“好剑。”
  慕千山:“你若喜欢,便给你。”
  “我以往杀敌就用的此剑,你可得收好了。”
  顾朝歌也不推脱,大方收下:“好。”
  他又比划两下,身若游龙,动若惊弓。银锋璨璨,剑气逼人。
  顾朝歌收剑,抚两下,爱不释手。
  慕千山笑道:“我就说,你会喜欢这个的。”
  顾朝歌大笑:“知我者,千山也。”
  但他很快又怅怅:“可惜你说的塞北虽美,我却不能去。”
  “怎么不能去了?”慕千山道,“待你再长大些,便向陛下请命,我带你去塞北,好好杀上一场。”
  “那同这儿不一样。”慕千山似乎高了,也黑了,然而眉目愈发英俊,神采飞扬:“那牛羊成群;山高地远,一眼看过去全是黄沙,风跟刀子一样。但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姑娘们个比个的出挑,个比个得辣。”
  “虽说有北顾那帮蛮子动不动来找事,但打回去就没事了。”
  “有肉吃,有酒喝,有姑娘看,还没人老在耳边啰嗦,礼数这礼数那的。”慕千山咧嘴,笑出一口白牙:“想起来同你写写信,无事便练练剑,日子老快活了。”
  “待日后老了,我才不要拘在京城。我必要拖家带口、去天南地北地走走。”
  “你红绳送出去了?”
  慕千山的笑僵在脸上,继而哼了一声道:“不曾。”
  顾朝歌哈哈大笑。
  “这不是还没遇上欢喜的吗?”慕千山:“我说,你这爱逗人的脾气得改改。”
  顾朝歌:“改不得。”
  他唤来婢女,将佩剑给她,吩咐收好。
  慕千山:“说真的,你脑子好,剑法也出众。若是去塞北,你我二人连手,必杀得北顾屁滚尿流。”
  “再说罢。”顾朝歌道:“母妃年前才去,这几年,我得多陪陪父皇。”
  慕千山一顿,看了眼他麻服已退,却尚戴孝,道:“娘娘她——节哀。”
  “老先生的仙丹不错,比之前几个装神弄鬼的好多了。”顾朝歌道,“母妃的病也不是什么秘密,按理说一年前就该——虽说仙丹只撑了一年,但起码这一年,母妃无痛无病,过得挺舒心。还教我骑马练箭,夸我聪慧呢。”
  “这一年,父皇脾气也好了许多,只是现在比之前更——”
  “殿下!不好了!”二人说话间,突然有个宫人不顾阻拦扑到眼前,重重跪下叩首,“出事了!求殿下快去!”
  顾朝歌:“怎么了?一边走一边说。”
  他看一眼慕千山道:“剑多谢了,你先离宫。”
  慕千山点头,顾朝歌同宫人道:“带路。”
  宫人匆匆道:“今儿刚送来的那批官瓷,只出了一个,其儿都碎了。陛下大怒,叫把烧瓷的抓来,说要凌迟。”
  “不止烧瓷的,说上上下下,但凡碰过的,听说的,都要,都要——”
  他忍不住哭了:“求殿下了,求殿下了——”
  一座座朱墙远去,折过九曲回廊。
  眼前视线豁然开朗,地下密密跪了一群人。
  “一个个,你们是想气死朕!”
  边上传来太子的劝说:“父皇,使不得啊父皇!那工奴罪不可恕,罪该万死,但如此杀生,有违天理人和——”
  “父皇!”
  顾朝歌扑上前,一把搂住皇帝的腰,撒娇道:“大老远的,儿子一眼就看到您了,可把儿子高兴坏了。”
  他扭头,惊异道:“这一个个跪着的,是怎么了?”
  顾朝歌松开皇帝,看了眼地上人,随便挑了一个问:“哟,怎么还哭了?”
  顾朝松眼见他来,连忙道:“二弟,你快劝劝父皇。”
  “官窑出了问题,确实该罚。但这宫里的老人们,也伺候父皇这么久了,实在是……”
  “皇兄在说什么?”顾朝歌不解:“什么官窑?”
  “官窑怎么了?”
  皇帝冷笑一声:“朝歌,你瞧瞧,瞧瞧他们做的好事!”
  一人捧着一个瓷碗,抖得浑身都在颤,也难得他还捧着碗,始终未摔。
  顾朝歌侧头看了两眼,一愣:“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那人抖如糠筛:“自、自然是无意的。”
  皇帝皱眉:“朝歌,此话怎讲?”
  顾朝歌双手接过瓷碗,程舟凑上前去看,却听子琀冷笑,道一句:“天道还真是——”
  程舟不解:“什么意思?”
  子琀:“你还记得你遇见顾途时,一并的那个景家少年么?”
  难怪,难怪顾清眠认得出菡萏景。
  难怪,难怪他“有幸”见过菡萏瓷。
  程舟看到了瓷碗,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瓷碗碗壁光洁平滑,然而碗底埋着道道裂痕,展向四面八方。
  宛若——
  “父皇您看,这像不像一朵荷花?必是他特意烧制,献给父皇的。”
  那工奴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是,是奴才特意献上——”
  顾朝歌笑道:“父皇,母妃可是最爱荷花了。”
  冰清玉洁,裂纹成荷。
  子琀:“难怪他要带你。”
  这是顾清眠新添的一道心魔,夹在他密密麻麻的心结之中。不够老旧,也不够深,引魂丹未必能认出来。但他认定,这是一颗心魔种子。所以带上程舟,顾清眠认出来了,可以自己袒露给他们看。
  这个人,如他所说,真得向他敞开了心扉。
  联系他之前所说,那么顾朝歌就是景老爷子口里的“前皇帝”。
  那么,菡萏瓷起于他手。
  却也,因他而毁。
  连带这个朱墙翠叶,鲜活明丽的南顾。
  一同葬送。
  作者有话要说:
  万分感谢大大们的留言~日常比心~
  子琀:“本座帮帮小辈,也是应当的。”
  程舟:“哦,我就不是小辈了?”
  #双标琀持续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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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重申,本文一对一。TAT我只是喜欢给男主写好朋友,你们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我们要相信,同性之间是存在友谊的!(雾)
  可能也因为这章没发,让大大误会了,怪我。这两个人选得结就能看出来,他们俩追求完全不一样。在我的文里面,追求不一样的人是没办法在一起的(我好像暴露了什么0。0不行不行,不能立flag)
  改成:在我的文里,追求不一样的人是很难在一起的~


第31章 第四章
  天无端开始下雨,一滴、两滴、淅淅沥沥。水珠点于朱墙,点于绿荷,点于莲花,翻滚、颤栗,携着斑斓色彩,汇于地下。
  终成瓢泼之势。
  顾朝歌背对着他们,四围的人影抽条,模糊,摆动,似画于纸上一条条墨线,被谁攒进手里,扭成一团污浊。
  顾朝歌迈步,向前走去。
  大雨滂沱,带着血似的土腥气。
  飞虫乱窜,砸在树上,落下残骸。
  乌云罩顶,雨滴叶落间,隐隐金戈之声。
  程舟晕头转向:“什么情况?”
  子琀没有回答,他皱着眉,盯紧顾朝歌背影。那孩子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在慢慢拔高。他负手而行,发丝齐整。一身锦衣,满袖荷花。竟滴水未沾,自在走了一路。
  终于,他走到一扇门前,停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道:“前辈。”
  子琀瞥程舟一眼:“过来。”
  程舟只觉这氛围诡谲,晴雨不定,却说不出什么,连忙跟上。
  那一厢,顾朝歌未等他二人,而是伸手一推。
  “吱呀”一声,门开了。
  暴雨关在门外,阳光映入眼帘。
  顾朝歌捧着盏茶:“父皇,来尝尝。”
  “这是儿子自己泡的花茶。”他闻了闻,沉醉道,“甘凉芬芳,好茶、好茶。”
  皇帝本绷着脸,此刻一听,忍不住笑了:“就你会吹牛皮。朕还没喝,就先夸上了?”
  顾朝歌嘻嘻笑道:“那是,儿子什么不会,只会吹牛。”
  “不对不对。”顾朝歌又笑:“儿子还会泡茶,您喝喝,这茶解渴清热。热气清了,火气也散了。”
  皇帝接过茶,看了眼跪着的顾朝松:“朕就说,你这小娇贵,还会给朕泡茶?”
  “哼,替你兄长求情的?”
  顾朝松直挺挺跪着,一言不发。他此刻眉头紧皱,唇抿作一线。
  顾朝歌凑过去捏皇帝的肩:“好父皇,皇兄这不是急着替您分忧嘛。”
  皇帝冷笑一声。
  “父皇——”顾朝松重重叩首,“连年大旱,西北寸米不收,已是易子相食。此时加税,无异于火上浇油啊!”
  皇帝显然不想纠缠于此,扭过头去冷笑。然顾朝松寸步不让:“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
  顾朝松重复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顾朝松一连说了几遍,皇帝却不闻不顾,就着顾朝歌的手喝茶。顾朝松的眉头愈发紧皱,“父皇!”
  他跪在地,膝行两步,逼近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父皇!”
  “父皇——”
  皇帝“哐”的一声,将顾朝歌手里的茶盏打了出去。杯盏碎裂,茶水滚落,打湿了鞋,也溅了顾朝松的脸。
  顾朝松抬眼,顾朝歌拼命向他摇头,然而太子一字一句道:“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懂什么?口口声声,说得轻巧。西北年年大旱,朕年年济粮,它年年出反贼。出了一批又来一批,成日叫朕不得安宁。”皇帝脸色愈发冰冷,“年年粮食太少,朕看是恰恰相反,年年成了贼粮。”
  “给朕加税。再出反贼,便派慕军前去,剿了西北。但凡壮丁,全去充军。饿他个三四年,也就安分了。”
  “父皇!”顾朝松五指成钩,近乎抠进地下:“万万不可!”
  他猛地抬头,双目充血:“苛政猛于虎。”
  “父皇,几年来,这一桩桩一件件,您这是官逼民反——”
  皇帝脸色阴沉,顾朝歌还未来得及去堵顾朝松的嘴,他已然吼了出来:“您这是要亡南顾啊!”
  “放肆!”
  风驰电掣间,皇帝一掌已捆去,下掌之重,几将他整张脸打得歪过去。然而顾朝松维持着那姿势,动也不动。
  一掌落完,皇帝猛地弯下腰,脸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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