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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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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问:“什么?”
  顾三气定神闲,用白布擦净问尘上的血。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就是你让我保的那一个?我倒是很想见一面。”
  顾清眠被气笑了:“别胡诌。你又不是不懂我。”
  他这样的人,连真心都未必有,拿什么放所谓的“心上人”?
  “那可不一定。”顾三笑了,“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言罢,他手一挥,将门打开:“程舟那恐怕真的出了些事,过会儿我将他给你送过去。”
  顾清眠摔出门外,客房门又当着他的面,“砰”一声闭合。顾清眠挑挑眉,拍衣而起。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莫不是他背后沾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顾清眠摸不着头脑,向小二又要了间空房。
  这空房比不得顾三那间舒适,顾清眠却也不在乎。做修士时他随意惯了,修仙修出了股一贫如洗的仙气。故而他往椅子上一坐,随手从储物袋里摸出面破破烂烂的镜子。
  他本意是胡乱照照。顾清眠凡人衣裳很多,但都是顾子清当年采买的,他穿时也未仔细看。别是后背上秀了什么大红牡丹,成双鸳鸯。那可就糟糕了。
  谁知等他照了背后,却整个人一僵。笑容定在脸上,无处卸下。他屏住气,慢慢,慢慢地扭头,直到侧过脸,眼睛堪堪能看到镜中为止。
  昏黄的铜镜里,发似泼墨,愈发衬得红绳如血。那血般的绳盘踞其上,抽出一对极薄极美的翅。翅上灵力充裕,固定住翅形,其上山川巍峨,长河漫漫,汇成方寸天地,发间河山。动静之间,恍若红蝶欲飞。
  这放肆而隐蔽的思慕,这张狂又胆怯的期许。
  蝶结。
  作者有话要说:
  程。惊慌失措。电灯泡。舟
  其实玉祖宗之前就已经暴露了,电灯泡程没反应过来而已~就看有没有人挖得到那个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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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寻常百姓 大大的地雷~
  过敏已经好多啦~感谢小天使关心呀~


第43章 第十六章
  顾清眠一时怔怔。他维持着侧过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看镜中人。
  突然,有开门声传来,顾清眠一把将镜子扣在桌上。他心如擂鼓,而头脑一片清醒。就像百剑冢第一次见子琀,一重火一重冰,夹得进退两难。
  有脚步声传来,伴着子琀的声音:“程舟那出了些事,他要先走。”
  顾清眠听见自己笑问:“那前辈是如何回来的?”
  他的声音似乎剥离了躯壳,仿佛他寄居在这幅壳子里,听着这幅壳子不知所谓地笑。
  这笑笑得不好。
  他心底想,显得有些太刻意了。
  “能怎么回来?自然是走回来。”子琀毫无所觉,走到眼前,坐下,“再多给本座炼几份聚灵散,本座好维持人形。”
  他撇撇嘴,倒了杯茶饮尽:“现在的小辈真是了不得,连本座也敢试探。”
  顾清眠笑。
  得,他千方百计想瞒住顾三清的,被云长离给试出来了。
  顾清眠颔首。他又给子琀添了杯茶,笑道:“那晚辈现在去炼。”
  子琀:“不急着这一时。本座问你件事——”
  顾清眠却打断他:“前辈,这一诺,晚辈收不得。”
  子琀愣了。顾清眠伸手,摸上发,将红绳一点点拆下。他拆得很慢,叫人分不清是结太复杂,还是他舍不得破坏。最终,他几乎完整地将蝶结放在桌上。真是很美一只蝶,子琀的妖力流转于上,蝶翼熠熠生辉。
  子琀狭促笑了笑:“怎么,不好看?”
  顾清眠道:“前辈,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有些承诺,不是能随意给的。”
  子琀盯着顾清眠道:“你见过江清,你该知道,我从不随意许诺。”
  “应下便是应下,担了即是担了,往后一千年,一万年,千万年,只要本座还在,这一诺便不会变。”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子琀起身,站到他面前,“本座身为十阶妖尊,与天地同寿,蝶结凡人给不得,本座给得。只要你敢接,本座必定敢给。”
  顾清眠此刻还坐于椅上,他视线之内,正是子琀的腰腹。清濛濛的衣袍染着层水雾,带着来自冥玉的彻骨寒意,伴着久远的年岁,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人胆颤心惊。
  顾清眠没有回话,他闭上眼。然而子琀的妖力无孔不入,水似地于四周流淌。那人的指按在他肩膀,隔着衣袍,他也能感受到力道。子琀一字一句道:“本座本不想逼得这么紧,可是想到江清,本座不敢不逼。”
  江清多少次同他说,他性子太急,不好。江清多少次说,他拥有那么长久的寿命,凡事慢慢来,慢慢来——如何慢得?他终于是怕了,他怕一日不说,就要用余生去等。江清尚且能将余生消磨殆尽,可是他呢?他的余生是没有尽头的。
  “倘若你愿意同我回剑冢,我们便在剑冢里好好呆着;倘若你不愿,那我便在外头陪你,待得剑冢开了,再回去守剑冢。你入一次轮回我寻你一次,你喝一次孟婆汤我找你一次,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如何?”
  顾清眠垂眸,不肯直视他,同样一字一句重复道:“前辈,这一诺,晚辈收不得。”
  子琀怔住。他松手,道:“是么?”继而他转身:“你既然不愿,那便算了。明日便起身,送本座回剑冢罢——”
  然而他袖子一紧——顾清眠拉住他袖袍,子琀冷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侧过头:“本座素来不强人所难,你不必担心——”
  话音未落,顾清眠已然抱住他。他将头埋进他后背,深深吸了口气。子琀一把拽开他,捏着他手腕:“你什么意思?”
  顾清眠抬眼,子琀一时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凶狠的,决绝的,孤注一掷,几如幻境里的顾朝歌。子琀心里一震,直觉不好:“糊涂,你在瞒着我做什么?”
  顾清眠突然笑了,继而狠狠道:“望前辈记得今日所诺。”
  他拉过子琀,吻上他的唇。玉妖的唇薄而冷,细细研磨,撬开,侵入。子琀浑身僵成一块冰,动都不知如何动。
  “哦——”顾清眠松开他,意味深长吐出个字,眼也意味深长地扫他一圈,看子琀从耳根开始泛红,一路随着视线蔓延。顾清眠逗他:“前辈如此水准,逼人不成反被逼,感觉如何?”
  子琀瞪他。
  那一瞪气急败坏,奈何人美,于是只瞪得顾清眠心里痒痒。
  顾清眠大笑,他反手一抹,几道符箓飞出,围出结界。他拉着玉妖的手,一根指一根指嵌入,最后十指相扣。他在他耳边低笑。他亲吻着他耳垂,咬舐他脖颈。子琀想挣开他问仔细,又怕伤到他,只能道:“你想——嘶——”
  顾清眠将他按到床上。子琀只觉猝不及防,就好像上一秒黄沙干涸,下一刻洪涝没顶。大起大落间,他狐疑,翻身,抓住顾清眠乱动的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不喜欢我,便不要来惹我——”
  顾清眠停下,他抬起眼,深深看他。顾清眠少有这样正经的时刻,他就这样盯着他,低低道:“喜欢,怎么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太喜欢了。
  太喜欢了。
  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就好似那一点一滴的好,那一刻一时的心悸,堆着堆着,淌着淌着,便堆出了山川,淌成了汪洋。
  他待他好,尊重他,支持他。他记得他说得每一句话,他做他愿意的每一件事。他似乎神通广大,他似乎无所不能,他似乎要时时刻刻护着他,却又能放开手,告诉他痛快而肆意地走下去。
  他接受他的恶,也接受他的善,他站在阴阳交界,就那样不耐烦却耐心的等着。
  这样一颗真心放在眼前,谁不要?
  怎么舍得不要?
  “只是这一诺太沉——晚辈——”他低笑几声,“不管了,我应下了。应下了。”
  他重复两遍,又去吻他。他嘴里念着他的名字:“子琀——子琀——”他一声声地念,一声声不停地念,低回缱绻,就似要把这两个字刻进魂魄,带入轮回。就像要含着这两个字,含得孟婆汤也洗不掉才好。
  子琀被他吻得回不过神,干脆一道灵力划过,直接将帐子合起。
  日头渐晚,皓月初升。
  衣一件件褪去,浇着低吟浅唱、吻声笑声,落在地上。青雾濛濛,红蝶凄凄。云来云又去,缭绕不休,纠缠不止。
  芙蓉暖帐;春宵苦短。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眠对顾三:“心上人,不存在的,没有——”
  #恭喜糊涂,成功被玉祖宗带成双标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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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 寻常百姓 大大和 夏拉翡 大大的地雷呀~
  回复晚点回,冲出去买饭~
  感觉快完结了美滋滋~


第44章 第十七章
  待得天明,顾清眠站在床前,低头看子琀的睡颜。他伸手,粉末簌簌落下,绕着床榻。一圈,两圈。
  那是温神养魂,聚福收灵的如意花花粉。冥玉喜鬼爱煞,却最怕这等福泽绵延之物。触之则浑身乏力,煞气封存。昨夜他贴在四周的符箓,却有立结界之能,却也掩盖住了结界外的花汁。
  “前辈,好好睡一觉。睡醒了——”顾清眠想了想,也没想出睡醒子琀会如何,他便不再说话,只是低笑,俯身吻了吻玉妖的额。
  他转身,走到桌前,深吸口气,将蝶结拿起,系在发上。
  继而推门。
  顾三倚在门外吃枣糕,见他出来,慢条斯理将最后几口吃完,舔了舔手指。云长离站在一旁,问:“今日就走?”
  顾清眠颔首,笑道:“有劳了。”
  今日不走,他怕就不想走了。
  顾三笑,继续倚在门口。顾清眠道:“我药下得不重,他睡不了多久。”
  顾三:“成。”
  顾三看云长离一眼,云长离展开折扇,扇风过处,流云腾绕,将二人托起。
  所过之处,如入虚妄之境,同天地一体。四周莽莽行云,浩浩长空,走马观花般窜过。云长离行速极快,不出片刻,以至一处山前。他停住:“到了。”
  顾清眠笑道:“多谢尊者。”
  云长离一言不发,正欲将他放下。顾清眠却从袖中摸出一个玉盒,打开盒子,里面是灵力浓郁的灵泉,泉水里封着一张破布。顾清眠慎重将破布取出,递过去。
  云长离抬眼。
  顾清眠笑道:“顾三的伤,我猜尊者也知道。”那面布上记着工整的纹路,仿佛是别族的文字,云长离认不得。他开口:“这是?”
  “女娲石的丹方。”
  云长离猛地抬头,他低声道:“女娲石——不是已经失传了么?”
  “是啊。”顾清眠笑道,“所以这是残页。”
  女娲石,传言是当年巫、妖、魂三族永夜之争,魂族流出的无上丹药,取自女娲补天之意。补逆行之劫,修天道之印。顾三当年违反天道,强行用秘法提升大乘,以至天道记他一笔,要用日后轮回,一世一世地偿。但若是有了女娲石,便可以将这一笔抹去。
  可是群妖盛世前,魂族已然倾覆,女娲石也随之失传,众人只闻其名,却再未见过。
  “顾家保留了许多上古丹药的残页,这也是我偶然翻到的,便将它临摹下来,加以研究。”顾清眠指着残页上的字,“我翻过藏书阁所有魂族的书,也仔细学了他们语言。将大致意思写在了布后头。只可惜魂族灭族太久,文字复杂,用法晦涩,女娲石又为魂族丹术之巅,所以其中很多我也是模棱两可,没个千把年,恐怕复原不了。”
  太难了。
  实在太难了。
  一个门派的底蕴,一代代丹修的积累,一介奇才的灵光一现……无论丹方出自哪里,但凡是空前绝后之辈,都是旁人难以复制的。
  百川散难,女娲石更难。
  “我所能告诉你的,也不过里头有海兰花。海兰花为‘天道花’,自含大道。但想要强扭天道,抹去痕迹,还需往长生谷求‘忘栀子’。这二者是主药,尊者届时再寻个信得过的丹修,照我所补将边角修上一二,女娲石炼不出,却也能做出件替代品,暂且缓他一缓。”
  顾清眠说罢,将布又仔细放回玉盒,双手托起,郑重递去。云长离接下:“多谢道长,请道长受我一拜。”
  “尊者不必客气。”顾清眠笑道,“贫道只是不忍心,叫它这样埋没。”
  言罢,他往嘴里放入一丸易容丹,转身跳下。幸而云长离眼疾手快,一道流云飞过,接住他向下。待得顾清眠双脚落地,忽而铃声大作。
  云长离传音道:“告辞。”
  顾清眠笑,他伸手,一道灵力攻向前方。山峦变幻不休,却将灵力悉数吞下,白雪渐现,幼苗抽枝,冰灯剔透。顾清眠走过,一步一步,足下踏雪,寒梅朵朵。
  两名白袍道人出现眼前:“大胆!何人敢擅闯清寒观!还不速速离去!”
  顾清眠挠挠头,做出为难模样。他伸手,掌心一块玉佩——那是出观前,掌门赏给他的。
  “哎呀,哪里来的擅闯?”顾清眠讪笑道,“贫道这不是走丢了么?”
  “劳烦替我禀报一声丹山长老顾清河,便说——顾双途,回来了。”
  客栈里,子琀舒服伸了个懒腰,只觉回味无穷,迷迷瞪瞪想去够顾清眠。然而刹那间,他便察觉到屋内浓郁的福气。子琀翻身而起:“糊涂?”
  无人应答。
  他手上刺痛,子琀抬手,方觉不察,按上了如意花花粉。
  玉妖是没有血的。
  他看指尖上皮肉皲裂,露出碧色的底子。死气和上煞气,过处木椅腐朽,花草凋零。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疼。
  子琀指尖一动,妖力蓬勃而出,将花粉花汁一概冻住。他眼底一冷,一层青雾飞向房门:“谁?”
  琴声骤起,将雾烧得干干净净。门外进来一人,白袍素净,眉眼带笑。那人道:“贫道顾三,承顾清眠一诺,在这里等阁下醒来,带阁下去个地方。”
  子琀起身,抬眼看他:“他人呢?”
  顾三笑道:“他自有安排。”
  语罢,他指下一动。焚琴起乐,落火成圈,正挡下子琀突然攻来的煞气。青芒弥漫,死气肆虐,玉妖脚下,木板寸寸枯朽干裂,锦绣成灰,飞鸟坠地。晴空突暗,白云苍狗,眼见着狂风大振乱雨欲来。
  子琀一字一句:“人呢?”
  顾三:“在清寒观。”
  顾清眠若要回清寒观,何必瞒着他?
  子琀眼底一冷:“小东西,别以为手掌焚琴,本座就杀不了你。”
  青芒化作流水,拔地而起,屋外九霄哭嚎,风声嘶吼。
  顾三依旧笑,然指下曲声清越:“阁下说笑了,贫道不曾欺瞒阁下。想来这满屋花粉是谁所放,阁下心底也有数。”
  子琀冷眼看他。玉妖的眼极美,然而静望人时,凤眸狭长又冷,妖则妖矣,却染着份冥玉独有的死寂。
  他一甩袖,将妖力撤去:“那你要带本座去哪里?”
  顾三笑:“清寒观。”
  子琀先是不解,继而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座?他是不是又在琢磨些——”
  琢磨些乱七八糟的点子。
  顾三又笑:“这贫道可不懂。”
  “阁下若真想知道,便随贫道来。”
  子琀皱眉。他只觉自己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然而他四周扫了一圈,未看见蝶结,又忽觉大起大落间,心沉了几分。就好似落下万丈悬崖时,勉强拉住了一根细枝。
  他心里是有他的,一定是有他的。
  但他也在瞒着他一些事情。
  那些打断的话,那些顾左右而言他,那些最初不敢应下的承诺。
  糊涂,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到底瞒着我,在做什么?
  顾三倒自在,只顾负琴而出。但他走着走着,忽又转身笑道:“是了,还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敢问阁下贵姓?”
  子琀定住脚步。他沉默一会儿,没有回答。
  顾三:“若是阁下不方便,贫道也就不问了。”
  “没什么不方便——姓顾。”子琀道,“本座姓顾。”
  顾清眠的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寻常百姓 大大的手榴弹~
  攻是子琀啦~没人发现我喜欢让受扑攻的恶趣味(wu)么~
  其实我觉得清水分不分也无所谓啦TAT
  日常比心(1/1)


第45章 第十八章
  过了不多时,眼前白雪迷离,显出一扇门来。
  门开,顾清河从里头走出。
  “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担心你在外头走丢了!”顾清河一把拉过顾清眠,上下打量,打从心底认定他在外头吃了很多苦,“天,这都是哪来的袍子,还戴这样花哨的发绳——”
  顾清眠讪笑道:“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顾清河向两位守门弟子颔首示意,拉着他往前走,“你小子把我急坏了,都上报了家主。他说定会派人去寻你。”
  顾清眠笑:“是啊。”
  可不是派人来找他了么?
  “不过也算你运气好。”顾清河道,“许是因为剑冢提前开了,继任大典推迟了。你要是再错过这个,那……”
  顾清河感慨两声,唤出飞剑。
  两旁弟子口中念诀,长风忽起,直卷入门。
  “二位师祖,请——”
  顾清河踏上长剑,伸手将他拉上,“走。”
  佩剑迎风而起,眼前霜雪乍现。进了山门,背后别有洞天,巍巍高山,皑皑白雪。远处清寒山主峰高耸,上方悬着清寒一剑。二者锋芒正对,直指正中清寒大殿。
  寒风呼啸,九霄无垠。天幕下山川绵延,高低起伏。一条条长阶若卧龙盘旋,低伏高起。阶旁点三两冰灯,剔透的冷,圈着零丁暖意,映着红梅如血。上方不时有巡逻弟子御剑而过,形状齐整,剑气粲然。一身雪袍翩飞,几与流云同色。
  偶有几队路过他们,还会停下向顾清河行礼。
  二人一一还礼。
  顾清河带着他,回了顾清眠洞府。洞府也照旧一贫如洗,寡淡得毫无特点。一面破烂草席,满目成沓手稿。石桌上墨迹斑斑,散着宣纸竹简,拿灵石压着。一本本丹书摞得人高,排在墙角。墙上还挂了几只秃了毫的笔,有些挂起时墨还未干,于是点得墙上几条墨印。
  幻叶草散开于地,也有几捆已筛选束好。同他走时一模一样。
  顾清河:“你先在这儿休整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家主,叫他不必派人找了——这阵子也是麻烦他了。”
  “先等等。”顾清眠突然开口,他环顾四周,终于问:“清河,你一直跟着我身边,是为什么?”
  顾清河一愣,觉得奇怪,拍他肩道:“哟,你小子出去一趟还会见外了——这有什么为什么?你我前后被爷爷领回来,都是从凡人修炼起的,还用问为什么么?”
  顾清眠笑,他长呼一口气,许是觉得有些乏了。他看着洞府外,清寒观终年积雪,冰灯一盏一盏,就似无数双眼睛,更觉又冷又乏。
  于是他自问自答道:“你是顾子清派来监视我的。”
  顾清河愣在原地。他不可思议:“你胡说什么呢——”
  然而顾清眠看着他。那双平日含着笑,糊里糊涂的眼,就那样清醒又漠然地看着他。
  顾清河没有说下去。
  顾清眠笑了:“至于观里推迟继任大典——清寒观掌门历代取掌门弟子任之,但我记得也有例外。似乎很久以前,有个掌门定下的规矩,但凡可以驱动清寒剑的,若品行端正,身无大错,可直接继任掌门。”
  “而恰巧,双重剑心魂剑一体,天生可以驱动一切长剑,不过只能将其功效发挥一半——”
  “这个,才是顾子清带我入清寒观的理由吧?”
  清寒剑镇清寒观,清寒剑气笼罩整个门派,护着十四条山脉,八十八座主峰。剑气过处,冰天雪地,六月飞霜。唯独寒梅料峭,尚在枝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可是这样一把剑,却没有人可以驱动。清寒剑乃是仙神兵中第一等,可以配合守阵之法,攻击一切对清寒观抱有恶念之人。它给了清寒观近万年的无上庇佑。可清寒观的掌门,却无法像浣花境的镜花令,又或者云箫宗的诵云箫一般主动动用清寒剑。
  所以,双重剑心于清寒观,几如镜花令于浣花境。
  “你们在等,在等我到大乘。届时就有足够的灵力催动清寒剑,夺取掌门之位是不是?”
  “所以观里要推迟继任大典,是因为你们怕我在外头,被旁人发现是双重剑心。你们怕旁人像你们利用我一样,去夺取清寒观的掌门之位,甚至——夺取清寒剑。”
  所以他才一压再压,压着不要升至大乘。因为按观里的规矩,唯有大乘修士,才有资格角逐掌门之位。所以他想等,等季遥继任,再突破也不迟。到那时哪怕顾家有心要推他上去,也得等季遥年迈卸任才行。
  却不想,却不想啊——
  顾清眠笑道:“家主,您说是不是?”
  一声冷哼传来。洞府内一处结界显露,露出后头藏着的人。那人一身雪袍,然而袍上却无红梅——顾家家主,顾辽。
  他冷着脸道:“你是故意的?”
  顾清河惊得后退一步。他扭头同顾清眠道:“清眠,你——”
  顾清眠拦住他,笑道:“是啊,本没想走,只合着溜达一阵便回来。却不想,顾子清费尽心思给顾家找的王牌,转身便被你送给了清寒观掌门一派。”
  “顾家换了您当家主,倒也是惨遭横祸啊。”
  顾辽本就沉不住气,此刻脸色大变。然而顾清眠笑了笑,不管不顾继续。
  “您实在放心不下,怕丢了双重剑心,干脆将我的身份告诉了掌门,要一起找,是不是呐?”顾清眠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咧嘴笑道,“可您说,掌门难道不想要这把剑么?难道您以为,他会真的和顾家合作?”
  顾家想来一开始没准备同掌门一派合作,故而他们不知道白冥玉早被掌门收了,所以才会错追程舟。可后头怎么都找不到他顾清眠,怕是沉不住气了。所以他们与掌门合作了,所以继任大典也一并推迟了——顾家再是万年老族,也没法在清寒观继任大典上动这么大的手脚。
  “顾三清都晓得的事情,您偏看不透。着了道了吧。”顾清眠笑而回头,望向门口,“也不知这洞府外设了多少机关,里头又有多少结界。今日,怕是只进不出呐?”
  掌门怎可能放弃他座下首徒,即将继任的季遥?一定会将顾清眠困在这里,好让大典顺利进行。
  顾清河听罢,拔剑劈去道剑气。然而那一抹冷色迅速消退,湮灭在重重乱影中。
  顾清河:“迷阵?”
  顾清眠没有试探,只是晃到他那破烂床榻,躺下,还翘起二郎腿:“家主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带来的人都现身罢。”
  他掀起眼皮,闲闲笑道:“贫道是个丹修。家主连贫道屋里的东西都敢动,也不怕碰了什么,沾得一身腥。”
  “顾清眠!”顾辽恼了,“你——你既然知道,你还躲?顾家养你养了这么久,你就是这样吃里扒外往外赶的?”
  顾清眠笑,仰躺抬手道:“顾家家主如此尊贵,想来继任大典也少不得您。这迷阵应该只困贫道,困不住家主。”
  “请吧。”
  顾辽冷冷盯着他,顾清眠却笑而相视。顾辽冷笑一声,身后出来四五位长老。顾辽:“顾清眠,本座再给你个机会,仔细想一想,该站哪里?”
  “哎呀。”顾清眠翘脚笑了,油盐不进,“家主这话贫道就听不懂了。贫道这不是躺着么?”
  顾清河想笑,然而憋住了。
  顾辽剜他一眼,斥道:“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也不过是祖宗从凡间捡回来的烂泥胚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顾清河正要反驳,顾清眠先开口笑道:“是呀,贫道是凡间那稀烂的烂泥潭。所以想要拿捏贫道,怕是拿捏不住啊——”
  “徒留一手脏水罢了。”
  “请吧,家主。”顾清眠没心没肺地笑道,“途中若遇宋掌门,也将这话转告于他。”
  想让他做清寒观的“镜花令”?享着所谓“尊荣”困守于笼?
  笑话。
  这日子他做凡人时就过够了,如今修了仙道,又怎么肯重蹈覆辙?
  顾清眠又重复遍:“请吧,家主。”
  顾辽:“你——”
  他话音未落,身后一名长老居然面色漆黑,直接吐出血来。
  顾清眠“啊呀”一声,不好意思道:“贫道素来得过且过,这墙壁也不怎么干净。长老大人还要这样仔细地摸,实在是委屈了。可快扶起来,不要污了家主大人。是吧?”
  顾辽被气得脸色铁青,顾清眠继续笑道:“事不过三,家主大人,请吧。”
  语落,墙上墨迹蒸腾,竟浮出黑气来。顾辽知他不是玩笑,掷下句狠话,携人走了。
  顾清眠笑一声,摸了摸发上红绳。然而顾清河站在那里,想了想,又靠近两步。
  顾清眠仰躺:“怎么?想被贫道毒死?”
  顾清河停住,却道:“我确实是爷爷派来看着你的。”
  “不过是看着你,不是监视你。”
  顾清眠一愣,他扭过头去。顾清河居然也躺下,躺在他身边道:“今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双重剑心。这类秘闻向来只传家主,我区区一个丹山长老,哪里能知道呢?”
  他长叹一声:“我自小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干旱,拿我换了粮食,偶然被顾子清捡到,便带了回来。他说我骨骼清奇,极适剑道,又说,他看中了个天资聪慧的孩子,迟早是要收进门的。恐他是个凡人,日后不适应仙门,便收了我去做个玩伴。”
  顾清眠:“你从未跟我说过。”
  顾清河:“我说了,你会信么?”
  二人一时沉默,屋外迷阵隐去,归于寂静。就像他们俩的一生,一个困在屋里,一个困在迷阵。
  顾清河道:“我知道你和三清都不喜欢爷爷,再上头的清之,清礼,清夕也是淡淡的。可是——我很喜欢啊。”
  倘若没有顾子清,他早就饿死了,又或者潦倒不堪地过完一生。哪里能到现在这般自在快活,练剑术,求仙道?
  他敬重他,他喜欢他,他不停地练剑,希望担得住那句“极适剑道”。他时不时去找他,陪他说话,哪怕顾子清并不爱说话。
  “知道么,清眠。他其实很喜欢你和三清。他说你与三清聪慧,顾家情况不乐观,日后若能从你们两个间挑出位家主,他便放心了。”
  顾清眠笑了一声,却道:“可他也从没有问过,我们俩谁想做家主呢?”
  顾清河道:“他原以为会是三清。三清一向汲汲于权,手段狠辣,也惯会收买人心,做家主很适宜。”
  顾清眠笑了:“是么?”
  “是啊。”顾清河道,“只可惜——他怨过顾清辽无数次,说百道之体,素来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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