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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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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芯笔芯,非常抱歉~


第34章 第七章
  视线转暗,再看清时,已是红烛暖帐,佳人静坐。背后大红的锦被上,鸳鸯成双。
  程舟道:“前辈,我们要不,这——”
  非礼勿视。
  子琀瞥他一眼道:“要闭眼你闭。本座是玉,看凡人都一个样。”
  灯花爆开,门应声而动。
  顾朝歌。
  他一身喜袍,眉目极冷。背后是喧嚣锣鼓,道贺声声。两排宫女跟于身后,伏身抬臂,高举托盘,盘内置碗,碗里是桂圆,花生……七七八八的喜庆物件。
  待得流程一一走过,宫女们又井然而退,将门闭合。顾朝歌眼珠稍动,微不可察地看了眼门。他于原地踌躇许久,终于走向床榻。
  程舟刚预备捂眼,就听“嘭”的一声——顾朝歌装得再好,到底魂不守舍,居然直接撞翻了椅子,向前一栽。
  子琀飞身向前,然而手只是徒劳穿过他身体,另一双手,扶住了顾朝歌。
  有佳人低语:“殿下小心。”
  盖头落地,那人柳眉美目,红衣端正。虽姿容仪态有有些许出入,但二人还是一眼认出——慕万水。
  程舟一时都没顾上子琀,惊道:“我猜中了?别真是有什么爱恨——”
  不知为何,子琀偏不爱听这条猜测,一下堵住他嘴:“乱猜什么,仔细看。”
  顾朝歌起身,松开她手,道:“多谢。”
  慕万水颔首,后退一步。她眉目间同慕千山有几分相似,然而被胭脂遮了大半,只留下雍容华美。她年岁应当不大,所以这脂粉实在多了,以至不像真人,像带了副面具,下一刻便能上戏台,演个贤后。
  顾朝歌说完,她道了句:“不谢。”
  顾朝歌又道:“姑娘谦让了。”
  慕万水沉默片刻,硬挤出两字:“没有。”
  外头炮仗作响,一路淌进房内,总算将这屋里衬得有几分人气。
  顾朝歌:“你兄长与我交好,你也不必太拘着。我——也不会太委屈姑娘。”
  一面说,他一面去拿红绳——成婚前,自有礼仪嬷嬷又教了他一遍。
  子琀侧脸,反到不想看了。
  谁知不等他侧过,慕万水直接接过红绳,道:“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顾朝歌停住,慕万水却笑了:“殿下,我那傻哥哥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还乐了许久。但你我心知肚明,这场联姻所谓何事。”
  “皇家保慕家一世荣华,慕家保皇家江山永固。这根红绳,我担不起。殿下还是留给旁人吧。”
  顾朝歌也笑了。他眼角有些狭长,压低眼睑,视线扫过,合着唇角卸不掉的笑,总有几分万事不上心的意味。他垂眸看她:“你担不起,旁人就担得起?”
  慕万水抬眼:“殿下这话问得有意思。”
  “说说看。”
  “近年来年年北方大旱,西北三郡叛变,边塞外敌屡犯。”慕万水指尖蘸水,点在桌上,“按理说,今年也当如此。但就前几日,京城得信,难得北方回雨,反倒是南方、发了涝灾。”
  “殿下——”慕万水笑道,“因北方常年征战,壮丁都是从南方征的。打了这么多年仗,死死伤伤吃不饱饭,说君君国国都是虚的,谁都惦记着老家妇孺;同样,北贼也是百姓出生,若不是饿到吃不消,几个农民会造反?南方大涝,势必军心动摇;而西北渐缓,同样贼心动摇。此刻用兵,贵在神速,便看谁能在垮掉前斩了对方主帅。”
  “家父镇守北方多年,与北方势力交好。南顾若想速战速决,唯有调慕家军去克西北,但事若成,威望太高,陛下必定要打压慕家。”
  “殿下代表着南顾下一任君王的态度,但终究不是现下的君王。您若亲信于我,则陛下忌惮;若宠爱他人,则慕家忌惮,皆于南顾无益。”
  “想来殿下也清楚,殿下爱谁不重要,太子妃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殿下的态度,世家的态度,不是么?”
  顾朝歌沉默片刻,忽又笑了。他悠悠走到桌旁,那上头摆着两杯合卺酒,他拿了一杯,一饮而尽。见慕万水没有上前的意思,他将另一杯也拿了,仰头喝下。
  “你看得倒多。”顾朝歌嗤嗤笑了,手一伸,将她半挽的外袍拉起,合上,扣好扣子:“天色已晚,去睡吧。”
  言罢,他转身,背对床榻,手里提了桌上酒壶,对口而入。
  慕万水本有些紧张,此刻一怔,“殿下有心仪的人?”
  顾朝歌:“没有。但你也不愿我碰你,不是么?”
  他立于桌前,月色如银,渗入窗内,罩在桌面。烛火点点,绰绰摇曳。他睁着一双眼,透过窗间一隙,就这样无意义地看着外边。
  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看不见。
  “那——”慕万水道,“多谢殿下。”
  顾朝歌听出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你不信?”
  慕万水到底小,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将门出身胆气足,又见他好说话,打趣道:“不是,只是我以往常看戏文,总能看见些多情皇子,不爱江山偏爱美人。”
  顾朝歌哈哈笑了:“到底是戏文,不可信。”
  “哦?”慕万水好奇,“那你呢?若你选,是选江山,还是选美人?”
  顾朝歌看她,喝完最后一口酒。
  “若我能选——”
  “我两个都不要。”
  灯忽的灭了,红纱摇曳。哭声,笑声,尖叫声;香气,酒气,血腥气。一重一重的黑影,一道一道的白绫。
  在这叠叠纷乱间,依稀一人躺在榻上,一人立在榻前。
  “朝歌,朝歌你恨我么?”
  没有人回答。
  黑影伸长了手,不知要伸向哪里。
  “朕不信,朕不信——朝歌,别恨朕,别恨朕——”
  四面轮转着,一个又一个黑影,张大嘴,尖声笑着。分不清幻梦与真实。
  “朝歌,朕的朝歌,朕把江山给你。咳咳——把长生不老药也给你——”
  “朕把一切都给你。”
  “朝歌,你怎么不笑啊。”
  “朝歌,你好久没对朕笑了。”
  “朝歌,朕有些想你母妃了,有些——想松儿了。”
  “朝歌,朝歌——”
  风声起,哀乐凄凄,响彻朝堂。
  新帝登基。
  捷报一条条传来——慕千山出征西北,出奇兵,定三郡,斩敌首。
  封赏、恩赐。
  加之慕氏为后,一时间,慕府风头无二。
  顾朝歌站在城墙上,看慕千山凯旋。
  与他少小相识,一同长大的慕千山,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猎猎军旗迎风招展。军队齐整,一步步动若一人。
  他说塞北好,有牛羊、有猎鹰、有广袤的天与地;他说西北也好,有大漠,有花海,有绵延不绝的霞云;他说——他说——他懊恼还没找到心爱的姑娘,系上红绳。
  “无妨。”慕千山咧嘴,给他看手里的疤,“老子命大,有的是时间等。”
  宫里近秋,菡萏谢尽。重重朱墙,圈着一方晴。
  他笑而不语,举酒相贺:“不愧是千山。”
  慕千山道:“对了,我妹肚子还没动静?”
  顾朝歌笑而摇头,感受他手掌拍在肩膀:“抓紧了呀。”
  顾朝歌喝口酒,笑道:“急不得。”
  烈酒入喉,寡而无味。
  “是了,那剑还好用?”
  “好用。”
  “可还在练剑?”
  顾朝歌垂眸:“还在。”
  “那好——我又找到一把好剑,正欲给你。要不我们过两招?”
  “不必了。”顾朝歌一杯饮尽,笑道,“你也乏了,早些休息。”
  外头的大臣在低语。
  “听闻陛下又于御书房宿了一宿。”
  “这都几个通宵了?”
  “光熬有什么用?照我看,要是皇长子当年——唔——”
  “使不得使不得,这话不能说。”
  他摊开奏折,再一本奏折,眼前永远有越来越多的奏折。
  “陛下,这样不行。”
  “陛下,这样不可。”
  “贪污至此,政令不出宫门,必得严惩啊陛下!”
  “说的什么胡话——”
  “陛下,老臣字字剖心呐陛下——”
  “陛下——”
  “陛下——”
  他撑着头,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他将酒倒入茶盏,一盏盏地喝,一杯杯地灌。慕万水来看他,他才从奏折中抬头,忽而笑道:“朕可真是——夜以继日地活着。”
  慕万水看他一眼,奉上茶:“陛下胡说什么呢?这词怎么能这样用呢。”
  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多,大臣们互相推诿。渐渐地清官看他不上,贪官当他不存。
  他没有先帝杀伐果决、下不去刀,也没有顾朝松公正明德、知人善用。他从小得宠,却从未接受帝王教育,最后又与他父皇闹僵,未得指点。就算得到指点又如何——他父皇到最后,已然是个多疑暴君。他不知这朝堂上谁是好心,谁是坏意,谁是利己,谁是为民。
  慕千山满脑子带兵打仗,朝廷势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时候他坐在皇椅上,忽而出神,又忽而惊醒。
  底下的大臣仍旧争论,没人注意他。
  下达的政令或许是对的,或许是错的,或许是对百姓有益,或许无用。其实他也不知。
  他皇兄曾说过,为君者,要一心为天下。
  “可是皇兄。”顾朝歌改着改着奏折,突然在想,“我没有见过天下呀。”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借用嘉庆中衰,腐败之盛,政令不出宫门。
  身为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能感慨,当皇帝太难了,我还是选择做个空调房里喝冰阔落吃西瓜的快乐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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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常比心(1/1)~
  感谢大大们的地雷么么啾~


第35章 第八章
  子琀立在那,见顾朝歌一张张奏折地批。他批得仔细,然而坐立难安,东摇西摆。有时臣子用词晦涩了,他还要拿着多读几遍。
  烛火绰绰,火光映面,几如一条条细且绵薄的锁链,密不透风地将他摁在桌前。
  这身影渐渐散去,四面黯淡无光。
  突然,响起一串铃声。
  “叮咚”
  又一串铃声。
  圆月如盘,曲声起。
  又一场宴席。
  然而这一回,少了身姿妙曼的舞姬。群臣入座,各自低语。而顾朝歌一人高坐皇位。
  年少的帝王眼帘半敛,看不清悲喜。
  程舟环视一圈:“中秋?”
  中秋佳节,月圆人圆。
  顾朝歌支着头,也不知看向哪。他手里不停,一杯酒尽了,自有宫人满上。
  他政事不比皇兄,玩乐也追不上父皇。于是百姓不痛快,他也不痛快。眼前醇酒香花,瓜果鲜美。他随手拿了块月饼,咬开竟是糖心,淌着蜜,腻得泛苦。头上月色太明太亮,晃得他眼疼。底下又不知吹什么曲,热热闹闹地招烦。
  中秋宴臣是南顾的习俗,他来了许多次。然而下头上面却又是两处风光。他低下头,恰能看见群臣也低着头,不知说些什么。
  正当酒酣曲盛之际,突有一老者上前:“值此中秋佳节,老臣有一物献上。”
  老者腰圆膀宽,堪称稳重之姿。眼小唇厚,笑容可掬,亲切非常。
  顾朝歌:“什么?”
  他不了解那大臣秉性,然底下却有人皱眉,面带不屑。
  那大臣笑了声,道:“陛下请看。”
  他手里“啪啪”两下,底下便来人抬上个盖了布的笼子。大臣也不卖关子,手一拉,将厚布拉下。
  “这是臣于山野间偶得的绝色,非我南顾中人。”他笑道,“如今献给陛下,陛下大可当个宠物养养。”
  听闻此句,子琀眯起眼。他那双凤眼狭长微挑,却每一丝每一毫都正好,多一分过盛,裁一寸又寡。眸里沉沉墨色,却映着漫天烟火。周身寂寂青芒,偏伴了如雾长衫。
  恍若欲雨长空,恍若流水结霜,恍若一重重花间,开出了冰雪。
  笼子“嘭”的一声,一人撞在铁笼上。她一身兽衣,乌发披散,被突来的光照得睁不开眼。
  大臣踹一脚笼子:“睁开眼,给陛下瞧瞧!”
  她勃然而起,愤而嘶吼。然而大臣们却惊奇不已。
  原因无他,这兽人,竟有一双湛蓝的眼眸,澄如晴空,浩若怒海。
  她很美,那是一种兽性的,疯狂的,带着蓬勃的生命与侵略的美。哪怕锁在笼里,也半分不怕。她嘶吼一声,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眼神狠辣,仿佛一匹狼。
  程舟:“这人我好像见过。”
  “是啊。”子琀撇他一眼:“就那个跟在慕万水后头的,另一个女鬼。”
  慕沧澜。
  他已经知道了结局,冷笑道:“皇帝都换了,还抱守陈规。”
  前皇帝贪恋美色,顾朝歌却不。且他现下最恨的,应当就是这种——“笼中鸟”。
  果不其然,顾朝歌笑了:“大人好兴致。”
  “国难刚去,倒是有钱粮去山野抓‘美人’?”
  他还在说话,子琀却蹲下,端详起笼中人。玉妖一面看,一面“啧啧”两声。程舟蛮以为这位祖宗发现了什么,凑过来:“前辈,这姑娘有什么问题么?”
  “绝色?”子琀,“笑话,她哪有本座好看。”
  程舟:“……”
  啊?
  这也能比?
  你比这个作甚?
  玉祖宗以往讲究了些,却从没在乎过容貌。如今他宛若鬼上身,程舟实在不知作何回答,硬憋一句:“是是,您最好看。”
  “那是自然。”子琀漫不经心道,“本座还有双凤眼,还很厉害。”
  只可惜他语速与表情不符,最后一句不但不洒脱,还说得快且含糊。像想让人听见,又叫别人别听见。程舟不负其望,未曾听清,敷衍道,“是是是,您有凤眼很厉害。”
  突然间,有人道:“你要干嘛——护驾!”
  二人扭头,便看见抬笼子的一人扑上前,袖中冷光乍现。
  四周大臣惊呼,忽见一人飞身而起,“唰”一声抽出侍卫佩剑,手里一掷。佩剑破空而去,一剑扎进刺客小腿,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只听刺客惨叫一声,紧接着被蜂拥而上的侍卫按住。
  一切就在电石火光之间,掷剑人上前一步,“陛下受惊了。”
  那是个中等年纪的男人,乍一看颇有点儒雅书生的意味。然他剑眉星目,同慕千山倒很像。
  又或者,慕千山像他。
  那刺客离得很远,远不及顾朝歌身前。他起身道:“惊倒未惊,有劳慕太尉了。”
  慕长冬颔首,抽刀,同那几名侍卫道:“压下去吧,好好审一审。”
  刺客“呸”了一声,怒道,“你残害忠良,杀兄篡位,天理难容——唔”
  侍卫动手快,飞速压住了他的嘴。然而晚了,“杀兄篡位”四字一出,连侍卫也是一哆嗦,直接让刺客咬了手。
  程舟:“什么?”
  “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宫中事变,加之先皇杀人如麻,臣子不知换了多少个。有人未见过当年景象,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秘事。
  顾朝歌猛地看向刺客。
  他手越握越紧,纵脸色不变,额头已蹦青筋。
  突然,他怔住。
  程舟:“这不是,这不是血口喷人么?”
  他受过这样的事,于是格外愤怒:“这些人不会信吧?”
  “信不信重要么?”子琀,“他中计了。”
  程舟:“什么?”
  “这宫里头的事情,能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传着传着,也就成真相了。”子琀道,“有人想造反,由头都找好了。”
  这个人看穿了顾朝歌的痛点,他故意借别人之手,献上这只“笼中鸟”。
  如果他不收,一气之下斩杀大臣,那么残害忠良,暴虐无仁;如果他收,怜悯‘兽女’,那么亲近奸佞,贪恋美色……而不管如何,最后都有个弑兄夺位的名头等着他。
  黑水都备着,就等一盆盆泼。
  更何况,他一个都没能避开。
  这样的故事,子琀在剑冢中听得多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同一个人,一千年一千年的传,总能传成另一个。
  侍卫们将那刺客压下,慕长冬行礼,预备退下。顾朝歌却突然道:“慕太尉,没什么想说的?”
  慕长冬停住,他转身,不卑不亢道:“陛下有何吩咐。”
  那把佩剑倒在一旁。冰白的月,晦暗的烛,月光烛影下,凝着鲜血。
  兽女还在挣扎,一声声撞着笼子。
  顾朝歌起身。
  出乎意料,他居然迈下了楼梯。
  一步,两步。
  南顾以红为尊,然而那红染了月色,总渗着寒意。顾朝歌停在了慕长冬眼前,手一动,抽起长剑。
  慕长冬纹丝不动:“陛下?”
  顾朝歌笑了,笑和着玩味,隐隐间,竟带了顾清眠的影子。
  “慕太尉。”他低低笑道,“当年您进宫,朕年少,恰好落水。”
  慕长冬笑道:“陛下是有福之人,即便没有犬子相救,也能逢凶化吉。”
  顾朝歌:“自然。贵公子迅如急雷,儿时朕偷溜寻丹,众人寻遍不得,单贵公子守着门外。”
  慕长冬:“陛下孝心世人皆知,想来犬子也是尽绵薄之力。”
  顾朝歌:“说来奇怪,贵公子总能收到消息。那一日收到消息,说要扣去军饷,还直言为朕皇兄所为,以至他急忙赶回,直进宫门。”
  慕长冬:“陛下在说哪一天,在说什么事,可否给臣一个提示?”
  顾朝歌:“是了,慕太尉不喜宴席,那天不在,平日也是不来的。”
  慕长冬:“臣素日为国征战,落得一身伤病,有心无力。”
  顾朝歌又逼近一步,这一步走得太近,他几乎能感受到长剑架过二人衣袍:“为国征战?”
  “那今日,怎么又来了呢?”
  那一日姗姗来迟,不知所措的侍卫;和今日迅疾敏捷,有进有退的侍卫。那一日身姿矫健的宫女;和今日过早暴露的刺客。
  执掌军权多年的慕家。
  皇家联姻本是机密,他都不知,慕千山又怎会随意听到?
  而他,也就真的去找父皇反抗了。甚至至死,他们间的关系都未曾缓和。
  是他在做睁眼瞎。
  慕长冬重复:“臣愚钝,不解陛下之意。”
  顾朝歌仰天大笑。笑罢、他长叹口气:“朕时常不明白。有些人做一件事,常要装作不想做这件事。仿佛愈不想,就愈有道理做。”
  “朕盘算着,这样日后说来,也好道一声被逼无奈。”
  “今日救朕,明日被逼无奈杀朕。”顾朝歌嗤嗤笑道,“而后呢,被逼无奈,坐上龙椅?”
  此话一出,众臣脸色突变,又跪满地。
  慕长冬:“陛下!”
  顾朝歌将剑柄递进他手里:“来,朕给你这个机会——杀了朕。”
  慕长冬皱眉:“陛下冤枉臣了。”
  顾朝歌又近一步。四目相视,眼底锋芒毕露,凶光乍现,“你不敢?”
  那一刹那,红袍近火,烈烈随风。他目光如剑,几要剜进对方眼里。
  慕长冬正色道:“不知哪个小人的谗言——”
  顾朝歌没等他说完,哈哈大笑。
  他四指一握,攥住剑刃。
  鲜血流淌,与红衣融为一体。
  慕长冬一顿,松手。顾朝歌嗤笑。
  一声脆响,长剑落地。
  “又要名,又要利。”顾朝歌甩袖、背身、侧首,“那还是稳妥些,藏在暗处,何必来朕眼前做戏。”
  他背对众臣,背对一轮圆月,突觉疲乏彻骨。
  “压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比心~
  感谢 寻常百姓 大大的地雷~


第36章 第九章
  “陛下——”
  “陛下——”
  视线变幻,人影憧憧。顾朝歌似乎匆匆走过,一旁宫人跪地,看不清面容,只闻一声声“陛下”。
  长廊漫漫,廊外虫声低回,沉进深深夜色。
  “陛下——”
  隐隐的,是慕万水的音色,“陛下!”
  风声簌簌,寒夜寂寂,那灯笼敛着的一点火,映出慕万水半张面颊。她“咚”地跪下,行了大礼:“陛下,爹爹做错了什么,陛下要拿他下狱——”
  她突然噤声。
  脚步走远两步,又渐渐重了。顾朝歌负手而立,垂眸看她。
  一旁小侍低声道:“陛下,有——”
  他看了慕万水一眼,顾朝歌:“说。”
  小侍:“慕将军求见。”
  顾朝歌没有回答。他静立片刻,忽而道:“皇后,如何?”
  慕万水:“什么?”
  顾朝歌挥手,四周宫人退开:“你猜,你那傻哥哥来找朕要说什么?”
  他没有给慕万水回答的机会:“朕猜,他会说慕太尉是冤枉的。”
  慕万水僵住,她一点点抬头,直视顾朝歌。夜如墨染,染进双瞳。
  慕万水道:“陛下,爹爹是冤枉的。”
  顾朝歌嗤笑一声,转身便走。小侍追上,战战兢兢开口:“陛下,那——”
  顾朝歌:“不见。”
  程舟:“什么意思?”
  子琀:“你当本座算命的?”
  程舟:“……”
  “陛下!”慕万水突然起身,拉住他的袖袍。她盯着顾朝歌,离得近了,才发觉眼里有血丝。
  她低声道:“是,我是知道。”
  她没有用“臣妾”。
  慕万水一向不喜欢这个词,好在顾朝歌也不在乎。他二人貌合神离,如同绑在深宫里的两片风筝,狂风过处,谁也拽不动谁。
  “但不是我爹说的——是我,是我——”
  是她自己看出来的。
  慕长冬,是真的要造反。
  她的傻哥哥从来无心权谋,哪里知道父亲背地里想着什么。慕长冬造反之名传遍朝野,他自然不甘,直接进宫喊冤;可她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只好装傻,问她父亲做错了什么。
  可是她素来关心朝政,新婚之夜便已能将朝堂处境分析个大概,慕长冬在宫中被抓,是什么罪名她焉能不知?这一问出口她便觉不对,而对方,也果然看透了。
  年轻的帝王站在面前,眸子微敛,看不清神色。她读过那么多正史野史,史书里有那么多君那么多王,一朝一朝,一代一代。可他谁也不像——是,他不像个君王。他其实不大在乎礼节,也不大在乎君权,他没有先帝的暴戾,也没有传言中前一位太子的仁德。他不恶,却也不善,不昏庸,却也绝不贤明。他站着,坐着,就像皇椅上的一件摆设,一件精巧的装饰。
  江山美人,他说他都不要。
  那他要什么呢?
  就连这次也是,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究竟,想要什么?
  “陛下既知爹的打算。”慕万水硬着头皮继续,“那为何还?”
  顾朝歌笑了,他比她高,于是他弯腰看她,红袍如火,自顾自在这宫里烧着。
  “那你说,该如何?”
  慕万水咽了口口水,低声道:“我父亲打着这样大的算盘,做了这么久筹谋,绝不会贸然出头,甚至一出头就把自己搭进去,所以——”
  她额上已有冷汗。长廊昏暗,灯火渺渺,谁都看不出,他二人嘴里说的,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所以——所以——”
  顾朝歌将她话接上:“所以牢狱已由他掌控。”
  “进去一趟,既可以试试朕的底细,又能说朕残害忠良;既可以趁机铲除异己,又能说服你那死脑筋的兄长。”
  也不知今夜多少人叛变慕府。
  顾朝歌想着想着,居然忍不住笑了:“你说,何乐不为呢?”
  慕万水:“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为什么?”顾朝歌扫她一眼,“哪有为什么。”
  “朕乐意。”
  慕万水瞪大眼,几乎不肯相信。
  “这有什么的。”顾朝歌嗤嗤笑了,“朕快加冠了,你爹都沉不住气了,就不允许朕沉不住气?”
  一旦他加冠,大权回收,慕家想扳倒他,必定又要下一番功夫。他若像他父皇一般暴戾凶残,没准慕家还无所谓,反得更有理由;他若像顾朝松一般勤政爱民,没准慕家会更加谨慎,韬光养晦。偏他是个不上不下,吊在中间的,慕长冬看不出他是真傻假傻,不明白他是否留有后手。皇位触手可及,又似遥不可及,于是他终于忍不住,亲自试他一试。
  倘若顾朝歌这都看不出,自然没什么可顾虑的,泼盆污水就成;倘若顾朝歌想当场杀了他,那一批护卫会即刻反水,弑君夺位;再倘若顾朝歌看出来却装作不知,那也会开始防备慕家……
  无论如何,最后的目的都是——要么直接篡位,要么离间他与慕千山。
  慕家代代儒将,偏养出了慕千山一个直肠子。说话撞来撞去,做事弯都不拐,也不知道战场上是怎么赢的。顾朝歌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多少人变了三张脸,唯独慕千山一个傻子没大没小拿他当兄弟,继续惹他,笑话他,有屁放有话说,找不到心仪的姑娘家和他唠叨。
  慕千山自小征战,一身功勋,是南顾战神。求亲的人排得多远,家世多显赫,他照样不要。这样一个人,有多傲,多固执,多受将士爱戴,没准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样一个人,说不反就是不反,你砍了他他都不反。他心眼又直,拐着弯说,他肯定听不懂。
  显然,慕长冬也知道。慕千山是他最疼爱的长子,手里头的兵又是南顾最狠最强的一支。他要造反,必须得把他儿子拉过去。
  所以,按理说,他发现的本就晚了,应该假作不懂,背后拉拢慕千山。可是——
  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的皇兄,那一日就死在他眼前,就倒在他身上。鲜血染红了视线,腥气灌进鼻翼。哪怕不是慕长冬亲自下的手,哪怕目标本不是顾朝松,但他绝对涉足其中。
  方才家宴上的那一刹,顾朝歌是真的动了杀心。可是他杀不了他。慕长冬将门出身,他却忙得许久未曾碰剑。所以他只能赌一把,将慕长冬收押入狱。而狱中有暗道,原是他父皇装得,为私下处决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他已派死士埋伏其中,就赌最后一把,能不能杀了慕长冬。不管往后,不管慕家的反应,不管这江山,不管什么黎民苍生,他只想报复。
  他只想杀了慕长冬。
  顾朝歌想着,又忍不住笑了。他看着一身冷汗,强作镇定的慕万水,想着外头一心求见的慕千山。
  顾朝歌竟觉已笑到麻木,笑到不知在笑什么,笑到他突然想扳指头数一数。
  双亲丧尽,兄长死绝,到如今。
  终于妻离,友散。
  顾朝歌松开手,慕万水踉跄两步,跪在地上。她捂着脸,看不清神情。顾朝歌转身,向前走去,走入重重黑暗。
  孤身一人,形单影只。
  待得黑暗再散去,只剩下了酒香。
  子琀没能想到,如今滴酒不沾的糊涂,从前是那样一个酒鬼。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时时刻刻在喝酒。
  似乎看见他,手里便提着酒。
  他越来越醉,酒越喝越多。他派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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