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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兽美食园-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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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理由也并不充分。两人坐在桌边对视了片刻,忽然,小屋的门口处传来了兰则清的声音。
“贺迪已经死了。”
贺迦猛地抬头,有些心虚:“则清!你、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兰则清慢慢跨进屋来,手里端着一大盘热气腾腾的炒饭。他把盘子摆放在桌子中央,面上无甚表情。祁砚有些紧张,望着那五颜六色的虾仁松子炒饭也缩减了胃口,而贺迦则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则清,你凭什么能肯定我哥不在了!”他喊道,“那只鼓风兽……会说人话,会喊你的名字,这你怎么解释?快告诉我啊!”说至激动处,他甚至失态地扯住了则清的衣领。
兰则清轻轻推开他的手,坐在了桌边。
“先吃饭罢。”
=====
二十年前,兰则清和贺家两兄弟和许许多多饱受战火灾难的百姓一起加入了黑羽。当然,那时候的他们还是牙牙学语的小孩,懵懵懂懂,是被走投无路的家人带领着参军的。
战后,兰则清的族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他被黑羽军中一个姓贺的男子收留,抚养着慢慢长大,并结识了养父的两个儿子,贺迪与贺迦。
正如贺迦所言,贺氏一家拥有着远古灵兽“白居象”的血统,他们非常精通医术和药理。在童年的大多数时光里,养父在外面谋生,作为大哥的贺迪就带着他和自家弟弟一起上山去采集草药,教他们学习草药相关的知识。
村里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也安安稳稳。边境很穷,人们大多家徒四壁,没什么钱,而贺迪作为大哥,把好的东西都让给了年纪小的两个孩子,自己能省则省,就连衣服也穿得破烂。
兰则清靠着卖草药赚了五个铜板,拿去市集上买了一条蓝色的发带送给他。
“贺迪大哥,你头发乱糟糟的,太邋遢了,用发带绑上吧!”
贺迪收到了平生第一份礼物。他嘴上说着干嘛给自己花钱,但心里乐开了花,同时默默地数落着自家老弟,竟然都没别家的孩子会关心自己。
又过了几年,风头过去了,他们的处境逐渐改善。兰则清的养父过世后,贺迪带着两个弟弟走出大山,在附近的镇子上开了医馆,给人看病诊治,赚些家用。
他们家中日子过得好了一点儿,然而好景不长,贺迪的灵兽身份不慎被泄露出去,此后麻烦不断。他只得远走他乡,带着两个少年再度搬迁。
不但如此,为了扫除统治的威胁,官军在民间大肆搜捕黑羽的残留势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清剿。五年前的某一天,则清和贺家兄弟再度遇上了官军的追捕,他们立刻逃往山中。
在逃生的途中,为了保护则清和弟弟,贺迪一人引开了官军。等两人找来帮手去救他的时候,却发现贺迪早已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他的身上全是被利器剖开的伤口。
面对着眼前身中数刀的男子,兰则清努力忍住眼泪,靠着自己略懂的皮毛医术试图抢救他。然而,贺迪的伤情实在太重,结局终究无法逆转。直到此时,兰则清才开始后悔,为何早先没有好好地学习药理医术,倘若变得和贺迪一样精通,他就有把握救活他了。
在弥留之际,看着面前悔得泣不成声的少年,贺迪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抹去他脸庞上的泪水。
“则清……别难过,好好活……”
说完这句话,他便断了气,满含遗憾地离开了自己深爱的兄弟。
贺迪死了,兰则清犹如被抽走了主心骨。在他刚走的那几天,则清从早到晚不是买醉就是昏睡,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昼夜不分。他想着,自己大概活不了多久时日,也要跟着贺迪死去了。
贺迪头七的那个晚上,兰则清正靠在窗边慢慢梳头。忽然,窗子吱呀吱呀地响了几声。他顿时惊惶——难道是贺迪回魂了?
起身前去查看,却发现那里没有什么所谓的魂灵,只有一只小兽趴在床边。它的样子很特别,头颈和身子长成一块儿,像是一只棕红色的布口袋子,圆鼓鼓的,两只小眼睛滴溜转动,显得有些傻气。
兰则清撩开额前的长发,凑到这小兽的面前,蹙眉问道:“你是谁?”
小兽眨巴眨巴眼睛,咧开嘴,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嗷嘎嗷嘎!”
“嗷嘎?嗷嘎是什么意思?”兰则清不明所以。他正欲把这看起来傻兮兮的家伙赶出去,却见小兽的爪子紧紧地扒住他的窗沿,眼巴巴地祈求着:“嗷嗷,嘎啊!”
小兽粗哑地叫了几声。趁着兰则清愣神,它从窗外呼地钻进了屋子,在里面癫狂地乱飞着。兰则清跟在它后面追来赶去,终于,这傻兽不再闹腾,两眼却炯炯有神地盯住了他的头顶。
准确说来,是盯住了他头顶扎着的发带。
“嗷嘎嘎!”
猛冲过来,傻兽伸爪,拉住了他头上的淡蓝色发带。
“不准拿!”这发带是贺迪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兰则清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一般发起了疯,不让别的东西触碰它。一人一兽混乱地拉扯起来,弄得屋里一片狼藉。终于,鼓风兽被美人揪住小尾巴,一口气扔出了窗外。
“砰!”门窗都被闭得死紧。
“嗷嘎嗷嘎!……”
无论小兽如何嚎叫、捶窗子,那人也没有再露过面。
然而接下来,第二天,第三天……每晚,这只小兽都会出现在兰则清的窗子外,嗷啊嗷啊地大叫。兰则清依旧不理,这傻兽也没有放弃,只是不再出声打扰他,静静地趴在窗外看着他的侧颜,一看就是几个钟头。
兰则清原本打算在窗户上多糊几层厚纸,但想想,还是算了。麻烦。
有时候它会带一些吃的东西,默默地放在窗台上,然后离去。
让兰则清吃惊的是,这傻兽好像对他很了解似的,带来的吃食碰巧都是他最喜欢吃的,鸡蛋饼啦,酥油条啦,梅花糕啦,等等,也不知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十有八。九是从别家偷来的。
有一日傻兽又拿了两个新鲜的苹果过来。当它放下果子、准备像往常一样离开,突然,窗子开了,它被一只手臂捞了进去。
“罢了。”秀美的少年冲它冷冷说,“你以后就归我管吧。可要乖乖听我的话,不许再去偷东西了。”
傻兽转了转眼珠,出乎意料听话地点了点头:“嗷嘎!”
自那之后,这只傻兽就跟在了兰则清的身边,成为了他的宠物(实则是傻蛋麻烦精)。少年从异兽图鉴上看到,这只傻兽名叫鼓风兽,擅长呼气和吹风,通常被餐馆里买来当作吸油烟的工具。
刚巧,他接到黑羽上层派发的任务,准备去落霞镇开一个据点,便想到了开家食肆以掩人耳目的主意。这样一来,鼓风兽跟着他也有事情做,老老实实地呆在后厨里吸油烟,不会成天想着去抢他的发带了。
他在落霞镇的美食街上买下一块旧店面。装修装修,很快就开业了。雇来的几个伙计和厨子,大多都是他在黑羽的旧部,和他一起来监察镇子的动向。
贺迪的生辰是十月初四,店名就叫十四食肆。兰则清本人隐姓埋名,起了个化名叫兰十四。
到镇上之后,他一边经营饭馆,一边努力钻研医术,倒腾草药。虽然现在远离战事,也无人可医,但他心里总有一股解不开的心结。
当初要是他好好学了医术,或许贺迪就不会那样惨死了。他这么想着。贺迪于他,是念想,更是心魔,他总是会做梦,梦里贺迪还如往常一样好好活在他身边,他们如最亲的兄弟般互相照顾着。但这却是最残忍的噩梦,因为梦醒之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鼓风兽总是来招惹他,总能层出不穷地制造各种麻烦。这傻兽嘴角时常挂着一抹痴傻的邪笑,有时候却又大哭着要他来安抚哄劝。但这样也好,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伤痕终是在时光的冲刷下慢慢消磨,只留下那人温暖的轮廓,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时过境迁,他也终于悟到了一个道理:生者如斯夫,逝者长已矣。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没有任何意义,听从贺迪最后的言语,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他的牺牲。
=====
后来他结识了新的朋友,阿进,乐家父子,袁老板,祁砚,冬墨,美食街上的各个街坊邻居。大家都很热情和善,他也过得越来越开朗了。
再后来,他遇到了苏瑞清。
这个男子是朱国衙门的人,他出身于朱国的名门世家,祖上是赫赫有名的文臣。他长得英挺俊朗,一表人才,而且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总是穿一身工整的官服,仪容打理得一丝不苟。
兰则清与他相识,起初只是场面之交,顺带借机打探一些官府的情报,对于对方的好意往往只是装傻充愣,或顾左右而言他。但后来,这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眼里的深情令他再也无法回避。
对于苏瑞清含蓄的爱意,他有点动摇,但又觉得对不住——是对不住黑羽的立场,还是对不住贺迪?
不知道。
有一回苏瑞清来食肆吃饭,留他在包厢里说了一会儿话。深聊之后才发现,这个男子谈吐得体,才识不凡,言语举止间不经意流露出温情的关怀,轻轻地撩动他的心弦。
但回去之后,兰则清发觉鼓风兽把整个身体埋在酒坛子里,肚子喝得比坛子还粗,卡在里头差点拔不出来。酩酊大醉,意识全无,奄奄一息,濒临死亡。
他吓坏了,把坛子砸开,把鼓风兽拖了出来,又狠狠地打了一顿。
鼓风兽醒酒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眼神落寞地看着他,之后便恢复如常,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它失落的样子深深地印在他的眼里。自那之后,兰则清变得拘束起来,刻意回避着和苏瑞清的往来。
他有时候会想起贺迪,贺迪是亲切的平民哥哥,而苏瑞清则是典型的名门贵公子,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贺迪于他更像是超出血缘的最亲的兄弟,他们相互依赖、扶持着一起长大。但苏瑞清,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心动过的男子。
因着这层负疚的枷锁,机缘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他和苏瑞清断断续续有些来往,但也仅仅止步于点头之交。明明心生好感,却自虐般地刻意抑制了下去,将爱慕深深地埋在心底。
大战来临前夕,苏瑞清来找他道了别。这位大人被调去了旧都赤城,没过多久赤城就被魔兵屠城了。
他以为他们之间就此结束了。但不曾想,他竟然在郡南的城墙下再次看到了苏瑞清的身影。
他跪在城门口,帮旧朝的官民们求情。身后是逐渐追赶上来的魔国大军。
一去经年,恍若隔世。
还不等他感恩命运让他们重逢,炮火落下,苏瑞清连同其爱犬被炸飞了出去。
满眼的鲜血令他恐慌,腥红的视野逐渐重叠,他头晕目眩,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幕惨剧:贺迪倒在血泊中,浑身刀口,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在那一刻,他再度丧失了救人的能力。又一个、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五年前的记忆相互交叠,他呼吸急促,胸口锐痛,仿佛看到又一个生命从自己的指缝间流逝,毫不停歇地匆匆远去。
好在他的两个友人拼命地鼓励,鼓风兽也拼命地拉扯他的长发,疼痛终于点醒了他:这一次,如果也放弃,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这一次,他总要把一个人留在他的身边。活着。
第102章 番外一·下
回到了家; 祁砚把在兰则清那儿听到的故事讲给了冬墨听。男人听后; 沉默良久。
“所以……到后来,则清哥能够确定鼓风兽的身份么?”他问,“鼓风兽,究竟是否就是贺迪本人?”
祁砚摇了摇头:“不知。就连则清哥本人也不敢百分百地肯定,它就是贺迪本人。”
“兰则清也不能确定?”冬墨疑道,“他自己难道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通过他故事的讲述来看; 我倾向于认为他内心里认可鼓风兽与贺迪之间的联系,只是; 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毕竟; 没有人亲眼看见,已经死去了的贺迪是如何变成一只鼓风兽的。”
“在找到证据证明这联系确实存在之前,则清哥断不敢贸然认定那鼓风兽就是贺迪; 哪怕它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再可疑……也不行。”祁砚低声说,“我想,在这一点的判断上; 则清哥比我们都严谨,他可是世上最希望贺迪还活着的人。贺迪死去之后,他也痛苦得快要死了,直到近年才逐渐走出阴影。”
冬墨想了想,抛出了最关键的疑问。
“如果鼓风兽真是贺迪; 你认为它会是如何变成的?”
“这是此事最大也是最根本的疑点; 我和贺迦哥讨论出了两种可能。”祁砚一一列举。
“第一种; 贺迪过世后; 他的魂魄经由某种机缘附在了周围的某只异兽身上。鼓风兽恰好是从贺迪头七那夜出现的,头七在传说中正是回魂夜。
第二种,如果这世上存在着轮回转世的说法,我觉得鼓风兽有可能是贺迪的转世。躯壳改变而灵魂不变,贺迪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返人世间,找到了则清哥。”
“鼓风兽有没有可能是贺迪直接变化而成?”
“这个不太像。因为我感觉……鼓风兽自身有一种类似‘人格分裂’的症状,就是在一个躯体内同时有两种性格,两种魂魄存在。”祁砚阐述道,“鼓风兽有的时候傻乎乎的,和普通异兽无甚区别,有的时候却精明得像一个有思维的人。从它的表现来看,我觉得,鼓风兽其实是‘分裂’的。因此,我也更加倾向于认为,贺迪并非直接变成了鼓风兽。”
闻言,冬墨沉默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
“命矣……”
他忽而望向祁砚,“你说,倘若苏瑞有朝一日从昏睡中苏醒,鼓风兽该如、该如何?”
这也正是祁砚担忧的。鼓风兽对则清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念,它时疯时醒,情绪十分不稳定,甚至还因为吃醋而攻击过苏瑞清。
如果苏瑞清醒来,那时候他们三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来则清哥会很为难吧。到了那时,鼓风兽又会如何抉择呢,它还会留在兰府吗?
=====
数日后,祁砚从灶屋里出来,却正看见了一只棕红色的异兽悬浮在空中,肚子圆鼓鼓的胀成了皮球状。它的背后还系着一个碎花布包成的大包裹。
“鼓……鼓风兽?”
祁砚大吃一惊,急忙朝着屋里喊:“冬墨快来看,鼓风兽来了!”
“嗷嗷,嘎啊!”
鼓风兽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甩了甩细细的小尾巴。
冬墨从屋里出来,惊诧道:“鼓风兽,你怎么来了?难道则清哥那边有事?”
鼓风兽摇了摇头。它慢慢吐着气,从空中徐徐降落下来,把身后背着的包裹放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却见鼓风兽用爪子不慌不忙地打开了包裹。祁砚一瞧,只见里面是一些花花绿绿的碎布,一些吃的,还有……一条淡蓝色的发带。
鼓风兽笨手笨脚地把发带从包裹里拿出来,然后用粗短的后腿直立起来,对祁砚嗷啊嗷啊地叫嚷,两只爪子攥着发带,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两人歪着脑袋瞅了会儿。冬墨满脸不解,而祁砚忽然一震,问道:“鼓风兽,苏瑞清是不是醒过来了?”
鼓风兽的小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许久,它点了点头,“嗷嘎。”
冬墨恍然,“所以,他……苏瑞清醒了,你就离开了?”
鼓风兽又一点头,“嗷嘎。”
祁砚看着它把自己的行李包裹重新系上、背在身后,心头忽然一酸。他扑上前去,把鼓风兽抱在了怀里。
“鼓风兽,你以后没处去,就留在食肆,跟着我们吧。”
鼓风兽咧开大嘴,憨憨地笑了起来。它认真地把发带系在了自己的小尾巴上,还骄傲地甩了甩。
祁砚有些担忧地看着它,“鼓风兽,你……没事吧?”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无私陪伴,在他不再孤独的时候默默离去。
祁砚紧紧地攥着拳,不让自己的情绪流露出来。
“嗷嘎嗷嘎!”
高声欢叫着,鼓风兽重新吸气,身躯鼓胀得越来越大,逐渐飘离了地面。它嘎嘎笑着,伸展着粗短的四肢,在空中自由自在地打起了转儿。祁砚仰着头,看它布袋状的身体越飞越高,悠悠地飘向了湛蓝的天空……
祁砚在小院里给鼓风兽找了个合适的住处,安顿它留下来。白天,鼓风兽就一如既往地呆在灶屋的房顶——它的老岗位上,状态似乎还不错。祁砚见它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便也暂时松了口气。
异兽就是异兽,整天没烦恼地傻乐,也挺好的。
到了晚上,祁砚在榻上躺着,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冬墨,你说鼓风兽从则清哥家里离开,则清他们知道这事儿吗?”
男人没睡。他侧过身,“其实,我也想不通这件事。按理说,鼓风兽如果是打了招呼再走的,那么则清哥一定会给它好好收拾一番,亲自送它过来。但鼓风兽背着的包裹乱七八糟的,显然是它自己用爪子系的,而不是有人帮它整理的。”
祁砚一怔。
“完蛋了,要是鼓风兽是自己偷跑出来,则清哥这会儿找不见它,还不得急死?”
他披了衣服迅速下楼,朝着鼓风兽的住处走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有人叫住了他,声音万分焦急:“祁砚,祁砚!”
祁砚一愣,转过脸来,正是——
“则清哥?!”
兰则清匆忙走进红火食肆的小院。他的长发胡乱披散着,衣衫凌乱,显然仓促出门。他一见祁砚,掩饰不住满脸的焦虑和慌张,拉起他就问:“鼓风兽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它?”
祁砚心里咯噔一下,“你跟我来……”
=====
蹑手蹑脚地走进了院子侧面的小楼,祁砚提着一盏小灯,悄悄来到鼓风兽的窝边,却发现被窝正微微颤动着。他连忙伸手进去一路摸到被子下,却摸到了满手的水。
他大惊,“鼓风兽……!”
把它猛地翻转过来,祁砚就着灯火,看到鼓风兽水光朦胧的眼睛。原来先前的欢乐和洒脱都是伪装,它一直拼命忍耐着,直到夜深人静独处一室的时刻,才窝在被子里偷偷地流泪。
兰则清走过来。他跪在小窝边,把鼓风兽从纠缠着的被单里挖了出来。
“鼓风兽,跟我回去吧。”他低低地说,“我需要你。”
然而,任凭他怎么拉怎么劝,鼓风兽只是紧紧地闭着眼,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去。祁砚明白了它的意思,叫住了兰则清:“则清哥,这段时日暂且让鼓风兽呆在这里吧,我们会好好照顾它的。”
兰则清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祁砚,它为什么……为什……”
祁砚揽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则清哥,鼓风兽它选择了离开。”
现在,你是否要尊重它的选择?
兰则清眼里突然变得空空的,他向前颤抖着伸出手。
“贺迪……是你吗?”
兰则清呼吸急促,紧紧地盯着前方。祁砚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异兽,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砰砰乱跳着,快要冲出喉头。
棕红色的身影突然定住了。鼓风兽慢慢地转过身来,小眼睛亮亮地望着兰则清的眼眸。
半晌,它闭上眼,摇了摇身子。
“唔嘎。”
音调类人,听起来很像……
“不是?”
兰则清复杂地看着它,“你……这怎……你说,你不是贺迪?”
又听鼓风兽摇了摇身子,这一次,它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唔嘎。”
不是。它又说道。
则清面露迷茫,但呆在旁边的祁砚已经看透了一切。他上前拍拍则清的肩膀,“则清哥哥,留它在这里吧。”
兰则清定定地看着它。欲言又止。
末了,他开口,嘶哑地:“鼓风兽,照顾好自己。我会常来看你的。”
祁砚扶着则清向外走去。他侧面瞥见兰则清仍是一脸迷茫混沌,但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说先前还有疑虑的话,刚才鼓风兽那一句“不是”,已经让祁砚彻底肯定了,他是。鼓风兽就是贺迪。
虽然不知这他是如何变成鼓风兽的,但事情确实这么发生了。
为了让兰则清能够放下心理负担、安心回到兰府,好好地继续他的新生活,贺迪说,他不是贺迪。
毕竟,事已至此,贺迪心里澄澈如镜。他早已是个死人,而能够扶持着、陪伴着兰则清走下去的,是苏大人,而不是一只鼓风兽。
能看到最深爱的兄弟继续新的生活,他夙愿已了,也不再有遗憾。
男人听到动静下楼来的时候,发现祁砚站在食肆的门口。少年注视着漆黑的夜空,他的眼下满是泪痕。
“怎么了,祁砚?”他上去把少年揽在怀里,轻轻拭着他的眼泪,“为何要哭?”
祁砚小心地撇过头去,稳住心绪。他喃喃道:“没什么,冬墨。只是突然……有些感伤。”
男人认真地看着他,“祁砚,我始终觉得,人各有命。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是尽善尽美?老天爷定给咱们的命局,十之八。九是不完美,从我知晓我身世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
命局已定,有的人选择认命,也有人偏要与命相搏,逆天改命。我原本是魔裔,但我偏要努力做一个好人,和你在一起。苏大人和兰老板原本立场相对,经过重重阻难,甚至差点阴阳两隔,也最终走到了一起。贺迪他不甘愿就这样身死而抛下深爱的兄弟离去,变成一只鼓风兽来无私守护,他也圆满达成了他的心愿。”
他接着说:“鼓风兽如今功成身退,就在咱们食肆安心地住下来,快乐地过日子。它有时候想念则清了,也会回去看看他;则清什么时候想他了,也过来做做客,岂不挺好?”
祁砚缓缓埋入他的怀中,终是释怀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逆天改命者,其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是巨大的,但是,值得。
第103章 番外二
这日; 乐弘在穿过小院去后厨的时候,发现赵师傅养的小珍宝龙正从柴房里偷偷钻出来。幼龙扒在门边; 向周围警惕地左瞧瞧、右瞧瞧。见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它,就迈着小短腿跑出去了。
对于小宝的举动,乐弘心中存疑; 但他还要忙着干自己的活儿; 便把此事牢牢记下。到了晚上; 食肆打烊之后; 他便提了个小灯、悄悄摸进了柴房里; 在里面翻找起来。
他发觉墙边上的一堆柴火有明显的扒动过的痕迹,便把它们一根根拿开; 最终,在柴堆的底部; 发现了一枚——蛋。
“咦; 这是什么?”
乐弘把灯放在旁边,两手把那圆溜溜的东西拿了出来。这东西像极了一枚蛋,蛋壳上环绕着灰色的波浪状花纹; 而蛋壳的中间居然还有一左一右的两个凸起,像是两只尖尖的小牙齿。
“怪了; 这是什么蛋?”乐弘摸了摸下巴,随即联想起白日里看到幼龙鬼鬼祟祟的模样; 一拍脑门; “难道是那个小龙生的?”
但转念一想; “不对; 那个小宝可还是小娃娃,哪里生得出蛋。这个蛋保不齐是它偷来的。”
蛋身足足有二十公分长,肯定是个大家伙的蛋。
乐弘把蛋揣在兜里,往回走去,打算拿去给自家老哥看看。然而不巧,他出门的时候却正好撞上了溜回柴房里来的幼龙。
小宝“嗷噢”一声,吓得站在门口呆住,乐弘立刻扑了上去,把它拎起来,得意洋洋地审问道:“小珍宝龙,老实交代,这个怪蛋是从哪里偷来的,嗯?”
幼龙低头瞧瞧被缴获的蛋,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接着便胡乱地挥舞着爪子,挣扎起来。
“嗷噢噢!”
乐弘好笑地看着它,“小笨龙,你不坦白,还装傻不是?”
“嗷噢嗷噢!”小宝拼命摇着脑袋,冷不丁张大嘴、在乐弘的胳膊上咬了一口。趁着少年疼得大叫的工夫,它挣扎着跳下地,一溜烟跑掉了。
“弘儿,出什么事了?”
乐夫人住在一楼,离柴房很近。她听见了乐弘的叫声,担忧地跑出屋来,却看见儿子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蛋,冲她嘻嘻笑着。
“娘,您看,我刚在柴房里找到了一个蛋,是小宝偷偷藏的。”
乐夫人走上前去,只瞧了一眼,就吓得连连后退:“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把它扔了吧!”
乐弘不服:“为什么啊?娘,这么大一个蛋,生蛋的异兽肯定也是一个大家伙。说不定还是某种珍禽异兽呐!”
乐弘的母亲在乡下的时候,为了赚些钱来补贴家用,曾在牧场里做过一段时日的孵蛋工,对于异兽的蛋类了解较多。这世上的普通动物,例如猪牛羊之类大多是胎生的,但异兽却大部分都是蛋生。她苦劝道:“异兽蛋随其母,越是可怕的异兽,它的蛋也就长得越吓人。你瞧这蛋,灰不溜秋的,还长着牙齿,肯定是凶残猛兽生下的!”
拗不过母亲,乐弘只好答应她,明早就出门把蛋扔了。然而事实上,次日他假装从门外扔蛋回来,却把真正的蛋藏在了被窝里。
私藏了蛋之后,乐弘每天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地把玩这只蛋。玩着玩着,他就很想把它给孵出来,看看这蛋里的究竟是个啥东西。
但是,找谁孵呢?
他跑堂的时候,正看到食肆门口一片喧闹。抬眼一看,哈,又是火红色的小团子出场了。
小赭鹊在门前亲自摆摊卖小吃,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围观者。新皇登基之后,赭鹊在朱国的地位大大提升,被奉为圣兽,红火食肆的小赭鹊团子声名远扬,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赏。
观赏累了,就顺便进屋吃个饭呗!
祁砚亲身上阵,为食肆带来了旺盛的人气,红火食肆经营得红红火火。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兢兢业业卖零食的同时,一道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毛茸茸的背影上,不知不觉中便成为了某人心里邪恶计划的一枚棋子。
这晚。
小肥鸟收摊了。它一边抻着懒腰,一边迈着小碎步,摇摇摆摆地走进了小院。忽然,一双长腿挡在了它的面前。
赭鹊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邪邪笑着的少年,“咕叽?”
乐弘咧嘴一笑,冲它神秘地招了招手。
“小团子过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团子被少年用双手捉了起来,揣进兜一路溜回了房里。
“咕叽咕叽!”看到乐弘一脸诡异的邪笑,小赭鹊吓得直蹬腿,拼命地扑扇着翅膀。但少年一把捏住它的尖嘴,“别叫别叫,嘘——”,然后掀开被子。
“咕叽?”
小鸟瞪大浅碧色的眼睛。
被子里,是一个很大的蛋。端端正正地立在原地,蛋的肚子上还有两个小牙齿。
“小鸟团,你帮我个忙吧。”乐弘把小鸟放下来,让它坐在的蛋的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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