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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至圣-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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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了!别人骂你是猪一样的队友,而今我要代表宁安县百姓骂你一句,猪一样的县令!”
  “你……你……你……”计知白指着方运,全身颤抖,突然,他眉心传出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文宫开裂。
  “竖子方运,本官与你势不两立!”计知白说完,昏了过去。
  方运却是一愣,以计知白之能,不可能被自己骂得文宫开裂,若是计知白理亏,理当是文胆开裂。刹那之后,方运恍然大悟。
  之前计知白引发三位大儒不悦,文宫震荡,本来没什么,可现在又来挑衅,文宫再次震荡,自然出事,那就怪不得别人。
  文宫和文胆不一样,文胆难以愈合,文宫相对来说容易修补,只要不受弱水等力量攻击,文宫有裂痕无伤大雅。
  宁安县的官吏们望着方运,心中敬畏之情更盛,今年进士骂去年状元,七品官伤六品官,太凶悍了。多亏计知白修为很强,圣道之心坚定,若是换了普通进士,绝不是文宫开裂这么简单。
  敖煌轻哼一声,道:“什么叫班门弄斧,这就是班门弄斧!”
  众官吏讶异地望着敖煌,越发觉得这位平时不着调的真龙还是很聪明的,计知白在方运衙门口指责方运判案,可不就是鲁班门前玩木工么?
  方运道:“计知白终究是朝廷官员,马上派最好的大夫前去诊治,医药费由县衙出了。陶县丞,此事不可怠慢,由你负责。”
  “属下领命。”陶定年快步离开。
  方运回到县衙后的公房继续处理政务,敖煌跟在后面,低声道:“方运啊,计知白此来,怕是将计就计。以计知白之能,就算我们推断出朱月明被害,就算那位镇军主事前来,也绝不可能有十足的证据。”
  “我本来就没想过用一起案件扳倒计知白,慢慢来,只要把他留在宁安县,一切都好解决!”
  敖煌眼前一亮,道:“对!来了宁安县,就由不得他了!不过,你为难上任,听着有点不妥啊。”
  “柳山与他好意思把我逼到宁安县,我就好意思为难他!”
  “对对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本龙喜欢!不过,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先引蛇出洞,然后引来刑殿试点扎下根基,接着彻底掌握宁安县,最后再把计知白逼来?”敖煌道。
  “你猜。”方运微微一笑。
  敖煌嘿嘿直笑。
  不多时,法家举人前来,递上一叠文书。
  方运一看,原来是前去调查妇女拐卖案件的差役被当地豪强与村民为难,什么都没查到,狼狈而回。
  “你命他们从买方查起。”方运道。
  “是!”
  方运继续看着文书。
  圣元大陆和华夏古国一样,允许一定程度的人口买卖,比如和卖便无罪,但禁止拐卖拐骗,而且对拐卖的打击异常严格。
  华夏古国各个时期对人贩子的量刑都是最高上限,汉朝是磔刑分尸,唐朝是绞刑,明清则是凌迟处死。
  但是,在圣元大陆,则视拐卖情节的严重程度而量刑,方运正在让手下收集人贩子的罪证,从而决定量刑,短时间内难以结案,这也是计知白把案子甩给他的原因。
  方运暂时放下这个案子,继续处理繁重的公务,推行严打和普及卫生。
  计知白一直告病养伤,只有与他特别熟悉的人才能见到他,方运也不去管。
  六月二十七的这一天,方运正在处理公务,外面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就见收发房的年轻差役冲进门,喘着粗气道:“启……启禀大人,城里出命案了!”
  “什么?何人所为?”方运放下书卷,迅速起身。
  那差役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慌色,低声道:“是城东粮铺的宫掌柜杀了妻子和儿子。”
  方运眼中闪过一丝阴影。


第956章 多多指教
  粮铺掌柜。
  方运一边向外走,一边问:“为何如此?”
  差役紧跟在后面,道:“小的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那宫掌柜负责的粮铺即将倒闭,他即将没了营生。不过,小的还听说那宫掌柜脾气不好,平时就喜欢打妻儿,最严重的一次是打断了手臂粗的木棍,把他妻子生生打昏过去,真是惨啊。听说,连他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被人瞧见脸上带伤,不过他母亲说是自己伤的,从来不说是宫掌柜打的。一直有人说,他娘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宁安县还有这等恶人?为何没人上报?”方运反问。
  那差役愣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是别人家事啊。”
  方运也意识到自己思想过于超前了,在秦朝,父母杀死儿女或主人杀死奴婢,官府不仅不会受理,而且还会惩罚告状的。到了汉朝,父母依旧可以打子女,若是打死,仅仅是罚款而已。
  而这种丈夫打妻子的家庭暴力事件,官府一般不会插手,一般会在宗族内部解决,比如族老会责罚男方,最多可鞭笞。但实际上除非女方身份较高,否则族老很少会责罚男方。
  所以,遭受家庭暴力的一方,必然会隐忍,哪怕是男方被打也一样。
  家丑不可外扬。
  方运深吸一口气,之前改变的刑罚,是量刑轻重的问题,但若是针对家暴立法,虽然算不上与人族理念全面做对,但必然会承受巨大的阻力。
  哪怕是半圣为家庭暴力立法,恐怕也只能影响一国,一旦圣陨,立法必然会形同虚设。
  宗族与国家,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因为宗族力量天然抵抗律法。
  在圣元大陆,法家是宗族最坚定的反对者,但世家豪门本身就属于宗族,这就让革新宗族成为人族的大难题。
  方运眉头紧皱,快步向前走。
  作为县令方运,他可以不管,但身为拥有奇书天地的方运、作为振兴人族为己任的方运、作为曾在华夏古国生活的方运,绝对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我或许管不了人族,不,恐怕连密州我都管不了,但我决不允许我治下的畜生不受惩罚!”
  方运走出后衙,于八尺快步赶来,无奈道:“您也知道了吧。按理说,此事会交给宫家自己来解决,咱们县衙也就是关注一下,最多是鞭笞,可现在……下官担心此事引发不好的反应,所以暂时把宫掌柜羁押在牢里。”
  于八尺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方运表情。
  方运却目视前方,一边缓步行走,一边道:“你是怕有人用他‘粮铺掌柜’的身份闹事,说他是因为没了营生,才会打死妻儿?”
  “是的。”于八尺道。
  方运道:“笑话!粮铺倒闭的根源是左相一党为害我,更何况,因为自己不顺就打死妻儿之人,与畜生无异!”
  “大人说的是。那……下官就把他关着,直到事情平息再交由宫家人处置?”
  方运反问:“那无辜的宫氏就那么死了?他那年轻的儿子就那么死了?”
  于八尺苦笑道:“大人,属下知道您与那些普通官僚不同,且不说他的粮铺掌柜身份,单就他杀的是妻儿的问题,就充满争议,稍有不慎,就会被攻击。到时候,您在刑狱一科的评等,可能因一次大错而功亏一篑。”
  “理越辩越明。如若本官犯错,成为人族著名的反面判例,背上骂名,那亦是本官为人族做出了贡献。于八尺!”方运说到最后,提高声音。
  “在!”于八尺急忙回应。
  “本官要开堂审问杀人嫌疑者宫掌柜,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把相关人等全部带到!包括宫家的左邻右舍、粮铺的伙计、粮铺隔壁的伙计店主、宫掌柜的亲族、宫氏的亲族以及其子的同窗好友,不得有误!”
  “遵命!”
  于八尺面带苦色,但却没有再劝半句,快步离开。
  方运立刻开始传书,告知刑殿驻宁安的官员和法家的幕僚,让法家的幕僚准备意见,供他参考。
  果不其然,刑殿官员表示一定会到场,很想知道审案过程,但也隐晦提及让方运小心审判。
  而法家的幕僚们则尽职尽责,竭力反对方运在殿试期间审理这起案件,希望方运能拖到殿试结束,因为这起案件一旦不慎,刑狱一科的甲等就可能鸡飞蛋打,落为乙等,但被方运否决,并给出否决理由。
  “两条人命重于一个甲等!”
  法家幕僚一看方运下定决心,只好全力相助。
  在一个时辰中,于八尺不断与方运交流,而法家也不断列出方运所需要资料,但有些书籍宁安县中并没有,只存在于一些学宫甚至圣院中。
  方运还没有进入圣院,本来无法通过官印查阅“典籍院”的书籍,可他是虚圣,在城市范围内可直接利用官印查阅圣院中典籍院的一切书籍。不过,前提是需要消耗文墨。
  普通读书人赚文墨极难,因为文墨一般需要上文榜才能赚,在论榜得到文墨的机会很少。
  但是,方运早就成为文榜上的常客,文墨的数量之多,已经不下于许多大学士甚至大儒,完全不用在乎。
  于是,在这一个时辰内,方运不断翻阅相关的典籍。
  时间一到,方运走进公堂,敖煌和以前一样,紧跟方运,学习人族的学问。
  方运坐在公堂之上,扫视大堂,下午的大堂有少许阴暗,两侧衙役排列,县丞陶定年竟提前前来。
  方运向陶定年点点头,望向大堂之外,就见门外站着数十百姓,大都是被于八尺带来的,其中还有刑殿的官员以及县衙的官吏。
  其中一些人轻声哭泣,偶尔骂人。
  最后,方运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脸上。
  计知白。
  于八尺也是刚刚发现计知白,急忙向方运打眼色,方运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
  “莫非……”方运心里形成不好的想法,但随后一拍惊堂木。
  “升堂!”
  “威……武……”
  “带嫌疑人宫芜!”方运大声道。
  就见两个衙役押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人进入大堂,方运仔细一看,此人蓬头垢面,神色迷茫,但目光偶尔闪过一丝凶色,竟然没有丝毫的悔恨之色。
  方运正要问话,就见计知白抬腿迈步进入公堂,一边向宫掌柜走,一边微笑道:“由于宫掌柜突逢大变,言语迟钝,宫家人恳请本官代宫掌柜参与诉讼,那么,请方县令多多指教!”


第957章 对簿公堂
  在场的官吏惊讶地望着计知白,许多人差点脱口而出相同的话。
  “你疯了?”敖煌说出了所有官吏的心声。
  方运和左相党之间的交锋,左相党之前是下贱了一些,可总归还是用官场的手段来对付方运,而方运也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反击。可现在计知白为了胜过方运,竟然代表嫌犯亲自下场,赤膊上阵。
  连一些原本左相党的官吏都感到计知白这次过了。
  计知白坦然道:“本官乃密州巡察,为保同僚之间的和气,理当避免与方县令争斗,不过,这宫掌柜不仅是我巡察之地的百姓,更是我去年治理之地的百姓,他受了委屈,又求到本官头上,那本官就勉为其难,为民请命。”
  敖煌低声道:“方运,本龙能骂人吗?”
  这里是公堂之上,方运禁止敖煌胡乱开口。
  “不能。”方运道。
  “那本龙不说了。”敖煌愤怒地盯着计知白。
  方运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所立何人!”
  那宫掌柜望着计知白。
  计知白一拱手,道:“宫掌柜因为失手杀了妻儿,悔恨自责,悲痛欲绝,私下对我透露已经是极限,难以在公堂开口,因此就由本官代为转述。”
  那宫掌柜立刻低下头,伸手擦了擦没有泪水的眼睛。
  方运的手离开惊堂木,道:“莫非计主事对宫家的家事了若指掌?”
  “不敢说了如指掌,但宫掌柜曾哭着说了一些缘由。”计知白道。
  方运面色一沉,望向于八尺,于八尺立刻道:“下官这就去查清是何人放不相干的人去见囚犯!”
  计知白打开扇子,自得地轻轻扇动,道:“季牢头与我有旧,犯下小错,已经准备辞掉牢头的职责,马上离开宁安城,诸位就不必费心了。哦,对了,本官亦犯了小错,不应进牢房见宫掌柜,自会请罪罚俸一月。”
  敖煌看到计知白得意洋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口龙炎烧死计知白。
  方运面色不变,道:“于典史留在这里,至于季牢头渎职一事,事后详查。”说完方运看着计知白,密州被左相一党经营数十年,宁安县更是重中之重,一个牢头投靠计知白实属正常。
  “是!”于八尺强忍怒气看着计知白,双拳紧握,计知白在他眼皮底下进了监牢,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那请计大人回答我的问题。”方运道。
  计知白微笑道:“这位是开源粮铺的宫掌柜,负责粮铺的大小事务,本来……”
  方运啪地一声拍击惊堂木打断计知白的话,道:“本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计大人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方大人请问,不过,本官亦有一个疑问,此事原本是家事,按律理当由宫家协商之后由县令定夺,为何您却主动审案。更何况,连个原告都没有啊!诸位,你们说呢?”计知白说着转身望向门外。
  宫家之人立刻声援,但宫刘氏的娘家沉默不语,敢怒不敢言。
  方运怒喝道:“荒唐!人命关天,难道这天也是宫家的?两位死者不仅是宫家之人,也是人族之人,是景国之民,更是本官治下的百姓!本案虽无原告,但本官有纠举之权!”
  计知白白净的面庞上浮现一丝微笑,道:“既然是方县令大人纠举此事,那本官便明白了。只不过,就算宫家三人是人族之人,可终究是一族之事,更何况,此事是宫掌柜酒后误伤,并非是残杀,按律,理当由宗法决定,而非由国法决定。”
  方运道:“如若是误伤,自然由宗法决定,但若是杀害,则便由国法决定!”
  计知白笑道:“大人说的是,但此案就是误杀啊。宫掌柜,你是想杀你妻儿,还是因为粮铺要关门而只是拿妻儿泄愤?”
  宫掌柜立刻摇头道:“小的绝不想杀妻儿,之所以动手,除了酒后之故,还是因为没了生计,苦闷无比,拿妻儿泄愤。天地良心,小的真不想杀死他们两个人啊!”
  计知白抬头道:“方大人,您听到了吗?宫掌柜并不想杀妻儿,此案是因为粮铺即将关闭而泄愤引发的误伤!”
  方运一拍惊堂木,道:“带宫家的左邻右舍。”
  “是!”
  就见差役把十几人一起送到公堂之上,这些人都在十岁以上、九十以内。
  一个法家吏员拱手道:“下官已经检验所有证人之眼、耳、鼻以及记忆等事项,皆可作证。”
  方运点点头,望向宫掌柜的十几个邻居,道:“你们可曾听过宫掌柜欲杀其妻儿之言?听过举起右手。”
  上公堂的十六人竟然全部举起手,包括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与七十多岁的老人。
  在场的官吏和衙役看到这一幕,心中没来由地心生寒意,连敖煌都感到吃惊。
  方运道:“从左到右一一讲述你们所听之言。”
  就见最左面的那中年人向方运一拱手,道:“小民回禀大人。宫掌柜经常说要打杀其妻儿,自从与他为邻,听过不下百次,委实难以一一讲述。”
  方运道:“那就把你记忆深刻的话讲述作为证言。”
  “遵命。记得去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我听到宫掌柜一边打他家娘子,一边骂道;‘你这该死的婆娘,若不是念在你听话,早就把你打杀了!你知道么,只要使些银钱,就算打杀了你,老子也能脱身!’,还有一次,我听他骂‘杀了你正好,老子换新人’。前年……”
  计知白打断证人的话道:“方大人,这些话都是气话!比如川地有骂人的俗语叫‘日他先人板板’,难不成骂人之人就真的去弄了别人祖先的棺材?气话而已,何人不曾说过?这些气话,不能当作证据。”
  方运却道:“计大人此言差矣。气话能否作为证据,要取决于是因为愤怒无意识的言行,还是是否有所思考。当时宫掌柜打人的时候,思维清晰,条理缜密,显然并非是无意识的气话,而是以‘杀人’威胁宫刘氏,并且确有动机!证人继续作答。”
  那宫掌柜突然跪下,口中大呼:“求大人明辨,在下……”
  方运一握官印,封住宫掌柜的嘴,道:“证人继续回答。”


第958章 只是泄愤
  计知白看了看宫掌柜,又看了看方运,闭上嘴,没有开口。
  随后,宫家的街坊四邻纷纷作证,把所听过的话讲述出来。
  方运一开始还十分冷静,到了后来满面阴云,威如山岳,仿佛一座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公堂内外如同有厚厚的乌云压着,许多人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等街坊四邻说完,方运又道:“请宫刘氏的亲眷友人与宫芜之子的同窗好友上堂作证!”
  计知白忙道:“孔圣教导,亲亲相隐,不得请亲眷作证。”
  亲亲相隐是儒家的一个重要思想,原意是说,亲属之间隐瞒罪行不揭发,是正当的,从而引申成为若是告发,反而会有罪。子女不得告发父母,奴婢不得状告主人,否则反而是犯罪。
  方运冷声道:“叛国逆种之罪,不得亲亲相隐,已成定论。此案之中,宫掌柜视妻子如仇人,已然不顾亲情,谁人可隐?”
  计知白立刻道:“亲亲相隐,乃大仁大义,孔圣之言,一字成礼,不可废除!”
  方运冷笑道:“荒唐!何为礼?上到圣院国家秩序,如祭祀之礼,君臣之礼;中到社会风俗,如婚丧嫁娶;下到读书人的行为,如言行举止,都在礼的范畴!父杀妻子,非国家大礼所倡导,亦与民俗礼仪相违背,更是读书人之礼所禁止!违逆人伦、置人族礼法于不顾的,不是本县,而是人犯宫掌柜!本县乃是人族试点,你若不服,让圣院裁决!”
  计知白咬着牙,方运现在可是刑殿与法家的红人,别说他计知白,就算左相柳山甚至宗家家主前去控诉方运,都会被驳回。
  刑殿对“亲亲相隐”早就非常不满,在法家人眼里,宗法与亲亲相隐等理念就是人族进步的绊脚石。刑殿一直在做相关的努力,但礼殿的阻力极大,很多方面需要一步一步来。现在方运在推动这个进程,刑殿保护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阻止。
  计知白回敬道:“我已经将此事传书给礼殿,礼殿必将严查!”
  方运道:“礼殿诸位阁老必然明事理,绝不会为了区区丧心病狂的人渣扭曲孔圣之言!更何况《礼记》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宫掌柜修身无力,治家无能,在亚圣曾子看来,自然不配谈礼!宫掌柜杀妻弑子,无情无义,无法无天,污了父之名,破了亲之爱,毁了礼之家,绝了人之情,此等畜生谁若庇护,本县哪怕拼了殿试不取,也要抗争到底!”
  方运的声音掷地有声,在公堂之上激烈回荡。
  计知白妄图开口,可还未等说话就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仿佛整座公堂整座县城的力量都在排斥他,不得不闭上嘴。
  计知白暗自叹气,方运看似是对周围的人说,实际是在对礼殿儒家众人说。“礼”本来就是规矩,就是读书人方方面面的行为规范,而《三礼》的变迁也在说明。
  《三礼》即《周礼》《仪礼》和《礼记》。
  目前影响最大的,则是成书最晚的《礼记》,因为现在的《礼记》记录了先秦时期众圣的言论,包括亚圣曾子和子思子等人的名篇,而两人的名篇恰恰更重个人之礼。
  方运以曾子在《礼记》中《大学》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论点,咬定宫掌柜先无“礼”,那此案就可以继续审下去。
  礼殿不怕读书人用“礼”来否定什么,最怕一点“礼”都不讲,连这层皮都不要。
  礼殿抗拒“礼”的演变,但不代表完全反对。
  计知白心中担忧,“亲亲相隐”原本有一道枷锁,那就是叛国逆种亲人不得隐瞒包庇,现在方运又加了一道枷锁,那就是亲人若违反“仁义礼情”,也可以放弃亲亲相隐,很可能引发圣道之争,万一方运一方成立,那此事反而帮了方运一个大忙。
  计知白犹豫不决,方运却泰然自若,限制“亲亲相隐”乃是大势所趋,从唐朝开始越来越严谨,不要说计知白左相,哪怕宗圣都挡不住这浩浩荡荡的大势。
  殿试,便是让大势与潮流提前爆发的最佳时机!
  方运早就意识到,自己若能封圣,那殿试必将成为最大的根基!
  “证人继续作答!”方运道。
  接下来,宫刘氏的亲人用宫刘氏的话控诉宫掌柜,而孩子的同窗好友也引用他生前的话,彻底让宫掌柜的动机确立,众人的话也成为铁证。
  等所有人说完,计知白昂首道:“哪怕宫掌柜曾经想杀宫刘氏母子二人,也不代表他此次是杀害,他曾告诉本官,他只是泄愤,所以是误杀。”
  方运却是突然轻声一叹,道:“计知白啊计知白,枉你读书多年,却把人性都读没了,你若是逆种,立等可成大儒。”
  “请方县令不要在公堂之上攻击本官!”计知白压着怒火道。
  方运收敛官威,望向在场的众人,缓缓道:“若子女实在顽劣,坏事做尽,当父亲的动手教训,或可原谅,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诸位仔细想想,父母惩罚子女的前提是什么?是子女有错在先!另一个前提是什么?是父母为子女好!可宫掌柜呢?连他自己都承认,他在泄愤啊!他若是有半点夫妻恩爱之情、有半点慈父之心,也不至于成年累月毒打妻儿!在他眼里,那不是结发之妻,不是骨肉之子,而是泄愤的工具,连人都不是!”
  满堂寂静,宫刘氏的家人和孩子的同窗低声哭泣起来,连不相干的邻居差役也红了眼眶,几个女性邻居不断低头擦拭泪水。
  计知白望着方运,完全不知道如何反驳,甚至怀疑自己一开口会被在场的所有人大骂。
  方运指着计知白,双目如刀,道:“身为读书人,身为堂堂状元,你竟然满不在乎说他‘只是泄愤’,这是何等可怖之事,人族万载,礼法千年,教出的竟然是这样的你们?只是泄愤?你们,是畜生吗!”
  最后几个字,方运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说出来,愤怒和憎恶几乎可以化为实质。
  “畜生!状如妖蛮的畜生!”敖煌忍不住吼叫。
  “呀呀呀呀……”公堂的角落里,传来奴奴愤怒的声音。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用怪异的目光看向计知白和宫掌柜,每个人都像是在说,他们两人真的连畜生都不如!
  计知白气急攻心,文胆震荡,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噗……”
  血洒公堂。
  方运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心情,道:“来人,擦干污血。衙门是比茅厕更污秽的地方,是阳光都无法照耀的罪恶之地,但,这口污血更脏。”
  计知白两眼一黑,几欲昏厥。


第959章 还是有感情的
  一股奇异的气息自计知白身上涌出,蕴含杂家兼容并包之念,护住计知白的文宫和文胆。
  但是,计知白的文胆依然摇摇欲坠,薄如青瓷,随时可能破碎。
  于八尺充满快意地看着计知白,圣道之争凶险,但读书人之间当面争论政道同样有巨大的危险,方运的话虽然看似稍稍出格,但也仅仅出格半步而已,不仅不违背仁义礼智信忠勇,反而还无比契合。
  于八尺又望向方运,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之前方运的说辞,细细品来并非惊世骇俗,可却有一种莫大的力量让人信服,同时又没有彻底颠覆“亲亲相隐”的固有观念,从礼入手,以法终结,开创礼法理念。
  “这个场面,大概就是计知白举着一面因循守旧的破损盾牌,而方虚圣手持锋锐无匹的革新之剑,一剑斩下,无物可挡。”于八尺在心中想。
  方运不去管计知白,看了看宫掌柜,然后又望向门外的众人。
  大堂外的官吏百姓只觉前方是天威所在,本能低下头,恭听圣训。
  “礼,前定国家之仪式,后立人族之规矩,为族群,为政体,为人人。杀妻弑子,如妖如蛮,天理不容,不配为人,岂能用礼来论定!”
  计知白胸口起伏,脑海中出现数不清的措辞,终究不敢再反对,因为一旦被方运反击,自己修炼多年的杂家力量绝对无法再保护自己,无论是用纵横家的朝秦暮楚还是兵家的兵不厌诈,无论是儒家的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城下之盟,都不可能起效。
  进士的力量本来有限,更何况对面是一位童生、秀才、举人和进士四圣前,更是货真价实的虚圣!
  方运望向宫掌柜,一拍惊堂木,道:“堂下之人,你还有何可说?”
  宫掌柜已经彻底被方运击溃,如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磕头,同时求饶道:“小的错了,求虚圣爷爷饶命!小的错了,求虚圣爷爷饶命……”
  方运道:“既然你已认罪,那本官便可宣判。”
  计知白略一犹豫,不能反驳,但不代表不能求情,于是轻叹一声,道:“方县令所言极是,宫掌柜的确犯下大错,但也罪不至死,人族之所以比妖蛮更有智慧,进步更快,就是因为我们有一颗仁者之心,可以宽恕他人的错误。大人若是见过刑场上刽子手杀人的场面,一定会知道那是何等残忍,所以,请大人手下留情,不要做那残忍之事。”
  方运望着计知白,微微眯起眼,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冷漠,道:“你若见到宫掌柜无辜的妻儿惨死的场面,你若见到那血迹斑斑的宅院,便不会说出这等残忍之言!你所给予凶手的仁,便是刺向死者的恶!”
  计知白身体一震,只觉眉心一疼,心道幸亏自己是求情,若是反驳,文胆恐怕会出问题。
  “大人英明!”县丞陶定年突然向方运深深作揖,至此,心服口服。
  “大人英明!”众多官吏不管年轻年老,不管是否曾是左相一党,无不钦佩万分。
  计知白死死地咬着牙,盯着方运,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国状元,竟然被方运驳得哑口无言,最让人愤怒的不是别人的反应,而是几乎连自己都差点被说服!
  你所给予凶手的仁,便是刺向死者的恶!
  计知白甚至连嘴都不敢张开,因为他知道,此刻哪怕稍有反驳的意图,文胆都可能崩碎。
  但,计知白不甘心认输,他扭头看向宫掌柜的亲友并使眼色。
  那些人犹豫片刻,纷纷下跪。
  “求方虚圣轻判宫掌柜,他在粮铺顾客中口碑极好,从不缺斤少两!”
  “我要作证!宫老哥虽然打他的老婆孩子,但平时也好吃好喝供养着,什么都不缺。”
  “对,前几天我还听三哥说要给嫂子买点金银首饰。”
  “堂哥说过,他觉得三叔挺好,他没有怨三叔打他!”
  “是啊,弟媳前几天还跟我唠叨,说老三虽然脾气大,但人不坏。”
  “他们可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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