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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奥丁)-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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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神甫离奇康复的消息,一天时间就传遍了全村,人们都汇集于教堂之外,跪拜着祈祷,他们都认为是天国显灵,施展了神迹。

但这消息传到城里时,许多人都不相信,神迹没显灵在地区主教身上,没显灵在本堂执事身上,也没显灵在每年给教会捐献巨款的富翁身上,一个小小的老神甫,何德何能呢?

一周后的深夜,神甫主持的乡村教堂,秘密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迦太·莫托维塔,圣城安诺的圣武士长老,教皇陛下御前的大红人,优雅地坐在教堂内破旧的长椅上,慢条斯理地剪掉雪茄的烟头,放在火柴橘黄色的焰火上慢慢转动,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

“阁下,这是对天国的不敬。”老神甫劝阻道。

“不敬?”圣武士长老嘲弄地笑了笑,声音严厉起来,“真正不敬的是你!教皇陛下的口谕,任何见到马蒂达·的神职人员,应该立即向所属地区的高层汇报。我查过,两月前,你将一个女孩带回了教堂,她所有的容貌特征,都和赫本团长吻合,而你,却当成从未见过,如果不是谣传的所谓神迹,让我起了疑心,还真让你瞒了过去。”

纪·伯伦叹了口气,“那是个好孩子,放过她吧,一个只会玩弄人心,却逐渐忘记良善的宗教,终有毁灭的时刻。”

“亵渎的罪人,居然狡辩,还不跪下。”

老人望着职位高他无数级,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人物,眼中却有怜悯,“虽然我只是个年老无能的下级神甫,但也知道,唯有天国才能让凡人膜拜。”

“天国的意志,却掌握在凡人的手中,而我,便是其中的一人。”

……

小艾茜在睡梦中觉得越来越热,从门缝传进来的烟雾呛得她咳嗽。姑娘愕然地从床上跳起来,惊呼地跑了出去。窗外都是鲜艳的火和滚滚的烟幕,她撞开弟弟们卧室的门,牵着那两个正嚎嚎大哭的小鬼头,踉跄地冲出了屋子。

她看到连着房子的教堂,正熊熊燃烧着,贪婪沸腾的火蛇,正将它一点点吞噬,陈旧全木制的教堂,很快坍塌成顷颓的废墟。

她猛地记起来,没看到爷爷,拼命地大声喊叫。

赶来的村民提着水桶和盆子,竭力控制着火焰的蔓延。

天亮时,火终于完全熄灭了。

人们在废墟中仔细寻找,却没发现老神甫的尸体,火实在太烈了,能将人的肉体和木头,一起化为无法识别的灰烬。

但他们还是发现了奇异的地方。

如此迅猛的大火,却只烧垮了教堂,却没牵连到正睡着孩子们的木屋,那栋本就易燃的木顶屋,仍然耸立于教堂的废墟旁。

他们都说,这是老神甫的魂灵在庇佑。

教堂起火,将主持神甫一起烧死的传闻,又流传开来,许多人结合不久前神迹的谣言,都认为是天谴,至高的天国惩罚了说谎话的骗子。

“那老家伙真该死,居然敢冒犯了神圣。”

当马蒂达得知后,不知疲倦地朝回赶,她只望见了一片焦炭。

姑娘痛苦地捂住脸,她清楚这不是一场意外事故。

迦太·莫托维塔,安诺法王厅的特遣行刑官,一个嗜血的侩子手。是他干的!

马蒂达没有见任何人,她害怕再牵连到他们,默默地隐蔽身形,在火的废墟前站了整整一夜。她浑身颤抖,眼眸里沸腾着最炙热的岩浆。

一夜间,马蒂达仿佛成熟了十岁。

天微蒙时,她终于动了,拔出剑,割下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将那把白金色的发丝,轻轻抛向废墟,像抛洒着一束哀悼的白花。

“十恶不赦的大罪之首啊,莫托维塔长老。”姑娘喃喃,声音虽轻,却包含着一股莫大的力,“你可知,你谋杀了一位真正的圣徒。我以剑和荣耀宣誓,从此刻起,不再是安诺的神职人员,但我不会放弃对天国的敬崇,就算没人承认,无人认同,也无法剥夺我的信仰,因为这便是天国给我指引的道路。”

她不再懵懂,不再迷茫,心中的火与手中的剑,伴随着她继续前行,宽恕、或者审判。

……

凶手正抽着雪茄,手指敏捷地洗了一副印着色彩斑斓图案的纸牌,将它们整齐的码好。

“战车。”他翻开一张牌,看着上面的图形,“哦,未来有一场武力上的交锋正等着我。”他又翻开另一张,“愚者,倒霉,对手是个聪明人。”

第三张让迦太·莫托维塔哈哈大笑,嘴里叼着的雪茄也滑落到桌子上,“倒吊男?居然是副死亡牌!”

“真有趣,我倒要看看,死神的镰刀,是收割了你的性命,还是来斩断我的脖子。”他眯着眼,阴沉沉地对未知的对手说道。

第二十七章 卓尔法的赌注

卓尔法·隆奇穿过走廊,默默记忆着沿途的环境,他走下台阶,两侧的墙壁上摇曳着灯的昏光,他来到一扇铁门前,昂着下巴命令看守将门打开。

“军师阁下,请务必小心。”守卫对卓尔法告诫道。

“她不是被牢牢控制住了么?”

“但……”卓尔法从守卫的脸上读到了一种敬畏,哪怕姑娘目前已是个没力气的弱女子,但她在许多组织成员的心目中,留下的天神或恶魔般的烙印却难以磨灭。

门是一整块嵌入石头的厚钢板,人力难以撼动,在机关轴轮嘎吱的作用下,才缓慢地开启出一条缝隙。

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房间里昏暗污秽,空气混浊,右侧角落堆积着一些发霉的稻草,墙壁都是由大块的岩石堆砌而成,毫无缝隙,人力难以撼动,只有一扇透气的小窗户,是直接在石块上开掘的圆孔,孔道是外高内低的斜坡,狭窄紧凑,连侏儒都无法爬出。

他望见姑娘蜷缩在草堆上,身上裹着张皱巴巴的毛毯,药物让她始终处于一种四肢僵硬的状态之中,任人宰割。秀美的脸上挂满泪珠,但眼眸中炙热愤怒的火,仿佛能立即将泪水蒸发成水雾。

卓尔法清楚,墙壁中隐藏着窃听的管道,随时有人在留神关注。

精钢的手铐脚链将姑娘牢牢捆在,铁链的另一头连着墙壁,除非姑娘能恢复能力,否则无法摆脱。

哪怕强如她的龙脉者,也终究是血肉之躯,会流血、会痛苦、会死去。

一股强大的情绪席卷着他,卓尔法想保护这个女人。

不能心急,这里守备森严,至少有三名尊爵级的影王死忠分子坐镇,非他独自能够击破。

“考利昂小姐,我只是想来说声抱歉。”卓尔法低声说。

安玫咬着嘴唇,顺着声音望过来,药物让她产生了感官上的障碍,刺激眼球,无法抑制地流泪。她好半天才对准瞳仁的焦距,当看清楚来人,姑娘愤怒地吐了口唾沫,喉咙沙哑地叱喝着,“哥哥呢?他怎么没脸来见我?你这个卑鄙的帮凶,亏我还救过你的命。”

“的确,你救了我的命,但始终你是个失败者,空有武力却没有智谋上的远见和对人的警惕,我没想着陪你去死。”

“影王是个心狠手辣的首领,但正是这种人,才会得到权势,所以我很敬佩他。”卓尔法蹲了下来,缓慢地伸出手,擦拭姑娘脸颊上的泪痕,“我救不了你,也没打算救你,但至少,在你死之前,能让你活得好一些。下次我带点食物和干净毯子来。”

安玫扭着脖子着想避开老男人的手,但很快,她停止了挣扎,眼眸中蕴涵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她感受到那只手不是龌龊男人企图想占便宜,而是正传达着某种讯号。

“想……方法……救你……配合……有监视……”手指在她脸颊的皮肤上划着文字。

“噢,怎么啦,原来你一直对我心怀不轨,现在看我落难了,就想满足你的欲望?”姑娘说,“好吧,我会配合你的,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药……解开……中毒……恢复……”手指继续划着。

“瞧,我现在手脚都不能动,也没什么情趣,不如你去找开解药,组织里的迈克尔医生一贯负责这个,他应该有。”

“小姐,你当我是傻子么?给你解开药物的禁锢,第一个死的就会是我。”卓尔法赞许地微微点头,嘴里却故意嚷道,“不过,我却有个新主意,也许迈克尔有些更有趣的药。”他轻笑着,“好吧,我准备妥当再来。”

发生的事很快传达到影王的手里,乔·考利昂哈哈大笑,“真看不出来,我们的隆奇军师闷骚得很。不过也好,他一直表现得太冷静了,不像个正常人,这反而让我放心多了,有欲望,才有弱点。”

裴吉·雷克斯叹了口气,“首领,这事太卑贱了,毕竟小姐是您名义上的妹妹,就算给她死,也得符合应有的身份。”

乔摸着下巴,“用个即将要死的弃子,换取得力属下的忠心,这买卖也合算。”他盘算着,对裴吉说,“这事你别管,先按计划清洗掉组织内部所有安的追随者。”

影王组织的二号人物悲哀地摇摇头,他并不算个好人,但在道德上具备一定的洁癖,“卓尔法·隆奇,人人都当你是个讨厌鬼,我却挺欣赏你的做派,没想到,倒是看错了你。”

……

表现出对安·考利昂颇为同情的成员,一共十一个人,包括三名干部,都接到命令,来到距庄园十里的一处隐蔽林地,起初他们以为是有任务要安排,互相私语着待会等首领出现时,一定要联合起来推翻他的决议,如果事态没有好转,哪怕动用武力也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我只是个乡下人,如果不是小姐,这辈子都烂在了田地和肥料里,是她发掘了我的天赋,给了我希望。”

“当初我因为点小事,被陷害到了监狱里,整整二十年!暗无天日的囚牢让我绝望,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在准备自杀时,小姐强行闯入了看守所,笑着对我说,‘有趣的潜力,跟我来,我给你崭新的世界。’”

“为了讨大人物的欢心,就决定牺牲小姐,我死也不答应。”

他们愤慨极了,握紧拳头,喧哗叫嚷,一股骑士般的壮烈精神在人群中传染蔓延。

但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首领还没有来。

头脑灵活点的有心人察觉到一丝不妙,为什么这次所谓的行动,召集的全是爱戴安·考利昂小姐的组织成员?当所有人都回过神时,一阵漫长的惊惶的寂静。

林地外侧人影幢幢,他们遥遥望见首领乔·考利昂从阴影中走出来,裴吉·雷克斯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更多的,是完全忠于影王的组织成员。

被化学物质掩盖了呛鼻气味的燃油,早已染湿了地面和树干。

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

令人作呕的焦肉味萦绕在空气中。

他们被困在了燃烧的丛林里,少数几个身手高超的汉子刚狼狈地从火中滚了出来,就被匕首划断了咽喉。

凶手布置妥当,无人生还。

“待会,就能毫无麻烦地处死安了。”影王想,他的便宜妹妹虽然在早期组织的发展中,派了相当重要的用场,但现在再无利用价值,只是个不安的因素。

……

在屠杀的同时,卓尔法·隆奇行动了起来,这是最后的机会,影王和雷克斯都不在庄园里,他必须把握好,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迈克尔大夫的房间并不宽敞,十分凌乱,活像个便宜的乡下旅馆客房,但壁橱里陈列的事物却有些骇人,一只只玻璃罐里用防腐剂泡着各种内脏器官,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他在加入影王组织之前,是个醉心于医学的普通医生,家里堆满了各种典籍和笔记。在同事的眼中,迈克尔虽然神经叨叨地挺古怪,也不失是一名敬职的好医生。

后来他和一位虽然不怎么漂亮,但个性温柔的护士谈起了恋爱,不久后接了婚,熟悉他的人奇怪居然有姑娘会爱上一个脾气古怪的人,但也衷心为他俩祝福。

可有一天,医生新婚不久的妻子消失了,但他却显得无动于衷。

接到护士亲属报案的警察经过详细地调查,掌握了重要线索,不动声色地冲进医生的住宅,在储藏室,巡警们见到了令人毛骨悚然地场景:医生正穿着白大褂,聚精会神地一张铁桌前忙碌,他的妻子,被捆绑在冰冷的桌上,已是具腹腔被剖开的尸体。

愤怒的警察拨出枪,命令他举手靠墙,迈克尔却不耐烦地回答,“别打扰我,玛丽刚怀了孕,难得的机会,我正要搞清楚胚胎在初始阶段的结构和组织成分。”

他费心费力地追求姑娘,欺骗她与自己结婚,就是为了这一天。

媒体给这疯子取名为“魔鬼大夫”,审判曾轰动一时,没有律师愿意为他辩护,法庭判处他绞首死刑。

就在他等待着刑期到来时,那所监狱却发生了暴乱,几名预谋良久的重刑犯里应外合,成功越狱。

迈克尔趁机逃了出去,幸运之神如瞎眼般的关照着他,当时越狱的囚犯不久后都被重新抓获,唯有迈克尔就此消失无踪。

他成为了地下世界一名专为黑帮服务的大夫,医术精湛,所以虽然没有成为龙脉的潜力,影王仍然聘用了他,为自己调配一些有神奇作用的洗脑剂和毒药。

他正哼着俚语小调,在放满试管的桌子前忙碌,最近医生正在研究龙脉者的身体,想找到为何他们能由普通人异变成掌握着非世俗能力的超人。

“马上就有不少最好的实验材料送到我手上,影王答应过我,要把组织里叛徒们的遗体送给我研究,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开门声让迈克尔从狂热的想象中回过神来,他回头望见卓尔法·隆奇,刚一跃成为组织干部的军师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军师阁下,有我能效劳的吗?”

“我想弄些毒药,好涂在子弹上,也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有什么好介绍?”

“噢,这事你找我就对了。”迈克尔搓搓手,“我刚研制出一种毒素,只要有一毫克进入人体,就能让血液凝固成硬块。”

“嗯,有能让人肌肉麻痹,不停流泪的药么?”卓尔法说着姑娘的症状。

“你是说‘哭颜’?”迈克尔喊着毒药阴森的名字,“主要成分是黑月桂油和秋水仙素,那玩意毒性不够猛烈,发作也很缓慢。”

“我就要这种。”

医生耸耸肩,拉开橱柜的滑门,从里面摸出一只小玻璃瓶子,里面盛满浅黄色稠液体,“挺不好提炼的,不能给多。”

“我要……”卓尔法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解药么?万一我手指划伤,被这毒渗透入了体内……”

“哈,当然。”医生暗暗唾骂着对方的烦人,又在橱柜里查找了一阵子,“喏,还剩一点,哭颜的药效太慢,很少有刺客会使用,所以我也没准备多少中和毒素的解药,不久前,首领还找我要了些……”他猛然停住了手,狐疑地盯着卓尔法,“你想干什么?如果没记错,考利昂小姐就是中的这种毒,首领不会准许……”

枪的膛口喷出幽幽绿芒,无声地响了,第一枪在医生的喉咙上撕扯出大口子,第二枪贯穿了他的头颅,在还没倒地时,魔鬼大夫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

晚上十点。

当卓尔法提着一只正方形的木头食盒,再次来到囚禁着安玫的监狱时,守卫早已接到过影王的命令,对新任军师的一切要求都得服从,不用阻挡。

看守按照规矩检查了卓尔法携带的物品,没发现能协助囚犯逃跑的工具,只有一条干净的毯子,食盒里放置着果酱黑面包和一壶热可可,毫无可疑,于是遵从地打开囚牢的铁门。

“我知道有监听的,但待会给我站远点,我可不希望小小的隐私被人嗤笑地偷听。”卓尔法交出手枪前,警告似地开了一枪,正中石壁上的灯,监狱前的看守间立刻昏暗无光。

几名尊爵级的龙脉狱卒从上次窃听到的对谈中,知道卓尔法准备干什么勾当,他们虽然反感他的蛮横,但首领打过招呼,于是互相点点头,觉得不必为这点肮脏的破事和正受重用的大红人翻脸。

姑娘疲惫地靠在墙壁上,望见他进来,不由精神一振。

卓尔法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低声对安玫说道,“解药在食物里。”

他半抬起安玫的头,将热可可慢慢倒进姑娘的嘴里,然后扳开面包,里面是空心的,隐蔽着开锁的组合工具。

轻微的咔嚓声,镣铐的锁被打开了。

但对慢性毒药来说,无论是发挥效力,还是中和体内的毒素,都是件缓慢的过程,时间紧迫,已完全掌控了组织的影王随时会回来,下达处死姑娘的指示。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安玫只能勉强活动肌肉,丧失的龙脉威能不通过完全休息,无法施展,卓尔法本希望她能彻底恢复,然后自己在骗开狱门,以姑娘全盛期的力量,能带着他安全地离开山庄。

“不能在拖延时间了,否则看守会起疑心。”卓尔法想,“只能用第二种方法了。”

他站起来,脱下宽大的连帽斗篷,将毯子摺叠成枕头大小,系在斗篷里,披到安玫的身上,他虽然比姑娘高大,但近日来总驼着背,所以姑娘站直身体,将帽子裹住头,再经过适当的伪装,随眼一扫,身高姿态相差无异。

“装成我的样子出去。”

“你怎么办?”

“如果你能迅速恢复能力,及时赶来,倒能救我一命。”

姑娘仔细打量了老男人一阵子,低声回答,“我欠你个情。”

逃亡的过程很顺利,看守绝没料到两人会互换身份,灯又被卓尔法故意弄熄,昏暗中,他们只瞧见驼背军师,戴着斗篷帽,慢慢挪动上台阶,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守卫随意看了眼房内,角落里暗处的确躺着人影,于是放心地紧锁上铁门。

卓尔法应该自豪,他居然利用最简陋的道具和一点小花招,完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

……

“我肯定是疯了。”老男人躺在发臭的草堆里,惊慌的情感开始啃噬他的神经,每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死地,将性命寄托于一个手染血腥,行走于黑暗的女刺客能及时赶回来。

“不,必须得赌一把,困在这个犯罪组织,我永远是只没自由的卒子,而且,我与那个追寻的罪犯之间,力量差距过大,如果我能得到一位在地下世界中,单人武力最为强势的盟友,一切都会不同。”

“但前提是,我能活下来……”他在黑暗中喃喃。

……

卓尔法·隆奇昏死过无数次,他被不停殴打,他看到乔·考利昂凝固着一丝恐惧的脸,正对着他的耳朵发狂地吼叫,“她去哪里呢?你这个该被撕成碎片的疯子!”

“噢,杀了我,你就失去了和她讨价还价的本钱。”卓尔法勉强睁开肿胀的眼睛,露出标志般讨人厌恶的冷笑,他吐了口血,“我活着,对你有好处。”

“疯子,你以为自己是谁?只是个无处可去的通缉犯。”唾沫喷在他的脸上,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男人举起铁棍,然后右腿的膝盖传来剧烈的痛苦,他又昏了过去。

……

他再次清醒时,感受到自己躺在松软的湿地上,空气中有阳光的气味,他费力地支持起疼痛难耐的身子,却发觉右腿毫无知觉。

“你那只腿完了,整块膝盖骨都碎了。”有人说。

他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于山脉间一处幽静的灌木林,附近有静静流淌的溪水。一位美丽的姑娘,坐在头顶横伸的树干上,轮廓优美的小腿在半空中微微摇晃,安玫用匕首削着一支刚斩下来的树枝,比量了一下长短,然后扔给卓尔法。

“我还活着?”他有些恍惚。

“差一点儿,我赶回去时,你还剩半条命。”

“影王怎么样了?”

“逃掉了,虽然组织里大多数人的能力不值一提,但裴吉·雷克斯还有点本事,我带着你,追不上去。”姑娘的眉间有股升腾的戾气,“没人能那样对待我后,还能安稳地活着,他得祈求下半辈子能睡个好觉。”她望着卓尔法,眼眸中有股真切的感激之情,“世事还真是奇妙,我顺手救下的人,没想到又反归来救了我一命。”

卓尔法拄着那条新削成的拐杖,趔趔趄趄地走到溪流前,他看到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满面浮肿,口鼻歪斜,浑身血污,虚弱到极点的苍老男人,他晃悠悠地伏下身体,想掬水洗把脸,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全白了。

“无论如何,我赌赢了。”他对着水中的倒影,轻轻地笑了。

第二十八章 约见

黑暗笼罩着海面,厚重的云团让天幕低垂得宛若触手可及,谢菲尔中士冷得手脚发麻,他手脚缓缓划动,努力让身体浮起来,绝望地随波逐流。

他是驻守于皇后岛海军舰队的士兵,年近三十岁,赭红色的头发湿漉漉地紧贴在脸上,那套笔挺的制服和长筒靴子平日里颇吸引姑娘们的目光,但此刻,却重得像背负了铅块。

舰队近日来派遣了大量的搜索队在海域探测一切能藏人的岛屿,但海洋实在太大了,又漫无目的,显然一无所获。

“仿佛是在军营炊房的配菜里,找到块大肉片子。”有人这么调侃,引来一阵哄笑。

谢菲尔就是搜索队的一员,他们刚沿着黄金角海湾朝西行驶了二百六十海里,探查了四座荒芜的岩礁岛,晚上九时许归航,中士还想着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任务初步完成让船上所有人都很放松,于是他们喝了点酒,一年当中有几乎有半载生活在海上的人,都会在船舱底准备点清酒,以预防水手症:长期被冷水和带着湿气的风侵扰,导致的关节疼。

中士却是个酒量甚浅的人,半夜轮到他起身检查船只设备时,头还再隐隐发疼。

谢菲尔走上跳板,举着防风马灯,探身摸着绑着小划艇的缰绳,查看它们是否还牢固。酒精造成的感觉迟缓,叫他没保持住平衡,失手翻下栏杆,掉入了海里。

冰冷的海水让中士完全清醒过来,一股不小的浪将他卷开,等他咳嗽着再度浮上水面时,已经离船有一百多码远。谢菲尔叫嚷着,可风声吹散了话语,驾驶舱的人显然没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船保持着速度,越来越远,逐渐消失于稠密的黑暗中。

一个好海兵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如果是近海,他能一鼓作气游上四海里,安全脱险,但现在,周围全是一望无际的,泛着浑沌暗蓝的水,海是仁慈的,它孕育了无数生命;海也是残忍的,它从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失事的溺水者。

“坚持下去,也许很快有同僚发现,我不在船上,他们会先在船上搜索一遍,然后顺着航道回返,可能得半小时,可能是一小时。”中士期盼地想着,但直到他浑身麻木,腿肚子也开始轻轻抽筋时,也没等到救援的人。

大自然的伟力能轻易吞噬渺小的人类,寒冷、暗流和汹涌的波涛都是死神的助臂,谢菲尔的求生欲,只能微微拖延死亡踏过波浪,越来越临近的脚步声。

在他嘴唇青紫,意识逐渐恍惚时,他望到了亮光,有经过的船!中士虚弱地挣扎着,拼命呼喊,然后两眼发黑,朝着海底沉了下去。

……

福兰·弗莱尔慢慢从床上挪下来,灰眼姑娘赤裸着身子,美丽的脸遗留着尚未消退的红晕,缓慢且平稳的呼吸着,嘴角凝固着淡淡的笑,正遨游在梦的国度。

他睡不着,于是披上外套,推开通往主舱房阳台的落地玻璃门,站在星子的微光中,注视着夜下雾霭茫茫的海。

黑王号安静地浮在水面上,随着波浪轻轻摆动,为了避免落入海军的搜索网,福兰指挥着船在海中穿梭,和军舰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偶尔才借由私密的路径到近海补给。

这是福兰小小的王国,但他却觉得这艘船就是一座孤岛,漂浮在雾霭茫茫未知明的世界之中,他玩弄手段,逼迫敌人,向复仇的终点越来越进,但并不为此稍觉欣喜,因为他所干的,都是罪的,黑心的,背叛光的。

只不过他没有选择,已无退路。

虽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从地狱的裂缝中,伸出手,抓住仇人的脚,将他们从繁华傲慢的世间,拖入充满火和硫磺的万仞深渊,互相撕咬,彼此沉沦,夜和孤独却总让人惆怅,带来刻骨铭心的寒气。

他仰望着点缀着几颗孤星的苍茫夜幕,审视着内心,想寻找几缕光,做为慰藉。

“这没有意义,但人,总爱做点没意义的事儿。”福兰自嘲地想,他微微打了颤,不知是海风太冷,还是因为魂灵中越来越庞大的黑暗,在他耳边低语着嘶嘶作响。

福兰烟瘾又犯了,于是摸了摸口袋,从烟盒中拿出烟,在鼻子下磨蹭了一阵子,然后叼起,想点燃,吹过的风,总让打火机的火苗摇曳着熄灭,他皱了下眉毛。

一只纤美的手从身后伸过来,覆盖在他握起来的拳头上,拿过烟,将它放回盒子里。

“你少抽点吧,对肺不好。”劳薇塔细声细语地说,姑娘淡黄色的头发略有些凌乱,美妙的身躯包裹在一条薄睡袍下,赤着脚,微微的亮光和更浓厚的黑暗造成的阴影,让她脸颊的轮廓带着种魔性的娥辉。

“吵醒你呢?”福兰抱歉地说。

“我被惊醒的。”劳薇塔拨弄手腕边的丝质袖口,侧着肩,随意地靠在套房阳台的围栏上,“如果床上只剩我一个人,我会马上醒过来,很难言诉的感觉,那种在半睡半醒的幻觉中,突然以为重要的,不能放手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般,实在让人害怕到想哭。”

劳薇塔是个冷酷工于心计的女人,以往遭遇过的灰暗,和在黑帮中的经历,让她除了此刻就待在身边的男人,不再相信任何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福兰有着极其强烈的执念和独占欲。

福兰将目光移向天穹,姑娘也不再言语,一时间,耳边只剩下风拍着浪花的响动。

良久,劳薇塔轻轻地打破了静默,“我听大胸脯,不,是芭芯小姐说过,你曾经结过婚?”

很唐突的问题,以至于福兰停了一阵子,才回答道,“嗯。”

“你的妻子……是个怎样的人?”

福兰没注意到话中细微的区别,劳薇塔没有说“亡妻”,而是“妻子”,虽然两个词在这句话的语义中并没有多大区别。他不知道劳薇塔已经非常怀疑一件事情。

是个怎么的人?

福兰脑海里浮现出小野猫俏皮的笑颜,她总喜欢挺着鼻子,微微歪着脑袋,快活灿烂的表情永远驱逐人生的阴翳,哪怕在最贫苦的时期,她有着许多人缺乏的,发自内心的坚强。

但这个映像又被血淋淋的谋杀所替代,她已被改造成地下世界残忍无情的刺客,这让福兰不再跳动的心脏,抽搐着紧紧。

命运给他开了个大玩笑,他复仇,是为了自己,为了无辜而死的家人,讨回公道,他去地狱时,只愿看见仇人惊骇恐惧的脸,而不愿面对他的妻子,那个善良的女人的身影。

他的拳头捏得很紧,用一种严肃肯定的语气对劳薇塔说道,“她是个好女人,虽然没穿过华美的衣裳,没佩戴过价值连城的珠宝,但在我心中,她永远是阳光下最圣洁的女人。”

灰眼姑娘偎依在福兰的身边,双手环着他的腰,“你还爱着她?”没等福兰回答,又略微惆怅地说,“头儿,你还真是个残酷的男人,居然对情人讲,‘我的妻子是最好的女人’。”

她踮起脚,昂着头,吻着薄情男人的唇,用尖尖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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