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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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人忽然起身，扇了他一巴掌，凝霜瞪大了眼睛望着她，连白露都抖了一下。
　　黑夫人已是满脸泪水，轻声道：“还不快磕头！”
　　白夫人冷笑道：“可怜呐，大家都瞒着你。你都已经十岁了，还不知自己血统不纯。你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的血液，自然没事。”
　　这时，一位医生忽然跑出来，满头大汗道：“白夫人……小王子他……他受到圣潭的诅咒了！”
　　白夫人瞪大了眼睛，立刻问道：“什么诅咒？你说清楚了！”
　　“这……”那位医生跪下了，不敢再说接下去的话。
　　犬神一脸沉重地走出来，缓缓道：“刚刚碰到凝煌手臂的医生，都死了。死状凄惨骇人，像是被吓死的。”
　　白夫人一下子泄了气，呆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惧术……”
　　黑夫人也被吓呆了，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白露和凝霜则是一脸不解，但也不敢开口多言。
　　沉默良久后，白夫人稳定了心神，对那位医生道：“泽叔，你辛苦了，烦问一句，凝煌现在能保住性命吗？”
　　泽叔站了起来，面有愧容地点点头，垂下眼睛道：“只是，因为我的无能，至今无法制出消解圣潭诅咒的良药。恐怕以后，碰到小王子的人都会身中惧术，死不瞑目。”
　　白夫人抹去的脸上的泪水，摆手道：“这本就不是医术范围内的问题，不是你的失职，我和犬神会联络巫族，一定可以找出药方。另外，还请你再培养几位医生，你先退下吧。”
　　泽叔退回内室，白夫人转头紧紧盯着黑夫人，黑夫人立刻朝犬神拜倒，“此时皆因凝霜而起，凝霜还小不懂事，还请犬神重责我一人。”
　　犬神坐回王座，叹道：“我刚刚都在内室听到了，凝霜也是一片好意，他也不知圣潭对人类无害，这事儿就……”
　　“就算了吗？”白夫人质问道。
　　犬神瞪了她一眼，扬手道：“黑曜，你先退下。”
　　黑夫人拉着凝霜给白夫人行了礼，退出帐篷。
　　帐内沉寂良久，白夫人开口道：“犬族一向不涉获灵者的纷争，十年前，你却带来一个大着肚子的获灵者。众人以我一直未诞下孩子为由劝说我，纵然心中不服，但你可曾见到我害过她和孩子？我也很想把凝霜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但我的心不能分给更多的孩子了。平日里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如今他伤了我的孩子，你还想一笑了之吗？”
　　犬神摆手道：“夫人，你一直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你心中也知道，这次的事不能全怪凝霜。”
　　“但是！”白夫人忽然落了泪，声音颤抖着，“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的孩子！你要让一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的伤痛，还要做到识大体吗？哪怕族人说犬后尖酸刻薄，我也不能再让我的孩子处在危险之中。”
　　犬神冷冷盯着白夫人，令白露想起了犬王的眼神，白夫人也未妥协，他一字一句道：“凝煌这辈子怕是登不上犬神之位了，我现在就下令宣布凝露为下一任犬神继位者，若她无福，则她的子子孙孙皆可经由她的同意后继位，你可满意了吗？”
　　白夫人依旧紧紧盯着他，犬神的语气忽然软下来，“凝霜也是我的孩子，他这一生都无法继承犬神之位，注定要背负半人半犬的骂名活下去。我已经亏欠他够多了，我答应你，在几日后他的生日宴会上，我会为他随便封个什么王，此生再也不能踏入犬族王室的领地。”
　　白露看到母亲脸上失望和无奈混杂在一起的表情，知道她心中其实还不甘心，但她也只好磕头谢恩。
　　历代犬族王室都保持着白色的毛发，等级森严，互相通婚，犬神的更迭也必须要保证血统纯正。正是因为犬族对血统的要求严苛，“私生子”成为犬族王室不能宣之于外的污点。白郑灰李四大家族是对于处理私生子问题无所不用其极，而犬神是最高权威，他的私生子自然没人敢动。白夫人知道，即便凝霜是大王子，作为私生子也不可能登上犬神之位。
　　不管外界传言白夫人有多么严苛，但她确实能将王室内的所有事都管理得井井有条。有必要的话，她还可以挂帅出征。只是因为初代犬女神立下的战绩过于辉煌，外界一直传言犬神由女性担当，但犬族内部崇尚强腕，更倾向于让雄性担任犬神。
　　白夫人是犬神的正室，自然明白此中辛苦，所以从不为孩子能当上犬神而欣喜。她也明白犬族在日益变幻的灵界中代表的地位，让一个弱女子承担这一些，实在辛苦。
　　也正因为白夫人的坚毅，她至今不能理解犬神为何会爱上一个唯唯诺诺的获灵者。黑曜确实年轻美貌又温柔体贴，但是王室所需要的不是这些。白夫人与犬神也算是举案齐眉，她想不通犬神会爱上这样的女子，还诞下了一个凝霜。
　　白露听江沅讲故事说到过，男人将不可避免地爱上白玫瑰和红玫瑰。白玫瑰曾是那触不可及的白月光，到手了便只能成为一粒米饭。红玫瑰曾是不断撩拨的骚动，到手了便只能成为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故事没有讲完就被许天齐喝止，说江沅教坏小孩子，白露也是一头雾水。直至今天，她看到了黑夫人的温柔和憔悴，白夫人的坚定和叹息，她才明白了白玫瑰和红玫瑰到底是什么。她们两位为爱情叹息流泪的日子不知有多少，只好将爱放到孩子身上，可惜结局都是如此无奈，根本不存在谁输谁赢。
　　小小的白露心想，或许爱情就是这样的东西。


第一卷　兽族之争　　第44章　幕后推手　
　　“夫人，您回来了，”一个同为王室，小丫头打扮的女孩上前抱过白露，关切地问道：“小王子还好吗？”
　　白夫人模样十分疲惫，摆了摆手道：“他中了圣潭的惧术。”
　　小丫头露出痛心的表情，不敢多言。这时，白夫人的眼神捕捉到桌上的一件绣花皮袄，那是一件可以两穿的大衣，一面是茂密的白色绒毛，一面是精致的雪狼绣花。
　　白夫人抓起那件衣服，伸出爪子将其抓得粉碎，小丫头赶紧放下了白露抱住白夫人叫道：“夫人不要啊！这件衣服您已经绣了一个月了，就为了给大王子当礼物，如今他生日马上就到了，您这又是何必！”
　　她的力道哪里拦得过白夫人，顷刻间，那件大衣就成了一地碎片，小丫头心疼地收拾残局，“这袄子还是您特地向娘家人求了来的，您生大王子的气，怎么折腾起自己的心血？”
　　白夫人坐在椅子上扶着额，“挽清，你先把小公主带回屋里吧。”
　　挽清抱走了白露再回来收拾，白露自然没有乖乖待在屋里，偷偷躲在一边偷听。
　　挽清捧住白夫人的手，“夫人，您的手没有受伤吧？”
　　“没有，你别收拾了，坐吧。”白夫人将她拉起来。
　　良久，白夫人才开口道：“挽清，我有一件事必须要求你，”她忽然跪了下来。
　　挽清拉不起她，也只好跪在一边，“夫人为何如此，夫人有何吩咐，挽清必定赴汤蹈火。”
　　“你想必也听说了，凝煌身上的惧术恐怕一时半会去不掉，碰到他的人都会染上，”白夫人顿了顿，用炙热的目光盯着挽清，“我想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你可以拒绝我。”
　　挽清忽然截住她的话头，“您不用说了，我会去照顾小王子。当年我在郑家门外快要冻死了，没有人敢救我。若不是夫人心善，世上哪里还有我。”
　　白夫人低哼一声，“私生子……我当然知道私生子没有什么错，错的是管不住自己的父母。”
　　“夫人！这些话可说不得。”挽清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白夫人索性坐在地上，拾起一块碎片，喃喃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像黑曜那样温柔的人，不管我怎么软硬皆施，她都像一滩水一样，永远无法为王室做些什么。可是凝霜刚刚出生时那样可爱，我想着，如果黑曜那样不作为，索性我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养着罢了。但是他的年纪越来越大，长得也越来越像黑曜。凝霜那可怕的学习能力和武力，终究是要刺痛我。”
　　挽清劝道：“可是夫人一直没有放弃让自己喜欢上大王子啊，每一年生日，大王子拿到您的礼物总是最开心的。”
　　“不……”白夫人摇摇头，一脸自嘲的笑，“我根本不爱他，我恨他的母亲，也忍不住去恨他。这些年来我怎样对待黑曜的，人人皆知。只要凝霜存在一日，我就会想起犬神对我的不忠，和两个孩子的安危。你有看见他的眼神吗？那孩子的眼神，一年比一年不一样了！”
　　挽清扶起她道：“夫人多心了，犬神不也说了不许再让大王子踏入王室半步吗？大王子从小就喜欢带着小王子小公主玩，他不会……”
　　“他不会伤害他们的，”白夫人的眼神又转为犀利，“圣潭距离犬族的距离有多少？那条路上的树木都是路障，就如迷宫一般，凝霜不过一个孩子，怎么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圣潭这个‘好去处’，所以，”她握住了挽清的手，“所以，我希望由你去照顾凝煌。我总觉得，有人要对凝煌和凝露不利。”
　　“我不会让夫人失望。”挽清也紧紧握住白夫人的手。
　　白露在一边消化了一会，才感叹白夫人的思维灵敏。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也有些不相信现在的凝霜会伤害他们。
　　房间几乎由树干和树枝制成，但却精致非常，一点也看不出来原始森林里的粗糙。这时，她听到窗户被小石子砸到的声音，接着，床边的木板忽然一个松动。
　　白露立刻站起来，却发现身边没什么可防身的东西。木板抖动得幅度越来越大，继而被完全掀开，一个毛茸茸的头钻了出来。
　　“狗？！”白露惊叫，那确实是一只小白狗。
　　小白狗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凝霜，他一脸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我只是太紧张了……”白露心中羡慕得很，她都长到十五岁了，还不会变成犬形，凝霜十岁时就会了。
　　凝霜一脸歉意，跪在木板上，低头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凝露，你会不会原谅我？”
　　白露见他满脸的泪痕和伤痕，看着不像作假，就点了点头。凝霜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知道凝煌现在怎样了吗？”
　　白露摇头，凝霜续道：“你能不能带我去看他？”
　　“恐怕不行。”白露想了想白夫人的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
　　凝霜的眼神黯淡下来，“后天就是我的十岁生日了，或许我再也见不到凝煌和你了。我真不应该带你们去那，凝煌胆子那么小，他肯定害怕极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白露见他又哭了起来，联想他的身世，心中不忍，上前用手捧住他的脸颊道：“是我们非要缠着你带我们去玩的，不是你的错。”
　　凝霜忽然止住了眼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道：“你真的不会怪我吗？”
　　白露点点头，凝霜道：“我一定要去见凝煌一面，你愿不愿意帮我？”
　　白露思考了一下，抵挡不住他灼热的眼神，只好答应了，“但是你要答应我，我说回去就要回去，否则我们俩都要完蛋。”


第一卷　兽族之争　　第45章　巫族　
　　由于凝煌的病情和情绪都还不稳定，白露也不得见到他。白夫人与犬神双双出访犬族，想必要明天晚上才回来。
　　第二天，她软磨硬泡地要求挽清陪她玩耍，挽清道：“一会给小王子送完饭回来再陪你好不好？”
　　白露故意做出小孩性子，“不好！挽清姐姐去给凝煌送饭总要待上一个钟头才出来！”
　　“我得等着小王子吃完饭再把盘子端出来清洗呀。”
　　“这又无妨，他还不会自己吃东西吗？犬族那么多人围在他的帐外，不缺你一个！你就陪我嘛……”
　　挽清耐不住孩子的撒娇，只好答应了。等到她给凝煌送完饭回来，白露又撒起娇来，让她帮抄课文，留下一句“要是我回来还没看到课文抄完，就告诉我母亲！”，就跑得没影没踪了。
　　凝霜小小年纪，打洞技术倒是很好，他挖到凝煌的房间不成问题。白露正大光明地从前面进了凝煌的房间，她当然不会放他们俩独处，毕竟十年后凝煌在凝霜的指令下，成为饱受折磨的祭品。
　　凝煌还是面色惨白，相比身体上的痛楚，诅咒带给他的精神折磨更大。这两天来，除了泽叔和挽清，就没有人来探望过他，大家也不敢碰他。凝煌的心智本就成熟得较慢，他还不理解“惧术”到底是什么。
　　看到凝霜和白露忽然冒出来了，他忽然兴奋地睁大眼睛笑道：“你们终于来看我了！我都快闷死了！”
　　白露做出一个轻声的动作道：“声音轻点儿，凝霜哥哥现在是偷偷来看你的。”
　　“为什么？”
　　白露道：“因为哥哥弄伤了你，母亲和父亲都生气了，以后他再也不能来看我们了。”
　　“胡说！”凝煌忽然激动起来，“是我非要拉着哥哥出去看瀑布的，肯定又是母亲生气了！我不要以后见不到凝霜哥哥！”
　　“是我之前没有调查清楚，”凝霜伸出手，又立刻缩了回来，勉强笑道：“白露是在吓唬你呢，我怎么会不来见你呢？你现在先不要那么激动，安心养几天，等病好了我们又能一起玩了！”
　　白露深深地望着凝霜，想不通他日后怎么会变成那样一个犬王。她又看向凝煌，他一直哭哭啼啼的，日后倒是没多改变，还是死心塌地地跟在凝霜身后。
　　这时，帐外忽然想起白夫人的声音，“小公主就在里面吗？”
　　白露赶紧让凝霜回去，凝霜急急地凑在凝煌的耳朵边道：“你不要担心，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说完就变成一只小狗钻进洞里。
　　白露填上那个小洞，白夫人撩起帐篷进来，皱眉问道：“你怎么哄了挽清回去，自己跑到这里来？”
　　白露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想凝煌了，我想见他！”
　　“唉……”白夫人深深地看她一眼，拉起她的手道：“现在凝煌需要休息，过几天我自然会带你来看他，”她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说给凝煌听，“还有，这几天也不要去找凝霜哥哥了。我和犬神怀疑有人通过凝霜来害你们，不用担心，等风头过去了你们还能在一起玩的。”
　　凝煌叫道：“真的吗？您不怪凝霜哥哥？”
　　白夫人勉强笑了笑，拉着白露出去了，走出帐外，她冷冷道：“这关系到凝煌的生死，以后不要再带凝霜来看他。”
　　白露一怔，只好点点头，心虚地出了一身冷汗。为转移话题，她明知故问道：“母亲，你们今天去哪里了？”
　　“你没听说吗？我们去巫族给凝煌求药了。”
　　白露在神殿学过一些兽族的知识，这巫族说是兽族中的一支，其实是生活在惑森中的获灵者族群。巫族由一群拥有算卦、预言、施毒、治愈异能的获灵者组成，不知为何退出了人界和灵界的生活。他们世代居于山林中，从不过问惑森以外的生活，以卜卦制药为生。
　　大部分兽族都很排斥获灵者，但巫族自给自足，从未与外界获灵者有染，加之兽族无法脱离巫族的治愈之术。久而久之，兽族也就接纳了巫族。
　　直至十年以前，巫族在兽族中以神秘和疗愈著称，由于他们很少干预族外之事，在兽族中很是抢手。但在十年前，继龙族覆灭之后，巫族变得更加神秘，闲杂人等无法寻觅。众兽都道巫族畏于参与更多闲事而躲起来了，巫族在兽族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而在现在，攻强不攻医，想必连犬族都要敬巫族三分。
　　白夫人面露难色，“你还小，不懂圣潭的可怕之处。上千来，没有能打破圣潭的诅咒，巫族拒绝给凝煌施药，也是情理中事。”
　　第二天，就是犬族大王子凝霜的十岁生日。
　　虽然白夫人警告大家管好自己的嘴巴，凝霜害凝煌再也无法继位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整个犬族都知晓了大半。
　　四大家族始终秉持着“贵族的矜持”，往年派来参加这位私生子的生日宴会的人本就不多，今年差不多只到了几位当家人，连孩子都不敢带来。
　　凝霜自知有愧，与黑曜坐在一边，生怕母亲听到嘲讽的言语，不敢上前与他人搭话。白露对幼时的凝霜抱有好感，怕他难堪，特意坐到他身边跟他聊天。
　　宴会宣布了将凝霜列为王室一支，立号由凝霜决定。四大家族表现得十分不满，他们自然不悦要与私生子平起平坐，但也不敢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接下来是赠送礼物的环节，贵族送来的都只是些简陋的盒子，连装饰都没有。白夫人差挽清又取了一件上好的狐皮大衣作为礼物，自然没有绣花了。这依旧是最贵重的礼物，凝霜跪下领赏，眼里混杂着感激和憎恨。
　　贵族的赠礼环节中凝霜就不必起身了，等着他们上前赠礼谈话就好。


第一卷　兽族之争　　第46章　议事　
　　首先过来的是白家，白家的长者白月容是白夫人的亲奶奶，下月就八十整了，却一点儿也不显老。她也一点都不像犬族的贵族，长得慈眉善目的，眼睛还未浑浊。她似乎对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并不在意，没有一丝厌弃的样子。
　　白月容递上一个包装完整的盒子，先碰了碰白露的脸蛋，又笑着轻声地对凝霜说道：“这是惑森所有兽族的历代事迹，野史正史都有。你已经十岁了，要学会保护妈妈了。”说完，她朝黑曜点头示意后走回了位置上，她的位置在左起第一位，正是白夫人的下方。
　　第二位是郑家的家长郑扬立，是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白露想起母亲和挽清说的话，想必挽清就是郑家的私生子。从两人的日常谈话中，白露可以知道郑家的作风算不上正派贵族。郑家祖上曾被人类救过，从此以后，郑家每一代的姓名都与那人类的子孙姓名一致。
　　他只送上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黑盒子，什么话都没有说。白露坐在凝露身边，看到郑扬立极有深意地看了黑夫人一眼，黑夫人转了转眼珠，低下了头。
　　第三位是灰家的小姐灰云瑶，灰家以武力著称，最大的特点就是灰色的瞳孔，但他们也没有因为这相同的特点对凝霜友好一点，反而以此为耻。这次的生日宴会，灰家只派出了才二十岁的灰云瑶，就是对凝霜的蔑视。
　　灰云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小美人儿，她穿着简易的盔甲装束，腰细长腿还丰满，充满着野性气息。她脸上也有美人儿特有的高傲气息。
　　灰水谣随手将礼物扔到桌上，沙哑着声音，对黑夫人笑道：“为庆贺大王子封王，还请夫人带着王子来灰家一聚，灰家定给你们好好庆贺一番！”
　　此话一出，帐内一片寂静，随即四面八方响起窃窃私语。
　　白露在神殿中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刚道灵界时显得稚嫩天真，她又是什么高深的问题都埋在心里的人，因此在许天齐等人眼中还像个孩子。
　　但她到底天资聪颖，经历了一些事后也慢慢看明白了人性的复杂面。到了回忆中，短短几天内，她反复思索每个人说的每句话，发现这些犬族贵族与人类的性情也差不了多少。即便他们不肯承认人类。
　　白露立刻明白过来，灰云瑶这么做实在太不懂事了。见白夫人惊讶的表情，灰家想必没有提前向犬神请示过，这就是对犬神的不敬。对于其他家族的人来说，这明显是一次站队，也就是表明自己家族对大王子凝霜的态度。
　　灰云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续问道：“怎么样？”
　　“这……”黑夫人快速地看了灰云瑶一眼，转头看向犬神道：“此事还是要请犬神裁夺。”
　　灰云瑶这才走到犬神面前，单膝跪地道：“云瑶失言，还请犬神莫要怪罪。”
　　犬神摆手道：“无妨，准了。”
　　白露见灰云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心里不禁想到，犬神的威严或许已大不如前。虽说犬族极其重视血统，贵族间自有家规，但现在看贵族们的作风，已经渐渐不把犬神放在眼里了。
　　灰云瑶与黑夫人商定了宴会时间，回到了座位上。
　　郑扬立在一边拍打着手指道：“云瑶，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家父的主意？”
　　灰云瑶抱着手臂，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反问道：“郑叔觉得呢？”她见郑扬立的脸色不太好，朝他使了个颜色续道：“家有家规，恕我不能直言。”
　　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灰家怎么突然要与大王子交好，没什么人注意李家的送礼环节了。李家向来低调，没什么特点。之所以能位列四大家族，据说是因为他们是犬族中犬神血统最纯正的一支，犬神在继位前就姓李。至于为什么随了那么人类的一个姓，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敢议论。
　　李家的长者李中道给完凝霜礼物，也未说什么话，未做什么动作，就回到了座位上。他已年过花甲，看起来倒也十分硬朗，不留胡子和处理得当的短发令他看起来更加年轻，眼神淡淡的却又透出精明。
　　犬神摆了摆手手示意肃静，贵族们才停止了窃窃私语。白月容和李中道一个笑眯眯的一个正襟危坐，一直没有出过声音。
　　生日宴会很简单地结束了，贵族们留下用晚饭，犬神没有出席与将领们议事了，这回灰云瑶的父亲灰一战倒来了，但他没有来祝贺凝霜，而是直接参加议事。
　　白露身材娇小，王室的守备并没有十分森严，她跟白夫人道了困乏，偷偷溜出去听犬神议事。她也不敢太嚣张，用小刀割开了帐篷上的一个小洞，隔着帐布隐隐约约听他们谈话。
　　靳将军道：“最近局势暗潮涌动，线人来报，牙音组织最近在灵界动作很大，甚至快危及兽族。龙族也送信过来，想求犬族与他们联盟消灭牙音组织。”
　　站起身的是一位魁梧大将，留着及膝的长发，灰瞳冰冷异常，想必就是灰一战了。灰一战咳嗽一声，声音洪亮如钟，“臣下以为，龙族现如今已是一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啦。牙音组织虽在灵界作妖，但与我们犬族终究没有什么相干。龙族这些年来的兵力增减如何，您再清楚不过了，臣下建议拒绝龙族的联盟要求。”
　　一边的一位年轻将军反驳道：“用人类的话来说，犬族与龙族是唇亡齿寒。龙族虽武力大不如从前，但也似惑森的镇山之宝。龙族覆灭，惑森也安稳不了多久。”
　　“平海如，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信起这套说法？犬族打理惑森的事已不是一百年的时间，谁不知道，龙族不过是个只会享受奢华生活的吉祥物而已。”灰一战显得十分不屑，白露算是发现了，冲动、放肆、强势大约就是灰家人的性格。
　　平海如显得十分生气，他握着拳头道：“龙族是千年大族，拿龙族的覆灭来下赌注，胜算实在太小。牙音组织过于猖狂，终有一天也会想要打通兽族和灵界人界的联系，届时犬族又该如何？”
　　灰一战冷笑一声，复又坐下，“如何？咱们犬族啊，是该与外面有些联系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瞪圆了眼睛，犬神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第一卷　兽族之争　　第47章　暗潮涌动　
　　白露年纪还轻，不明白兽族对于获灵者和人类的偏见来自于哪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与人隔绝是兽族最后的底线。而灰一战漫不经心地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大逆不道。
　　犬神怒道：“议事是为集思广益，若再口出狂言，就成为下一次的祭品。”
　　众将士倒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白露想到“祭品”将遭受到什么，不禁心中一紧。灰一战只是起身鞠了一躬，没有说什么话。
　　剩下的几位将士都提议不与龙族联盟，最后犬神询问了靳将军的建议。
　　靳将军虽然在其他事上有些迷糊，军事上倒是很精明，他缓缓道：“牙音组织中的人数早已超过我们与龙族半年前的预期，兽族武力优势大，但是获灵者的异能诡谲多变。若让兽族与获灵者对战，除非是杀伤力巨大的妖兽，否则很难取得胜利。半年前的兽族例会上，龙族十分坦诚的公布了兵防人数，您认为，若与龙族联盟，战胜牙音组织的胜算有多大？”
　　犬神道：“两败俱伤。”
　　“是，从军事的角度来说，臣下不建议与龙族联盟。但是，从其他各种角度来说，与龙族联盟是必须的。龙族与犬族的关系千年来一直稳定未变，灰将军说的有理，龙族现在已是一副空壳。但是惑森失去了龙族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臣下实在不敢做推测。”
　　“嗯……”犬神点点头，“我的想法也与你相似，此事容我再想想。”
　　灰一战急道：“犬神，我们可不能拿犬族人的性命开玩笑啊！若与牙音组织抗衡，犬族起码要有三分之二的人加入战斗，损伤的人数更不敢想！”
　　“你的建议也很有道理，此事明日再议。”犬神站起身来，退回内室。
　　白露再三权衡了一下，灰一战说得也有理，若是不能正确地鼓舞士气，犬族也将损伤大半，起码要百年的经营才能恢复。
　　靳将军随犬神进了内室，灰一战等将士还未退下，众人都表现出着急和遗憾的表情，唯独平海如，还是气鼓鼓的。
　　灰一战上前用手指用力点了点平海如的肩膀，“小子，下次说话之前，别急着要拯救苍生，先考虑一下犬族人民的安危吧！”
　　平海如一看就是个愣头青，这时还顶撞道：“我若是其他兽族中人，自然要以族中之事为大。但是千百年来，犬族主宰惑森中事，调和各界关系，犬族人早就不是为自己而生了。若是为了大局做不到牺牲，那这个位置也该轮到别人来坐一坐了！”
　　忽然间，一道白光闪过，红色填满了白露所能看到的那一点视野，她顿时感到心底一凉。灰一战手起刀落，平海如脖颈处喷出的血液染红了每个人的眼睛。
　　白露本能地睁着眼睛，她看到平海如倒下时那不甘心和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偏着头，喉头滚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是喷出几股血液。
　　白露感到自己与他对视了，平海如朝她伸出手，最后他圆睁的双眼渐渐黯淡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灰一战抹干净了刀面，冷哼一声道：“若是犬神问起来，就说他大逆不道，口出狂言，我情不自禁，就解决了这个逆贼。”
　　周围将士一通应和，灰一战仿佛没事人一样走出了帐篷。
　　白露连滚带爬地跑到内室的帐篷外，听犬神与靳将军在说什么话。
　　犬神背着手踱来踱去，声音听起来有一丝急躁，“你听听，听听！灰一战一说不结盟，那些将士全都随着他的话说。”
　　靳将军劝道：“您息怒呀，灰将军说得不无道理。”
　　“不无道理？”犬神冷笑一声，“就算他今天说了联盟，那些将士也会跟着他走。犬族哪里是犬神的犬族，早已是四大家族的犬族了！”
　　靳将军大约也是真的不懂这些，只好反复劝着“不要生气”等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