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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八百昼-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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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蜜桃接近成熟,黄粉不一的果子缀满枝头。
再往远走是成片的梨树和脐橙林。
在一处荒僻角落停住,雨水将附近地面浇灌的泥泞松动。
肖海洋看了看周围,“就这儿吧。”
他分了把铁锹给李道,李道下了第一铲。
顾津始终安静站在几人身后,雨衣的帽子掉下来,几缕头发贴在她面颊上。
不远处放着未刷漆的棺木,是肖海洋命人临时打造的,时间紧迫,做工粗糙。
她忽然记起来,小时候别人家里办葬礼,当唢呐吹起哀乐,亲人伏地痛哭时,她都会紧紧闭上眼,把指头塞进耳朵里。
她那时甚至不懂死亡的含义,只是单纯讨厌那种声音。
后来父亲去世,她渐渐明白死亡意味着抛弃。
再后来,母亲也抛弃了他们兄妹俩,去过另一种生活。
她那时超乎寻常的坚强,总在安慰自己,没事儿的,她还有哥。
来上陵的这些年,她痛恨顾维的不长进,虽然彼此分开生活,但各自安好。她嘴上说恨,却愿意为他积德行善,愿意为他赎罪。她对他从未放弃。
可现在看来,曾经的所作所为那样讽刺可笑。
老天太冷血了,根本看不到。
顾津眼中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问:“还看一眼吗?”
顾津说:“不看。”
雨淅淅沥沥下着,几个男人合力把棺木放到深坑中。
泥土将一个人掩埋,方寸之地容身,无论多么辉煌或是不堪,一生也就过去了。
最后一锹土填平,顾津魂游的意识突然回来,猛地扑了过去。
她跪在地上,两手开始疯狂地刨土。
几个男人愣住了,但都没上前。
湿淋淋的夜色中,这姑娘如小兽一般呜呜哭泣,泥巴沾在身上和脸上,雨衣掉下肩膀,嘴里乱七八糟说着一些话。
顾津不管不顾,一味地向外扒着土,她的动作在满腔悲痛的发泄中更加疯狂,最后仰起脖子,十指抓紧泥土,哭得撕心裂肺。
这种悲恸的气氛,纵使外人也为之动容,肖海洋掏出湿透的香烟含唇间,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小伍第一次见顾津这样失控,抹着眼泪,想过去把她拉起来。
李道拦住他,自己没有劝,也不过去安慰。
他拇指跟食指按住双眼,大张着口,心中的疼痛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撕碎。
最后李道把她背回去。
她洗了澡,又吃一些东西,和他说会儿话,整个人倒是平静不少。
看着她躺下,李道去洗澡,没过多久,他光着上身进来。
顾津转头看他。
他置身在昏黄的光线中,胸膛挂着水珠,牛仔裤松垮,裤管挽到小腿,脚上穿着蓝色的塑料拖鞋。
她说:“你也去睡吧,我没事的。”
李道擦着头发坐床边,扭头看她:“今晚睡这儿。”并不是商量的口气。
顾津抿了下嘴,几秒后,掀开被角,稍微往里挪了挪身体。
李道关灯,顺手扔掉毛巾,在她挪出的位置躺下来。
房间霎时陷入黑暗,没过多久,院中微弱的光从窄小窗口透进来。
乡下地方,除了雨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安静躺了会儿。
李道问:“搂着睡?”
顾津无比乖顺,脑袋往他手臂的方向蹭了蹭。少了小别扭,少了忸怩,却叫李道心里不太好受。
他侧过身,抬起手臂垫在她颈下,另一手环过来落在她背上。
几乎是同时,顾津埋入他胸口,紧紧抱住那截窄瘦腰身,像抱住救命稻草。
很久没搂女人睡过觉,李道有些不适应。
他收紧几分力道,调整一下,把腿压在她腿上。
顾津又缩了缩。
李道大掌顺她背脊轻轻抚着,又挪上来拍一拍她的头。认真回忆一番,好像没和哪个女人这样粘腻温存过。
树影打在墙壁上,被风吹得摇曳。
李道指肚从上滑到下,数她脊骨,怀中温温软软,他没邪念,听着她淡淡的呼吸声。
无睡意,他问:“有人搂你睡过吗?”
顾津没等答,他想起来:“那孙子叫什么了?记得姓尚?”
“尚家伟。”顾津说。
他下巴抵着她头顶,嗓音在黑夜中仿佛带着磁性,低低沉沉的:“嗯。对。”
“你也知道他?”
李道冷笑一声:“当初顾维揍他的时候我在场,听说是遇到危险把你扔下,自己跑了?”
她淡淡道:“吃饭时二楼液化气爆了,他没管我,先跑出去。”
李道记得那天顾维气冲冲回来,满屋子找刀要砍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又是因为他那个妹。
他没见过,但一直都知道顾维有妹妹,也知道两人关系不和。
顾维算有心,够疼她,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那天李道怕他胡来,便一同跟了去。
顾津问:“顾维什么事都清楚?”
“基本吧。”
“我知道,他找人跟着我。”
李道:“据说自己也跟。”
顾津心口针扎一样疼,眼泪涌上来:“我倒是没发现。”
“嗯,他贼得很。”
“他可真够变。态的。”
说来说去,绕回顾维身上。
李道悬起脑袋,嘴唇在她额头贴了贴。
“之后就分手了?”
顾津偷着戳走眼尾的泪,点点头:“我也是后来知道的,他要告顾维,我就去求他,但是……尚家伟要我重新跟他在一起,那天晚上……”
李道手掌停下:“孙子用强?”
顾津没否认,“但我一直哭,估计他看我哭得太可怜,最终什么也没做。”她轻轻叹息一声:“遇到危险先逃跑是生理本能,夫妻还大难临头各自飞呢,何况我们只是处朋友。尚家伟并不是什么坏人,对我挺好的,他最终没告顾维,好聚好散。”
原来兄妹俩都为彼此做过这样的傻事。
李道低声嘲弄:“智商真他妈低的不相上下。”
顾津没接茬。
李道睁着眼睛,看窗口房檐滴落的雨水。
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对她的评价是太寡情。眼睛虽大,但看人时候透一股疏远凉淡,眼尾略微上挑,又太魅惑人心。
在对待尚家伟的事情上,她很理智,理解却不能谅解,果断抽身。
李道冷笑:“你倒是拎得清。”
“嗯?”
“我会看相,你太无情。”
顾津很是冤枉,却没力气反驳,小声问:“还看出什么了?”
李道有意逗她:“性。欲强。”
顾津:“。……”
李道手指拨弄两下她耳垂儿:“耳朵颜色过红,皮肤太白,头发浓密,都是生理需求高的表现。”
她抿了下嘴,终于没忍住笑了下,“乱讲。”
顾津要从他怀里挪出来,李道手臂一收,小腿勾紧:“睡吧。”
他不再说话,顾津也无法挣脱,两人躺在悄寂陌生的房间里,紧紧抱着彼此。
过很久李道都未动一下,他知道顾津也醒着,胸膛水洗过似的,一片濡湿。
李道没有劝说,他装作睡熟的样子,努力把呼吸放平缓,用无意识的动作将她更紧地搂住。
他只能为她做这些,他怀里是安全的吧。
迷迷糊糊不知几点睡着的,李道很热,感觉怀里抱着一个大火炉。
某个瞬间,他激灵一下清醒,去探怀中姑娘的额头,温度已热得烫手。
☆、第32章 第32章
这时才凌晨两点,李道揿开灯, 看她脸颊烧得红彤彤, 紧闭着眼, 唇间不停地嘟哝着什么。
他两指捏住她下巴晃了晃:“顾津?”
顾津微蹙着眉, 表情痛苦。
李道傻站在床边低头看她,单手叉垮,另一手揪揪头发, 皮外伤他还勉强会处理,却没照顾过发烧的女人,所以有点懵。
隔了会儿,他终于反应过来应该先测温度。
去车上取来药箱, 翻到底才找出温度计,一测39度5。
她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汗,身上只穿一件小背心, 纯棉布料贴黏着皮肤。
李道想了想,先取来毛巾, 用水浸湿, 帮她擦额头的汗,目光下移, 顿了顿, 挑起背心的衣领,另一手裹着毛巾伸进去帮她擦拭。
但李道基本上心无旁骛, 在此刻, 脑筋里男人本能的思想不那么活泛, 转几圈儿,又换到别的地方去。想到什么,他摇头笑了笑。
李道抬起她的脖子,帮她擦后背。
顾津说:“难受。”
“哪儿难受?”他低声问。
“……头疼。”她始终未睁眼,迷迷糊糊中好像嘀咕一句:“我的头还在吗……”
李道一笑,托着她后颈将她放回去:“在,傻妞儿。”
“好疼……”
李道取来一片退烧药,“张嘴,吃完药就不疼了。”
顾津做了个梦,过年了,顾维正给她扎小辫,他很笨,力道又重,她的脑袋跟着他的手一直歪,头发乱七八糟缠在皮筋里,头皮快被扯掉了。
她呲着牙齿:“哥,哥,我的头好疼!”
顾维只知道咧嘴笑,骗她说吃完药就不疼了。
那话像他说的,又好像是另外一个男人。她身体极度疲倦,直觉醒来会面对不好的事,心口很闷很疼,头疼,身上的肉疼,五脏六腑也疼。
她不愿意醒,可有人偏偏扳着她身体,在她耳边不停地叨叨着一些话,太烦人了。
顾津挥手就是狠狠一下,好像打到了什么人,然后收回来抵住对方胸膛,扭开头不肯配合。
这巴掌倒是响亮。
李道舌头顶了顶左脸,心中蹭地冒出一股火,还没有女人敢往他脸上招呼。
暗自压下火气,他点着头自我安慰,心说挺大个男人跟发烧的小丫头计较什么,何况人正迷糊着,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这样想想,又犯贱地低声哄起人家来。
顾津生病可不如平时乖,李道耐心不够,最后直接捏开她的嘴,将药片用手指推入她口中。
“乖,喝水。”
顾津这回紧紧闭着嘴。
李道折腾出一身汗,水也洒出不少,他两指加力,将她牙齿捏开一道缝隙。
顾津终于疼醒,低吟一声,睁开了眼。
李道手肘撑在她两侧,和她说:“你在发烧,把水喝了再睡。”
逐渐清醒,顾津也感觉到口中的苦味,稍微撑起头,就着他的手用水将药送进去。
“睡吧。”李道说。
顾津乖乖闭上眼。
他用毛巾擦净自己身上的汗,重新上床,顾津自觉地偎进他怀里。
醒后李道再难入眠,怀里的小火炉温度不减,热汗又一次席卷全身。
李道不敢掀被子,怕顾津再度着凉,于是就这样抱紧她,睁着眼直到天空转亮。
某个时候,顾津不知梦见什么,五官揪在一起,很是不安地扭动,口中梦话连连,半晌又闭着眼低泣起来。
李道大掌一下一下拍着她,嘴唇去探她额头,感觉越来越烫。
他心中没了底,立即套上裤子,去敲隔壁肖海洋的房门。
村里医生天没亮就被请过来,这人和肖海洋有私交,纪纲的伤就是他处理的,不该说的不说,更不会多问。
他给顾津挂了点滴,留几片退烧贴以备不时之需,又仔细交代一番方才离开。
肖海洋扫一眼床上躺的姑娘,别有深意地看李道:“走心了?”
李道轻描淡写:“还行。”
“别是弱点就行。”肖海洋好心提醒。
他没搭腔。
肖海洋问:“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吗?”
顾维的事对他打击不小,他开始怀疑带几人走上逃亡之路是否正确,是不是如顾维醒悟时所说,干这行都没好下场。
在黑暗中走太久,早就忘记平常人做事的方法,认定自己的判断和抉择都是正确的。所以在带顾津离开的事情上,他没想那么多,无论用哪种方式,只要能带她离开就行,并没考虑这样做给她带来的危害及麻烦。当时是事不关己,可一旦掺杂太多私人感情,旁观者和当局者的立场就完全不同了。
是他亏欠了她。
李道暗叹一声,又想起有一晚她对自己说的话,她说想弃恶从善得先洗清自身罪孽才行。
其实这姑娘比他活得要通透。
他心中坚不可摧的东西,不知何时起,忽然就开始动摇了。
肖海洋:“愣什么神?问你想没想好怎么办?”
“没想好。”他说。
“那就慢慢想。”洋子搭着他肩膀,“下午去修你那两辆车?”
李道说:“看你时间。”
点滴挂完,顾津睡熟了。
中午时又测一遍体温,温度终于降下来,李道叫来小伍在房间陪着,他和洋子许大卫一块去修车。
顾津醒来外面天色都暗了,小伍坐床边摆弄手机,余光看见她要起身,忙扔了手机去扶她。
他问她感觉怎么样。
顾津动了动,肌肉没那么疼了,整个人也不像被架在火上烤,只是头重脚轻,浑身乏力。
晚饭过后出去坐了会儿,院子里老旧机器和杂物很多,周围是一间间房子,角落拴着麻绳,上面挂一些洗旧的衣裤和棉袜帽子。
顾津坐在房檐下的小凳上,雨刚停,空气还很潮湿,有风迎面吹过来,带着凉意。
李道拎了件衣服给她披,在她旁边的高凳上坐下。
两人起先没说话,顾津从兜里掏出烟盒,还是李道在风平镇给她买的女士烟。
她问:“你抽吗?”
李道低头撇她:“你感冒没好。”
顾津:“就一根没事的。”
李道体谅她的心情,没阻止。
青烟丝丝缕缕飘散,她夹烟的手指苍白纤细,整个人好像瘦了一大圈儿。
李道脚踝搭在另一腿的膝盖上,视线始终没从她身上挪开。
“如果……让你回到以前那种生活……”他顿了下:“你愿意吗?”
这话很难问出口,她说不愿意或许可以减轻自己内心的愧疚感,可他更怕她说愿意。
顾津送烟的动作顿住,稍稍低头,半晌才说:“你也不要我了吗?”
李道喉结轻滚,心脏安安稳稳落回原位,回味着她说话时的语气,整颗心再一次揪起来,难受的不能自已。
“随便问问。”他说。
顾津说:“顾维不是要我去找妈妈么。”
“不介意是逃亡?”
顾津眼中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不介意,好与坏的结局未必就公平。”
李道倏地看她,这话让他无端难安。
顾津忽然问:“你有家人离世的经历吗?”
“有,我父亲。”
顾津抿了下嘴,觉得再问下去太残忍。
李道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笑:“有话就问。”
顾津揉揉鼻头,把烟在水泥地上碾灭:“当时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用脚走的。”
顾津愣了下,蓦地笑了,笑着笑着,眼眶有点儿潮。
她问:“你说人为什么活着呢?”
他叹气:“生我们的时候,也没问问我们意见。”
顾津打他一下,又哭又笑。
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受苦、离世、轮回、再受苦、再离世、再轮回,周而复始。
上天为每个人安排好一条路,路上经历七苦,赤脚走过,一步一荆棘,最后满身是伤,仍然逃不过结局,两袖清风地躺进坟墓里。
就是这么个意思。
顾津两手扇着眼睛,解释说:“不是我想哭,我忍得有点辛苦,你应该懂我现在的心情吧?”
这世界上,哪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即使痛苦,每一种痛却不相同。
李道没有答,大掌一盖,把她脑袋瓜按在自己大腿上:“傻样。”
这两个字可不得了,顾津抱住他的腿,眼泪像开了闸的水,不再压抑,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李道任她哭,只是大掌始终贴在她的头发上,一下一下轻抚着。
他没看她,目光定在前方的某处,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声音很轻,像说给自己,更像安慰她。
李道高估了她的抵抗力,半夜里,顾津再次发起烧。
退烧贴和口服药都不管用,又把医生叫来,继续点滴。
可这回点滴也没见效,顾津病情反反复复,持续了两天,最后医生也没办法,说如果再不好,还是尽快把人送到镇上的医院去。
李道心急如焚,看床上姑娘瘦的几乎脱了像,又担忧又心疼,恨不得自己帮她受这份罪。
以往顾维总是说,你没妹,你不懂。
这一刻,除了自己的,他多一样体会到顾维的心情。
想到顾维,他脑中一闪,突然记起件事情,李道没犹豫,快步出去,又敲肖海洋的门。
洋子也被折磨的没脾气,大半夜只穿一条裤衩出来,问清他干什么,确认道:“现在?凌晨两点?要吃桃罐头?”
“你这儿没有?”
肖海洋说:“老子给你偷去?”缓了缓语气:“只有果汁。”
“那我去买。”
“你他妈不看看几点了。”他叹一声,给他出主意:“去地里摘俩鲜桃子,加冰糖煮一下。”
李道转身就往后面走。
他哪儿下过厨,烧开了水,抓一把冰糖扔进去,桃子去皮去核,大块小块切得参差不齐,一股脑投到锅子里。
他吮着拇指沾的汁水,心说老子都为你做到这份儿上,再不好他也不管了,直接把人丢到外面去喂狼。
又一想,她现在瘦得皮包骨头,狼都未必吃,还不如等到喂胖了留给自己吃。
李道摇头鄙视自己,挺大个老爷们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可够幼稚了。
把煮那锅东西倒入小铝盆,隔水拔凉,端进房里。
李道抬起顾津靠在自己胸前,先舀一小块递到她嘴边。
说来也怪,这姑娘本还迷糊着,好像闻出味儿来了,张嘴就吃。
李道高兴跟什么似的,一挑唇,逗她说:“呦,没病啊,就是馋了吧。”
顾津闭着眼,小嘴鼓动,没有回答他。
李道在她头顶吻了吻,又舀一块喂过去。
小铝盆很快就见底,顾津头一歪,闭着眼摇头。
李道:“不吃了?”
“……嗯。”她嘟哝。
李道放顾津躺下,盖好了被子。
他拎来小马扎坐床边,端起铝盆吃顾津剩下的,侧头看看她,腮帮子动着,自嘲一哼:“没想到老子还他妈有这技能。”
这之后,李道睡了一个安稳觉,离开上陵还是头一回。
因为安稳,所以觉得短。
睡梦中他感觉鼻孔很痒,想要挠,却抓到一只手。
李道蓦地清醒,稍微悬起脑袋,眯开一只眼,对上顾津笑意盈盈的脸。
片刻恍惚,李道说:“醒了?”
她仍旧憔悴,眼中却闪着熠熠光彩,柔声应道:“天亮了啊。”
李道足足看了她十几秒,撑起身回头。
窗户外,太阳升起,天朗气清。
☆、第33章 第33章
李道坐起来抹了把脸, 又看窗外,不知心里想什么。
顾津还侧躺, 摸一下他的背。在她想着继续说两句时, 李道突然反身朝她扑来。
顾津只觉眼前一黑, 下唇被衔住, 李道狠狠咬了她。
她抵住他胸膛, 闷声痛呼。
李道用完全占上风的高大身躯控制着她, 脑袋稍微倾斜一个角度,开始吻她。
起先只是克制研磨,没维持几秒,探入了舌,那架势像要将她活活吞掉。
刚开始顾津还能配合他的节奏,无奈气息渐渐不足,双手脱力, 一松便落了下去。
那大掌捏着她肩头, 她两肩被迫向内缩着, 锁骨深深凹陷, 之后又使劲儿掐一把她没剩几两肉的腰, 整个人要被他捏碎了。
顾津晕晕乎乎地觉得,他可能有施暴倾向。
她哪里知道, 男人骨子里充满了强烈的摧毁因子, 何况这人是李道。
顾津喉咙深处不自觉发出个音节, 可怜又挠心。
他起先是想表达内心激动, 庆祝她坚强地撑过一劫, 哪想半途变了味道。
李道用上所有意志力,喷着气离开,“老子以为你要死了。”
她轻声:“估计是饿死的。”竟懂得开玩笑。
李道说:“饿小了。”
顾津抿着嘴挥开他,他没动,也没有更过分的举动,搂着她,等待身体慢慢平静。
半晌,他叹气:“我是真没别的法子了。”
缠绵病榻好几日,顾津还很虚弱,洗漱完其他人已在桌旁等她。
李道旁边坐着肖海洋,许大卫、伍明喆都在,纪纲也终于能下床,唯独少了顾维和苏颖。
顾津看了一圈儿,在李道另一侧坐下,略略低头,眨了下眼,嘴角赶紧拉开一个弧度。
这是在肖海洋这儿留宿的第五天,阴霾沉重的气氛,终于随顾津嘴角挂的淡笑渐渐冲开。
人到齐了,大家开动。
李道把一碗白粥推到她面前,加了两勺肉松堆上面:“拌着吃。”他伺候出惯性来了,自己一口还未动,先伸筷子帮她搅白粥。
顾津说:“我自己来吧。”
“挺烫。”
她点点头,似乎意识到大家注视的目光,说了句:“你也吃。”
李道手撑桌面,咬了口包子,边咀嚼边扭着头淡笑看她:“味儿行吗?”
顾津点头:“很好吃。”多日没怎么进食,当热乎乎的白粥滑进胃里,她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又一笑,极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
对面碗碟弄出点动静,稍静的环境里,不大不小。
李道转眸看过去,许大卫头不抬眼不睁,吃得狼吞虎咽。
肖海洋微妙地观察几秒,碰碰李道胳膊:“尝尝这小菜,我家一个工人做的,味道不错。”
李道收回视线,尝一口:“挺好,就淡点儿。”
“口这么重,别齁死你吧。”
小伍也凑热闹来夹一筷子,眼睛一亮:“洋子哥,走时给我们带点呗。”
肖海洋说:“连坛子搬走都行。”
李道点着筷子骂小伍没出息,就他的话同洋子说:“再歇一天,我们明早走。”
两人之间不需要客气,他也不留人:“什么时候都成,看你们安排。”
李道点点头,把剩下包子扔嘴里,余光伸来一只手,他迅速拍过去,顾津抓的肉包掉在了桌子上。
她缩回手,疼得暗暗吸气。
李道说:“病刚好,吃肉类你的胃不好消化。”
总感觉光喝粥不扎实,她摸着手背:“我没怎么吃饱。”
李道巴不得她多吃把肉长回来,只好说:“中午再吃。”
顾津点点头,继续喝粥。
李道扭头看着她,他手太重,拍过去时也没意识到自己多大力:“打疼了?”
她刚想开口,对面忽然啪地撂了筷,许大卫站起来:“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吃完饭,一上午的时间没事做。
顾津去院中活动筋骨,今天风和日丽,不再阴雨绵绵,她定定看着远山,心中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再被任何事打败,她若痛苦,天上的人也一定不会好受。
鼻腔开始泛酸的时候,她收回视线,命令自己去想别的事。
午饭吃了些面食跟易消化的蔬菜,顾津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不少。
她端着水盆洗自己那件白衬衣,前襟染了顾维的血迹,怎样揉搓都是掉不了的。
顾津看着星星点点的红愣神,视线里多出一只脚,不知有意无意,踢翻小凳上的水盆。
顾津及时扶住,淡红色的水漾出一半,撒了她一裤脚。
许大卫两手插着口袋,居高临下:“抱歉,没看见这儿还蹲个人。”最后的字加重语气。
顾津笑笑:“没事儿。”
她这笑在阳光下极为碍眼,许大卫面无表情:“你哥刚死没几天,你也笑得出来?”
顾津笑容僵在脸上,顿了顿,端着盆准备进屋。
许大卫说:“甭装一副可怜相,道哥被猪油蒙了心才吃你这套。”他倚着墙:“没你顾维也死不了。”
顾津蓦地停下,捏着盆子的指尖微微泛白:“为什么?”
“你他妈拖了大家后腿不知道?没你我们早出境了,顾维用把命搭上?”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发颤,牙齿也抖得咯咯作响,胸口的怒气和憎恨不可抑制,猛地转身,将盆里的脏水朝他扬过去。
许大卫根本没料到她敢这么做,大张着口,满身满脸是水,带血的衬衫挂在他肩头。
顾津厉声:“当初离开不是我自愿,后来我肯接受,因为他是我哥,是我亲人。决定是你们做的,离开的方式也是你们选的,我乖乖跟着你们走,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说顾维的死是我造成,我又该责怪谁?谁透露行程路线心知肚明,我说没你他死不了,现在我要你陪我个哥哥,你赔得起吗?”
她说到最后几乎吼起来,这一次却一滴泪都没掉。
许大卫难以置信,觉得她痊愈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其实没有底,不确定是不是杜广美把行车路线透露给郭盛。
他心中也自责难受,死的是他兄弟,甚至比亲人还要亲。许大卫自小没双亲,他体会不到血缘相连那份亲情,也没遇过动心的女人,女人如衣服,不懂爱情,他只在乎肝胆相照的兄弟情。
所以觉得顾津是累赘,是一切灾难的源头,是破坏他们五人团体的一枚炸。弹。
也许一开始就对顾津存在偏见,所以憋在肚子里的气早晚要释放。
许大卫甩掉身上的衬衫,上前去拽她胳膊。
顾津下意识一躲,手里盆子向他挥去,拍在他脸上和身上。
许大卫被她彻底激怒了,这人犯起浑来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呲着牙,朝顾津举拳头。
可没等落下,势头被另一股力量阻隔。
李道以掌相抵,向后推了把。
许大卫退远几步。
李道回过头先看顾津,见她无恙,突然猛地转身,一拳打在许大卫颌骨上。
这一下动作迅捷,拳风很猛,许大卫踉跄着撞到墙壁上。
这是两人多年来第一次动手,许大卫抹了把嘴角,难以置信地看李道,指着顾津:“你为了这娘们儿打我?”
“这娘们儿先是顾维的妹妹,再是老子女人。”
“我是你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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