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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妇产圣手-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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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即使是她穿越前的省人医,也不能保证今天的两个病例都能得到圆满的结局。但是那个时候她上头有主任,有导师,担子放到她肩膀上,已经轻的不足1/10了。
现在,她承载着两个家庭的希望。
何东胜一边摇着船,一边指点芦苇丛给她看:“我打算明天招呼大家到这儿来砍芦苇,不然就大沟的那些不够用。”
余秋稀奇:“人家让你们砍吗?”
现在好像没有无主之物,所有的东西都归集体。
“这里是野芦苇荡子。谁想砍自己过来割就行,没人管的。”
余秋笑了起来:“那你们是不是还要夹鱼啊?”
何东胜摇摇头:“这儿不行,你看这里水位降的厉害,下面都是沙子,上头才有芦苇,不过这样收割机倒是能够割得快。”
余秋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沙子?”
她看过江沙,水位退下去之后,江岸两边堆积着厚厚的江沙。据说盗采江沙的人,一条船一晚上能挣上万块,属于一本万利的买卖。
何东胜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对呀,沙子。他们要盖房子,可不要沙子吗?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都上岸去,拿着手电筒仔仔细细地查看江沙。
天呐,这么一长条,全是厚厚的江沙。别说盖5层楼了,如果都挖了的话,估计盖摩天大楼都没问题。
何东胜立刻从船上拿来铁锹,这本来就是条农用船,上头一堆工具呢。
余秋也拿着箩筐帮忙往里头装。现在材料紧张,处处都要花钱,他们能张罗点儿东西是点儿东西。
两人忙得热火朝天,夜风陡峭都抵不住他们干出了一身热汗。他们挖了一块看到有水了,赶紧跑去下一块挖。
结果这回何东胜刚拎起铁锹,芦苇荡子里头就传来呜呜的哭声。
深更半夜,天上没有月亮,就那么几颗星星,芦苇丛暗黑一片,夜半哭声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饶是见多识广的余秋都吓得忍不住啊了一声。妈呀,谁说大夫不迷信?大夫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信的生物之一。
何东胜立刻警惕地拦在了小赤脚医生的前头,朝里头厉声喊:“谁?”
手电筒照亮了一张哭花了的脸。
年纪轻轻的农民抹着眼泪,听见余秋的声音就拍起了大腿:“小秋大夫哎,你可得替我做主哎,我家二妮不认我了,她不肯跟我过了。”
余秋看清他的脸,大吃一惊,这不是吴二妮她丈夫小周吗?前头两人好的蜜里调油,简单粗暴的给可怜的单身狗们喂了多少碗狗粮。
瞧这家伙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这会儿难不成是秀恩爱死得快,模范夫妻引起家庭纠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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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小周
小周一把鼻涕一把泪; 跟余秋哭诉自己的遭遇:“二妮不认识我啦!”
余秋点头:“这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抗NMDA受体脑炎会导致患者记忆缺失; 甚至一辈子都没办法恢复记忆啊。”
当时小周可不是这态度,出院的时候小周认为这根本不叫事儿; 还美的不行; 怎么现在哭得稀里哗啦的。
结果余秋一说,小周哭得更伤心了:“他不认识我,却一眼就认出了霍铁柱。”
哎呦喂,这句话里头隐藏的信息实在太丰富了。
余秋跟何东胜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虽然有些缺德; 可余秋得承认自己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地开始燃烧:“霍铁柱是谁?”
小周抹眼泪,抽抽噎噎地哭诉自己的不幸遭遇:“霍铁柱能是谁呀?就是二妮先前相好的呗。”
嘿; 那家伙能耐了,开上大货车了; 是个司机; 成天在外头跑东跑西,风光的很。
余秋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点头; 司机可是好职业,现在有种说法,叫做车轮子一转给个县长不换。因为交通极度不发达,司机能够捎带着从外地弄东西回来; 妥妥的实权派。
一般除了领导的亲戚跟领导身边的红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摸上汽车方向盘。
哇,那大卡车一开过去; 后头多少看稀奇的小孩扒开两条腿; 拼命追着跑; 吃了一嘴的灰跟汽车尾气都不晓得嫌弃。
吴二妮的初恋就是这么位货车司机,听说当年两人感情相当不错,也算是青梅竹马。
但霍铁柱的老娘不同意,因为八字先生合了两人的八字,两人相冲,吴二妮的命格不好,特别硬,会克死人的。前头她妈就是她克字的
于是拉扯着儿子长大的寡母以命相逼,死活不同意吴二妮进门,这对小情侣就没成。
后来才有了小周掏了300块钱的彩礼把吴二妮娶回家的事。穷人嘛,泥腿子没那么多讲究,不怕被克死。
余秋朝天上翻白眼,按照这个理论,天底下就没几个命不硬的人。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少数啊,那留下的白发人才叫命硬呢,都能把儿女克死了。
余秋安慰哭哭啼啼的小周:“二妮跟他不是八字不合嘛,他老娘都这个态度了,两人肯定走不到一块的。”
小周委委屈屈:“那是霍铁柱他老娘故意搞鬼,那个和八字的家伙收了钱胡说八道,其实他俩八字一点问题都没有。
余秋忍不住骂了句。
这老太婆也太缺德了吧。自己相不中儿媳妇也就算了,怎么能随意败坏人家的名声呢?
她就觉得奇怪,虽然老辈人有合八字的说法,但基本上就是走过场。毕竟传统观念当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就算先生觉得八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会立刻给出化解的办法,没人会给自己找事,直接把人家的亲事给说败了的。
“你放心。”余秋安慰小周,“就他老娘这态度,二妮也不可能进他家门。谁傻呀,给自己找这么个婆婆。我跟你讲,寡母家的儿子一般姑娘都相不中的,知道难伺候。只要有这个老娘在,他俩准成不了。”
小周这回哭得更伤心了:“可是他老娘死了呀。”
霍铁柱从草原带了羊肉回来,结果他老娘吃的太高兴,一不小心卡到了,活活憋死了。
小周这家伙说个事情还爱跑题,讲到这块居然不忘鄙视人家:“他们就不会你说的那个腹部冲击法,还拼命拿手指头够,结果那肉越堵越深,就憋死了。”
余秋囧囧有神,这孩子的神思维,她都不晓得要怎么继续下去:“既然他家办白事,那起码得守孝三年。你就甭操那个心啦,二妮肯定不会跟他好的。”
小周却嘴巴一扁,又要嚎啕:“谁说要守三年的,三个月就行了。你瞧这才三个月,他就带着头大野猪上门了。二妮看到他亲热的很,好大一头野猪呢。”
余秋惊讶:“他还打野猪啊?”
哎哟喂,这家伙什么意思?难不成拿野猪当成大雁当聘礼?开什么玩笑,二妮可是人家的老婆。
小周快郁闷死了:“撞的,他开车子,野猪突然间跑到路上来了,被撞死了,他就把野猪拖过来给二妮。”
余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家伙运气不错啊。”
一头野猪足足有好几百斤,撞死一头野猪那可真跟白捡了钱一样。
野猪肉味道真心不错,她以前跟救护车送一个病人到隔壁省去的时候,车子意外撞到了一头野猪,当即被他们120拖回去,毫不犹豫地霍霍了,滋味美的很。
小周更伤心了:“这人就是纯心的,知道我们家吃不上肉,故意挤兑我呢。”
余秋看他那副被人欺负了的小孩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她安慰小周道:“你们家原先也吃的上肉的,你不养的猪吗?那也是为了给二妮看病,才把猪给卖了的。你不比人家差。”
这会儿小周正处于人生低谷,哪哪儿都觉得自己不行:“人家是抓方向盘的呢,又体面又精神,你瞧这才刚出的孝,他就过来找二妮,二妮看到他还亲亲热热的跟人说话。她就是不要我啦。”
余秋摇头:“你家二妮又不傻,她为什么不要你呀?这论起对二妮的心,谁比得上你。那个霍铁柱就是条件再好,他老娘当初一发话,他不也忙不跌的跑了嚒。
就他这样,当初二妮要是嫁进他们家,后头一发病,他家肯定把二妮赶出来。
二妮傻啊,要跟这样的人。”
小周还是自信心不足:“可是二妮跟他有感情呢,看到他还笑。”
余秋哭笑不得:“二妮现在就跟小孩一样,脑袋瓜子不清爽,你跟二妮计较什么。我问你,当初卖猪给二妮治病的时候,你们家人是不是也不同意?”
小周点头:“他们怕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余秋笑了起来:“那不就结了?同样是家里人反对,你又是怎么做的?”
何东胜也在边上安慰他:“我看你家二妮是个脑袋瓜子清爽的,她又不傻,她心里头的帐清清楚楚的呢。哪个对她好,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小周看着两人,犹犹豫豫的:“真的?二妮没不要我?”
余秋点头:“那当然。这大晚上的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头才够呛呢。你赶紧回去,别在外头瞎晃荡了。”
小周却扭扭捏捏的,可怜巴巴看余秋:“小秋大夫,你能送我回去吗?”
余秋奇怪:“你怕黑?”
一个男爷们儿有胆子从家里头跑出来,居然不敢自己回去?
小周愈发扭捏起来:“二妮不让我进门的,她把我锁外头了。”
他就是为了讨好二妮,才到芦苇荡子里头找越冬的鸟巢,结果死活逮不着小鸟,他越想越着急,这才哭了。
余秋稀奇:“你干什么了,她要赶你出门?”
小周眼睛不敢看余秋,说话也跟蚊子哼哼似的:“我……我要跟她睡觉,她不让,还把我赶出门了。”
一说到这事儿,他愈发委屈。明显二妮心里头就是有那个霍铁柱,所以才不肯跟他睡觉的。
可惜他的委屈不仅没有赢得余秋的同情,还直接挨了揍。
凶神恶煞的小秋大夫怒气冲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呀?你怎么能强迫二妮?你现在对他来讲,就是稍微熟悉点的陌生人。”
小周真是一肚子的黄连水,倒都没地方倒:“她是我老婆呢。我跟我老婆睡觉也不行啊。”
“当然不行。”余秋瞪眼,“就是你老婆她不愿意,你也不能用强的。再说了,二妮现在不认你,你就不能好好地追求人家一回。人家婚前谈朋友,你们婚后谈不就结了。”
何东胜在边上帮腔:“就是,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俩好好的谈,感情才能更深厚。走吧,我们陪你早点回去,省得二妮一个人在家害怕。”
余秋冲何东胜使眼色,暗示他好好看着他们的那船沙,万一被人拖走了,那可真是白忙活了半天。
何东胜摇摇头,示意她没事:“走吧,时候不早了,别耽误功夫了。”
小周家就在芦苇荡子不远处,三人不过走了10来分钟,就到达小周家门口。
还没进门,远远的,几人就听到了声响。
一个头戴帽子,身穿棉袄的中年男人拦在大卡车前头,扯着嗓子喊:“你撞撞看啊,你有本事就往我身上撞。”
他的身旁站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脸叫车灯照的雪亮,手上拎着的笼子分外显眼,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在里头转来转去。
二妮在边上哭着凄惨,伸出手想要抓笼子:“你还我兔子,这是我的小兔子。”
小周急了,立刻冲上前,劈手抢兔笼:“你干啥?凭什么动我家兔子?”
那戴着帽子的中年男人立刻昂起头,姿态蛮横的很:“这是资本主义尾巴,今天一定要割干净。还有那头野猪,都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得没收。”
原来小周离家后不久,霍铁柱想起自己的茶杯跟帽子丢在了小周家里头。
这天气没帽子跟茶杯,喝不上水吹了冷风,人是吃不消的。
霍铁柱就开了大卡车回来找,结果碰上大队书记带着民兵队长正在挨家挨户的搜鸭子搜羊。
三只鸭子是社会主义,四只鸭子就是资本主义。至于羊,每家每户只能养一只,超出来的都是资本主义。兔子也不行,兔子就是资本主义。
他们抢了兔子不说,瞧见那头被撞死了的野猪,更是兴奋的不行,感觉自己刷到了妥妥的资本主义明证,一定要把野猪也拖走。
二妮对于野猪肉倒是不执着,但是他们要动她的兔子,二妮却是怎么也不能答应的。
家里头没钱呢,小秋大夫送她的兔子,她要养好了剪兔毛卖钱,这样才能捞回来小猪仔。
结果她一说剪兔毛卖钱,这伙强盗似的家伙更加兴奋了,立刻抢了兔子要当资本主义的尾巴割掉。
霍铁柱开着大卡车回来时,瞧见的就是他们强行抢兔子,二妮吓得直哭。
这伙人扛着野猪要出去,霍铁柱更是火冒三丈,推嚷着不让他们带东西走。
结果这伙人扛着的大野猪直接摔进了卡车的后车厢。
霍铁柱怕二妮吃亏,就拉着二妮想带她一块儿离开。
然而二妮还盯着自己的小兔子,不肯上车。于是双方就僵持了起来。
大队干部拦着卡车不让走,一定要霍铁柱交出那头野猪。
霍铁柱当然不愿意,他们也不能真把卡车怎么样,两边人马就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互相叫骂。
小周的父母听到动静跑过来,在边上想拉住哭泣的儿媳妇,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没有得罪大队干部的命。
二妮却听不进老两口的话,她只想着养兔子剪兔毛呢。
这下子小周强行乱入,整个场面更是一锅粥。
小周急红了眼,凭什么说兔子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兔子又不吃口粮,兔子都吃草来着。
红星公社好多人都养兔子呢?就连县里头的廖主任也鼓励家家户户养鸡,才不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那是鸡,这是兔子,就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大队干部面容狰狞,拎起手里的笼子就要往地上掼。
二妮吓得大叫,余秋更是厉声呵斥:“你动动看!这是上级交代下来的重要任务。这是用来做实验的兔子。但凡这兔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在破坏社会主义医疗卫生事业。你就是不相信伟大的主席思想可以再生精神病!”
大队干部不知道兔子跟精神病之间有什么关系。可但凡扯上主席思想,他就不得不好好掂量掂量。
这么停顿的功夫,小周眼明手快,直接抢过了兔笼子。
那大队干部反应也不慢,立刻反手过来拽,结果却被小周猛的一推,直接撞到了卡车上。
哎呀呀,这下子可出大事了。
周家爷娘赶紧过来拖住自己的儿子。他怎么能得罪大队干部?在农村大队干部那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谁要是得罪了他们,那就等着穿小鞋吧。
他们家今年吃倒挂,原本日子就不好过。
那大队干部撞上了卡车,半天没有动静。
旁边人见势不妙,赶紧过去搀扶。也不知道是车灯太过于明亮,还是他的确痛苦万分。
雪亮的灯光下,他整张脸被照的看不出来颜色,只额头上淋漓的汗水提示着他的痛苦。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边上,就看着他直接倒在地上,开始打起滚来。
旁人全都惊呆了,齐齐感觉不妙。他就是撞了下而已呀,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再说好歹是大队干部,又不是村里头的泼妇,还来满地打滚这一套。
小周吓坏了,看着大汗淋漓的大队干部不知所措。他嘴里头反复嘟囔着:“我杀人了。”
他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杀的人,他明明没有动刀子呀。
小周看着余秋上前给人数脉搏,立刻反应过来。
他直接推着二妮往卡车上去,焦急地冲霍铁柱大喊:“你带她走,一人做事一人当,杀人偿命,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你以后好好待二妮,别叫人欺负了她。”
余秋一巴掌将这小子呼噜到边上:“瞎嚷嚷什么,赶紧的,把他送医院才是真的。人还没死啦,说什么丧气话?”
妈呀,这躺在地上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这一撞难不成让他脾脏破裂或者张力性气胸了?那病程进展也太快了点儿吧,这才刚撞上去呢。
哪来的二傻子
众人反应过来; 赶紧七手八脚的开车大队干部往卡车上送。
对呀; 他们现在有车; 当然得赶紧把人运到医院里头去了。
余秋还没有来得及叮嘱他们小心,那满头大汗的大队干部就直接被丢在了野猪身上。
余秋严重怀疑这大队干部人嫌狗憎; 就连他的手下们都想趁机弄死他。
好在大队的赤脚医生还算靠谱,气喘吁吁地驮来了医药箱。
余秋赶紧接过听诊器,开始在晃荡的车厢里头给人做心肺听诊。刚才她数脉搏没有发现明显异常,现在她想完成全面的生命体征检查。
可惜周围环境严重不配合。
现在可没有村村通路; 山村的道路崎岖的让人时刻坐在过山车上,更要命的是旁边那位民兵队长还喋喋不休,一个劲儿嚷嚷:“你杀人了,你等着蹲大牢吃枪子儿吧。”
小周吓得浑身颤抖; 却还紧紧抱着二妮,天知道这姑娘为什么跟着上卡车。她怀里头搂着兔子笼,一副快要哭的模样。
民兵队长看她的样子愈发来劲了:“别装疯卖傻,疯病还能传染不成?杀人就得偿命!”
“闭嘴!”余秋发出怒吼。
本来环境就糟糕,卡车发出的巨大噪音跟不断颠簸的车厢就让她听不清楚听诊器传来的任何声音。
现在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余秋呵斥:“人还没死呢,你存着什么心?是惦记上人家的位子了吗?”
民兵队长气得不轻:“你哪个呀?我看你也是走资派,还是走资派的大头子。”
“你说什么呢?”何东胜沉下脸,“小秋大夫可是我们红星公社学□□思想的先进; 她的研究任务可是上级领导亲自交代下来的。”
似乎是牵涉到领导了; 民兵队长终于知道怕了; 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余秋却从没够长吁一口气; 因为她心肺听诊; 同样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
这也是疾病最讨厌的地方,几乎所有急症病都不会再早期表现出明显的特异性临床症状,可是一旦往后进展,速度就快的让人甚至反应不过来。
急诊科主任有句话,医生必须得修炼到一眼定生死的地步,看到病人简单的问几句,简单的体格检查之后,甚至不需要等到相关辅助检查,就要能大致判断出这人基本情况如何,还能不能扛下去。
可做到这一步非常难,所谓的直觉往往是大量临床经验积累的结果。即使在讲究循证医学的2019年,医生的临床经验同样非常重要。
有的时候,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提示医生进行进一步检查,从而发现疾病真凶。
大队干部表情痛苦,连喊疼的声音都显出了艰难,可惜临床检查似乎跟他的表现又对不上号。
如果不是车厢冷的跟冰窖似的他还满头淋漓冷汗,余秋真要怀疑他在装病了。心率正常,呼吸音正常,腹部也没有明显的压痛、反跳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汗出成这样?张力性气胸吗?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那民兵队长耐不住,还在催促:“你倒说说是怎么回事啊?”
余秋突然发火了:“你给我闭嘴!”
他转过头,催促赤脚大夫,“血压计有吗?给我血压计。”
何东胜赶紧过去帮忙托着血压计,好让血压计跟病人心脏保持水平位。
其实严格来讲,应该让这个大队干部平躺在车厢里头的。可是车厢靠门的位置有头大野猪,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挪动大队干部还是野猪都不太容易。直觉又告诉余秋,她要尽可能减少对这位大队干部的搬运。
可惜测量的血压结果还是正常的,甚至可以说相当标准,120/80mmHg。
温度计夹在他嘎吱窝底下,余秋拿出来,对着手电筒要看数据的时候,车厢忽然间剧烈的颠簸起来。
她原本就蹲在车厢里头,这下子一颠簸,她整个人都往前头栽。饶是何东胜伸手扶住了她,被她抓着的水银温度计还是飞了出去,直直砸向那位民兵队长。
凑巧的是,这位民兵队长又开始喋喋不休,正好张开了嘴巴。他只觉得牙齿被什么东西撞上了,然后然后本能地一闭嘴巴,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有什么东西被他吞进肚子里头了。
民兵队长大惊失色,赶紧拽出嘴里头的东西,那是支已经被咬掉头子的温度计。
他们大队的赤脚医生抓着手电筒照过去,顿时发出惊呼:“哎哟,汞有毒哎,水银有毒的。”
民兵队长顿时吓坏了,在八个样板戏出来之前,国内银幕曾经热闹过一段时间,还是有些谍战以及古装片上过大幕布,他看过古代皇帝用水银杀人嘞。
可怜的民兵队长差点儿当场晕倒,一个劲儿地嚷嚷:“你们赶紧给我找解药啊。”
余秋一本正经:“那只能去医院里头看看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你不要讲话,不然震动到了水银,说不定吸收的更快。”
何东胜在边上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民兵队长吓都吓死了,又想催促霍铁柱快点儿开车,又害怕自己一动就没命,这短短的20来分钟车程,几乎要了他的命。
等到车子停在白子乡公社卫生院门口时,民兵队长看上去比原本要送医院的大队干部情况更严重。
值班的医生护士帮忙找来了推车,先一溜烟地拖着几乎晕厥过去的民兵队长往里头去。
躺在卡车上的大队干部反倒无人问津了。
还是余秋找来了拖车,跟着何东胜以及大队赤脚医生一道,把人放下车。
白子乡卫生院不大,晚上值班医生只分成普通急诊以及产科急诊两部分。
值班医生跑去忙不小心吞了水银的民兵队长,余秋只好自己拖着大队干部去做心电图。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人生命体征仍然正常,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也许有什么隐匿性的严重疾病已经发生了,如果她不尽快找出原因的话,这个人或许会活不过今晚。
余秋没办法解释自己的推测,这是一种说不清楚的直觉,是她曾经长期泡在急诊病房里锻炼出来的所谓的第六感。
然而让余秋郁闷的是,大队干部的心电图也是好的,标准的可以去当模板,完全没有任何异常。
护士过来帮忙抽了血,急查的血常规凝血功能也没有问题,其他的检查项目卫生院暂时没有开展,余秋只能自己对着几张检查报告单发呆。
她不死心,决定给大队干部做一次全面的体格检查。这办法又纯又笨,可谁让她找不到更好的解决方式呢?
大队干部一个劲儿的喊疼,却又说不清楚到底什么地方疼。
余秋让他脱掉棉袄做检查的时候,他十分不乐意。
其实不怪病人,因为现在的卫生院根本没有任何取暖设施。
天寒地冻的,棉袄一脱,说不定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不讲,还要把人直接冻感冒了。
余秋一个头两个大,她真是怀念医院的恒温系统啊。尤其是这种天气,省人医的暖风系统绝对可以让人穿着单衣来回跑几趟都要汗流浃背。
大队干部疼得够呛,被逼着躺在检查床上宽衣解带。衣服还没脱两件,他的嘴唇就冻得乌紫,手指甲也发绀,整个人瑟瑟发抖。纵然护士帮忙拿了棉被过来,还是冻得他够呛。
先前帮忙打麻醉的大夫,被从休息室叫出来了,匆匆忙忙赶到治疗室。
看到余秋,他直接问:“什么情况?”
余秋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他说他疼的厉害,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检查出阳性体征。心跳是好的,心电图正常,呼吸稍急,血压之前测的是120/80mmHg。体温还没测出来,但不像发烧。”
麻醉医生还没说话,旁边的赤脚大夫先开了口:“呀,他今天血压倒正常,以往都是150/100的mmHg的样子。”
赤脚医生给全大队的社员都做了健康档案。
余秋看躺在检查床上的大队干部,心里头暗道,脸大脖子粗,不是领导就是伙夫。干部可真是三高的高发人群。
不对,等等,脖子粗。
余秋立刻掀开这大队干部身上的棉毛衫。
因为寒冷,他的皮肤已经泛出了青紫色,然而余秋还是艰难的在他胸口的第6~7肋间找到了一处拇指甲盖大小的挫伤瘀斑。
这显然是刚才他撞到卡车上时,刚好不小心冲上了铁架子。没想到即使隔着棉衣,那一下也撞得不轻。
余秋赶紧拿着听诊器做心脏听诊,这一回心音已经变得遥远。
要死了,果然是心包压塞。
任何胸壁心脏危险区外伤,无论开放性还是闭合性,都可能会导致急性心包填塞。
早期心包填塞,无论血常规还是心电图临床表现,都可以不体现出任何异常。
急性心包填塞的心包出血量并不一定会很多,但短时间内血液积滞于心包中,影响心脏的舒张功能,脉压减小最后心脏停止跳动。
几乎是余秋想到心包压塞的瞬间,那大队干部就挣扎着要做起身来。随着他的喘气声,他脖子上的青筋愈发明显。
来不及了,转院不可能,现在必须得做心包穿刺。
要命啊,没有B超机引导,她只能给病人做盲穿。
余秋觉得自己真是拿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这种情况她还得急诊处理。
要是这人死了的话,毫无悬念,小周肯定会被抓走。
这倒霉孩子要是蹲大牢甚至被枪毙的话,吴二妮怎么办?神经损伤的恢复需要漫长的时间,没有小周照顾她,吴二妮根本不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
“做好心肺复苏的准备。”余秋皱着眉头,只能硬头皮盲穿了。
其实到今天为止,她就看过一位医生给病人做盲穿。
那还是她刚实习的时候在急诊120跟车,带她的那位老师经验极为丰富,动手能力也强大的惊人。
碰上个车祸急性心包填塞的患者,根本来不及拖回医院,车上甚至连心包穿刺包都没有,老师就直接拿着注射器给病人做的穿刺。
那效果真是立竿见影,当时就缓解了病人的症状。然而这个车祸患者后来因为其他并发症死了,家属大闹医院,首当其冲被揪出来的就是120接诊医生。
家属跟家属请来的职业医闹坚持说是120给病人打针打坏了。
这明明是无稽之谈,然而国内惯例向来都要进行人道主义赔偿,也不知道人的是哪门子道。
最后的结果医院掏了5万块,那位急诊大夫个人承担5000,还要去死走灵堂凭吊,跟家属道歉。
其实谁都知道,120是公认最没有油水的地方,工作繁忙且绩效奖金低,在全院都属于困难户。
如果不是出于对急诊的热爱,很少有人能够坚持干下来。全院其他科室基本上都要求博士学历,就120本科生也能进,可想120医生有多难招。
5000块钱,这位老师掏了,同时他拍出来的还有一封辞职信。从那以后,他离开了急诊岗位,改行去当药代了。不到一年的功夫买了辆新车,三年过后就是一套房。
以前的同事都说他应该感激那一家子,让他早日大彻大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为病人冒险值得吗?治好了,人家不会感激你。万一有什么不妙,责任全在你自己身上。
说到底,无论医闹还是校闹,那都是底层人民的相互倾轧。真正有钱有势的,也不按照这种规则玩。
假如是2019年,余秋大概也不敢给病人直接做心包穿刺。在没有确诊的情况下,居然敢做有创操作,真是分分钟害怕自己死得不够快的节奏。
可是现在,她却必须得赶鸭子上架,自己给病人做心包穿刺。
余秋也不管这大队干部现在有没有精力听他说话,只噼里啪啦地交代情况:“像你这样很危险的,我现在要把针打到你心脏里头去抽血,这个过程当中有很多风险,但是我不这么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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