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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客书店[第二季]-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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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被他这股正义凛然的怒气吓到了,包括刚走进来的董耘。
“怎么……”董耘咧了咧嘴,“全世界的人都在发火吗?”
邵嘉桐跟徐康桥不约而同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
这天晚上九点左右,邵嘉桐刚打算从书店回家,接到了一通电话——准确地说,是詹逸文的电话。
“是这样的,”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也是客客气气,而且似乎不愿多说一句废话,“我之前有几幅画入选了集合的画册,但是出版商擅自把我画的名字改了,我我可以请他们把出售的书全部召回,然后重新印刷出版吗?”
“理论上是可以,只要你保留了足够的证据。不过我想没有出版公司愿意这么做。”
“为什么?”
“站在出版公司的立场,这就跟错刊一样,我们情愿赔你点钱了事,然后在下一次印刷的时候纠正过来。”
“可我不要钱,我就是不允许他们改我画的名字。”
邵嘉桐有点哭笑不得,全世界的艺术家都是这脾性……由此她想到一个问题:原则永远比金钱重要。不管是项峰还是于任之,甚至是孔令书,都是如此。相比之下,不管是她还是冯楷瑞,商人心中有的则是一个价码,一旦满足了这个价码,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至于说董耘……他既没有原则,也没有价码。
天呐,怎么又想到这家伙了……邵嘉桐头疼地摸了摸太阳穴。
“喂?”电话那头似乎有点迟疑,“你在听吗?”
“在,”邵嘉桐苦笑,“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解释这件事。
詹逸文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明天中午可以请你赏脸吃个饭吗,我觉得电话里似乎说不清楚。”
邵嘉桐连忙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了一下,答应下来。挂上电话,邵嘉桐仍旧是哭笑不得,她似乎可以想见明天中午要是这位画家听到她有关于商业利益的说辞,恐怕要觉得商人是这世界上最十恶不赦的恶魔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好像比之前更想看看这家伙的作品了。
只是第二天中午,当邵嘉桐坐在餐厅里翻着詹逸文带给她的画册时,她才惊讶地发现,对面坐着的竟然是这两年已开始走红的抽象派画家。
“我见过这幅画,”邵嘉桐指着画册说,“我们公司的洗手间里就有一副——不过当然,只是印刷品而已。”
詹逸文的嘴角有点抽搐,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邵嘉桐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于是尴尬地笑了两声,掩饰过去。
“我交稿是刻在光盘上的,光盘上用记号笔写了画的名字,为了怕他们搞混,还特地把三幅画分三张光盘,当时交出去之前都有拍照片,而且也有对方签收光盘的记录。”画家认真地说。
“问题不大,”邵嘉桐点头,“你是作者,你有权利命名,出版商不应该擅自改。而且你的这几幅画从发表开始就没有改过名字吧?”
“没有!”他断然摇头,“在所有的展览中,都是用的一样的名字。”
“那……”邵嘉桐放下画册,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说,“要求出版公司修改的这个要求基本没有任何问题,剩下的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现实问题’了。”
“我不要钱。”他说。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
“……”他似乎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难道没有任何解释或者理由来说服我吗?”
邵嘉桐耸肩:“我为什么要解释或者说服你?出这问题的又不是我们公司。”
詹逸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他大约是个很少笑的人,所以大笑这种表情放在他脸上实在有点不那么合适。
“你的确跟于任之说的一样。”他笑完了,才说。
“他说我什么?”邵嘉桐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他说你是个智商很高的女人。”
“……”她眯起眼睛,“我想后面应该还有半句话吧?”
“呃……”詹逸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的确。下半句是……”
“?”
“情商不及格。”
邵嘉桐只得苦笑。因为她好像完全没办法反驳,尤其是给出评语的是情商那么高的于任之。
“不过没关系,”他又说,“没有人是样样都好的。我的情商也不及格——当然,这标准都是老于定下的。”
邵嘉桐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画册,又看看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我的画……”他忽然有点迟疑,不过也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还行吗?”
邵嘉桐瞪大眼睛:“当然!你应该很有名吧!”
“有名不代表画得好。”
“可是画得好不好在每个人眼里都不一样吧。”
“……也对。”他苦笑地摸了摸鼻子,随即又说,“所以,你对我的印象有改观吗?”
邵嘉桐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当然……不过也谈不上什么‘改观’,只是,没想到你是这么厉害的人。”
詹逸文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让邵嘉桐一时之间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所以,”就在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他却又忽然问道,“我的那幅画是挂在你们公司洗手间的哪里?”
十七(下)
邵嘉桐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怔了一会儿,然后抬手在黑色的键盘上敲击起来。这个键盘她用了也有好几年了;每天打扫卫生的阿姨都会帮她用湿纸巾擦一遍,所以那些缝缝坎坎里很少有灰尘;她也不是那种喜欢一边打字一边吃东西的人;所以犄角旮旯里更不会有饼干屑,唯一能看得出这个键盘已经有些年岁的地方;是回车键的中央和其他的一些字母键上;原本是哑光磨砂的塑料表面,如今却光滑得发亮。
屏幕上出现了“GOOGLE”的字样,她又迟疑了一下;才在搜索栏上输入了“詹逸文”三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似乎数量庞大。她点进了最常去的那家百科网站,立刻跳出来一整版的篇幅,右上角是一张他……看上去是好几年前拍的照片,奇怪的是,那个时候的他大笑起来却没有任何违和感。关于詹逸文的词条,是这样写的:
“詹逸文,男,1976年8月8日出生于上海。早年曾就读于知名学府数学系,后辍学,考入美术学院。大学毕业后,他曾留校任教,后因致力于专心作画,辞去教职。他的作品大多色彩鲜艳,且运用大量几何图形为绘画的基本元素,代表作有《抽烟的男人》、《快》、《鱼缸》、《阿基米德》等,其中《快》被纽约现代美术馆收藏……”
邵嘉桐张了张嘴,诧异地倒在椅背上,她没想到今天中午自己是跟这样一个人物吃的饭,而且,从认识他到现在,她一直觉得他……有点怪。那种属于艺术家的怪。可是她回想起他的眼神和他脸上的偶然一闪而过的表情,又觉得,自己像是漏掉了什么……
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思绪有点乱,或者说,她有点被自己吓到了。
董耘忽然开门进来,邵嘉桐下意识地伸手关掉了电脑屏幕上的页面,尽管董耘站在那里是看不到的。他是个很敏感的人,看到她这么诡异的举动,立刻眯起眼睛打量似地看着她。
邵嘉桐坐直身体,轻咳了一下,说:“有事吗?”
他仍旧一副探寻的模样,像是想从她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不过自从昨天她在车上发过飙之后,他似乎老实了许多:
“没有。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下午要去蒋医生那里,你如果有什么事,就现在跟我说。”
“没有。你去吧。”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故意开始整理面前的文件,装作很忙的样子。
董耘似乎还是充满了怀疑,不过他很识相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邵嘉桐再一次倒在椅背上吁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十月,整座城市已经进入了秋季,中午在阳光下,还是能热得人冒汗,可是一到了晚上,太阳落山之后,秋风吹在□的手臂上,泛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邵嘉桐站在书店二楼的露台上,看着这条铺满梧桐落叶的街道。此时已是晚上八点,街上来往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是行色匆匆,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家似乎是大多数人们最想去的地方。
不过在这座城市中生活的另一群人,却并不想回家。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而邵嘉桐的理由则是,她今天不想一个人呆着。
其实她一个人呆着的时间真的不多,可是更多时候,她好像连空下来思考自己是不是要一个人呆着的时间都没有。她太忙了,每天都太多事要处理,件件都刻不容缓。有时候累了,自己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可是今天晚上,她好像忽然觉得很累。很累很累。
“要喝点热的东西吗?”徐康桥那永远精神奕奕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邵嘉桐双手抱胸,缩了缩肩膀:“不用了,谢谢。”
“不客气。”徐康桥走到她身旁的藤椅上坐下,然后也不禁被冷得颤抖了一下。不过她马上掏出一盒烟,用指尖抽出一支,点起来。
“很少看到你抽烟。”邵嘉桐说。
“嗯,”徐康桥抽烟的样子竟然异常优雅,“我很少抽……”
她吐出的烟圈,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邵嘉桐看着她的侧脸,忽然有种想跟她聊天的冲动:“那今天为什么忽然想要抽?”
徐康桥深深地吸了一口,才说:“压力大吧。”
邵嘉桐失笑:“是因为孔令书吗?”
徐康桥的表情变得有点哭笑不得:“他?他还不至于让我压力那么大。”
邵嘉桐有点吃惊。
“他的确不是……”徐康桥似乎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一盏省油的灯。”
“……”
“不过相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他很好对付。”
这下换邵嘉桐哭笑不得了。
“他为人古板又刻薄——当然,在刻薄这一点上,我跟他也不相上下——而且他的原则性很强,一旦你触到他底线,他立刻就会不惜一切代价KO你。他是一个……完全活在自己世界当中的人,他才不管你们怎么想,他就是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邵嘉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很快她又发现自己是在无话可说,于是转而问道,“那到底要怎么对付他?”
“嗯……”徐康桥的双眼被遮掩在虚白的烟圈之后,“很简单,一边假装服从他的原则,一边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这,”邵嘉桐还是无语,“这算什么答案……”
“就是说,你要穿梭在现实世界跟他的世界当中,最好搅乱他的思维,这样他就会无所适从,最后慢慢也就接受了你的那个现实世界了。”
这……邵嘉桐无奈地想,应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不然她怎么会完全不懂?不过话又说回来,她也从来没有要对付孔令书的意思,所以这个难题……就留给徐康桥好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了解他……”但她还是忍不住说。
徐康桥抽完一支烟,准确地说是大半支,她将烟头对准露台的水门汀围栏,用力拧了拧:“任何人相处久了,多少都有点了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邵嘉桐看着她,昏暗的路灯下,徐康桥的侧脸轮廓分明,显得非常精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然后就脱口而出:“你会不会……有点喜欢他?”
徐康桥诧异地转过头来看着她,看得出来,是真的诧异,甚至可以称为“震惊”!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喜欢他?!开什么玩笑?!你喜欢董耘我都不可能喜欢他!”
是啊,开什么玩笑……邵嘉桐苦笑。
但她真的……有喜欢过董耘。
这个念头一出现,连邵嘉桐自己都吃了一惊!喜欢过?那么现在呢?
徐康桥还在那里振振有词,邵嘉桐却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究竟,她的喜欢,跟她的放弃,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
周五一大早,秘书就指挥快递员往邵嘉桐办公室里搬东西。正在全神贯注看合同的她抬起头看着眼前忙碌的场面,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什么?”她诧异地问秘书。
“是给你的,”秘书说,“好像是一个画框。”
纸盒并不算太大,不过忽然有人送来这么一个东西,也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快递员跟秘书陆续出去后,她才走过去,弯下腰开始拆包装盒。将画框从盒子里拿出来的一霎那,她有点错愕——
这不就是挂在公司洗手间里的那副画吗?可是,她手上的这副是……真的油画也!
她的脑袋有那么一瞬是一片空白,但很快她就恢复正常,去找包装盒上的送货信息。
是詹逸文。
邵嘉桐说不上是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她只是惊讶,他会忽然送这么一份礼物给她。回到座位上,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电话,找出詹逸文的号码,迟疑地按下通话键。
电话大概响了十几秒钟才被接通,对方的声音听上去是刚睡醒——或是,被吵醒?
“呃……”邵嘉桐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在睡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邵嘉桐?”
“对……”她有点冒冷汗,“我打电话来是想谢谢你送来的东西……尽管我有点不知所措,因为那看上去好像是真迹。”
电话那头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真迹……哈哈哈哈,真迹……”
“?”
“你是拿去典当行验过货了吗?”他还是大笑。
“呃……”邵嘉桐尴尬地轻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它真的是副油画——就是那种一笔一笔画出来的,看得到油彩的凹凸感,而不是印刷品。”
“现在用机器也可以做到这种效果的。”他诚恳地说。
“……”她愕然。
“不过这真的是我画的,”他又说,“但是是众多草稿中的一副,如果你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左下角的色彩和图案跟挂在你们公司洗手间里的那副应该是不同的。”
“……”
“但的确是我画的。”他补充道。
“……”邵嘉桐其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再接下去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但是我觉得这份礼好像对我来说有点太大了——这会不会太值钱了?”
“……你不会是想要退给我吧?”詹逸文在电话那头懒懒地说。
“呃……这倒不是……”这样一说,她的确有点进退两难。
“不要放在心上,”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刚开始的那种刚睡醒的干涩和磁性,而是温润如一壶香茗,“我只是想送你一个礼物。”
“……为什么?”她还是错愕。
“因为你帮过我啊。”
“?”她不明所以。
“关于那个画册的事情,你给了我中肯的意见。”他说。
“啊,”邵嘉桐苦笑,“那根本不算什么……”
“那我的这副草稿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送出去反而给我的画室腾出地方了。”
邵嘉桐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谢谢。”
“不用客气。”
电话讲到这里,终于无话可说。邵嘉桐再三道谢后,草草地挂了电话。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每次跟詹逸文讲话,都让她有点……不那么自在。她说不出为什么,他根本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可她好像总是有哪里不自在。
这是为什么?!
午餐时间照例又是在楼下的西餐厅等董耘,没想到董耘没来,却看到了于任之。
“可以坐吗?”于任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容可掬。
“当然,当然……”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来对稿吗?”
“是,”于任之点头,“但不是你们公司。”
“?”她愣了一下。
“是去十楼的那家广告公司。”
“啊……”她倒是没想到,他还接广告。
“没想到我也做广告吗?”于任之似乎总是很容易就能看穿别人的想法。
“……是。”
“为了生活嘛。”他耸肩。
她看着他,不禁笑起来。
“?”这下轮到他疑惑了。
“于任之,”邵嘉桐笑着说,“就算天塌下来了,我看你也会面不改色吧?”
“这个问题,”他摸了摸下巴,“我倒真的没想过。不过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她看着他,忽然说:“我终于想到要给你配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了。”
“?”
“要很作的,作天作地——但是尽管如此,你还是很有办法搞定她。这样子的女人跟你简直是绝配。”
“免了,”他咋舌,“这样我情愿考虑男人。”
“哈哈哈哈……”她大笑。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瞎扯了好一会儿,董耘都还没出现。邵嘉桐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橙汁,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个……你跟那个詹逸文熟吗?”
“?”于任之还在全神贯注地切牛肉。
“他是个……很大方的人吗?”她问。
于任之又努力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弃地改用嘴咬:“你是说吃饭付钱吗?他倒真的是常常抢着买单。”
“……哦。”邵嘉桐点点头。其实于任之的这个回答并没有在点子上,可是她觉得再多问的话,显得有点古怪,便闭上了嘴。
于任之看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停住了嚼牛肉的动作,说道:“奇怪……前几天我跟詹逸文吃饭,那家伙也问起了你。你们两个……”
面对于任之疑惑的目光,邵嘉桐连忙摆手:“我们什么也没有!”
于任之眯起眼睛看着她,缓缓地吐出三个字:“有问题。”
邵嘉桐翻了个白眼,终于决定和盘托出。等她把送画的事情说完,于任之才笑了笑,说道:“哦,这真的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这倒可以说明一点。”
“?”
“詹逸文真的把你当朋友。”
“……好吧,”她耸肩,“我是不是该感到很荣幸。”
“是的。”于任之点头。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说真的。
“这家伙有点艺术家的怪脾气,你知道……就是那种恃才傲物之类的。”于任之终于把牛肉吞了下去。
“说得好像你不是艺术家,没有那些怪脾气似的。”邵嘉桐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我要比他好很多吧,”于任之的自我感觉似乎很好,“而且也要比那个大作家好很多。”
“……”邵嘉桐想了想才点头,“詹逸文我不知道,不过的确是……比项峰要好一点。”
(正在吃海鲜拉面的侦探小说家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说真的,詹逸文没什么朋友,也不是没有,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很少。他这个人有时候有点孤僻,不太喜欢跟人交往,而且你知道,我们当画家的,工作的常态是一个人关在画室里创作,所以有时候没办法适应正常的社会交往。”
“我好像一点也不觉得你有这方面的问题。”邵嘉桐挑眉。
于任之皱了皱鼻子,认真地说:“也许是因为我人长的帅,性格又好吧。”
她不禁笑起来。
“他跟我一样……”于任之忽然一脸神秘地看着邵嘉桐。
“?”
“一直都没结婚。”
“……”邵嘉桐翻了个白眼,有点咬牙切齿,“我没有要打听这个。”
于任之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正,他肯送你画的话,就说明他应该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可是我跟他认识才几天也。”邵嘉桐拿起玻璃杯,又喝了一口橙汁。
“这跟时间的长短没关系吧。”于任之抬了抬眉毛。
邵嘉桐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却忽然传来董耘的声音:“什么跟时间的长短没关系?”
于任之很随口地答道:“床上的契合程度喽。”
“噗……”邵嘉桐喷了一桌。
“啧啧啧……”于任之一脸嫌弃加鄙夷地看着她,用餐巾擦掉了溅仔仔他手臂上的橙汁,“我这盘牛肉才吃了一半,你要赔我一盘。”
董耘坐下来,眯起眼睛看了看于任之,又看看邵嘉桐。
于是她连忙站起身,拿着钱包飞也似地逃去收银台点牛肉去了。
这天晚上,邵嘉桐很早就回到家。好像今天她忽然一点也不介意一个人独自呆在家里,因为她意识到,原来在这座都市中,其实有千千万万的人,都是一个人呆着,却没有一句抱怨。她洗完澡,坐在床上,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新闻,就决定睡觉。
关灯之前,手机忽然响了,她估计又是董耘发短信来交代她明天要做什么事情,但打开一看,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明天中午有空一起吃饭吗?”
她看着发件人的那一栏,愣了半天,才确信——那的确是詹逸文。
五分钟之后,邵嘉桐回了一个短信,回完之后,她就关灯睡觉了。那条短信只有两个字:
“好啊。”
十八(上)
“这是什么?”邵嘉桐问。
此时已是周六晚上十点;快要接近书店的打烊时间,如果说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董耘已经够让人惊奇了;那么看到董耘拿着一叠书放在收银台上准备付钱——就太让人感到惊奇了!
“《亲爱的安德烈》、《拆掉思维的墙》和《屋顶上的流浪者》。”董耘看了看收银机上显示的数字,掏出皮夹付钱。
“我不是问你这些书的书名;”邵嘉桐瞪大眼睛;“我是问你买书干什么——而且!这本项峰的短篇小说集还是我们公司自己出的,你竟然还在外面花钱买?!”
董耘把信用卡递给老严;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关系;增加销量嘛。”
“我真的不敢相信……”邵嘉桐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董耘竟然会买书?!
老严一边刷卡一边对邵嘉桐说:“不过说真的,我也一直以为他是文盲。”
董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接过信用卡:“老子高考语文成绩可是全班第二名!”
“……”邵嘉桐跟老严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致认为过了那么多年还记得自己高考成绩的人都是神经病。
“不过;”他在收据上签完字,把信用卡收回皮夹内,“这些书的确不是买回去自己看的。”
“?”
“是给丁浩的。”
邵嘉桐了解地点了点头:“你在那家伙身上还真花了不少精力。”
董耘笑了笑,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把书装进购物袋。
“我要回去了,你走吗?走的话顺便送你回去。”邵嘉桐问。
“太好了。”他微微一笑,露出脸颊两边细细长长的酒窝。
邵嘉桐启动车子,驶入夜色之中。外面的风有点大,所以她关上了四面的车窗,只是在车顶开了一条缝,即便如此,开起来的时候,似乎还是能听到外面狂风呼啸的声音。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董耘忽然说。
“?”邵嘉桐在开车,所以没有分心转过头去看他,只是抬了抬眉毛,表示疑问,她知道他看得到这个表情。
“你打扮得跟平时不太一样,”董耘上下打量着她,“很有……女人味。”
“……”邵嘉桐心里一惊,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难道你要我双休日也穿西装加衬衫吗。”
董耘想了想,大概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就没再说下去,但脸上的表情像是仍有些不解。邵嘉桐连忙岔开话题:
“所以,你跟那个犯人,现在变成好朋友了?”
“好朋友也谈不上,”他摇头,“其实丁浩是个很难相处的人。”
“你就好相处吗?”邵嘉桐失笑。
“我还好吧,”董耘喊冤,“至少我表面对人都客客气气的——虽然骨子里是笑面虎。”
她很少见到有人自嘲也会这么开心,不过董耘的确是这种人。
“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开朗了一点,”邵嘉桐说,“我是说,那种真的开朗。”
董耘看了看她,又看向窗外,苦笑道:“今天下午蒋医生也是这么说。”
“我想可能是因为医生已经有点对你不耐烦,所以想快点让你毕业吧。”她忍不住揶揄他。
“不是可能,”董耘这个人聪明就聪明在很有自知之明,“他其实早就对我不耐烦了。”
邵嘉桐笑起来:“所以才把你送到监狱去,好让你有点事做,可以不要去烦他?”
董耘无奈地摊了摊手:“要说奸诈狡猾真的谁都比不过蒋柏烈。”
(正在昏暗的诊室内凑在显微镜目镜前仔细看着玻璃片上的毛虫切片的蒋医生,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邵嘉桐笑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试着走出来了,是时候了。”
“……”
面对董耘的沉默,她忽然意识到,就算再熟,有些话题还是他们之间最好不要触碰的……于是不禁感到尴尬。可是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化解这种尴尬的时候,董耘却忽然开口道:
“也许你说得对。”
邵嘉桐在红灯面前停下车,拉上手刹,转过脸来看着董耘。
“你不怪我多事吗?”她问。
“怎么会,”他挑眉,“你也是关心我。”
“那就好……”她笑起来。
董耘也看着她,笑了笑。
这好像是两人在经过了不久之前的那场风波之后,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对话。没有心结,也没有不安,好像他们又能像以前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也许,他们之间……真的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就在邵嘉桐准备再次上路的时候,却听到董耘在这宁谧的气氛中,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嘉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有那么一瞬,邵嘉桐竟感到手脚乏力,好像踩下油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怔在那里,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他的这句话。他的口吻、他的语气、他那极富磁性的声线、甚至是他尾音的长度,都变成她反复回味的重点。
后面的车按了两下喇叭,才把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暗自深吸一口气,有点手忙脚乱地放下手刹、踩下油门……
然而董耘却又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就好像,他刚才什么也没有说一样。
送完董耘之后,邵嘉桐回到家已经超过十点半了。她像平时一样打开灯,换下衣服,卸妆,洗澡,操作洗衣机,涂保养品,最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自始至终,她都是一个人,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因为她是个从来不看电视的人。好像经过了忙碌喧嚣的一天之后,回到家安安静静的,才能让她平静下来。可有的时候,这种安静……也让会让人窒息。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拿起手机,愣了一下,接起来。
“你到家了吗?”詹逸文似乎也是个从来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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