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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性难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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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倪匡


自 序

偶然发生的事件会向意想不到的方向演变,这个故事堪称典型。故事本身很传奇,所以如果对于故事中提及的人类本性不感兴趣的话,可以完全不理,并不妨碍看故事的乐趣。

当然如果有兴趣的话更好,或许可以联想到一些甚么,也就是看故事之外的额外收获。

 倪匡 一九九八、十二、六。三藩市。昨晚风雨故人来,相谈甚欢。

一、逃难奇遇。

小郭来坐,神情很是忧郁,像是有甚么心事。

我不去理会他,自顾自看书。因为上次他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很关心地问他为甚么,他竟然长叹一声道:“无敌是最寂寞!”

当时我回了他一句地道的北方话:“你哪儿凉快哪儿呆著去吧!”

说完了这句话,我把他轰了出去。

人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容易自我膨胀,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膨胀,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膨胀。膨胀到了不可控制的阶段,人就进入了疯狂状态--这是一定的规律,凡进入自我膨胀状态的人,都脱不了这个规律。

比起许多不知所云的人来,小郭确然很有自我膨胀的条件,可是能够不膨胀当然最好,所以在他离去的时候,我大声提醒他:“多想想你要找而没有找到的人,他们就全都是你的敌人!”

小郭当时略有所悟--这件事情到现在大约有半年多,这次他又来这一套,我当然懒得理会。

小郭好几次欲言又止,我只是假装看不见。就在这时候,大门打开,红绫和温宝裕走了进来。

小郭像是遇到了救星,连忙站了起来,向两人道:“考考你们的想像力!”

红绫和温宝裕都是无事生非的人,立刻接上了榫,齐声道:“放马过来!”

小郭挥著手:“请设想一种方法,可以要找甚么人,就立刻可以找得到。”

我在一旁听得小郭这样说,就知道他这次来,真的是遇上了一些困难,和上次的无病呻吟不同。

找人是小郭郭大侦探的专长,最近几年,甚至于以色列的特工人员,也要寻求小郭的帮助,寻找还活著的纳粹战犯,而且颇有成绩。据我所知,找人的能力,小郭和他建立的联络网,在地球上,绝对在首三名之内。

但即使如此,当然也不可能做到“要找甚么人立刻可以找得到”。

小郭出了这样的一个题目,只说明他正要找一个甚么人而找不到,所以才异想天开地希望能够有这样的一个方法。

我自然也知道他不是真的想得到答案,只不过是想打破由于上次他自我膨胀所造成的尴尬,可以开始和我说话。

我暗暗冷笑,小郭斜著眼瞄我,我还是假装看不见。

红绫和温宝裕却很认真,温宝裕吸了一口气:“好家伙,难度很高!”

红绫摇了摇头:“没有方法……除非……除非从现在开始,在全世界每一个人体内植入会发射信号的装置,而且每个人所发射的信号不同,而又有一个可以接收所有信号的装置,那么就可以知道每个人所在的位置,轨能够一下子把人找出来了!”

温宝裕摇头:“那要先知道要找的人发出的信号是甚么才行,不能算是随便要找一个人就可以找得到。”

红绫点头表示同意,两人又想了一会,才一起道:“没有这样的办法!”

我在这时候才冷冷地道:“当然没有这样的办法,要不然郭大侦探怎么会愁眉不展!”

小郭苦笑:“就知道上次向你发了一句牢骚就会给你说好几年!”

我笑了笑:“其实你若是要找甚么人而找不到的话,也就不会有别人可以找得到了。”

说完之后我又补充:“而且这种用尽方法也找不到的人,大多数根本没有寻找的价值--找不找得到都没有关系。”

这一句话,小郭大有同感:“说得是,总是有人来委托找人,凡是找不到的那些,都是根本不必去找的!”

我摊了摊手:“好,问题解决了!”

我这句话把小郭想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小郭怔了一怔,转向红绫和温宝裕:“说一个故事给你们听听。”

红绫和温宝裕一齐摇头:“若是寻常的故事,我们不想听。”

小郭有些下不了台,我笑道:“郭叔叔说故事,你们胆敢不听!说不定有趣之极!”

两人一起做了一个鬼脸,一副勉为其难的神情,温宝裕道:“首一分钟不好听,我们就拒绝听下去。”

红绫则道:“先别说,且听听故事的背景,是不是能引起我的兴趣。”

小郭也真忍得住,居然并不拂袖而去,由此可知他实在非常想我听他说这个故事。

他向红绫陪笑:“是五十多年之前,中国发生抗日战争时候的事情,不知道卫大小姐是不是有兴趣?”

红绫居然立刻有回答:“好极,最好是书本中没有记载的事情。”

我明白红绫的意思--她需要吸收书本之外的知识。

温宝裕则无可不可,我的视线仍然不离开手上的书。

小郭吞了一口口水,道:“请把我所说的在脑中迅速构成画面。”

温宝裕大声道:“十秒钟!”

小郭道:“在一列行驶中的火车顶上,挤满了人,那些人要尽量连接在一起,才不会在摇晃中跌下来。”

小郭才说了这一句,我就已经知道是甚么样的情景了。

可是红绫却不明白,她立刻问:“人为甚么要挤在火车的顶上?”

我向温宝裕望去,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人为甚么要挤在火车的顶上。温宝裕神情迷惘,摇了摇头,原来他也不知道--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并没有经过战争的动乱。

在战争动乱之中,人群有一种行动,称之为“逃难”,用逃来躲避战争带来的祸害。可是逃难本身,根本就是一种灾害。

在逃难的过程之中,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被逃难的人群超额运用,之所以在火车顶上会挤满了人,原因当然是由于火车的车厢中再也挤不下人了。

人挤在火车顶上,火车开动,车顶上的人,不但要忍受强风的吹袭,而且还要忍受火车头所喷出来的浓烟和煤灰,在火车前进的摇晃和震动中,还会随时从火车顶上掉下来,去了生命。

可是为了逃避战争祸害,在战时(我相信小郭提到的是当年日本皇军侵略中国的情形)这种情景却十分普遍,随处可见。

在开始的时候,铁路员工还加以阻止。可是急于逃难的人群,由于对战争的恐惧,已经丧失了理智,非但不领情,而且还群起殴打铁路员工。所以后来也就没有人再多加理会,任由人群爬上火车顶,去完成他们的逃难任务。

(这个故事在很多方面牵涉到人类行为,所以在这里不妨略为分析一下爬火车顶逃难的这种行为。)(人类往往在丧失理智的情形下做出许多可怕的行为,这些行为不但伤害他人,而且也伤害自己。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行为往往非常矛盾,难以解释--应该不会有这种行为发生,可是却偏偏发生了。)(例如逃难本来是为了保命,爬上火车顶,其丧失生命的可能性远在处于战争发生地点之上,可是人群还是奋勇前赴,在那时候又变得完全不怕死了。)(用完全不怕死的行为来达成怕死的目标,这岂非矛盾之极?)同样是在火车顶上,安全的程度也有差别。以在火车顶的中间部份最安全,因为火车顶并不是平面,而是略呈弧形--向两边倾斜,所以在边上,容易掉下去。

而且在火车顶的中间,有山起的部份可以供人抓住,稳住身子,减少掉下去的可能。

当火车的车厢之中再也挤不下,人群开始爬上火车顶的时候,那种争先恐后、吼叫呐喊的情形,为了争取火车顶中间部份的位置而发挥出来的那种强大的杀伤力,如果用在战场上,足以使任何侵略者丧胆。

身强力壮者占据了火车顶的中间位置之后,后来者当然只好在火车顶的两边。

小郭所说的故事,开始于火车顶上,由于场景十分特别,不如详细说明不容易明白,所以才花了许多唇舌来解释。

经过解释之后,温宝裕和红绫明白了这种特殊的情形,小郭方可以继续他的故事。

小郭说得很详细,当时我听的时候颇不耐烦,但是后来知道详细的叙述在故事以后的发展中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所以我不能加以删减,只好照样详细叙述。

当时火车顶上爬满了人,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故事,不过这里只能说其中的一个。

这个故事牵涉到两个人。

两个都是青年男性,年龄都在二十二三岁左右,都是正当年轻力壮,所以其中的一个,就占了火车顶的中间,他立刻紧紧抓住了那个凸出的部份,稳住了身子。

这个青年的名字是陈名富。

另一个青年行动略慢,却不是由于他的身手不够矫捷,而是由于他带了一件行李--那件身外物妨碍了他的行动,使他未能第一时间爬上火车顶,当他努力把行李推上火车顶,人接著爬上来的时候,只能够在车顶的边上栖身。

这个青年的姓名是游救国--这个名字有些特别,一般同类的名字都是叫“振国”、“兴国”甚么的,他却十分直截了当,就叫救国。

这游救国在火车顶的位置恰好在陈名富的旁边。本来他如果紧挨著陈名富的话,会比较安全。可是在他先把行李推上来的时候,行李就被推到了陈名富的身边。

那行李是一只藤做的网篮。

网篮这种器具现在也不多见了,它是一只相当深的篮子,有很结实的挽手,为了防止装在篮中的东西掉出来,有一层绳子结成的网罩在上面,所以这种器具就称之为网篮。

在游救国上来之后,正在考虑只是要把自己和网篮换一个位置的时候,陈名富的一只手已经抓住了网篮的挽手。

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陈名富的动作意思很明显,所以游救国也立刻抓住了网篮挽手的另一边。这样一来,网篮在两个人的中间,就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而陈名富的另一只手抓住了车顶的凸起部份,相对来说,游救国也就增加了安全程度。

所以游救国和陈名富四目交投的时候,游救国向陈名富很感激的点了点头,陈名富也作了“不算甚么”的表示。

在当时那种兵荒马乱的环境下,他们都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愿--萍水相逢,谁知道下一刻会怎样,交换姓名这种平常的行为,在这种情形下毫无意义。

所以一直到事故发生,这两个青年都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先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是为了叙述上的方便。

火车当然无法准时开出,可终于开动。火车向南驶,第一天开开停停,停下来的原因多数是为了躲日本飞机的空袭--战事已经很接近,在火车停下来的时候,可以听到从北方传来的隆隆炮声。

事故发生在当天晚上,经过一天半夜在火车顶上的旅程,再年轻力壮也会感到疲惫不堪,所以沿途络续有人从火车顶上掉下去。

开始有人掉下去的时候,其余挤在火车顶上的人还会发出惊呼声,到后来所有人都变得麻木,就算有人掉下去,也没有人再加以注意。

到了午夜时分,火车驶进了一条隧道。

隧道中漆黑一片,甚么也看不见,所以究竟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陈名富一直没有弄清楚,只是知道事情发生了而已。

火车在隧道中行驶,发出的声响很是惊人,而且空气在狭窄的隧道中,流动更快,形成了强风,令人耳膜发胀,影响听觉。可是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在火车驶进了隧道之后不多久,陈名富就听到从火车头的方向传来了可怕的惊呼声。

那种刺耳之极的惊呼声简直如同地狱之门大开,有成千上万的厉鬼一起呼叫著冲了出来一样。

惊呼声在迅速传近,很快就到了陈名富的身边,他听到游救国也发出了惊呼声,接著是连续不断的撞击声,陈名富感到像是忽然下起骤雨来,极大的雨点洒向他,浇得他一头一脸,怪异的是“雨点”又腥又热,陈名富一手抓住了网篮的挽手,一手抓住了车顶的凸起部份,虽然“雨点”在他的头脸上流动,令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可是他地无法可施,他只觉得抓住网篮的手上,忽然轻了。

而惊呼声和撞击声一直在向火车尾部传去,很快就停止了。

火车在继续前进,大约在几分钟后就驶出了隧道。而就在那几分钟之中,陈名富感到淋在他头脸上的“雨点”在渐渐凝结,他伸出舌头去舔了舔,觉到了一股鹹味。那使他知道洒在身上的是血,人血!

陈名富感到了一阵反胃,这时候他还是不确切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他只是意识到有许多人死了,而且死得十分悲惨。

这时候他无论怎样想,都无法想像悲惨的程度。等到火车驶出了隧道,当晚月色甚好,陈名富立刻看到还在火车顶上的人几乎毫无例外的都满身鲜血,血已经半凝结,像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涂满了红色的油彩。

而在这样情形下,人的双眼看来格外鲜明,黑色的眼珠固定不动,每一个人看来都像是鬼怪。

在有些人的身上,还挂著一些血淋淋的残手断脚,以及不知道是人的身体的甚么部份。就在陈名富眼前的网篮上,甚至于有半个人头,凸出的一只眼睛,在月光下瞪著陈名富,陈名富终于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呕吐的不止是陈名富一个人,还在火车顶上的人都被眼前疯狂恐怖的景象所震撼,而变得十分不正常。在突然有一个人开始尖叫之后,人人都发出疯狂的叫喊声,夹杂看毫无意义的语言,有的人甚至于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当然这些人都在火车的疾驶中从火车顶上摔了下去,也根本没有人去理会他们的死活。

陈名富全身僵硬,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身在地狱--只有在地狱才会有那种可怕的情形。

后来当陈名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推测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有可能是隧道中,不知道由于甚么原因,出现了一个障碍,而这个障碍在火车驶过的时候,把在火车顶上,一边的人全都扫了下来,从火车头到火车尾,无一幸免。

障碍和人的身体撞击的力量,由于火车行驶的速度十分快,所以力量也很大,这就是为甚么鲜血四溅、肢体破碎的原因。

当火车终于在一个小站停下来的时候,原来在火车顶上的人,大约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

陈名富在火车停下之后,好不容易才令自己的一只手松开了火车顶上的凸出物,两另外一只手却因为僵硬而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网篮的挽手,所以他是连人带网篮一起从火车顶上滚跌下来的。

在火车顶上发生的惨事,车厢中的人并不知道,等到看到很多人满身鲜血从火车顶上下来,才知道有惨事发生。然而所有人也都只不过是默默地望著,绝没有人肯离开车厢提供帮助,甚至于根本没有人问一问发生了甚么事情。

从火车顶上下来的人,显然还没有从极度的惊恐之中定下神来,他们一看地之后,就毫无例外地一面发出惊呼声,一面四散奔走,这是人在极度惊恐之下的反应。

陈名富也同样向前奔跑,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谈到甚么地方去,只是在下意识中,感到要离火车越远越好,彷彿离火车远了,就可以抹去刚才的经历。

当然那只是妄想,陈名富终其一生,也无法在脑海中除去当时那种可怕的景象。

那时候陈名富向前奔,脚高脚低,跌跌撞撞,也不管脚下是不是有路,只是拚命向前。

开始的时候,在他身边还有不少人和他在一起奔跑,渐渐人向四下散开,等到陈名富发现前面有一道河阻住去路时,他视线所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四下静寂无比,陈名富略停了一停,喘了一会,总算放下了网篮,这时候他才想到,网篮的主人,当然也在隧道中发生惨事时离开了火车顶。

想起他和对方曾经如此接近,现在却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生死下落,他心中不知道是甚么滋味。

他也没有想到要脱衣服,就跳进了河水中,努力洗擦头脸上的血污。

河水很冷,使得陈名富头脑清醒很多,他开始从极度的恐惧之中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

他在上岸之后,脱去了湿衣服,他倒是真的直到这时候,夜风吹来,令他全身发抖之际,才想到网篮之中可能有衣服,他可以拿来穿看御寒。

于是他扯开了网篮上的网,网下面是几层报纸,拿开报纸之后,下面果然是衣服,而且是质地很好,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穿过的好衣服。

在这里有必要约略介绍一下陈名富这个人。他虽然不是这个故事的第一主角,却也相当重要,所以不可以忽略。

陈名富那年二十一岁,他出身十分贫困,可是和一般贫苦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他非常勤奋好学,由于家里经济情形不好,他上学经常要停课,所以到二十一岁才读到了高中毕业班。

由于品学兼优,在学校很得到校长的启重,也很得到同学的尊敬。他的学校在战事逼近的时候,全体高班同学和校长、老师都决定不在沦陷区当顺民,而集体撤退,并且寻找机会投笔从戎,参加军队,杀敌救国。'网罗电子书:。WRbook。'

陈名富如果一直不离开集体,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可是在半路上经过他的家乡,他想起在乡下的父母,而此去前途茫茫,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够有机会再见两位老人家,所以他离开了队伍,去看父母。

人生的遭遇真是绝不可测,往往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决定,就可以改变人的一生,使人走到一条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路上去。

陈名富的情形就是这样。当他提出要离开队伍一会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反对,校长更是不允许。如果陈名富不是那样渴望见到父母,少一分坚持,他的一生就完全不一样了。

当时陈名富没有和校长坚持,他采取了私自行动的方法,在几个好同学的掩护下,他故意走在队伍的后面,然后趁校长不觉察,偷偷溜走。

那时候陈名富想:来回四五里路,见了父母说几句话,只不过耽搁半小时左右,加快脚步就可以追上队伍。

却不料他见了父母之后,两位老人家知道儿子要远行,而且可能会从军,大大伤心。陈名富为了安慰父母,花了半天时间,好不容易脱身,却从此再也赶不上队伍了。

他只知道队伍曾向南走,所以他也一直向南去。由于他原来是跟著队伍行动的,所以他身上根本没有盘缠,一连几天,挤火车可以不必买票,靠他母亲给的几个鸡蛋和糢糢充饥,在完全没有学校队伍消息的情形下,他正处于前路茫茫的境地。

他的这种处境对他后来的行动有决定性的作用。

却说当时他在网篮中找到了所需的衣服鞋袜,穿起来都十分合身,在他已不感到寒冷的时候,他的神智更加清醒,所以他决定看看网篮中的全部东西。

而这一个决定的结果,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网篮上层和下层全是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而在中间却有一个油布包,陈名富拿在手中,就觉得相当沉重,解开来一看,包中有两卷圆柱形的物体,用红纸包著。

陈名富一看到那两卷东西,就心头狂跳。他自己虽然贫困,可是没有吃过猪肉,总也看过猪跑,他知道大叠银洋,就使用这种包装方法。

他的手有些发抖,拿起其中一卷,用力一拗,包装的红纸破裂,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中,月色之下,白花花的银洋,掉在他的脚下。

陈名富要过了好一会,才定了定神,捡起两块银洋来,拈在中指上,轻轻互击,听银洋在撞击之中发出的声响。四周围十分寂静,那种叮叮声听来也就份外悦耳。他又拈了一枚,凑近嘴,在银洋边上用力一吹,然后立刻放在耳边,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营营”声响。

这都是检验银洋真假的方法--陈名富从来也没有自己拥有过一块银洋,这些方法是他在学校帮忙从事庶务工作,有银洋经手的时候学来的。

又过了一会,他才真正定下神来,数了一数,被他拆散了的一卷,总共是一百块银洋,块块都是银洋中最好的“袁大头”--洋钱上铸的是袁世凯的头像。

一卷一百块,两卷就是两百块。

两百块大洋,对于陈名富这个穷小子来说,不论他如何勉力镇定,一颗心还是几乎要从口中跳出来。而且他实在无法想像这两百大洋的真正价值,因为这样的财富,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中,即使是在梦境中,也未曾出现过。

他用一条毛巾把拆散的银洋包了起来,又拿起了另外一卷,紧紧抱在怀中。

在从发现银洋一直到天亮的那段时间中,他思绪紊乱至于极点,不知道想了多少事,可是却又甚么都想不成。

一直到朝阳升起,他才十分确切地知道,自己成了这两百大洋的主人!

温宝裕当初只给小郭十秒钟时间来说故事,不过由于小郭的故事有相当程度的吸引力,所以听的人听得很入神,也就任由小郭说下去。

等小郭说到这里的时候,温宝裕才插嘴,叫道:“这陈名富十分无耻,怎么就把人家的钱据为己有了!”

红绫则道:“那游救国呢?”

温宝裕停了一声:“游救国当然死了--虽然游救国死了,这陈名富也不应该把财物当成是他自己的!”

小郭望了温宝裕一会:“然则请问温先生,阁下如果在这种情形下会如何处理?”

二、惊艳。

温宝裕想了一会,却也无法回答。

小郭道:“在当时那种情形下,陈名富把洋钱当成是自己的,实在无可厚非。然而事情后来有不同的发展,使我们有理由相信陈名富的人格并非无耻。”

小郭说得十分认真--这时候我也不明白小郭为甚么要为陈名富的人格辩护。

温宝裕和红绫一起催促:“快说以后发生的事情!”

在天亮之后,陈名富首先想到,两百大洋当然是巨大的财富,可是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也可能是祸害,非严密收藏不可,要是被人知道,随时都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陈名富对于这笔钱财的态度,经过很多曲折,一开始他抱住了洋钱,想到的只是如何不让别人知道。

在他思索如何收藏洋钱的时候,他又发现在那个油布包中除了两卷洋钱之外,还有一样东西,那东西又扁又平,却还用油布包著,看来十分重要,所以才如此小心保护。

陈名富拿起了它,只觉得很轻,拆开油布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那信的信封上写著:书呈。

炉振中义兄台启。

游缄。

陈名富吸了一口气,信封并没有封口,他取出了信纸,打开看。从他第一次看这封信起,接下来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他不断地在参详信的内容。

信上的每个字他都认得,只不过信上所说的一些事,由于他既非写信人,又非收信人,所以一时之间不容易明白。当然到后来他完全明白了信的内容。

信全文如下:振中义兄阁下大鉴:天津一别,各分东西,倏忽已逾二十载。忆昔你我共同负笈东洋,同窗九年,情同手足,遂有结拜之举,种种如在眼前,而双鬓已斑,所谓少年子弟江湖老,良堪感叹。

回国之后,首五六年尚有音讯相通,如吾兄婚后不久即得一千金,恰与小儿救国同年。吾兄曾数度来信提及一切,欢乐之情溢于词表,如今想必阖家安康,近十余年来竟然未通音讯,不胜悬念之至。

今小儿救国。因战局影响,必须南下以避战祸,吾兄所处之地,环境特殊,应可不为战火波及,故令小儿晋见吾兄,请多加提点教导,则小弟感同身受,不胜感激。

至于吾兄昔日所言,如有变化,不能实现,可不必认真,只当作戏言可也。

近十余年来未能通讯之理由,一言难尽,小儿亦不知究竟,但盼能有朝一日与吾兄作竟夜促膝之长谈。

东洋风光甚胜,可惜其人狼子野心,毁我大好河山,其令人痛心之极。

弟环境不定,小儿救国务请多加照看,再三、再三。

敬祝大安。

弟道圣百拜。

陈名富一口气看了两遍,这才知道曾经和自己一起在火车顶上的青年叫游救国。

这封信当然是要游救国面交一个叫作卢振中的人,而这个卢振中是游救国父亲的结拜兄长。

小郭在念出这封信的时候,顺手拿过纸和笔,把全封信都写了出来,可知他对这信印象十分深刻,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我早已知道小郭虽然说是“说故事”,可是事实上他有一定的目的,他所说的事情,一定是实际上真实发生过的事,而不仅仅是“故事”。

只不过这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目的何在,我只是肯定这封信在整件事情中十分重要,所以小郭才会记得如此清楚。

小郭在写完了这信之后,又写了一个地址。

地址很详细,不但有城市的名称,而且有这个城市的分区,然后才是街道、门牌号码。

根据我叙述的一贯原则,我不会把这个地址照实写出来,只是件隐隐约约的提示--不为别的,只是故作神秘而已。

这封信中曾提到这个城市的环境很特殊,确然如此。那种特殊的环境,使人以为它不会受到日本军队的攻击,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或许就是游救国的父亲要游救国到那里去的原因。可是两三年之后,日本军队还是占领了这个城市,这是题外话,表过不提。

我对这个城市非常熟悉,所以一看到这个地址,就知道游救国要去找的那个卢振中,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因为那个住宅区在山上,不是有一定的身份,难以在那个区域内有一所房子。

温宝裕和红绫在催小郭说下去,我却道:“等一等,先把已经知道的资料整理一下,不然事情发展下去,会越来越复杂,不容易搞清楚。”

温宝裕立刻道:“事情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

我道:“好,就请你把事情简单化一下。”

事情当然不是很简单,所以温宝裕也要想了一想才说,他道:“我把事情分为人和事两方面来说,先说人。”

他说著,也拿过纸和笔来,道:“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是……”

他一面说,一面写,写下的人名是:游救国游道圣(关系:父子)。

陈名富。

卢振中。

他写到这里,顿了一顿,道:“还有一个人,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是卢振中的女儿,和游救国同年。”

我点了点头:“很好,这五个人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不算很复杂,可是那封信中,却很有些不可解之处,第一,何以游道圣和卢振中这两个结拜兄弟竟然会十多年不通音讯,为何一言难尽?第二,信中所说卢振中”昔日所言“,好像很神秘,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游救国去找卢振中除了躲避战争之外,是不是还另有目的?”

我一口气提了三个问题,温宝裕显然没有想到这些,所以一时之间,他答不上来。

温宝裕回答不出,可是却不服气,通:“这些问题重要吗?”

我还没有回答,白素已经道:“我想我可以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并不感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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