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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黑白影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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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美丽的妹妹需不需要一个印度的男朋友?”有人半开玩笑问。
程牧云手臂搭在身后的垫子上,用最舒服的姿势在休息:“我们华人并不像你们的国家,兄长都可以决定妹妹们的命运,她的交友我无权过问。”他知道她一路来饿坏了,已经将这里能用得上的最好的食材做了最有当地特色的晚饭给她。可惜,她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太好,而为什么这么不好的原因——
他一清二楚。
晚饭很愉快,所有人都很热情。
温寒甚至以为,回到了高校里的大学同学的那种家中小聚会。只是她始终思绪游离,从神庙那夜给他剃度后,她就越发觉得,两个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说不清楚的距离感,而为什么会有这种距离感的原因——
她并不清楚。
饭后闲聊时,温寒才通过对话知道,这屋子里的人印度人都是婆罗门种姓的年轻人。因为典籍里会大量提到印度的种姓名称,她自然有所了解,这个种姓在印度地位最高。“当然,现在的法律认为种姓制度不合理,”那个对温寒很殷勤的男孩子笑着说,“不过,这并不影响我们受到应有的尊重。”
他们有祭司的工作,在傍晚暂时离去。
两个女孩子也悄无声地离开了这间房,剩下了她和他。程牧云撑着地板起身,示意她跟着自己上楼,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两个人到了三楼的房间。
很小,推开门,只有个铺着橘红色床单的大床,还有露台,用玻璃全都封上的小露台。
明明一路上,最期盼见到的就是他。
可从迈入这小巧而只靠一张床布置的满满当当的房间,除了浴室,就是露台。她就有些……
“不敢进来?”程牧云背对着她,穿过拱形的露台门,站在了那小小的玻璃空间里,看着窗外并不算美景的月下尼罗河。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比你早了一小时三十四分钟。”他回答。
她在迈入房门的一刻,还在想,这么平静是不是真实的。
自从遇见他,每一天都过得很波折,甚至,她会有种不切实际的想象,是不是下一刻又要有什么危险发生在这里?比如那些婆罗门种姓的年轻人忽然翻了脸,比如……
可他说过,一旦她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信任,不知道何时在她灵魂中扎了根,她对他的话竟不再怀疑。
露台的窗户半开着。
有夜的味道。
那里,窗下小巷的尽头是尼罗河旁的小焚烧聚集地。
她听见他说:“印度教里,生命不以生为始,以死而终,这只是无休无止的无数生命旅程中的一段,所以,你看,那些人等着亲人尸体焚烧完成的印度人并不悲伤。”
“嗯。”从昨夜在火车上,她就很喜欢听他说这些。
“他们也不避讳人的两面性,”程牧云转过身,“善恶,悲喜,爱恨,低贱与高贵,自私与利他的矛盾混合体,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抬起手的一瞬,温寒脸有些热。
可他只是轻揉了揉她的长发:“去洗个澡?”
她眼底的波动,被他轻易捕捉。面前这个身体美好的女孩的第一次是他的,所以,他熟悉她一切性感的小动作,包括她努力试着平静而矜持的呼吸频率,他都了解,也从不避讳自己时刻都在被她吸引。
他甚至记得,初夜后,她背后磨破的那些伤口。
不知道,那些伤痕会不会留下终身印记?被她日后的情人看到,会不会问一问来历?
“我们会一直在印度吗?”她被他的视线灼烧着,有些恍惚。
“会,”他低声说,“在我划定的范围里,你可以看书,交友,在咖啡种植园里散心,这是亚洲最早种植咖啡的国度,那段殖民历史很有趣,”他的声音越发低,手却离开她的长发,“亲爱的,我很抱歉在尼泊尔让你度过那段奔波流离的日子。这里,很安全。”
他俯身靠近她,望到她的眼睛里:“快去,洗个澡。”
这种催促,太直白。
她再留不下去,匆匆在床上捡了干净的衣服,去冲了个凉。再走出来,房间空荡荡的,他不见了。
26|第二十五章 相思赋予谁(2)
阳台的窗没关,有些冷,她走过去,伸出手臂想要关窗,看到他在二楼的平台上坐着。
下去,还是不下去?
温寒在这个问题上徘徊了足足三分钟,最后想,既然走了这么多路,经过这么多危险来到这个印度的小巷子里,干什么还要纠结在这种问题上?她提起长裙,从三楼下去,推开门。
他原本在看月色的河面,听到声响,眼睛略眯着斜了她一眼。
这个女孩,她一定不懂。程牧云在和她认识后,给过她多少次远离他、和他保持距离的机会。包括刚才,她完全可以洗完澡,裹着被子睡一觉,明天跟着那些祭司年轻人回到咖啡种植园。
温寒在月光下,走到他面前的一刻,他想到的是:
无知者无畏。
她根本不懂,爱情和生命,当然要选择后者。
程牧云对她伸出手。
她递过去,他稍一用力,把她拽上了他坐着的水泥砌起来的小高台上。有一只黄毛小狗蹭上来,温寒伸手,摸了摸小狗的头。
“这里的狗,不少吃尸体长大的。”他轻轻说。
她手尴尬停住,这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不要去洗个手?程牧云在她这个念头闪过时,捉住她的那只手,凑在自己的唇下,吻了吻。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嘴唇碰到她指尖的一刻。
就好像,从寺庙那夜开始的不安都轰然瓦解了,温寒甚至有种委屈,说不出的那种,从踏入这个陌生人家就不舒服,到现在那种情绪还在,可她不知道如何开口问。你把我当什么?那个女孩又是谁?
他一言不发,手从她的领口撑开,灵活的手指抚上她后背细腻的皮肤,头低下去,凝视她暴露在外的前胸……
这是两个人都熟悉的交流方式。
直到,有脚步声,他才拢好她的衬衫,环抱着她。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半靠着,仍旧陷在这意乱情迷当中。两个人像是坐在小高台上在看夜景,管他小巷子是谁走过。
“还想要吗?”他的手指托起她的脸孔,让那张迷人而倔强的脸对着自己,“在尼泊尔你经历过了,用你冷静的头脑想一想,我对你感兴趣,我喜欢你,这都没错。可亲爱的,你要知道,我不是穿着昂贵衬衫,在莫斯科街头某个酒吧对你大献殷勤的普通男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想到他会首先挑起这个话题。
“我是个很好的上床对象,但要我对你负责,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你好不容易活到二十岁,就为了一个身体和你契合的男人,没有戒指,没有婚礼,别说房子和固定工作,可能连你丈夫的名字都不会知道。你可能,前一分钟还在不知名的私人住宅里暂住,烤着面包想我何时会回来,下一刻就被人绑住手脚,丢入森林高烧而死,或者,难得在异乡坐次火车就要被人带去警察局,等着被一群陌生人带走,不知生死下落。”
而且,他很善于总结:“要你为了一个男人死,你会愿意吗?”
他没有开玩笑。
程牧云在夜风里,继续温柔地抱着她,视线落在远处,落在巷子口的尽头,那些有着肮脏杂物的河岸边。好像刚才说得话都不存在一样,她心乱如麻,他说得都不是假话,如果现在还是在尼泊尔那个小旅店的洗衣房里,她一定以为他是危言耸听,可他亲自带着她经历过这些。
温寒觉得冷,低头,系上了两粒纽扣,看到他脖颈间的一道暗红的伤口,一看就是新伤。她摸了摸。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她。
“你在神庙说,三个月后会让我回莫斯科?”她轻声问。
“当然。你看,我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妄语。”
“那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会。”他很肯定。
在洗衣房的那个早晨,他没骗她。他告诉她只能是露水情缘,这是个事实,而不是什么登徒子蒙骗未知少女的幌子。温寒摸着他伤口的手指,滑上去,身子也坐直了,看着他,用嘴唇挨上他的上唇。
程牧云没有动。
直到听见她用俄语低声说的:“我不管以后……这三个月,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漫长的安静。
程牧云略低头,开始让她亲近。这让他想起那个男人从车站回来后所说的话,能扛得住未知的恐惧已经不是寻常人,那个兄弟笑着问他是不是真得破了色戒。
破了,又如何呢?
程牧云在有些潮热的夜晚和她在这平台互相亲吻。起初是很慢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着彼此的嘴唇,就这么简单的小缠绵,她都能发昏,感觉到他的体温也在浮躁中升高。想在一起的,不止她一个人。
他当然不需要她回答,我愿意为你死。这种不切实际的回答,如果她说了,他会觉得可笑。
他更喜欢现在得到的答案。
此时此刻,逃离尼泊尔后,她仍渴望他,在表达着喜欢他。
必须。
她既然敢提这种要求,他要是个男人就不会再拒绝。
程牧云打横抱起她,从水泥台上跳下来,进门,上了三楼。
那个小房间,他刚才进去看到那张床的时候就想把她丢上去,现在,既然她都这么要求了,他怎么可能不去做?
印度的这种棉布,在他手里根本就和纸一样,稍用力就撕裂开。温寒吃不住他的力气,咬上他的肩,把他整整两日让自己低落的情绪全部都狠狠还给他。
他低声笑,用俄语低声耳语了句:再用力点,宝贝儿。
……
有人出生几个小时肉体就冰冷了,有人活了上百年最后的心愿也不过想要无疾病痛苦的善终,有人结婚前夜怀揣百年好合的梦遭遇意外,有人千帆过尽爱人都成灰了自己却还在——
人之出世,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
分得清、辨得明,
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最渴望的是什么就够了。
深夜,那几个祭司回来。
温寒脸色红润地捧着个水杯,坐在电视机前看英语节目。程牧云切了一盘子水果端出来,丢在矮桌上。
两个跟着程牧云的女孩子们都比较避讳,去了旅馆住,倒是这个妹妹跟着他今晚暂时住在这里。对着三个印度年轻男人献殷勤,温寒起初不太习惯。“在印度,是有不能喝酒的Dry day的,”年轻人热情地告诉她,“无酒日,还有不能喝酒的邦区。”
“是吗?这种法令在莫斯科一定行不通,那是个无酒不欢的城市。”她回答。
年轻人立刻笑:“但你要相信,我思想没那么死板。”
温寒被这个年轻男人的热情搞得很尴尬:“我相信……”她看了看身边的程牧云。想到他告诉自己要配合扮演兄妹,因为如果她是程牧云的家人,将会得到更多的、更有利的保护。毕竟印度这个国度,对女朋友或是妻子的在意程度实在不敢恭维。
幸好,这只是一种很热情而又礼貌的表达好感的方式。这些男人是婆罗门的,连别的种姓都很少通婚,更别说和个外籍人。他们察觉到温寒实在没什么兴趣,而又,碍于她“哥哥”在身边,也不好太过大献殷勤,话题很快转了开。
然而他们完全听不懂,程牧云时不时冒出的一句俄语,却比他们更要露骨得多。
比如,现在,就出现了如下对话。
“恭喜你,”程牧云手搭在靠垫上,低声说,“你又开始让男人为你神魂颠倒了,我甚至要开始怀疑是不是一直中了你的迷魂计。”温寒就坐在他身边,但保持着成年兄妹该有的“安全”距离,也用俄语轻声回:“明明第一次是你认错了人……”
“你真这么以为?”他喝了口矿泉水。
“不是吗?”
“不是。”
“……”
“我在雪域高原就为你神魂颠倒,在尼泊尔再见到你,只觉得是佛祖显灵,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下半身,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拉你进房间,非礼你,”他低声笑,“你看,亲爱的,这个回答还满意吗?”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角,开始学会和他你来我往:“嗯,还不错。”
明知道是假话,可又何必计较真假。好像过了刚才在房间里的那独处的两个多小时,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被打破了。
“看来,我不止撕掉你的衣服,还撕掉了你不太可爱的一面。”他举了举手中的玻璃杯,小动作是,隔着衬衫摸了摸自己被咬得那块地方。她脸热,忍不住踢他。
“你和你妹妹感情真好。”身边人用英语表达羡慕。
“一贯如此。她喜欢偶尔和我斗嘴,试图挑战我作为兄长的权威。但我更喜欢谦让她,随便她胡闹。”他也用英语回答,表现的就是个合格的哥哥,丝毫不介意这些男人对她的追求。
而就在十五分钟前,在房间里,他还将满是汗水的脸低下来,去亲吻她的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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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从尼泊尔的那个小神庙开始,她就没好好睡过,火车上也是轻易就熬了一个通宵,再到这里。
温寒这一夜睡得格外沉,甚至在梦中,屡次推开自己的莫斯科家中的小木门,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对着自己,她低声用俄语叫他的名字,然而他一动不动,就是不回头。
耳后有湿漉漉的触感,把她从梦魇中拽出来。
她在半梦半醒中,仍沉浸在他不肯理会自己的伤情里,身上就已经有男人的重量压上:“早。”
“嗯……”她迷糊着。
她又“嗯”了声。
“有没有想过,要是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你怎么逃走?”
她将所有声音都压在喉咙口,声音微弱:“去抢一堆印度人,然后被带到警察局,总有机会逃走。”
隔着一道门,外边有人在走动。
“好主意,”程牧云低声评价,随后问,“知道他们去做什么吗?”他指得是门外走动的脚步声,“还有半小时,太阳就要离开地平线了。河边会有很多人祈祷,顺便用河水清洗自己的业障。”
他的声音真是轻柔,在无形中就缚住了你的意识。
不知道蛇在吞噬生物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悄无声息,还带着深入骨髓的,看似温柔,实则能让你窒息的致命缠绕。
他的动作可不像话语那么温柔。
甚至某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会一辈子被他困在这个房间,死在这张床上。
在山谷的第一次他很温柔,是在迁就她,顾及她的感受。后来在森林他只是为了给她驱寒,没有任何个人感情。昨晚,则是她在主动。只有现在,在这个窗外漆黑一片的凌晨,这才是真正的他。
激进,直接,做任何事都不留余地。
包括在这件事上。
当温寒将手中叶子做成的小油灯放在水面,看着它混入数百盏祈福的油灯阵型里缓缓漂浮向远方时,还在想,自己初次喜欢上一个人,竟是这样的经历。除了名字什么都不了解的男人,却如此亲密。
多不可思议。
此时,日出来临。
面对着橘黄色的河面和地平线,所有人都开始虔诚祈福。不管是在石台上坐着的人,还是赤身裸体在河中的人,甚至是放灯祈福的异乡人,都静默下来。
她看了看身边站着的男人,程牧云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视,捉住了她偷看的动作。温寒有些窘,忍不住抱怨:“你是不是随时都能感觉到别人对你的观察?”
“这是本能。”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温寒轻声说,“我在想……”如果他真是一个危险的走私贩,自己和他的故事从会是如何的走向?
程牧云像是一个完全没有好奇心的人。
她的自问自答,甚至说到一半停下来的话,他都没有追问,只是又看了她一眼后,继续去看河面。
河中沾满了当地妇女,有老的,也有年轻的,都在怪诞地反复潜入水中,直到浑身湿透,才心满意足上岸。
她看着他的侧脸,想:假如一开始,他只是个要骗色的男人呢?
一个还俗的和尚,借着副好容貌和身材,终日在尼泊尔骗那些来朝圣之旅的年轻女人?她在脑海中构想另一个故事走向。
两个人沿着河边,看到有很多垂死的乞丐,向过往的人伸出手。“他们在攒钱买烧尸体的木头,”此时的程牧云像是个尽职尽责的陪着女朋友游览异国的男人,“几百卢比一块。”
温寒对他伸手。
“干什么?”他笑。
“老板,给我点零花钱吧,”她弯了眼睛,“让我去积点德。”她一路来所有车票都是他提前买好的,唯一那么点卢比也都花完了,没有护照,没有任何行李,就像是个被他拐走的失足女人。
程牧云被她的话逗笑。
在他眼里,这个女孩慢慢地有了更多的生动表情。
要不是在高原和尼泊尔的两次相遇,要不是她和王文浩在一起,让他怀疑她的身份,两人根本不会有交集。后来的身体交流,到现在,此时此刻,开始了真正的平凡生活交流,都让他有意外惊喜。想要,了解得更多。
可惜没时间了。
在山谷那个清晨,他是真想过,回到莫斯科,做个普通人,和她谈一场恋爱也不错。
可周克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脱离轨道。
他曾经以为所有都在掌控中,十年前,很多好友的死去给了他第一次打击。十年后今天,对方仍旧用兄弟的死在告诉他:只要你还是程牧云就不可能有普通生活。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兄弟的血债,永无回头日。
他从长裤口袋里掏出一张小面额的美钞,递给她。
温寒打量了远近这些乞丐,挑了个最可能会先死的人,走过去,将钞票放在那个老头面前。垂死的老头躺在破毯子上,都没力气爬起来了,还挣扎着,表达感谢。
老头满是污垢的手心,贴上她的额头。
温寒毫不介意,微阖双眸:佛祖在上,请保佑我,让他能爱上我,再也离不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写这种男人……要了我老命了……
27|第二十六章 相思赋予谁(3)
温寒睁开眼,有些开心地站起身,刚想要和他说话,就看到远处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孟良川摘下墨镜,龇牙一笑:“我来了。”
温寒下意识蹙眉。
孟良川很郁闷:“温寒小姐,你怎么见到老熟人不高兴?你可别忘了,你几次死里逃生,不单有程牧云帮你,我也是出了不少力啊,”说完,还不忘摇头,“果然,对女人来说,长得好看比什么都重要。”
她轻声喃喃:“反正,见到你总没好事情。”
“……小姐,你一定要搞清楚,给你带来厄运的是你身后的男人,不是我。”孟良川说着,从怀中掏出个小袋子,递给程牧云。
程牧云接过去,走下石阶,半蹲了身子,打开小袋子,把里边的东西倒入河水中。
“那是什么?”温寒轻声问,有种不好的感觉。
“周克的骨灰。”
“周克?”温寒失声,睁大眼睛看孟良川。
孟良川:“对,就是那个把你从俄领馆带回到程牧云身边,长得不错的年轻男人的骨灰。我本来想留在尼泊尔,让程牧云带回莫斯科安葬,没想到他让我拿来,撒到这里了。”
这一定又是另外一个精彩的故事,孟良川猜。
他甚至开始兴致勃勃的猜想,自己总跟着程牧云混,会怎么死?死在哪里?简直疯了,太他妈的让人兴奋了。
太突然了。
温寒头脑混乱,那夜在神庙里,自己给他剃度,难道那时候周克就已经……她想到,酥油灯微弱的光中,他眼观鼻、鼻观心的神情,他是在用剃度仪式为自己的朋友超度吗?
程牧云将装着骨灰的袋子也丢入水中,从台阶走上来。
“这河里也太多骨灰了,还说能让人安息,要我看,挤都挤死了。”孟良川并非佛教徒,说话也口无遮拦了些。
“周克不信佛。”程牧云不太有表情地回答。
不过,那小子很认真说过:老板你信什么,我就信什么。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想到,他说什么都不会回答,就只能将这些疑问一个个堆在心上。越下越沉。
混乱的情绪,一直延续到日暮西沉。
那些年轻的祭司看到她情绪低落,问她,既然早上看了日出,要不要去看看每日的恒河祭祀?昨天她刚到,这些人没好意思邀请她,现在,倒是觉得她可以去看看。
瓦纳纳西。
这个城市她一个多月前来过。
当时,晚上看着这些祭祀,只是匆匆而过。这河边太多的游客,太多的年轻艺术家聚集着,这是那时她的印象。当时看着这些祭司,她可没想过,一个多月会自己会故地重游,这次,是坐在这些当地人当中,而不是作为游客远远观望。
她在看着祭祀活动。
而那个女孩正在和程牧云低声聊着什么。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以至于孟良川开玩笑的话她都没听进去几句。
那个女孩,背对热闹的众人,眼睛红红地,用手背抹了抹:“听说骨灰撒在这河里,人能得到安息。不过葬在哪都一样,反正我也不能去祭祀。”
程牧云垂眸,什么也没说。
女孩子转着手中的戒指,一分钟后,利索摘下来:“我一会儿也扔进河里去,才二十六岁就丧偶了,也真是……臭小子害惨我了,当初说他比我小三岁,他非说女大三有多好,好什么,”女孩絮絮叨叨,过了会儿,问他,“你能破例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吗?”
程牧云沉默了会儿:“有人泄露了他的身份。”
在那个清晨,那个一楼小厅里,谁都以为那些人会先攻击程牧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知道周克的身份,周克来不及躲避,受了重伤。勉强跑出去时,孟良川正带着当地的警察们赶过来,那小子……又替孟良川挡了致命一击。
虽然周克嘴上瞧不上孟良川,甚至心里也真是瞧不上,但没办法,都被程牧云认下来了,也就是他兄弟了。
是我的兄弟的,都要死在我后头。
这是所有跟着程牧云的人的最简单的想法。
两个人静默站着,过了会儿,女孩忽然笑了:“她一直在看我们。女人就是这样,只要是喜欢你,那任何接近你的女人都会是情敌,表现的再大度也没用,这里,”女孩摸摸心口,“会不舒服。”
程牧云回答:“如果连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都骗不过,你以为还能骗过其它受过训练的人吗?”
这群人谁是什么身份,谁和谁都是什么关系,温寒不能知道。她必须身在一片迷雾中,到最后脱离都毫无察觉,这样对她最有利,也对程牧云身边的人最安全。
祭祀活动到□□,游客们开始鼓掌。
程牧云走回到她身旁,女孩跟着他,坐在毯子上的温寒,挪开位子给他们。在众人面前,她依旧是他的妹妹,她端正坐着,尽量去忽视他另一侧坐着的女孩。
程牧云一整晚都没和她说过一句完整的话。
却在时不时和那个女孩低声交谈,面带微笑。
她总想要和他说句什么,可心底的骄傲却不再允许,昨天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要求他“必须”和自己在一起,整夜躺在一张床上,甚至在他的引导下,用最大胆的方式主动和他缠绵。
可好像,只要这个女孩出现。
所有努力都会归为零。
这里是热闹的祭祀,远处,天都黑了还有人在焚烧尸体。这里有她没见过的文化,异国让人的心无法安静。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角。看来佛祖还是觉得这个心愿太小了,早晨刚祈祷过,现在,就实打实给了回答。
程牧云察觉温寒的情绪陷入了低谷,微微沉默后,继续低声和右侧的女孩子轻声闲聊。至于闲聊内容,谁都听不清。
******************************
这里是个家族的庄园。
当她第一次听到“咖啡种植园”,还以为程牧云会把自己带去乡下。现在发现,完全猜错了。
她在瓦纳纳西认识的那些年轻祭司,是大学生,也是这个家族里的人。而据温寒此时面前的印度少女所说:“你不知道吗?你从没听你哥哥提起吗?天啊,他真是个低调的人。他是我大哥的同学,大学同学,在我大哥遭遇绑架时,曾救过他。他是我们家的恩人。”少女眼中有很隐晦的倾慕。
当然被她藏得很深。
她甚至会希望,能得到这个男人的心,将她带离这个国家。虽然她有丰厚的嫁妆和三个很强大的哥哥,但她仍旧不喜欢事事要以夫家为天的男权社会。
温寒没想到,他还读过大学。
她起初没经历尼泊尔那些,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就是混社会的,后来混不下去,或者受了什么挫折就去当和尚了?后来经历过那些,她还是觉得他是混社会的……
他应该出现在任何危险的地方。
颠沛流离,吃不饱穿不暖,破庙里,或者高原上,总之,就不像是能出现在正常地方的人。
那个印度少女不被允许和陌生男人们独处,所以和她闲聊后,让家中仆人带她去了咖啡种植园。
这是她初次近距离看到大片的咖啡树。
工人们正在采摘果实。
程牧云盘膝坐在一棵树下,捞出一把咖啡豆:“咖啡果实发育期很长,这种小粒的需要8到12个月,当年可采摘,有些中粒、大粒的就要明年了。需要耐心。”
身边,女孩哦了声,轻声嘟囔:“要前一年种,后一年收吗?那我肯定不适合种咖啡,周克就说过,我最缺耐心。”
程牧云微扬起唇角。
女孩这才仰头看到温寒,笑了:“我总觉得我们见过很多次,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很不方便。”
温寒摇头,轻声说着,看箩筐里的咖啡豆:“别告诉我,他说过,我什么都不能知道。”
女孩继续笑:“没那么严重啦,你叫我周周好了。”
又是姓周?温寒点点头。
周周说完,又去指远处走来的三个男人:“他们你也见过吧?”
温寒刚才走过来,就留意到了他们两个并肩而坐的人,此时才注意,远处在咖啡树中还有人。面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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