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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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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自己已不在路上了,正往深渊里坠落呢。”
黄雀儿没走过,听黄元说得如此形象,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小声问杜鹃道:“真的很难走?”
杜鹃点头道:“没点胆子还是别走,不然就死定了。爷爷上次来回都是小姨父背的呢。我头回走也怕,不过我好快就适应了。”
大家都望着对面议论,唯有夏生道:“管人家站着还是趴着!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还不弄吃的,还有闲心说‘奇绝’‘八绝’。”
黄雀儿听他这么说,也顾不上看了,忙从背篓里翻出个砂锅,对他道:“我煮汤给你喝。”便走向水潭舀水。
众人这才都放下行囊,有的捡柴,有的杀野味,杜鹃姊妹则将砂锅支起,洗了菌子烧汤。
不大一会工夫,山间就飘出了香味。
烧鸡也埋上了,兔子也架在火上烤,等待的工夫,大家还是忍不住关注对面,忙一阵,又看一眼,说“还在”“还爬呢”等语。
黄鹂忽然道:“这是谁呢?咱村的人肯定不会这样。外面的人,不敢进来就别来了,干嘛要爬进来呢?”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好像才想起这个问题。
黄小宝道:“许是他有什么要紧事呢?”
杜鹃又仔细观察了一番,摇头道:“不对。真有要紧事,请人带个信进来不就成了。你们看清没有?总共有三个人,前面那个人总是站起来,后面两个人一直爬着的。”
众人听了忙又仔细凝目细看,果然如此。
黄元心头忽觉有些不安,待细想,又没什么。
他暗笑自己上次被吓狠了。
☆、第293章 私奔的女子(1)
黄雀儿很同情地问:“这要爬多长时候?”
黄鹂则疑惑道:“怎没见他们动呢?”
太远了,她看不清人影动弹。
秋生肯定道:“照他们这样,没半天的工夫过不来。她们肯定从早上就上路了。”
夏生对黄雀儿道:“你管他呢。你冷不冷?这儿阴凉,刚出了汗的,这冷风吹了可不好。”
黄雀儿忙摇头,说她烧火呢,一点不冷。
一面说,一面还忍不住偷空看对面。
杜鹃看了会,便收回目光,揭开砂锅盖子,用木勺搅了搅里面的鸡汤。觉得熬出了黄油,便将洗好的菌子大把丢进去,再搅拌。
黄元吸了下鼻子,笑道:“好香!”
杜鹃微笑道:“这鸡还不算什么,这灰树花可是好东西,比一般的菌子鲜,又脆。等下我舀点你尝尝。”
黄元盯着锅里黄亮的清汤,疑惑地问“一会就能好?”
杜鹃道:“这个煮两开就行了。”
黄元对她笑一笑,望着锅等起来。
秋生看着他们很不满,却又说不出什么。
他们并没做什么特别举动,只是每每相视一笑,都有特别的情义流转,让他觉得十分刺眼。他看着专心做汤的杜鹃,脑中记起儿时背着她跑的情形,那软软的小身子,十分的脆弱,让他小心翼翼的呵护。
如今,她再不需要人照顾了。
杜鹃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笑道:“秋生哥哥,汤好了,先喝汤吃玉米饼子吧。”又问黄鹂“兔子烤好没有?”
黄鹂大声道:“好了!”
杜鹃又问黄雀儿“烧鸡呢?”
黄雀儿低头看看火堆,道:“差不多了。”
当下众人一齐动手:夏生扒开火堆,掏出烧鸡;秋生用匕首将烤兔子切割成小块;黄小宝黄元帮忙洗碗筷,然后杜鹃给众人舀汤。
因不知秋生夏生要来,黄家姐妹只带了五个竹碗。黄小宝便和黄元共用一个,秋生和夏生共用一个。
待喝了那汤,大家都纷纷赞不绝口。
杜鹃笑道:“今天得了不少,咱们几家都分些。回去吃新鲜的才养人呢。”
黄鹂想说什么,眼光扫过夏生和黄小宝,又没吱声了。
都是至亲,她虽然舍不得,也不好意思小气说不给。
杜鹃知道她的性子,对黄元眨眨眼示意,低头偷笑。
黄元也望着小妹子笑,一点不觉她俗气,只觉可爱的很。
吃喝间,众人又不时看向对面。
那几个人影有时看得见。有时又看不见。短时内不觉得什么,时间长了,便能看出他们还是逐渐接近山岭这边。大家不禁佩服起来,再不笑他们了。
黄元问起这路的来历。
杜鹃道:“你瞧北面这片山,都是奇峰怪石、无路可通的。若要从东西绕行。少说也要三四天的工夫。听老辈人说,当年林家和石家牵头,带着村里人花了几年工夫,才在黄蜂岭凿出这条天堑之路。有些地方地势缓和,那路就宽阔些;遇见那绝壁,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能开出窄窄的通道。若是骡马头次走这道。都要蒙着眼睛,人牵着它走。不然,牲口看见这么危险,一慌张就掉下去了。”
秋生道:“这才好呢。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咱们在山里也不能住得那么舒坦了。”
杜鹃听得眼睛一亮,问道:“秋生哥哥是说……这是老辈人故意弄的?”
秋生不答。神情很是高深莫测。
忽然他示意众人轻声,然后向左转头。
大家都收声,顺着他的目光朝旁看去,林子里一群鹿,约莫有十几只。正好奇地对这边观望,想过来,又有些犹豫,做出随时奔逃的的模样。
黄小宝大喜,轻声道:“怪不得你先一点都不急,你晓得这地方有好的?”
秋生笑道:“它们总要喝水,这附近就这地方有水。”
众人恍然大悟,不禁佩服他。
黄鹂兴奋道:“秋生哥哥,射三头——不,射四头。我们家一头,小宝哥哥一头,你和夏生哥哥一人扛一头。”
秋生正取了藤木弓箭凝神准备,闻言失笑道:“你当我神箭手呢?这一箭射去,剩下的还不跑了!”
众人听了都惋惜不已。
黄鹂便看向杜鹃。
杜鹃摆手道:“别瞧我。你二姐那两下子,是弄不死这鹿的。指望我,你不如自己努力,将来猎鹿猎虎都不在话下。”
秋生道:“急什么,如风就在附近,它肯定会带猎物回来的。说不定就是这鹿。”
黄元忽然对秋生道:“让我试试。”
秋生不信道:“你?当玩呢!”
杜鹃姊妹也都疑惑地看他。
黄元微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秋生道:“我可不跟你玩儿。回头你把鹿都吓跑了,我白喜欢一场。还是先射一头再说。”
一面说,一面猫腰往一棵树后走去。
黄元跟了过去,低声道:“你先射,回头让我试试。”
秋生没理他,瞄了半天,才瞅准一只落单的鹿,手一松,那箭便离弦,直奔那鹿飞去。
射完,正盯着看成果,谁知黄元早抽了他一只硬木箭,抢过弓搭上就射。鹿群受惊,四散奔逃。有两只奔了一段路,先后扑倒在地。
黄小宝大叫着冲过去,连喊“都射中了!射中了!”
黄鹂尖叫声刺耳,惊得鹿群眨眼间跑没了。
秋生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黄元,似乎不敢相信他一个连过黄蜂岭也惊怕的书生会射箭,还射的这么准。
黄鹂喜疯了,跑过来抱着哥哥又跳又笑。
黄元安抚住她,对秋生笑道:“我们书院,骑射是必要练习的。就是不如你们常翻山越岭、勇猛矫健。再说,距离这么近,也容易射。”
秋生哪敢再小看他,自然不当他说笑。
他解释道:“这鹿少见人。有些好奇。”
黄元点头道:“我就是见这样才试的。”
待两头鹿抬过来,杜鹃对黄元笑道:“没想到你箭法蛮准。回头就请人做一副弓给你,咱们也能常常吃獐子和鹿了。”
黄鹂道:“对,对!咱再不用求人了。”
黄元见她们姐妹这样高兴。也十分喜悦,心想往后要多多练习射箭,然后上山打猎;又想还要教书,又想还要潜心攻读、以备将来科考,心思万转,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夏生没好气地说道:“瞎猫碰见死老鼠!”
黄雀儿白了他一眼,嗔道:“你又来了!”
秋生抬头看看天,道:“该走了。这些东西,好重的,晚了赶不到家。”
众人纷纷说是。忙一顿收拾东西下山。
临去时,黄鹂朝对面看了看,没见那几个人了,便道:“那几个人过了岭了。”
杜鹃点头道:“咱们下去瞧瞧,说不定能碰见他们。”
于是大家扛着猎物、背着背篓下山。
半途中。杜鹃朝林地里吹了声口哨。
隔了一会,就听林子里响起一声虎吼。
少时,如风也拖着一只鹿出现在众人面前。
黄鹂大喜道:“一家一只!”
终于可以平分了。
大家哄笑起来,心情很是愉悦。
一时到了山下,众人半是好奇,半是同情,朝黄蜂岭的来路看去。要瞧瞧刚才爬过来的是何许人。
然等了半天,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秋生便道:“怕是走前面去了。咱们撵上去。”
杜鹃却道:“走前面去了?我看应该还在后面。在山上看黄蜂岭离得近,山下走起来可不近,有十几里路呢。”
夏生道:“管他在前在后,咱们也顾不得了。瞧这天色,再不走快些。天黑也赶不到家。还有这么些东西呢。”
众人想想也对,便丢下此事,踏上归程。
有这么多收获,且秋生和夏生兄弟本就是淳朴少年,见黄元一路坚持走下来。并不叫苦,还射了一头鹿,言语间也不再对他讥讽,比早上来时融洽许多。
这一路回去,沿途洒下无数欢声笑语。
到家后,林家还没怎样,黄家人都等着他们兄妹呢。听见说黄元也射了头鹿,长辈们真是喜出望外,自豪得不得了。各种欢笑热闹也不必细说,晚饭后才散。
一夜无话,第二天,杜鹃姊妹没出门,在家整理。
晌午私塾下学后,黄元才进院,就闻见一股肉香,大声赞道:“好香!”
正在东厢门口用力刨木料的黄小宝笑道:“就是。我都没心思干活了。”一面转头朝厨房高声问“雀儿姐姐,黄元回来了。马上吃饭?”
东厢屋内另外两个木匠闻言都笑起来。
杜鹃走到廊下,扬声道:“收工吃饭了!”
话音才落,黄小宝就把刨子一推,直起腰来。
黄元见他这样,忍俊不禁。
杜鹃正要说话,忽听院外有嫩嫩的叫唤:“杜鹃姐姐,有两个姐姐找你。”
跟着,任远清就跑进来,扑到杜鹃身边。
杜鹃拉了她的小手儿,问“谁找我?”
黄元也转头,对院门口看去。
这一看,顿时如被雷击。
杜鹃也惊愕万分,用力眨了下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门口两个女子,虽粗衣素服、精神疲惫,却婷婷袅袅地站在那,不失半分端庄优雅,不是昝水烟主仆是谁!
昝水烟双腿微颤,在红灵搀扶下,望向院内两个人,百感交集。略一转,她的目光定在那个少年身上:也是一身朴素青衣,如拔地而起的青笋,比在府城时另有一种蓬勃朝气。
只是,他那呆滞的表情,仿佛并无欣喜。
她吓着他们了吗?还有他身边那个女子也是。
ps:
感谢“逍遥九世”、“aila305”打赏的平安符!
☆、第294章 私奔的女子(2)
杜鹃确实被吓着了。
有客自远方来,不论如何,都该笑脸相迎才对,可她双腿却怎么也挪不动,心头有强烈的不安萦绕。
她大概也能猜出,昨天他们在山上看见的那爬过黄蜂岭的人,就是眼前这对主仆,只不知还有一人去哪了。
昝水烟不可能是来找她的!
杜鹃不自觉地朝黄元看去。
黄元此时很茫然,脑子一片空白。
昝水烟见他二人都不言不动,心里一沉,脚底钻心疼痛,顺着双腿往上蔓延,顿时站不稳,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红灵惊叫一声,双手扶紧。
黄元这才惊醒,先慌张地对杜鹃看了一眼,然后才心乱如麻地跑过去,对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少女喃喃道:“昝姑娘,你这是……你这是……”
“何苦”两个字,在他舌尖上打了几个转也吐不出。
昝水烟无力地看了他一眼,却安心地笑了。
杜鹃神色木然,脑中只冒出两个字:私奔!
让这个贵族小姐净身出门,只带一个贴身丫鬟,跋山涉水、爬过黄蜂岭来投奔的唯一理由就是私奔,任何其他理由都站不住脚。
不等她细想,那边昝水烟已经支持不住,晕倒了。
黄元惊慌地扶住,又觉烫手,转头对杜鹃望去。
杜鹃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近来,对红灵笑道:“让我来。”
说完,打横抱起昝水烟,往上房走去。
一面走,一面朝厨房喊道:“黄鹂你来!”
黄鹂飞奔出来喊“做什么二姐姐……”
话到半中间卡住,愣愣地瞧着杜鹃手上的女子,惊呼“昝姐姐?”又不敢相信地看看后面的红灵,“你们怎么来了?”
杜鹃并不答,却吩咐道:“去扶红灵一把。”
黄鹂忙答应,上前扶住勉强支撑的红灵。
而黄元也接过红灵肩上的包裹。心乱如麻地跟在杜鹃身后,往屋里去了;后面,黄小宝张着嘴,傻傻地看着他们。
“这是哪家亲戚?”
一个林家木匠问。
黄小宝不知如何回答。
另一个木匠便猜道:“是不是他外公家的?看样子从山外来。怕是冯家的。”
黄小宝想说“不是”,又恐他们追问,只好装懵。
他看这情形,怕是一时半会儿吃不成饭了,于是转身又捡起刨子,闷头又干起活来。
那两个木匠见了奇怪,跑去西厢屋头找泥瓦工说话。
再说杜鹃,将昝水烟背进自己房中,放在罗汉床上,然后和黄鹂打水、拿药和棉布来。为她们主仆治伤。
不用想,她们的脚底板肯定不成样子了。
能看见的,昝水烟的手就已经磨出血来了。
黄元呆呆地看着那纤细的手指,上面布满血痂,指甲全都齐根断裂。他忍不住心儿颤抖起来。
一时黄雀儿也进来了,问明来人是“昝姑娘”,虽不知具体身份,却也弄清就是昨天爬过黄蜂岭的人,心下又纳闷又怜惜,就和杜鹃黄鹂一块忙起来。
各样准备好后,杜鹃对黄元道:“你先出去。”
黄元看了床上人儿一眼。忙退了出去。
杜鹃这才帮昝水烟脱鞋,待看见那血肉模糊的脚底,心也狠狠抽了抽,黄鹂更是惊叫一声捂住嘴儿。
杜鹃想了想,又帮昝水烟褪去裤子。
果然,她的膝盖也磨破了。红肿流水。
那边,黄雀儿帮红灵弄,也是惊呼连连。
幸亏黄家如今条件好些,不仅有常备伤药,还有许多野生的药草。因此杜鹃姊妹才得以麻利地为昝家主仆处理伤口。
忙碌间,杜鹃明知昝水烟已经醒来,且正看着她,却没有问候她或者说其他,甚至没向她脸上看。
她不知跟她说什么。
她什么也不想问。
黄鹂倒是轻声安慰了昝水烟几句,想是觉得气氛不同寻常,便也闭嘴了,一心上药包扎。
外面廊下,黄元怔怔地站着,千思万想。
忽然一阵说笑声传来,黄老实和冯氏从外面回来了。看见黄元,冯氏忙问怎站那不吃饭呢?又大声喊黄雀儿,叫先弄饭给弟弟吃,吃完了他好去私塾上课。
林家木匠接话道:“你家来客了。”
冯氏走近黄元,随口问“谁来了?”
黄元轻声道:“昝姑娘。”
冯氏正将头上包巾扯下,拍打身上的灰尘,闻言半天才反应过来,停了手,惊问道:“昝姑娘?你说府城的那个昝姑娘?”
黄元点点头。
冯氏心里虽疑惑,倒也高兴,忙问:“在哪?”
黄元回头,朝屋里示意。
冯氏便知道在杜鹃姊妹屋里了,忙就进去了。
很快,黄元便听见里面传来娘热心招呼和惊叫声,“这是怎么弄的?哎哟,这可吃大苦头了!你这姑娘,要来怎不先送个信,好叫人去接你。再不然,你跟林春一块来也成啊。怎么这个样子?这手,这脚,这可怎么办!”
黄老实听说昝水烟来了,也十分高兴,也要进去看。
黄元忙拉住他,不叫他去,说不方便。
黄老实就停下脚步。
房里,因为冯氏到来,气氛总算活络了些。一番寒暄后,杜鹃见娘说个没完,赶紧道:“娘,要吃饭了,先去吃饭吧。昝姑娘她们也累的很,吃了饭歇一觉,等精神好了,大家再聊。”
冯氏忙点头,叫把饭菜端进来。
黄鹂喜滋滋地对昝水烟道:“你们运气好,昨天哥哥才射了一头鹿。晌午有红烧鹿肉吃……”
红灵急忙道:“姑娘身上有伤,要吃清淡的……”
“红灵!”昝水烟轻声喝止红灵,又对冯氏微笑道,“不管什么都好,晚辈不挑嘴的。就是要麻烦几位姐妹了。”
说完歉意地扫了杜鹃姊妹一眼。
冯氏忙笑说不麻烦,也有清淡的菜。
红灵暗自后悔失言,看看小姐又觉得心酸。
刚才来时,黄家景况一览无余。跟一般乡下农户比。也许算殷实整齐,但对于住惯了豪门深宅的她们来说,实在是惨不忍睹。吃食上,想必能有肉就不错了——瞧黄鹂说到鹿肉两眼放光的样子就知道——能懂什么饮食忌讳?
所以。冯氏说有清淡的,她并没抱太大希望。
杜鹃对昝水烟笑着点点头,也没解释,扶着冯氏就出去了。一路走,一面低声埋怨她:“不是叫娘别下地么?怎么又去了!娘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冯氏喜悦地说道:“下午不去了。省得你们一个个的老说我,比你奶奶还像我婆婆。”
黄鹂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黄雀儿也笑了。
来到外面,杜鹃看见黄元并未多话,只说吃饭了。
黄元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紧闭嘴唇。
很快。她母女几个张罗开来:为了怕吵到昝水烟主仆,便将饭菜端去西厢堂间,招呼黄小宝等匠人吃饭。
桌上,林家木匠问来人是谁。
黄老实刚要说话,黄元抢着道:“我原先的一位亲戚。”
黄老实见儿子这样。难得聪明地闭上了嘴。
接着,黄元又以别话岔开,那人才没追问了。
只有黄小宝,担忧地看着黄元。
厨房里,杜鹃和黄雀儿又洗了锅烧火,重新熬了些玉米糊。盛了一砂锅,另装了两大碗菌汤。并些小菜,和黄鹂一起端了送去房中。
“昝姐姐,先吃些东西再睡。”
黄鹂乐呵呵地道,一面用小木碗装粥。
杜鹃则上前扶昝水烟和红灵起来,拿靠枕垫了后背,靠在床头。一面道:“煮了点玉米糊,舀着吃方便。”
昝水烟忙谢她费心。
红灵见这样寒素,替小姐委屈,又不能说,眼睛就红了。
因她们主仆手上都缠着厚厚的棉布。杜鹃便和黄鹂喂她们。昝水烟坚持不让,一定要自己吃。
杜鹃笑道:“你们手上有伤,要是一个拿不稳,把汤洒在床上,你们不好意思,我们也麻烦。是不是?”
昝水烟就愣住了。
黄鹂也笑道:“昝姐姐别客气,就让我喂吧。”
昝水烟无法,只得任她们姊妹伺候。
当下,杜鹃喂昝水烟,黄鹂喂红灵。
才喝了两口汤,昝水烟便诧异地问:“这是什么汤,怎如此鲜美?”
红灵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黄鹂。
她原对黄家的饮食不抱希望的,谁知这汤一入口,竟是她从未吃过的美味,可不奇怪?
黄鹂见她们这样,得意极了,抢着道:“是灰树花!昨天才捡回来的,又新鲜又好,还有新鲜鹿肉,所以我说你们赶上了。”
昝水烟注视着杜鹃道:“黄姑娘好烹饪手艺。”
杜鹃含笑道:“乡下穷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什么都新鲜,做出的饭菜就要比城里胜一筹,厨艺倒在其次了。”
昝水烟恍然,遂低头专心喝汤。
一大碗菌汤喝了,又吃玉米糊。
结果,味道再次令她们大吃一惊——这样粗糙的东西,也做出如此鲜美的味道来,真使她们不敢小瞧黄家了。
红灵分外喜悦安心,觉得这样才好,小姐的伤势痊愈就快了。心情一好,她话就多起来,好奇地问黄鹂许多问题。
杜鹃和昝水烟却静静地一个喂,一个吃。
一时吃完了,又端了水来让她们漱了口,杜鹃才道:“你们安心睡一觉吧。外面有人干活,会有点声音,请将就些。我会让他们声音小些的。”
昝水烟忙说不碍事,请她们自便。
黄鹂道:“我就在外面廊下做针线,昝姐姐有事叫一声,我就听见了。”
昝水烟忙谢她体贴,目送她们姊妹出去了。
红灵等她们走后,小声对昝水烟道:“小姐,这比咱们想象的要好……”
昝水烟轻叱道:“别乱说话!好好睡觉养神。”
红灵忙闭上嘴,乖乖地躺下睡了。
昝水烟则望着窗户出神,好一会才睡下。
☆、第295章 私奔的女子(3)
再说杜鹃,和黄鹂收拾了碗筷出来,见黄元正等在厨房门口,便问道:“你要去看她?”
黄元摇头道:“等她歇歇再说,我要去私塾了。”
杜鹃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呢。”
黄元沉默了会,又问道:“她还好吗?”
杜鹃道:“还好。刚才吃了两碗粥,一大碗汤。”
黄元扯了下嘴角,好像在笑,眼中却无笑意,幽幽道:“你做的东西好吃,谁不喜欢吃。”
杜鹃就不出声了。
黄元低头看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半响才道:“我去私塾了。”
杜鹃只点点头,望着他大步走去。
直到他出了院子,她再也看不见了,才转身去吃饭。
一回头,却发现冯氏站在身后,吓一跳。
冯氏终于也觉得不对劲了,特来问杜鹃昝水烟的事。
“杜鹃,昝姑娘这回来做什么的?怎这副形象打扮?”
“我也不知道呢。”
“你没问她?”
“娘,她累得那样,我怎好问的。”
冯氏听了杜鹃的话,眉头皱紧。
杜鹃忙道:“娘别急,等她们睡一觉起来再问就是了。”
冯氏点点头道:“也是,这么急着问,倒像不欢喜人家上门来做客,生怕住久了似的。你回头背着人悄悄地问她。她肯定有事才来的。”
杜鹃“嗳”了一声,答应了。
她心想,我才不会问呢,要问也是你儿子问。
想到黄元,又想起一事来,忙又叮嘱冯氏:“娘,你告诉爹,别在外跟人说昝姑娘是府城巡抚大人的闺女。咱不知道她的来意,这事得先瞒着。”
冯氏听了急忙答应。
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突地跳,很不安。
杜鹃见她神色不好,催她去睡一会,说对胎儿好。
冯氏听话地进屋去了。
这时。黄雀儿探头喊道:“杜鹃,来吃饭了。”
杜鹃忙答应着去了。
厨房的小方桌上,摆了好几个菜,都是先留出来的,有的是两菜合在一个碗内。她姊妹三个各霸一方,静静吃饭。
黄鹂不像往日那般专注吃菜,两眼滴溜转,看看杜鹃,又看看黄雀儿,想要就昝水烟来的事发表些意见。又不知如何开口。小女娃的感觉一如既往的敏锐,也嗅出了不寻常。
杜鹃根本顾不上她,想趁着吃饭的时候想事。
结果,心里空空的想不出东西来。
又或者,是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来。
反正。她就是无法集中思绪好好地思考。
最后,她颓然放弃再想,搛了块鹿肉吃了,问姐姐和妹妹道:“今天这肉烧得怎样?香不香?”
黄鹂见她开口了,立即振奋道:“香!最好吃!”
黄雀儿宠溺地羞她:“你哪回不说最好吃?”
见小妹子讪讪的模样,杜鹃噗嗤一声笑了。
舀了一勺汤喝了之后,她道:“不过这汤确实比往常鲜。刚才昝姑娘和红灵都说好呢。”
黄鹂得意道:“红灵说她从没喝过这么好的汤!”
黄雀儿嗤笑道:“人家那是客气。这你也信?”
她已经知道昝水烟是荆州巡抚的闺女了。
杜鹃却微笑不语。
她是完全相信的。
因为以昝家的富贵。好东西肯定很多,但要想得到这么珍贵新鲜的菌子,则完全不可能。除非他们自己乡下有庄子,他们亲自去吃。那也比不上深山里出产的品质好。
想到这,她慢慢细品那汤,渐渐沉静下来。忘记了口腹之欲,仿佛回到那山上,在栗树下捡菌子的喜悦心情。
再说黄元,在私塾里煎熬了一个下午后,回来就问杜鹃:“昝姑娘醒了没有?”
杜鹃摇头道:“还没醒呢。怕是累坏了。”
黄元道:“等她醒了叫我一声。”
杜鹃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要问她?”
黄元点点头道:“总要问的。”
问清了才好做决定。
他说完就回自己屋去了。
正锯木头的黄小宝忽然停手,走来上房廊下,低声对杜鹃道:“杜鹃,昝姑娘来干什么?”
杜鹃摇头,说“不知道。”
黄小宝朝黄元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更压低声音道:“你怎不问她呢?我觉得不大对呢:她一个大户人家姑娘,就这么来了,能有什么事?她不是有个哥哥么,怎不送她来?”
杜鹃只得说等她醒了再问,又叮嘱他不可对外说昝水烟的身份,黄小宝疑惑地答应了。
黄昏时分,昝水烟终于醒来了。
她是被外面的鸡叫狗咬和小娃儿的欢声笑语给吵醒的,不然,以她现在浑身绵软、连个指头都不想动的状况,怕是要睡到明早才能醒来。
她睁开眼睛,感觉屋内有些昏暗。
原来,是窗帘拉上了。
外面有微光透入,可见天还未黑。
她听着那些声音,并没有初临异地的恐慌。不安是有一点,但不是来自于乡野环境和质朴的生活,而是来自于黄元,来自于黄家——她不知他将如何安置她。
正默想,忽听房门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是杜鹃。
她走到床边,见昝水烟睁着眼睛,忙问:“醒了?”
昝水烟想点头,却动不了,便冲她眨了眨眼睛。
杜鹃上前,问她可想方便。
见她闭了下眼,便抱着她下床,去里间方便。完事后,送她在床上靠着,又端了水来喂她喝了些。做完这些,才告诉她道:“黄元下学了。来看你。”
昝水烟心里一颤,轻声道:“快请进来吧。”
杜鹃走到窗前拉开半扇窗帘,这才出去叫人。
少时,黄元出现在门口,却不见杜鹃。
他迟疑地看了看床上的昝水烟,又看看还在沉睡的红灵。迈步走了进来。
“姑娘可好些了?”
他端了个凳子,放在床前一尺之地,端坐下来,先问候床上人。
昝水烟面泛红潮。微微欠身道:“好些了。多谢记挂!”
黄元深吸一口气,郑重开口问道:“姑娘所谓何来?”
昝水烟凝目看他,反问“公子不知?”
黄元垂眸,苦涩道:“姑娘何苦来!”
昝水烟幽幽道:“甘之如饴!”
黄元沉默半响,才又问:“怎不先告诉在下一声?”
昝水烟又反问道:“告诉你了,你会答应吗?”
黄元头往胸前低垂一分。
过一会,他重又抬头,双目炯炯地看着她道:“不管如何,姑娘也不该自贱身体。或让人接,或让昝兄送。怎能自己爬过黄蜂岭?万一有个闪失,让黄元情何以堪?”
昝水烟鼻子一酸,眼眶一热,泪珠滚落。
“水烟想试试自己,既效仿‘文君夜奔’。可有‘当垆卖酒’的勇气。若连黄蜂岭也不敢过,也不必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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