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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缘-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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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头得意地说道:“别人不当回事,黄家肯定要当回事,要是雀儿娘真不下奶的话。”
大头媳妇低下头,看看杜鹃黑亮的眼睛,道:“那你再去捡二十个鸡蛋。多拿些,面子上也好看。”
林大头居然没反对,这让杜鹃十分警惕。
他道:“没了,还剩两个。不都给你吃了么,要不你奶水能这么好?再攒几天再送,也是一样的。”
他媳妇白了他一眼,道:“你这时候倒大方了。”
林大头嘿嘿笑,杜鹃觉得他在奸笑。
只听他又表功道:“我说吧,这泉水村数我疼媳妇。你瞧瞧黄老实,看着老实听话,成天被媳妇呼来喝去的,就不晓得疼媳妇。啧啧,把娃生到山上……这叫什么事儿!你猜怎么着?我刚问了他,雀儿娘到晚没回来,他都不知道去接,还等她回来煮饭……”
他媳妇显然认同他的话,丢给他一个满含情意的白眼,道:“看把你能的!你疼媳妇,我就不疼你了,不疼儿子了?哪一回吃肉,不是先紧你吃好?”
两口子居然打情骂俏起来,看得杜鹃更加失落,想起李墩来。
说笑几句,林大头笑眯眯地问道:“喂好了?那赶紧送过去吧!你抱娃,我帮你提篮子拎鸡。天黑,又是月头,外边乌漆墨黑的。”
他媳妇答应了,连忙起身。
两口子抱着杜鹃出了门,杜鹃立即听见右边不远处传来嘈杂人声,仿佛在争执。
大头媳妇问道:“这是怎么了?”竖起耳朵听。
林大头后出来,把门掩上,也侧耳听了会,方道:“是黄大娘。好像吵起来了。”
杜鹃皱眉,看来这新家事儿真不少。
林大头夫妻忙三两步转到黄家门前,正撞上一个梳着巴巴髻的老太太,站在门槛外对着屋里叫道:“泉水村就数你这婆娘凶!骑在男人头上拉屎不算,还不拿婆婆当数。你生了娃,当婆婆的好心拿了鸡蛋来看你,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把人往外赶。你叫村上人来评评这个理!”
黄老实正在一旁劝她。
林大头赶紧将手上的篮子和鸡送进屋,一边劝道:“大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大头媳妇也道:“大娘,咱进去说。”
黄大娘看见二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遂拉住一五一十倾诉起来。她说自己听见大媳妇生了,赶紧捡了一篮子鸡蛋来看她,却被骂了个没头没脸,“我就说了一句‘又生了个女娃’。这话没不好吧?她本来就生的是女娃嘛,还不许我做奶奶的说了!我就说了,怎么了?又没怎么地!本来就是个女娃,还不许人说。不许说她就不是女娃了?……”
林大头两口子不住劝,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不敢偏向谁。
黄老实先还劝他娘,这会儿来了人,索性没声了。
黄大娘兀自喋喋不休,说自己省下来的鸡蛋,都舍不得吃,送了来,也不承个人情。
忽然,冯氏从房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手里提着一只篮子,呛声高叫道:“女娃也是你儿子种出来的!谁不会生儿子!我又不是没生过儿子!我给黄家生了两个儿子,死了你就忘了?没养活,是我们没本事。我们没本事,也没亏待了你们两个老的,哪一年的米粮和柴草少了你们的?饿死儿子也不少了你们那一份!”
一边叫喊,一边把手中篮子往老太太手中一塞,道:“拿回去!这鸡蛋我不敢吃。”
说完,从大头媳妇手上夺过杜鹃,就往房里去了。
黄大娘气得浑身乱颤,对大头媳妇道:“你听听,这是说我跟他爹吃多了,把孙子饿死了……”
大头媳妇急忙劝,说雀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真孝顺等等,一边喊黄老实送他娘回去。
黄大娘抹着眼泪走了,把那篮子鸡蛋也带走了,说不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林大头和黄老实亲自送她。
大头媳妇就进了房,对冯氏道:“你说你,这么要强。吵一场,鸡蛋没吃到嘴,还得罪婆婆,自己也白生气,何苦来!”
冯氏正抱着杜鹃靠在床上紧闭着嘴生气,闻言抬头道:“得罪就得罪!她的鸡蛋是好吃的?吃了她的蛋,要念叨一辈子,从此要告诉人说,我的黄花儿就是她养大的了。我不敢沾她!”
大头媳妇看着她叹气道:“你婆婆就是嘴啰嗦,人还是不错的。你弟媳妇不是吃了她多少年鸡蛋!那两娃就养在她那。就你要强!这性子忒吃亏了,得改改!”
冯氏无声落泪,道:“我拿什么跟她比?我们老实就跟捡来的一样,累死累活也不得个好。她眼里就小儿子和小儿媳妇好。”
又喃喃道:“我的闺女,怀了八个月,挣命一样才生下来的,就不许人说!她不喜欢,咱不吃她的鸡蛋……”
杜鹃感觉她抱着自己的手微微发颤,不住重复这几句话,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目光,忽然恍然大悟:她生了个儿子,却弄丢了,这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不敢告诉任何人。谁碰了这根刺,她都觉得痛,她就跟谁急。
她并非真维护自己这个捡来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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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小姐姐叫黄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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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明白了这点,杜鹃还是十分同情冯氏。
不仅同情她丢了儿子,还因为这个丢失的儿子很可能就是李墩,她们同病相怜。
大头媳妇见她流泪,忙道:“你这是作死呢!鬼门关转一圈回来,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在月子里,还哭?作下病来害自个不算,娃跟着受罪。”
冯氏也意识到不妥,忙竭力忍住。
今天她哭得太多了,弄得不好真会生病的。
大头媳妇便把些好听话来劝慰她,又夸杜鹃如何会吃奶,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将来一定是个懂事灵泛的女娃等等,一气把杜鹃的未来吹上了天。
冯氏听了倒也高兴,低头看向怀里的杜鹃。
杜鹃忙丢给她一个宽慰的笑容,还抬手摸上她脸。
冯氏心里一动,觉得这娃儿真的不大寻常,说不定真是老天见她丢了儿子,特意补偿她的,因此用力搂紧她,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大头媳妇兀自滔滔不绝地劝冯氏。
忽然转头看到房门外进来个小身影,双手垫着块灰色抹布,捧着一只粗瓷碗,目不斜视地盯着,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来。
“丫头都勤快。瞧雀儿,这么点大,都会做饭了。”大头媳妇满脸是笑,高声夸赞着,一个箭步跨上前去接过那碗,生怕小女娃打了,“瞧这鸡蛋煮的……”
只对碗里扫了一眼,她就闭了嘴,顿了下才艰难地对冯氏道:“还算好。这么点大人儿呢。我家秋生都六岁了,让他往灶洞里塞把火都不乐意,别说煮饭了。”
冯氏将杜鹃放到身边床上,接过那碗一看,眉头就皱起来了,“你还帮她吹。瞧这是什么?一碗烂糊黄汤!这鸡蛋全煮散了!你咋这么蠢呢?”
黄雀儿怯怯地望着娘,小身子不由地往后缩了缩,不敢靠近床边。
大头媳妇忙起身拦道:“她不是还小嘛!雀儿,走,再去煮几个鸡蛋。婶子教你。”
冯氏忙阻止道:“不煮了。吃三个够了。”
大头媳妇白了她一眼,道:“才三个。还煮烂了呢。你在山上砍柴、生娃,又自个抱着娃走回来,吃了这么大亏,三个鸡蛋怎够?还有,你不是要催奶么,不多吃些奶怎么催下来?”
她对这事十分关切,急于想知道冯氏能不能下奶。
冯氏就尴尬了,叹气道:“没鸡蛋了。上回我娘家嫂子生娃,一家伙送去二十;前儿她爷爷过五十大寿,又是五十,家里攒的都送空了。这三个,是今天鸡刚生的,都煮了。”
大头媳妇满脸是笑,道:“不要紧,我带了三十个来。还有一只鸡。等会老实兄弟回来,让他杀了炖上,明早就能吃。”
说完,扯着那小女娃就出去了,一边走一边道:“雀儿,婶子跟你说:这煮鸡蛋呢,水开了打蛋下锅。下了锅不能动它,得等鸡蛋煮硬实了才能动,用锅铲从下面轻轻铲……”
声音渐渐远去,外间厨房里就响动起来。
冯氏叹了口气,不再强阻。
虽然是邻里,大头媳妇生娃,她都有送鸡和鸡蛋去的。这次他们还回来,也是还礼,不算白送。
她把那碗鸡蛋汤一气喝了,碗筷放在床边箱子上,然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她眼一闭,就想起丢了的儿子,不觉又伤心起来,觉得跟做梦一样。
杜鹃强撑着不睡,还想听些关于这个家的情况。
忽听见头顶上传来啜泣声,知这妇人又哭了,也跟着心如刀绞。
直到堂间传来脚步声,大头媳妇又端了一碗进来。
冯氏慌忙侧脸向床里,用手背把眼泪给擦了,换上笑脸转头问道:“又煮了三个?”
大头媳妇道:“我做主了,煮了五个。吃八个才好。吃八个才发。发奶又发财。”
冯氏接过碗,心痛地说道:“这么吃,怎么吃得起?”
大头媳妇嗔怪道:“又不是天天这么吃。女人做月子,不能苦,养不好要落下病根的!”
说话间,黄雀儿进来,对冯氏小声道:“娘,我瞧瞧妹妹。”
冯氏唬着脸道:“瞧什么瞧!妹妹睡了。”
杜鹃抗议地发出“咿呀”声,她也想见见小姐姐。
大头媳妇拍腿笑道:“我说这娃懂事吧!你说她睡了,她就吭一声给你听,告诉你她没睡。哦,我来瞧瞧黄花儿!让花儿看看姐姐!”
她探身往床里,把杜鹃抱了出来。
黄雀儿欣喜地凑到跟前来看。
冯氏被大头媳妇说笑了,停下筷子道:“照你这么说,这娃儿不成精了!这么小就能听懂人话?”
大头媳妇也是开玩笑,并不以为意。
她将杜鹃斜抱着,放低了让黄雀儿瞧,一边以杜鹃的口吻得意道:“那是!咱花儿聪明着呢。咱就是个小人精!”
杜鹃吓了一个激灵,暗道今后要注意,若是真被人当做异类给灭了,那不是人间惨剧!
正想着,就听“咯、咯”轻响,是舌头叩齿,逗小孩子的声音。
抬眼一看,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落入视线。
杜鹃心里一哆嗦:这么小的孩子,就煮饭了?
猛一看去,黄松针一般细黄的头发垂在颈间,有些蓬乱,额前刘海好像还被火烧焦了一撮;黄黄一张小脸,纤细的小身子,典型营养不良。
再仔细端详,却是个惹人怜的孩子:
穿着洗得发白的绿花衣,黄黄的小脸上,眉毛也极淡黄,眉形却好,并不杂乱,而是生成柔顺的弯眉,加上不大不小的杏核眼,很耐看;鼻子并不高直,却生的很精致小巧。
这会儿,她正对杜鹃咂舌作乐,轻声唤道:“妹——妹!小妹妹——”
裂开小嘴微笑,嘴边露出一颗突出的小虎牙,那模样忒可爱,杜鹃忍不住就笑了。
见杜鹃笑了,黄雀儿更喜上眉梢。
她小心地伸手抚摸杜鹃的脸,然后惊奇地仰面对大头媳妇道:“林婶子,妹妹脸好软!”
大头媳妇笑道:“可不是。刚生下来的奶娃娃,身上都是水。吃的是奶水,长得也水嫩。”
“雀儿,”冯氏唤了一声,将碗递过来,“娘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黄雀儿忙双手接住碗,乖巧地回道:“我放在柜里,让娘明早热了吃。”
冯氏喝道:“叫你吃你就吃!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大头媳妇责怪道:“你看你,好好的又骂她。她这不是心疼你么!”
正说着,外面有了响动,是黄老实跟林大头回来了。
第009章 没奶的娘
两个男人回来后,在大头媳妇分派下,把那只鸡杀了,收拾了放煨罐里煨上。忙了一通,等黄老实父女吃了饭,林家两口子才告辞离去。
杜鹃实在撑不住了,早陷入沉睡。
半夜里,她醒来一次。
陌生的地方,黑沉沉、寂静的夜晚,无不映照着她内心的孤独。
她十分尿急,才想着要弄出些动静,把新爹娘弄醒给自己把尿,下面早已失禁了,热乎乎的很温暖。
等会冷了就难受了,杜鹃懊恼地想。
纠结了一会,正要睡去,又听见冯氏在低声啜泣。
这个可怜的妇人,藏了这段心思,还在月子里,总这么偷着伤心,迟早要把身子弄垮的。
杜鹃暗自叹了口气,迷迷糊糊又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窗户上透进蒙蒙晨光,厨房特有的铲锅声、外面狗叫和“咕咕”鸡叫,还有堂屋的扫地声连成一片,新的一天开始了。
觉得身下软湿,她动了动,但没有吭声。
冯氏昨晚半夜还在哭,这会儿还合眼睡着,她不想惊动她。
谁知冯氏觉得她动,立即转过脸来,两人正对上眼。
杜鹃又习惯性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冯氏嘴角咧了咧,好像别人对她笑,她不好不回应一样。
她坐起身,扯过床头横栏上搭的一件夹袄套在身上,然后抱起杜鹃,动手帮她换尿布。
杜鹃像面团一样,被她翻来滚去地揉搓。这种丝毫不能自主的情境让她很颓丧。好在换了干爽的尿布后,身上舒服了许多。
冯氏做这些的时候,杜鹃因为忍耐,一直咬牙憋着气。等换好了,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惊得冯氏将她竖起来,盯着她眼睛看了半响。
杜鹃吓坏了,不知所措之下,又对她咧嘴笑。
冯氏喃喃道:“真是个小精怪!”一边解开衣襟喂奶。
杜鹃又开始抗拒了。
因为冯氏身上有味儿了。从昨天回来,她还没洗过澡呢,身上的汗味和血腥味混合,实在不好闻。
也没人帮杜鹃洗。
这日子真难熬!
冯氏将乳|头抵到杜鹃嘴边,见她不肯张口,急得又骂“讨债鬼”、“不省心的丫头”。
杜鹃委屈的要命。
正在这时,小姐姐黄雀儿提着一把芦苇编的小笤帚进房来扫地。听见冯氏骂,就凑到床前问:“妹妹不吃奶?”
杜鹃迅速判断形势,觉得她就算绝食,这个当娘的恐怕也不会想起来去洗个澡再喂她奶,这么耗着实在没意义,因此认命地叼住那乳|头吸吮起来。
冯氏见她吃了,就吩咐黄雀儿:“撒些水再扫。别弄得屋里灰扑扑的。”
黄雀儿答应一声,忙丢下笤帚出去弄水。
杜鹃吸了几下就松了口,因为什么也没吸出来。
冯氏还是没有下奶!
冯氏却不知道,以为她又作什么怪,把胸脯往前送了送,道:“你个小讨债的,老娘前世欠了你的?这么难伺候!”
小讨债的又努力吸吮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不禁抱怨道:“什么都没有!吃什么吃?”
她一急又忘记现在的角色,不管不顾地说起话来。说话的情形反应在婴儿身上,则是张着小嘴哇哇叫一通,瘪几下,神情十分委屈,实则是郁闷。
所幸她的抗议引起冯氏的注意,忙用手使劲挤那乳|房,哪里有丁点奶水。
她又急又悲,心里窝了一股火,便将杜鹃丢到床上,穿衣起床出去了,也不知干什么。
杜鹃也苦闷,觉得前途一片晦暗。
可想而知,这个娘没有奶,她将要继续向大头媳妇讨奶吃,然后被大头算计订亲,再然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算她本性积极乐观,眼前也没法子阻止这一切,只能等长大再说。
黄雀儿端了半瓢水进来,撒了水扫地。
见娘不在,她扫了两下就丢下扫帚跑到床边,伸长了脖子逗妹妹玩。
杜鹃闲着没事,十分配合地做各样表情回应,姐俩一齐笑,也不知是谁逗谁。
黄雀儿以为妹妹是被自己逗笑的,十分欢喜。正乐着,外面一声叫“雀儿,你死到房里不得出来了?”
黄雀儿一惊,慌里慌张地答道:“来了。”
忙转身捞起扫帚,跟划大字似的,在屋子当中划了几下,把灰尘渣滓聚拢,用撮箕撮了出去了。
房里没了人,静了下来。
杜鹃早餐没着落,使劲歪着脑袋打量这房间:左手墙边一个大木柜,两口木箱子,都是原木色,有些陈旧了;对面靠墙也有个大木箱,旁边用架子支了块一米来长半米宽的木板,上面放了针线箩筐、篮子等杂物。
前面靠窗下,一张旧桌子,上面有木梳、梳妆匣子(只能算木盒子)等物。
墙角还有两口两尺来高的缸,应该是装粮食的。
正看着,冯氏端着一只大碗进房来,扑鼻一股炖鸡香气,杜鹃不禁咽了两下口水。
看来为了下奶,这当娘的要下血本吃了。
只见她重新坐回床上,从床头矮凳上端起那碗鸡汤,“吸溜”有声地吃起来。
一时黄老实从外进来,闻见香气,腆着脸笑道:“这味道忒勾人。我也吃些去。反正那鸡头鸡脚也没肉,你吃了也白吃……”
见冯氏闷着头不理他,他就出去了。
不一会,也端了一只大碗进来。
冯氏这才抬眼,气怒道:“你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馋。不吃能死啊!不晓得给雀儿留些!”
黄老实忙道:“鸡翅膀和鸡肝都给雀儿了。我就盛了鸡头鸡屁股,舀了点汤。”
杜鹃听了暗自摇头。
冯氏先吃完,将碗筷放到凳子上,抹了把嘴,对黄老实吩咐道:“吃了饭,把猪喂了,上山把我昨儿砍的柴挑回来。下晌去大杨村我娘家报喜……”
黄老实仰头,一口气喝完鸡汤才道:“早上去报喜吧。”
冯氏提高声音道:“那柴火不弄回来,回头让旁人挑去了,我不白忙一场?你腿跑快些,两样事不都干了!”
黄老实忙点头答应,又将媳妇碗筷收拾了,才出去。
早饭的时候,杜鹃已经饿得不行了。也不知冯氏怎样打算的,究竟是让自己讨奶吃呢,还是准备用米汤养大;若是喂米汤,又没听见她吩咐熬米汤。
其实米汤也不错,她想,李墩煮的米汤,加了红糖,可香了,粘稠的像牛奶。一边想,一边砸巴两下嘴,回味无穷。
正挣扎在饥饿线上,外面传来一声大嗓门,是林大头:“老实兄弟,弟妹可下奶了?”
黄老实道:“啊,下奶?我还不晓得!我问问去。”
接着,他凑近窗口问道:“雀儿娘,下奶了么?”
冯氏紧闭着嘴不吱声,脸色十分难看。
外面又问一声,冯氏才不耐烦地应道:“没呢!”
黄老实就转头对林大头道:“还没。唉,这可怎么好?”
林大头忙道:“不要紧,不要紧!叫我家的来喂。住在一堆,这么点事还不帮?我家的奶还算好,匀一口给你家丫头吃,也不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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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一碗鸡汤
这一章是加更,晚上还有一章。亲们也努力催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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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老实不料他这样通情理,感激不尽,一个劲地道谢。
冯氏还是没有吭声。
杜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扔进林大头挖好的坑里,无法可想。
才一会工夫,大头媳妇就过来了。
她似乎赶得太急,进了房门喘气道:“花儿饿坏了吧?”
冯氏听了不好意思,道:“还好。难为嫂子来。哟,把春儿也抱来了!还没吃早饭吧?快坐下说话。”
大头媳妇便在床头凳子上坐下,一边笑道:“急忙急火地吃了一碗。大头说你没下奶,花儿饿得直哭。我听了不放心,赶紧就来了。把春儿带来,两个一块喂,还省工夫。”
杜鹃听了十分无语:她什么时候哭了?
肯定是林大头,睁着眼说瞎话!
冯氏也一愣,忙道:“这孩子乖的很,从昨晚到今早一声都没吭。大头哥也真是的,这么催你,害你早饭都没吃好。”
大头媳妇大约明白了自家男人的心思,不禁红了脸,忙岔开道:“待会我再回去吃。来,把花儿给我,我来喂她。”
说着,早撩开衣襟,把胸脯露了出来。
杜鹃就被冯氏抱起来,递给大头媳妇。
同时,她也看清了她怀里的小孩子:漆黑的头发,漆黑的眼睛,天庭饱满,眉型修直,鼻、嘴都大小合适,肤色不是特别白,腮颊肥肥的,看着十分讨喜。
这就是小林春了。
杜鹃苦中作乐,对林春一笑。
林春似乎对杜鹃也很感兴趣,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盯住不放。他娘将他脸转过去吃奶,他不吃,只顾看对面的杜鹃。
大头媳妇奇道:“这娃儿怎么了?”
怎么了不知道,反正小林春完全被杜鹃吸引了心神,见她一直笑,忽然伸出小手,朝她脸上摸过来。
杜鹃忙伸出比鸟爪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手挡住,笑道:“小子,男女授受不亲,懂不?”
咿咿呀呀的,小林春当然不懂,不过却兴奋地笑了,一把抓住杜鹃的手用力摇晃,嘴角滴下一串晶莹的液体。
他已经六个月了,那手劲儿还蛮大的,攥得杜鹃生疼。
见他呵呵直乐,杜鹃忽然心里一动,急忙挣出另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伸到他眼前。
林春定住不动,静静地看着那只手。
杜鹃觉得有门,忙收了“OK”,又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林春,希望他给点反应。
小林春的反应是:抓住杜鹃的手就往嘴里送!
你个吃货!
杜鹃禁不住垂头丧气,把手往回夺。
然这小子比她大几个月,她根本夺不动。
杜鹃寻人心切,忘了旁边还有两个观众。大头媳妇和冯氏见两娃儿见面那亲热劲,都惊讶不已。大头媳妇尤其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哟,这俩娃儿,多和睦!来,吃奶,吃奶!”
小林春充耳不闻,依旧盯着对面的“美妹”不放。
大头媳妇急了,道:“这娃儿,怎么不吃呢?看来两个一块喂不成,都只顾玩去了,没心思吃。”
她的话提醒了杜鹃,忙转头吃奶,不理林春了。
早点吃完了让人家走,省得耽误人家工夫。
小林春见杜鹃吃奶,也跟着吃奶去了。
大头媳妇这才松了口气,两只胳膊各托一个娃,一面跟冯氏说话。
冯氏羡慕地看着她道:“瞧你家春儿,长得虎头虎脑的,多结实。”
大头媳妇听了高兴,道:“他能吃。我奶水这么足,他一日要吃五六顿呢。吃饱了还往肚里咽,总是吐奶。我就不敢喂他多。”
里面两妇人说话,外面两男人也在说话。
黄老实感谢了林大头好几遍,林大头十分豪爽,大声道:“别说见外话。不就一口奶么,哪里就吃穷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去陈家看看有没有鸡蛋借十个,给春他娘发奶。这么两个娃吃奶,不吃些好的补身子可不成。我那小子还特能吃,一天要吃五六顿呢!”
屋里屋外人都听得发呆。
杜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个林大头!
很朴实的狡诈,很直白的贪心,很符合乡下人心思,因为说深了人也听不懂。
黄老实反应还慢些,冯氏涨红了脸对外叫道:“老实,把那鸡汤盛一碗给林嫂子。”
大头媳妇慌忙道:“不要!不要!我回家吃去。我家还有鸡蛋……”
她这边努力搭台,她男人在外边拆台——
林大头在外道:“家里哪还有鸡蛋?昨晚不都捡来了么!桃子,弟妹既这么说,那也好,你就别客气了,都不是外人。我说句实在话,弟妹这一天半天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奶。要是挨到晚上,或者明个早上才下奶,这两娃就都靠你喂了。你吃一碗鸡汤,把娃儿喂得饱饱的,不就等于又还她了!”
黄老实讪笑道:“这也说的是!”
大头媳妇羞耻心重一些,受不了男人,对外骂道:“林大头,你不去麦地薅草,净在这嚼蛆巴子!我就啃两个山芋,也一样有奶。走你的吧!拢共一只鸡,弟妹才做月子,我要吃了不是丧良心!”
冯氏忙道:“哪就这么厉害了?老实你快盛来吧!”
林大头在外接道:“我能让你从弟妹嘴里抢吃的?这不是巧了,咱家鸡蛋都没了,你又要喂两个娃,我只好想法子。”
又转向黄老实道:“这女人养娃,一定要吃好,不然没奶。我家的奶水好,那都是我养出来的。从生了春儿,我家的鸡蛋,连我那老大老二都不让碰,全让春儿娘吃了,这才奶水多。”
黄老实唯唯称是,去厨房盛鸡汤。
林大头又朝房内道:“桃子,你别担心弟妹。她这一做月子,娘婆二家、村上的,都要来送礼,还能少了鸡和鸡蛋吃?”
杜鹃再次被他的精明算计惊住,同时心底升起很不妙的感觉——要是冯氏不能下奶,那些连影子还没见着的“月子礼”怕是不保了。
冯氏强撑着脸面,对大头媳妇道:“桃子,你别不好意思。你帮我奶娃子,吃一碗鸡汤,有什么好说的。”
第011章 差点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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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媳妇红着脸道:“弟妹可别笑话我。咱们住隔壁,我家那口子脾气你也晓得些,别的都好,就是心太细了些,有点抠。说给你听,我也不怕丢人。我不是不吃你的东西,就是你才做月子,家里也没像样的好东西,鸡和鸡蛋还是我送来的,难不成我又吃回去?一只鸡能有多少,我吃一碗,还能剩多少?你婆婆昨晚拿来一篮子鸡蛋,你又要强,又让她拿回去了。你这身子骨,不好好补补哪成呢!”
这番掏心窝的话,冯氏听后心里好过了许多。
她忙笑道:“快别说这见外话了。咱俩平日怎样,你是什么样人,我都知道。大头哥说得也对,回头人得了信,都要来送月子礼,我也不少吃的。你就放心吃吧!”
大头媳妇“呸”了一声,道:“我就嫌他说话丢人!”
两人说笑间,彼此神情都轻松不少。
杜鹃也松了口气,觉得这林婶子还算不错
厨房里,黄老实从灶洞里搬出煨罐,拿了个碗盛鸡汤。
林大头凑过去,嬉笑道:“捞两只鸡腿,那东西发奶。可有没见天的蛋?那个东西最好了,最发奶……”
黄老实道:“早上雀儿娘吃了一碗。把鸡腿都吃了,没见天的蛋花花也吃了。”
说着盛了一碗汤,捞了几块鸡肉,就要盖上罐子盖。
林大头忙伸手拦住,将罐子微微歪斜,用木勺子在里面搅和两下,捞出一只鸡腿,笑道:“还有一只。”忙放入碗中,又舀了一勺鸡肉添上,那碗里的汤水立即漫到碗沿边。
黄老实看得发呆,结巴道:“这……大头哥,好歹给雀儿娘留些。她要下奶呢!”
他比不得林大头皮厚,撒了个谎,居然没有掩饰过去,反失了多的,也心疼起来。
林大头忙从碗里又舀了半勺汤倒回罐子,不然不好端,然后笑道:“你看你看,罐里不是还有不少嘛!我这也是为你好,回头弟妹晚上还没下奶,你闺女还得吃我媳妇奶。”
一句话说得黄老实闭了嘴。
这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难免还要上林家去求,不如就把这鸡送林嫂子吃了,晚上讨奶也好说话。心下想妥,便不再计较,小心端了碗就走。
林大头为媳妇争取了一碗鸡汤,心情十分愉悦。跟着走到堂屋,对房里喊了一声,道:“春他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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