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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专家)-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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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撕裂虚空的手段,看得一众人等倒抽凉气,想想也知道,打开通往秘境深处的虚空甬道,比在沉剑窟时那裂空而出的噱头可要强悍得多,更难得竟然没有太多气息反应,这种控制力,令人惊叹。
沉剑窟主人的修为,确实深不可测。
裂缝开启的速度不快,十数息之后,也不过刚容人侧身进入,开启的速度还越来越慢,众人都是感觉敏锐的,便觉得身外元气波动有些异样,那应该是沉剑窟主人渐渐压不住气息的表现。
各自眼神交流,没有人动弹。或许现在是脱身的好机会,可放着进入剑仙秘境的捷径不走,老天爷也看不过啊!
偏在此时,外围却有了异动,一股巨量的土行之气从远方直冲过来,恰与这边往外扩散的怨灵金煞之气碰撞,轰地一声巨响,周边土层摇动波荡,差点儿把众人给吹飞。撕开的空间甬道开始闪灭不定,但这时谁也没有关注这个,因为就在冲撞的瞬间,虚空震荡,他们眼前蓦地现出亭台回廊,殿宇楼阁,那情形,竟和通过演天珠“看”到的情形差相仿佛,只是要更为清晰。
铁阑在此时发声解释:“秘境剑园内外如一,秘境开启时,从外围剑修墓葬也有机会进入其中,这就是刚打开的甬道,但只能通到秘境外围……”
在众人感应中,土行之气和怨灵金煞对冲之后,果然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甬道,而且有数道不弱的气息正沿着这个路径狂奔。
余慈正仔细观察的时候,身畔气机骤变,微一愣神的功夫,四道人影已经融入土层深处,朝着远处那不稳定的甬道冲去,正是那四个抱成一团的散修。
下一刻,铁阑九尺鬼躯呼地一声涨裂开来,化为肉眼可辨的十多缕灰烟,一闪而逝,再现时,已在那四道遁光之后,毫无阻碍,一透而入。
“轰”地一声爆响,又一波怨灵金煞之气扩散,影响了众人的感应,等缓过这一波,却见不知何时,铁阑已经重新凝塑鬼躯,侍立一旁,至于那个四个散修,众人依稀感应到,似乎还有人逃出生天的样子……
“也是有决断的。”
四名散修放弃进入秘境深处的机会,只求逃脱钳制,决断力让余慈很是佩服,而且,这可真是开了个好头呢!
剩下六人,眼神交流一下子密集许多,但仍无人妄动。此时,虚空甬道终于开辟完成,自出来飞舟之后,沉剑窟主人首次发声,感觉低沉了很多:
“五息之内,通通进去!”
没有人多话,均依言从涨到两尺来宽的虚空裂隙处一闪而入。
刹那间虚空颠倒移换,无数扭曲的情景碎片在眼前交错纷飞,令人眩目。等缓过这一回,众人已经脚踏实地,同时,阳光照射下来。
“咦?”自从进入剑园以来,人们还是首次见到太阳,让人怀疑,是不是虚空甬道出了问题,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剑园之外。
“这是太阳真火的投影,由前辈剑仙引来,也是秘境的根基之一。”这是铁阑在解释。
阳光下,就能看出来,铁阑的身形还是有些发虚,脚下也没有影子,观感颇是古怪。但想想之前身化烟气,一举重创四名还丹级数散修的手段,也没有人会轻视于他。
众人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所园林的某处,当然,此地早无人迹,旁边就是一栋半倾颓状态的木楼,斜挂的匾额上还有“四通阁”字样。
能看得如此细致,是因为余慈一进来就是全力运化神意,收集周围信息,文式非等人无不如此。便在众人心中渐有盘算之时,吱呀一声响,身边木楼的楼门打开了。
“除了那几个魔崽子,还有人能到这里来吗?”
说话间,来人走出门外,阳光照射,在那边铺开一片天蓝的寒光。
第三百章替难
破落园林中陡然一片静寂。
刚入园的余慈等将视线移转过去,对方也正把目光投射过来,两相碰撞,彼此都是一呆,那人豪气的话音亦是戛然而止。
余慈这边,不算一直隐身的沉剑窟主人,六人一鬼,七对目光,便看到一套天蓝色的金属甲胄反射阳光,映出灿烂光芒,既华美又狰狞,视觉冲击力无以伦比。
而对面那位,瞳孔隐在古铜色面甲之后,只闪了两闪,忽地一言不发,向后便退,直撞进刚打开的楼门里去,气息也一下子隐匿起来。
一退便是心虚,气机变化之下,又能瞒得过谁?
“重器门!”帝舍一口叫破了来人的身份。
余慈瞥去一眼,听他的话音,似乎是了解这门派的底细,莫不是萧浮云对他说的吧。
逃走这人的甲胄样式他还有些印象,特别是其头盔上三根刀片似的装饰,按照之前他的估计,在重器门一行人中,应算是中游的地位。
他是这么个想法,但其他人关注的却是另一个问题:“这地方怎么有人?”
沉剑窟主人进来之后就保持沉默,文式非就问铁阑,然而铁阑也出奇地缄口不语,或是被意外弄得无言以对。文式非嘿了一声,转而向帝天罗说话,手指朝木楼点了点:
“动手?”
帝天罗尚未回应,铁阑终于开口:“能进入此地的,必是精通符法阵道,又有极深的用剑造诣……”
此时,帝天罗也是摇头:“重器门入园来的有十人,当头一个深不可测……”
铁阑那边不说,帝天罗这里就是肯定得到萧浮云的情报了。文式非哦了一声“深不可测?”
二人便开始低声交换情报,但余慈可没有他们这么悠闲。若他记得不错,重器门至少也有九位还丹高手,还有一个根本无法估计的大能人物,就算把这边的沉剑窟主人算上,他们也未必说是能占住上风的……
无意识地扫过周边,却瞥见一侧的香奴,余慈忽然想到,这一位正是和盘皇宗那三个倒霉鬼一同追踪重器门来着,而且还在危险来临之前及时抽身,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不等他弄个明白,铁阑忽地发出警讯,在场的都是反应敏锐之辈,猛抬头,只见三颗投枪,分三个方向,各划了一道弧线,斜插而下。
投枪看着也不甚快,是借着下落的力量加速来着,然而处在投枪锋芒之下,这边几人都是变了脸色。
他们看得清楚,投枪自杆尾处开始,上面裹着的层层符纹开始亮起,像是无数活蛇在枪杆上蹿动,在太阳真火的照射下,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只觉得有一蓬网似的气机罩下,竟是避无可避,而网丝的另一端,始终连着触发的机关,至于机关后是什么,真没有人想尝试!
余慈是见识过一杆投枪化出三里毒沼的手段的,却没有想到,直面此枪锋芒,竟会阴毒至此!脑子瞬间闪过几十个念头,但没有一个是万全之策,无奈之下,他拿出符盘,用出最熟的九曜龙渊剑符,顷刻间持剑在手,布下“无瑕剑圈”,先护住周身再说。
其他人也是一样,甚至反应得比他更早些。一时间劲流四溢,各自护身,如此,也就提前牵动罩下来的气机大网,刹那间三杆投枪齐声震鸣,不知是哪杆枪上,呼地一声冒出紫红火光,顷刻间飞卷一里方圆,不但是余慈这边,连那四通阁、还有周围园林,也一齐遭了殃。
扭曲的火光中,四方阁轰隆一声坍塌下去,搅乱天地元气的大火和巨大的爆鸣声就是最好的掩护,以至于当凌厉的劲气快要冲到身前十尺距离,余慈才猛然惊醒:
“怎么是我?”
余慈一惊便想起来,那四个散修逃走后,除他之外,文式非等人竟然都是还丹上阶的水准,修为上的断层十分明显,所谓批亢捣虚,不外如是。
剑气与强绝的外力相撞,无瑕剑圈发出嗡地一声颤鸣,剑气自发流动,将直撞过来的外力削弱化解。只是那力道实在太强,一时消解不掉,余慈便如一个大皮球,受外力一碰,轰地飞出去。
但这无瑕剑圈果然精妙,受如此巨力撞击,余慈仍未受伤,反而是是全身经脉窍穴震荡,倒似有人给按摩一般,非常舒服。这“一击当头,百窍鸣应”的征兆一出,余慈就知道,他这门剑术,终于是登堂入室。
这里有他剑术精进的缘故,但更多还是丹田之内,真符种子居中调度,天然形成浑圆之意,方能内外如一,不留半点儿瑕疵。
他还飞在半空,耳鼓内又贯入一声吼:
“杀!”
竟是至少三人的合音,震荡神魂。只是余慈有天龙真形之气贯身,除了重器门首领那“十方绝狱撼鬼神法”确实抵挡不住外,旁的手段,又有何惧?
他的神智反而愈发清明,运化神意,对无瑕剑圈的流动稍加干预,倒撞出去的身体蓦地上弹,又避过第二波冲杀。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竟然如此滑溜,气势便是一窒。
周围文式非等人立生感应,哧拉拉一串气爆,四方力道聚合,反将那三人圈了进来,刹那间攻守易位。
这一切都是在紫红火光肆虐之时发生,这紫红火光不知是什么玩意儿,除了高温蒸腾,还能遮蔽视线,便是双目聚力,也看不出五尺之外。文式非等人只能凭借神意运化,感应目标。
“中了!”
几乎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众人不自觉聚合发力,形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漩涡,力道虽不同源,交织起来却更是狂暴,便是还丹修士受此一击,也要给绞得筋骨俱碎。
然而下一刻,漩涡中就爆出一声尖锐的咒音。恰在此时,三杆投枪齐齐落地,文式非等人都是一时之杰,当即惊觉,刚刚飓风一般的冲击,竟然没有对投枪的轨迹产生任何影响。
“哧”声长音,如同烧红的烙铁扔进冰水之中。
文式非闻声变色,二话不说,身形往下一缩,竟是以土遁进了地下。
他是反应最快的一个,其余人等都迟了一线。虽是不能目见,人们却能感应到,以其中一杆标枪为中心,比先前紫红火光还要灼热十倍的火力,化为锋锐无比的气芒,横扫四方。
一波不够,而是两波、三波、四波……整整挥出七波这样的高温气芒,每一波的冲击都形成一个巨大的圆环,当者披靡,无论是建筑、假山、林木、地面,都无法挡其一击,从正面、侧面多个角度,将这片空间切割开来。
除了文式非跑得最快,其他人的反应速度其实都差不多,但因为距离远近,遭遇各有不同。余慈算是最幸运的,早早弹飞出去,自然避过了第一波水平切割的气芒,然后便使了个身法,直坠下地,因为每一波气芒冲击都错开角度,他落地之后,反而最是安闲。
帝天罗和帝舍的手法如出一辙,都是闪身之余,挥出极光元磁,将气芒扭曲了一个小小的角度,有惊无险地避过;香奴则是身形缥缈,如真似幻,莫名地便让了开来;至于铁阑,干脆身化烟气,散而复聚,也算避过。
只有夏伯阳最倒霉,离标枪太近,根本反应不及,气芒扫过,瞬间身分两半。
众人虽目不及远,但神魂感应之下,心头都是一凛。
也在此时,原先被他们合力击中的披甲修士气息隐匿不见,在这漫天紫红火光下,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过了十多息时间,火光才渐渐黯淡下去。人们的视线渐可及远,却见视界之中已经是面目全非。所有的建筑、林木尽都倒折,火焰连成一片,地面上则现出深深的沟壑,这里面也是燃着火的。一片静寂的园林,转眼就成了熊熊燃烧的火狱。
“好险,好险。”
文式非从地下升起来,看上去尚是心有余悸,但紧接着,便听到他一声咒骂:“小子好机灵!”
众人疑惑,往那边一瞧,却见文式非正从地上抓起一具古怪的玩意儿,甩了一甩,红得发黑的血浆便流了一地。那本应该是夏伯阳横尸之处,但此时只有这个玩意儿。
看着那依稀存在的人形,帝舍一击掌:“娘的,是千山教的替难巫偶!”
帝天罗微微点头:“不愧是夏伯阳,这一手机变之术,极是不凡。”
余慈看着那所谓的替难巫偶,正是用不知名的肉血拼接起来的一个人偶,此时已经断成两截,且被烧得焦黑,只依稀见到上面复杂的符箓残余,让人明白,若是夏伯阳真遭了殃,便会是这副模样了。
但如今,夏伯阳本人已是鸿飞杳杳。
真是各显神通啊!余慈也不免感叹一声,现在,又有一个人摆脱钳制,远走高飞了。而这一位可比前面四个散修高明得多,非但脱身,还进入到秘境深处,有所斩获的机率大增。
剩下这些人一时无语,半晌,文式非瞅了余慈一眼,冷嘿道:“那些人的修为也不过如此,全是依仗制器之利。那身甲胄、还有这投枪,都是此界少见的精品,还丹境界已能运用,但威能却已是超出不少,用在这剑园里,可是恰得其所啊……窟主怎么看?”
若不是他提起,众修士几乎就要忘掉,这里还有一位隐匿不出的大人物了。
沉剑窟主人当真是莫名其妙,外面嚣张得很,到了秘境之中,又缩起头来万事不理,连夏伯阳借机逃走,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半晌,便在人们怀疑那家伙是不是也跑掉的时候,忽地“嗡”声震响,正是发自于三根投枪所落之地。众修士都被唬了一跳,齐扭头时,只见其中两根投枪忽地化为灰烬,剩下那根,则是光芒收敛,随后被一只无形的手拔出地面,扔了过来,方位正是余慈这边。
第三百零一章拓印
到余慈眼前时,标枪上不带一点儿劲儿,被他轻松接在手中。
方一入手,金属枪杆上的热量便让余慈手心一颤,皮肉灼痛感觉强烈。外表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杆投枪上的符咒本已经处于激发状态,但不知被人施了什么手段,硬是给限制住了,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沉剑窟主人。
果不其然,沉剑窟主人随即开口说话:“这杆枪就留给你防身吧,符咒激发的力量已经被我封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也炸不了。”
这话听起来可真别扭,不过余慈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他能够感觉到这杆投枪表层密密麻麻的符咒之下,拥有的惊人力量。若在危急时刻,把它扔出去,打破这暂时的稳定状态,爆发出的杀伤力想必很是可观。
不过,谁在乎啊……莫名其妙地给我干嘛?
余慈可没有从沉剑窟主人那边收到半点儿善意,感受着周围人们的古怪眼神,他觉得“烫手山芋”这个词儿真是最恰当不过。
随着四名散修逃走,夏伯阳脱身,这里只剩下了两拨五个人,看着局势变得简单,但事实上危险性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一方面文式非那边并非是“温良谦恭让”的代表,另一方面香奴也不可能和他一条心——余慈非常明白这一点。
现在这种情况下,沉剑窟主人却把推到一个“最特殊、最醒目”的位置上,其心可诛!
沉剑窟主人不知余慈心中恼意,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乎。此时他仍未现身,只将声音送入各人耳中:
“不知重器门的这些人,是怎么进入这块地域的。不过看得出来,他们终究不知秘境中的奥妙,以为毁掉四通阁,就能将咱们困在这里,却完全搞错了方向。”
在沉剑窟主人的解释中,四通阁是剑仙秘境中最便捷的通道集合地,从这里,理论上可以到达剑仙的秘境的任何地方——除了核心区域。
“他们不知秘境之中,最紧要的还是那三道符印,只要破解了那个,就算是遍地机关又何妨?”
文式非疑道:“符印在何处?”
“秘境之中,无所不在,想唤来一观,也很容易。”
说着,空气中骤起一声爆鸣,进入秘境之后,沉剑窟主人首次放开了气息,一道电光蹿入虚空,便在光芒闪耀的瞬间,周围空气猛然一窒。
余慈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一下子陷进了冰窟里,森冷的寒气撕裂皮肤的防护,一层层碾压进来,肉身的感觉因此变得迟钝,但神魂承受的压力却翻着个儿地往上涨。
当压力再上一个层级,余慈自发地进入心内虚空,在这里,感应愈发清晰。
生死符翻转不体,以之为核心的诸般神通外相则略有些凝滞,造成这一切原因,就是在外围无尽虚空深处,传导过来的森寒锐气。在他感觉,那不像是符印的压制,而是一位剑道通神的大能,持剑相对所挥发的剑意。
“若是剑仙所布的符印,这感觉也说得过去。”
但只论“感觉”,又显太过模糊。余慈也记得沉剑窟主人是要他们破解符印,若只如此,谈何破解?
念头微动,他默道一句:“显化!”
一语既出,如有神应。黑缎般的夜空中,无数光芒亮起,那不是星辰的光芒,而是有千百道符纹分形闪耀。心内虚空就像是一张印纸,将外界虚空深处镌刻的符纹拓印下来,纤毫毕现。
这其实也是引气入境的手段,只不过稍加变化而已。余慈能做到这一点,便证明他在玄元根本气法上造诣渐深,活学活用已不在话下。
但也是因为“拓印”,将虚空深处的符印烙在心内虚空中,等于是强行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余慈承受的压力也是激增。再度闷哼一声,生死符翻转更快,诸般神通外相,除天龙真形之气所化的鱼龙外,也都略有扭曲。
正头痛的时候,心内虚空的压力骤然一轻,却是外界符印显化的时段过去。余慈长出口气,也顾不得对虚空印下的符纹分形再做确认,匆匆退出来。
环目四顾,除了香奴以兜帽遮脸,看不出究竟,文式非等的人脸色都不是太好看。据沉剑窟主人讲,秘境符印的威力,因人而异,修为越高,承受的压力越大,而修为一旦超越还丹境界,秘境符印的攻击性就会彰显,那时就真正糟糕透顶。
沉剑窟主人对众修士的反应早有准备,话音中便有些笑意:“这是秘境符印第一层,诸位感觉如何?”
众修士都懒得理他。
沉剑窟主人又道:“此符印只针对生灵而设,重器门以外物发力,缺少生灵气息,无论如何也不会触发符印压制,这是很聪明的做法,可惜,不触发符印,又该如何破解?他们想绕过去,代价就是永不得其门而入。秘境的符印,是绕不过去的。”
他这话若有所指,但也没人深究,因为他紧接便说出了后面几日的计划:“秘境开启后,总要十天左右才会消停,时间尚算宽裕。我们就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我每四个时辰激发一次符印,诸位可趁机感应记忆,以图破解之策。提醒一句,诸位可以利用演天珠记忆符印细节,或许比脑子记忆来得更准确些。”
“窟主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文式非俨然已经适应了发言人的角色,立刻就质疑道:“若依窟主的意思,破解符印之前,我们是哪儿都不用去了……”
此言直指沉剑窟主人之前抛出的“机缘”香饵,已是殊不客气。这种涉及到切身利益的东西,最容易激起同仇敌忾之心,一时气氛紧绷。
沉剑窟主人淡淡回应:“四通阁已毁,你们想去哪儿?莫看这片园林广大,其实早被剑气斩破,虚空裂隙处处,又因为此地主人办的一件大蠢事,这些裂隙遍接无数稀奇古怪的地方,等于是无数单向甬道,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无法生存的死地,当然,运气好些的,一步踏出,直抵九天外域,提早淬炼真形,也未可知。”
这就是恶毒的诅咒了,没有步虚飞空的实力,到九天外域去,怕是瞬间就被太阳真火烧化成灰,又或是成为域外天魔的腹中餐,当真是十死无生。
文式非当即住口不言。
沉剑窟主人又道:“重器门的问题,事先谁也没有料到,当前局面下,只有破开第一层符印,取得秘境的部分控制权,解除四通阁的限制,大家才有四处寻觅机缘的机会。这样吧,若是开启了第一层符印,在开启第二层符印之前,所获得的一切宝物,均由各位分配,本座不沾手……当然,若是先前所说的那样东西,本座当仁不让。”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模样,沉剑窟主人的回答让人很是莫名其妙:“棺椁、尸身之类。”
余慈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各有考虑,但明面上还是答应了。
众人便在四通阁的废墟附近,稍事清理,暂歇下下来。其实清理、布置这些杂活,都是由铁阑来干的,说实在的,看着一位修为还要在他们之上的恶鬼为他们鞍前马后地效劳,感觉实是怪异绝伦。
等一切安置好的时候,秘境中太阳真火的投影已经西移,且变得红彤彤的,人们这才知道,原来秘境中也演化日夜移换,确实是奥妙无穷。
其实,研究符箓阵法之类,从来都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利用思维碰撞的火花,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只可惜,类似的情形在此刻是不很难出现的,众人的位置隔得很开,就算是文式非等魔门同道,还有余慈和香奴之间,也是如此。
在入定参悟的时候,人们还是本能地只相信自己。
重新进入心内虚空,无尽夜空中的符纹印记依然存在,但由于外界符印威能潜隐,这里的压力也消失了,余慈得以仔细观察,不出他所料,这符纹分形当真是熟悉得很。
在拓印符纹分形之初,余慈就知道,所谓秘境符印第一层,其实就是在沉剑窟岩洞中所见的那个“狗屁不通”的符箓。
如今,余慈不能再大言不惭地说它“狗屁不通”,只因为这样的符箓结构,或许没有效率,或许能把人吸成人干,可一旦真正催运起来,其威能也是不打半点折扣——想想在后面为符箓提供法力的,或许是一位绝世无双的剑仙,这现实就让人气沮。
很快挥去这感觉,沉剑窟主人也说过,画符之人,其实在符法上的造诣平平,也是照葫芦画瓢的水准,符印上也就未必没有破绽可寻。
仔细观察下,余慈愈发确定,沉剑窟主人的的拓印,或许是经由演天珠的缘故,过于计较准确程度,忽略了现实环境的变化,故而只得其形,而未得其神,照着洞窟内的符纹分形,看上十年八载,也不如一两次亲身体会来得明确。
而亲身体会的最佳效果……或许要到下一次激发的时候了。
余慈心有定计,就不再浪费时间,从心内虚空退出,睁开眼睛。
文式非那边三人还在入定中,余慈不知他们有没有进展,也不关心,又去看香奴,一望之下,却没见女修的影子。
第三百零二章退路
不是也跑掉了吧?余慈挠着头站起来,旁边铁阑赤红的眸子闪了闪,又熄灭掉了。
此时太阳真火的投影已经依照日升月落的模式,完全消失,园林中黑沉沉一片,余慈信步而行,在园子里散步。园林的景致早被重器门的投枪法器毁了个遍,直若一片焦土。且在这片焦土之上,虚空处处扭曲,且越往外围去,扭曲的程度就是越重,撕裂的口子越大,将园林空间弄得支离破碎。
那些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位置也就罢了,真正要命的是那种极细小的裂隙,隐藏在树木砖石之后,又是在夜间,外表一点儿不显,一不小心撞上去了,就有可能被扭曲的虚空之力挖出一块皮肉,甚至绞碎肢体,伤损性命。
余慈一不小心给绞碎袖角之后,不敢托大,往更远处扫了一眼,便准备转身回返。不过也巧,就是这一眼,他看到香奴从园林另一边走过去,黑沉沉的袍子几乎完全融入夜色中,让他差点儿就漏过去了。
本想打个招呼,但想想又觉得没意思,干脆任她远去,心中却也奇怪,都这时候了,女修到此危险之地,是什么打算?
从初见面时起,余慈就对这神秘兮兮的女修有种莫名的感觉,接触得越多,感觉越是强烈。虽说中间他曾经趁着女修受伤昏迷,看到过她的形貌,然而罗刹教虚虚实实的手段最多,余慈也不好做出最终结论。
这样想着,余慈不自觉就冒了一回险,往香奴之前的方向走去。
走到那里,情景也没什么特别,就是虚空扭曲得更加厉害,搭眼一瞧就有几十上百个裂隙,隐藏在夜色中,稍一不慎,就可能撞上去。
“这种鬼地方……”
余慈可没有闲功夫仔细察看,万一撞上虚空裂隙都没地儿哭去。想了想,他用了个偷懒的法子,暗中驱动照神铜鉴,放出神意星芒,准备控制着它转上一圈儿。
哪知星芒刚飞出来,一闪就不见了,余慈为之愕然。
他的感应很清晰,神意星芒是一头撞进了某个虚空裂隙中,在园中,这也没什么,可是这并非是他操作失误,而是神意星芒完全自发的动作。
神意星芒也只有在一种情形下,才有如此高度的自觉性……
余慈眯起眼睛,想起沉剑窟主人的说法。要再追索神意星芒的去向,但虚空扭曲的屏障哪能如此轻易突破,说不得完全断绝了联系。他也不气馁,反而有些兴奋,若他的猜测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变成现实,他面临的局面就迥然不同。
下一刻,千百颗星芒从照神铜鉴上喷射而出,散落四方,转眼就又完全消失掉了。
果然如此!余慈几乎要抚掌大笑,偏在此时,他周身一紧,巨量的压力当头而下,满溢整个园林。
他讶然抬头,这感觉,不正是符印被激发时的兆头么?现在离四个时辰,还有一段距离吧。
有声音遥遥传来,那是铁阑:“客人在那吗?”
余慈应了一声,顾不得仔细分析神意星芒的现状,回身又是小心地离开,不一刻到了四通楼废墟之前,香奴已经回来了,几个人都睁开了眼,仰头看天。
见他回来,文式非和帝天罗都移转目光,眼中分明有些疑惑,余慈心头微震,猛地发现自己有些托大了。神意星芒虽然隐秘,但之前并非没有被人察觉的先例,而察觉的那人,便是将屠独化为傀儡的北方魔门某个魔头,在场的有一半都是魔门中人,莫不是被发现了吧?
还好,这二人明显没有确切的认知,而此时,沉剑窟主人的声音已响在耳边:“有人在别处,触发了第一层符印。”
“这也行?”
“怎么不行?只要有胆子、有手段,尽可触发,并不奇怪。”
沉剑窟主人语气淡然:“有别人触发,固然使核心区域的秘密不再那么安全,但也让你人对第一层符印了解更多,控制符印的机会大增。且没有人比本座更清楚此地的布置,同样的条件,咱们的机会还是最大……诸位不妨趁此机会,多多感应吧。”
说罢,此人一切声息消寂。
余慈等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情况怪异,沉剑窟主人的反应更是古怪。他们没有一个是傻子,心中忽地都升起一个类似的念头:“这些消息,不是沉剑窟主人故意放出去的吧……”
一个接一个的消息放出,显化厅中百十个修士是一拨、在秘境之外逃走的四个散修是一拨、秘境中脱身的夏伯阳又是一拨,当这些消息汇集、交融,必然会以恐怖的速度扩散开来,也许用不了两天的时间,整个剑园就都知道了。
集合全剑园修士的力量,或许三层符印被破开的机会大增,但沉剑窟主人凭什么敢保证自己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他们各自心中都有自己的判断,但谁也没有说出来,而是像上回一样,盘坐下来,仔细感应符印显化时的威能,推演破解符印的办法。
这个时候,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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