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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专家)-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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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双鹤哈哈大笑,向北方拱了拱手:“是鬼铃老祖谬赞了。”

不管是不是讽刺,这点脸皮厚度,他还是有的。

他随即又道:“雀儿娘子,这神憎已然到手,是不是该讯问一番?”

翟雀儿没有即刻回应,而是负手绕刑具走了一圈儿,到后面时,顺势揪住神憎垂落的发丝,往下拉拽,强迫她抬起头来,很快又松了手。

神憎头颅无力垂落,没有任何应激反应,显然,神智已经昏昧至无。

翟雀儿看苏双鹤,苏双鹤也看她,两人视线一对,都是会意。

当下苏双鹤便念动巫咒,使神憎的昏沉状态持续下去,而翟雀儿则毫无顾忌地伸手,按在神憎胸口处,就像平常说话那样,笑盈盈开口:

“该怎么称呼呢?”

低弱的嗓音响起来:“……色蕴。”

“色蕴?可比神憎的名号好听多了。”第四十一章深湖刑讯水道引灯(上)

翟雀儿犹有余暇开玩笑,眼神又往苏双鹤处绕了一圈,那位的表情却是不自觉地绷紧了。

“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呢?”

“逃亡……”

“之前呢?”

色蕴的回应明显停滞一下,翟雀儿按在她胸口的手掌微微加力,色蕴才又开口:“在沧江两岸劫掠剑修。”

“一击中的!”

翟雀儿笑吟吟地收回手,向苏双鹤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双鹤也不客气,当即就问:“劫掠剑修之事,谁安排你做的?”

“不知道,金主没有露面。”

听到这个回答,苏双鹤紧绷的面孔明显松弛了一些,但很快又眯起眼睛:

“上线又是哪个?”

色蕴的回应微弱却直接:“白衣。”

“果然如此。”

苏双鹤切齿而笑,也不再理会色蕴,转向翟雀儿道:“此事是我不对,手底那群废物,竟然让别人横插了一手,都还蒙在鼓里。多亏雀儿娘子提醒,斩断了线索……”

他在环带湖时,听闻白衣和冷烟娘子一而二、二而一的身份,还没有特别在意,只将其视为暗算夏夫人的一枚棋子,等着天遁宗的手段。

直到回返之后,和翟雀儿说起此事,才猛醒白衣所在的区域,正好是他秘密行事里,极要命的一个环节所在。

由此再反推回去,当即就惊了他一身冷汗。

他还想着给夏夫人致命一击呢,哪想到夏夫人早早就已给他做套了。

若非天遁宗、翟雀儿先后提了个醒儿,恐怕事败之时,他还不知道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苏双鹤非常清楚,他做的事情,不只不容于巫门,更是难容于天下。一旦暴露出去,当真是再无立锥之地。

正因为如此,明知道事态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他心中也是发慌,思绪散乱,大不如前。

此时此刻,他分外想听一听别人的意见。

“雀儿娘子……”

翟雀儿倒是干脆得很,当即应道:“现在看来,夏氏必定是知道了、或者部分知道了我们的谋算,只是暂时还不准备公之于众。如今我只想到三种应对之法。”

她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条,将计就计,祸水东引。夏氏使白衣介入此事,没有暴露也就罢了,如今失了风,鹤巫以为,天底下是知道神憎为我们做事的人多一些呢,还是知道白衣与夏氏关系的人多一些?”

苏双鹤先怔又喜:“果然如此,就这么……”

那个“办”字第四十一章深湖刑讯水道引灯(上)

未出口,他忽地就哑了。

翟雀儿笑吟吟地曲下一根手指,剩下两根微微摇动:“看来鹤巫想明白了,若真这么做了,引来天下人关注,咱们暴露,也就是早晚的事。夏氏应该也是这么想的……由此可见,她的目的,似乎和我们很相似呢。”

苏双鹤脸色不好看,末了却是哼了一声:“意料中事。巫门中人,哪个没有这番念头?”

翟雀儿嘻嘻一笑:“这第二条么,自然就是斩灭一切痕迹,不给夏氏任何把柄……”

“太被动了。”

不等翟雀儿说完,苏双鹤已经大摇其头:“夏氏一招不成,必定还有后手,痕迹抹得再干净,难道还能把她脑中记忆也给抹掉不成?”

翟雀儿当下又屈起一根手指:“那么,就只有先下手为强了,快速推动谋划之事,同时干扰夏氏的判断,攻其不备,一举鼎定局面。”

苏双鹤还是摇头:“手上准备还差很多。还丹剑修百零八人,倒是已经齐备;可步虚剑修六十六人,距地煞数还差六个,且良莠不齐;至于真人剑修,这些年在域外捕猎,再算上你们的支持,也不过十二人而已,何时才能凑够天罡之数?”

他想得头都要爆掉,末了,却是吐出一句极冷的笑话:

“难不成,真要去打劫论剑轩?”

第四十一章深湖刑讯水道引灯(中)

苏双鹤的话听听即可。

翟雀儿笑道:“缓有缓术,急有急法。如今天地大劫,变数横生,死几个长生剑修,又能怎样?当然,我们不能亲自动手,免遭猜疑。”

“话是如此,怎么做法?”

“鹤巫可还记得剑园么?”

“唔……”

“剑园一开,此界剑道后起之秀,蜂拥而上,而在各门各派,谁不是宝贝?可一回下来,像文式非那等人杰,号称有魔君之资,不知多少魔门前辈都看好的,不也殒落其中?”

苏双鹤终于明白了,连连点头:“不错,是个好主意,只是具体如何选择把握……世间还有这等所在吗?”

“自然要仔细计较一番,对付夏氏,拍拍脑袋想出的主意,未必管用,可怎么也是个思路不是?”

苏双鹤脸上放松下来:“也对,此事回去再议。神憎此人如何处置?”

翟雀儿道:“这个人嘛,说有用也有用,用处却也不大,鸡肋而已。不过对付夏氏,总要多留一些后手,只要鹤巫确认,藏匿此人可万无一失,不妨先留她一条性命。”

苏双鹤视线在色蕴身上打了几转儿,想了想:“那……就先留着吧。”

“也好。”

翟雀儿微微一笑,自顾自打开潜行舟的舱门,当先出去。

苏双鹤则又在色蕴身上狠剜了两眼,观其身形曲线,又看肤质肌理,连道了两声可惜,这才摇头跟了上去。

舱门闭合,随即整个舟体再向下沉降,在苏双鹤的牵引下,一直沉入近四十里的水深,藏在仅他一人知晓的某处废弃矿洞中。那里几十种禁制叠加,水压之强,长生真人都无法长久支撑,算是比较安全了。

这还是潜行舟本身不堪承重,否则苏双鹤肯定还要再拉下几十里才觉得保险。也因此,回头他必然还要再转移一回。

苏双鹤在奔忙,殊不知,远在数百里外,还有人在评点他的行为:

“这是被溜狗了吧?”

余慈沐浴在月光之下,通过色蕴与万魔池的联系,轻而易举就将远方的信息收拢一空。

任翟雀儿和苏双鹤如何考虑,也没能算到他这一项。

翟、苏二人的计划且不忙考虑,眼下让余慈心生猜疑的,还是苏双鹤的状态。

刚才,苏双鹤的心思很明确,他对色蕴“很有想法”,只可惜是第二元神在此,之前又在与楚原湘、武元辰的对冲下受伤未愈,不宜下手,这才将色蕴留下,待回头再逞欲得手。

说他是个色中饿鬼……至少是大劫法宗师里的色中饿鬼,绝不为过。

余慈并不死板,他有**,随着能力、修为的增长,也会随之膨胀,偶尔甚至还会失控,但总体上都能控制,里面有人之本性,也有受元始魔主所扰,心存魔域之故。

换了其他人,尤其玄门、佛门修士,到这个境界上,不敢说斩灭俗情,绝不至于欲念如此强烈,而且过分污浊。

巫门心法,余慈不熟,也许比较恣意放旷,但也不至于这等恶形恶状。

苏双鹤的气度,完全不符合他对大劫法宗师的认识,尤其是在情绪控制上,从初见面起,余慈就认为,其波动也太激烈了些。

余慈一就直在奇怪这件事,如今看到翟雀儿,有些了解了。

苏双鹤自己没感觉,可旁观者清,余慈借色蕴之身,从头看到尾,发现这位巫门有数的人物,在翟雀儿面前,完全是给牵着鼻子走,思维深度、广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不客气地讲,就是猫儿狗儿,都要比他活泼。

其中诡异之处,毋须多言。

啧……翟雀儿、魔门东支,自然,还有那一部让陆沉也要毁之而后快的《自在天魔摄魂经》!

色蕴这个支点感应的范围有限,翟雀儿和苏双鹤很快要远离。

余慈略一迟疑,心内虚空万魔池上空,那一轮照神铜鉴所化的明月,似是月华凝露,将出未出。

所谓“凝露”,一旦成形,就是一颗神意星芒,在这让人束手束脚的洗玉湖上,可以极大地拓展感应范围,继续追索翟、苏二人的行踪。

可最终,余慈还是没有出手。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更别说那翟雀儿,自小修炼《自在天魔摄魂经》,当年又在东华虚空观睹魔意演化,十有**已经补全了经本,其在种魔上的造诣,恐怕也是突飞猛进。

只看苏双鹤的模样哪怕未必就是翟雀儿下的手,可即便只有一线可能,余慈也不能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翟、苏二人终于消失在感应范围之外。

余慈摇头一叹,操舟去了相反的方向。

他很早就利用黑森林法门,从白衣处侦知,以重利驱使色蕴,在沧江两岸劫掠剑修的幕后人物,来自飞魂城。

然而相关的记忆,白衣那边非常凌乱,分明也没有搞清楚,究竟是夏夫人一方、是苏双鹤一方、还是幽煌一方?

余慈以色蕴为饵,拿下白衣,是要确认小五等人的近况,在重新联系上之后,对这边已经没有了什么兴趣,可谁能想到,鱼儿竟是硬往钩上凑,而且,还暴露出翟雀儿这样的关键人物。

时势移易,事态变化,余慈不经意间已经走到了目前的位置上,他并没有压倒一切的力量,如果真要想重振上清,北地局势不可不知。

巫门、魔门正是北地举足轻重的力量,且素来不睦,算是互相牵制的关系。

偏偏今天他就看到了,两边的重要人物竟是私下“勾结”,还是那么一种诡异关系。

只此一条,暴露出去,整个北地不知要惊落多少下巴。

余慈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信息情报要比单纯的力量还要强劲得多!

只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也许可以寻个机会,用黑森林法门探测一番。可苏双鹤也好,翟雀儿也罢,要么是修为深湛,要么是心机深沉;而此类核心秘密,也必然封锁严密,不是那么容易挖出来的……

正思虑之时,他收到了远方传讯,讯息的源头是影鬼。

真少见哪……嗯?

小舟倏然定在水面上,远方的消息使得局面复杂化了。余慈一方面是考虑华阳山的变故,另一方面则是在想,这两件事情,同样关涉魔门,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正沉吟未决,却听得侧面一声招呼:

“余……”

刚开了口,忽然就给噎了回去。

第四十一章深湖刑讯水道引灯(下)

余慈闻声扭头,才发现之前专注于侦听翟雀儿、苏双鹤的秘谋,脚下轻舟已经顺水漂流到近岸区域,如果不是刚刚心神震荡,使在定在水面上,如今恐怕已经撞进了一片广袤的芦苇荡中。

把他名字叫了半载的那位,所乘小船也是刚刚从芦苇荡里突出半边,手上则是拿着杯盏酒壶,脸上已是通红,只是眼下身子僵硬,尴尬表情十分明显。

余慈生出感应,当下凝神倾听,原来这一片芦苇荡深处,还真藏了不少人,大概是举行什么聚会,笑声、歌声、饮胜之声不绝于耳,且风吹芦花,酒香四溢,倒是烟火气十足,热闹非凡。

也是他初到洗玉湖,不习惯神意感应受限的情况,五感六识有些迟钝了,否则不至于到现在才发觉。

至于那个半醉的修士,身材瘦削,细眼圆脸,不怎么起眼,也因此,虽是看去有些面善,一时却想不起来。

对上了余慈的视线,那修士明显地震了下,强挤着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的面颊,露出一个笑容,着实是七扭八歪,这让余慈的记忆更模糊了。

也在此时,小船已经摇摇晃晃地从芦苇荡里滑出,上面还有两个人,只是有一位已经茫茫不知东西,趴在船沿上,眼看都能翻下水去。另一人则神智清楚,哈哈笑道:

“老董,招呼谁呢?”

说话间,他已经看到了余慈,也是怔了怔,才拱手行礼:“这位是……”

虽是致礼询问,其实眼睛是瞥向“老董”。

后者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脸上薰红醉意便散了七七八八,又觉得手上酒具碍事儿,干脆都抛进湖里,忙着给余慈行礼。

这下就是傻子都知道,他的心态不对劲儿了。

此时,余慈倒是从一个“董”字里,得了灵光:“董?你是绝壁城的!”

“老董”闻声一喜,忙躬身下去:“是,鄙人正是绝壁城无生剑门董剡。余……仙长多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这下,余慈完全记起来了:“原来是董门主!”

余慈“主政”绝壁城时,董剡正是无生剑门的门主,当时是与白日府主金焕一方,但被余慈暗中说动,反戈一击,以此投诚过来。

记忆中,此人多数时候都是阴沉少语,眯眼假寐的模样,和眼前的形象绝然不同,余慈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他乡遇故知,多少是件喜事。虽说当年他们二人的交情也就泛泛,余慈还是颇为欣悦:

“董门主正在游剑北地?”

“不敢当‘门主’的称呼,余仙长有所不知,早在五年前,我已交付了门主的差事,如今一介散修而已,已经长居于北地。”

余慈上下打量他两眼,又笑道:“董道友不染俗务,修为上也是立竿见影,恭喜,恭喜。”

当年董剡剑术精绝,可修为也就是还丹中阶而已。如今不过二三十年的功夫,竟然已经是步虚的修为,进步幅度当真惊人,结合他散修的身份,更是难能可贵。一些大宗弟子,在修行速度上,未必能比得上他。

除了资质、心性以外,有剑修勇猛精进的缘故,恐怕也有别的机缘。

董剡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进步再快,也没有资格在余慈面前拿大,不敢多说,就给余慈介绍已经端着礼节到极其尴尬地步的同伴。

余慈由是得知,船上其他两人,清醒的这位名叫曾悦,已经醉过去的则是李恢,都是董剡这几年结识的朋友,修为倒是只有还丹境界。

他挺好奇芦苇荡中的热闹:“你们这是……”

曾悦是个自来熟,性子比较活跃,当下就笑道:“里面北海鲸王正大开宴席,各路同道但凡是路过的,都可以进去品酒尝鲜。其他的也就罢了,此中美酒,乃是以洗玉湖下七百里水层之深寒水酿就,又在这片芦苇荡中,收草木之香气,饮之寒冽爽口,入腹形神通透,不可错过啊。”

“哦,那还真要尝尝了。”

余慈也是心意所至,立刻掉转船头,和董剡这边并齐:“不妨引我一观?”

曾悦见余慈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眼睛就眨了眨,扭头再看董剡,却没有得到什么提示。

董剡哪还顾得上他,听说余慈要前去,连连点头,又深吸口气,方道:“鄙人为余仙长操舟。”

余慈见他紧张,也不想再刺激他,就点了点头。

董剡小心翼翼过船,驱动轻舟,往芦苇荡中行去,此刻,他倒是又给曾悦回了个眼色。

曾悦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不是傻子,只看董剡的态度,就知道这位“余仙长”不是寻常之辈,董剡介绍之时,只是含含糊糊提了个姓氏,又不像是对人脉敝帚自珍,倒像十分忌惮的缘故。故而他拿出“北海鲸王”的名号,刺探一下余慈的反应,可惜到头来,还是糊里糊涂。

他却不知,他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余慈对北地三湖这边的高人,实在不怎么熟悉,那“北海鲸王”的名号气魄虽大,也震不到一星半点儿。

因为这个疑惑,他完全没弄明白董剡的眼色究竟是啥意思,一个惚恍间,余慈脚下轻舟已经越过一头,探入前方芦苇丛中。

董剡在余慈身后,急得细眼都要睁裂了,最后只能用力摆口形。

“腾?疼……灯!”

曾悦终于明白过来,心头则是猛地抽动,背上已经起了层白毛细汗。他不敢怠慢,脚下一错,小舟又从原路倒了回去,后发先至,反超了半个船头,便在这个空当里,翻出了一盏灯笼点亮。

灯火昏昏,却是推开了芦苇荡里的黑暗,将其劈成支离破碎的影子,洒向光晕的边沿。

曾悦也抖擞精神,护体罡煞外扩,分开密织的芦苇,开辟出一条狭窄的水道,为后面的船只引路。

董、曾二人的“交流”,自然瞒不过余慈,他也有几分好奇:

“这盏灯,有没有什么说法?”

此言一出,前面引灯的曾悦险些就把一口气泄掉。董剡也没想到余慈竟然不知道这件极有名的风俗仪式,一时也不好解释,只能含糊地道:

“实是迎接贵宾之旧俗……”

余慈就笑:“你们私下划定宾朋高下,那位北海鲸王可知否?”

董剡一怔,想到不久之后可能面对的眼神,有些发紧,可再想当年今日,天翻地覆的变化,他的心念倒是愈发坚定起来,当下断言道:

“仙长不言贵,余者何足贵?”

第四十二章仙引归舟莲池明堂(上)

余慈不想董剡竟然将他摆到了这种高度,一时哑然。

另一边董剡断语既出,也是心神激荡。

当日神主交锋,洗玉湖周边可是没有劫云阻隔视线的,故而此地万千修士,都是亲眼目睹了帝君法相立于中天,指星布斗,亿万里有如掌顾之间的无上神通法力。

如今满天下都是轰传“渊虚天君”、“上清后圣”之名,又以洗玉湖一方最甚。这么多天下来,听得他耳朵都疼了。

当时绝壁城中,谁能想到,当年凭着离尘宗的威名,狐假虎威的年轻人,如今已经是跺一跺脚,北地三湖潮翻浪涌的大能?

其实,在最初招呼出口之际,董剡已经有些后悔:第一声……或者是半声,完全是凑着酒劲儿,想在同伴面前,逞一逞能耐和人脉。可真出了口,才惊觉双方已经是天壤之别的差距。而且,这么年过去,余慈究竟性情如何,也全是未知。

待余慈视线转过来,他更是莫名窒息,生怕弄巧成拙,丢人不说,把命丢掉,可就真叫一个愚蠢透顶了!

然而此刻,余慈和善的态度,让他松一口气之余,不免就有“与有荣焉”之感。

这是当年绝壁城出来的人物!

这是当年亲眼看着发迹的人物!

这是当年曾与我并肩奋战的人物!

此时董剡自然不会去细想,当年更深层更真实的细节,他只需要记住这份感觉就好了,当然,日后有机会,一定也会和别人好好“分享”。

随着船只深入芦苇荡,也有不少轻舟小船,往来划过,上面的修士,大都是醉醺醺的,嘻笑高呼,放纵自然,看起来那位北海鲸王拿出的酒水当真不错。

至于那些还清醒的,眼神都是好奇中带着些疑惑,只在灯笼和余慈脸上打转,随即就主动移船让行。

余慈倒是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位北海鲸王,是何方神圣?”

前面曾悦只当听不见,只是手上的灯笼又颤了两记。至于董剡则察颜观色,见余慈确实不知,方小心筹措词句,解释北海鲸王的来历。

至此,余慈才明白,那位北海鲸王,名声当真响亮。

说起鲸王,还关联到余慈一位“故人”,便是当年驭玄黄杀剑横贯北地时,与谷梁老祖一并阻截他,后又达成君子协议的平治元君。

这两位都是乃是天下少有的豪阔人物——至少曾经是。

全盛时期的平治元君,一手举办的“平治宴”上仙真云集,豪朋满座,有如传说中的蟠桃会。

北海鲸王也没有逊色太多,他修为比平治元君还要差一筹,只是小劫法境界,辈份也更低,但豪爽犹有过之,向来都是一掷万金,面不改色,又生情直白坦荡,喜结天下英才,故而所到之处,从来都是杯中酒满,席上不空,最是热闹。

不过,正是这两位“豪阔之人”,先后都遭了灾。

平治元君不必说,得罪了罗刹鬼王,一世繁华,尽都凋零,还要受那七情倒错之苦。

至于这位鲸王,前些年同样是得罪了强人,不是别的,正是北海上的霸主,魔门东支的后起之秀,林清渔。其中内情少有人得知,不过堂堂北海鲸王,连自家老巢都坐不住,被迫来到洗玉湖避难,却是人人得见。

这位总算比平治元君好过一些,没有受到什么难缠的伤势,心境调整得也快,这不,没两年的功夫,又尽复旧观。

看芦苇荡中,水波之上,成百上千大大小小的酒坛,正顺水飘流,数百修士,乘舟往来,随手抄起一坛,就是欢呼畅饮,这种场面,无贵贱之别,无高下之分,确实是让人心头大畅。

能造出这等场面者,岂是寻常之辈?

余慈不由赞道:“真乃大豪之风。”

“是,余仙长的评点,甚是恰当。”

董剡抓住一切机会拍马屁,但这话里颇有几分真心。在他看来,北海鲸王固然是北地有数的豪强,啸聚湖海,自成一派,但与身边这位相比,份量似乎还要差上一些。

就这样,三人两舟,往芦苇荡深处划去,余慈随口和董剡说话,又问起当年故人现状。

他和千宝道人虽是一路同行,可后者伤势沉重,一到移山云舟上就闭关疗伤,到了洗玉湖后,则直接转移到清虚道德宗的一处灵脉秘地,以稳固受到震荡的道基。两人只订下了后会之期,还没有真正深谈过。

只是,董剡对离尘宗内部也不甚了解,所知的一些,大都是道听途说,弄不到点子上,余慈听了几条,也就只当是闲聊了。

越往里去,场面越是喧闹,听话音,似乎人们在变着花样,拼酒赌赛。

如今就是赌何人能一气喝下三斤的原浆。

那原浆听起来可不简单,乃是北海鲸王用洗玉湖下七百里深层水制就,尚未勾兑之前的模样。这其实已经到了某种极限——再往下去,受庞大压力以及特殊虚空环境的影响,水体都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水”的特征,想再酿酒,几乎是不可能。

原浆还携带着大部分“深层水”的特殊,其质冰寒,大口喝下去,真能冻透五脏六腑,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不过,那边的修士只听话音中气,便都是强横之辈,只是聊发狂性而已。

董剡、曾悦便是引他往那边去。

不多时,他们已经到了外围。这里芦苇都快被船只推平了,只余下寥寥几根,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正起哄吹叫的修士中,有人感觉到光线有异,回头看来,见如此形制,都是一呆,很快便有人笑:

“仙引灯,来来来,且看看是哪位到了!”

在喧闹的环境下,关注这边的毕竟只是少数而已,曾悦也还罢了,部分还是赶鸭子上架,可董剡却是挺胸腆肚,脸上大有光彩。

这就是余慈的身份地位带给他的底气。

哪知再行数丈远,忽有人道:“且住!”

话音有些含混沙哑,然而入耳如擂鼓,让董、曾二人都惊了一记,同时引目看去,眼前却都是一亮。

只见灯笼光线覆盖的边缘之地,一人只身箕坐于小舟之中,一手拎着酒坛,眯起眼睛看过来。

昏昏光芒落到那人面上,照映酡红,艳若桃李。

第四十二章仙引归舟莲池明堂(中)

真是位出色的美人儿……而且非常有性格。79阅

余慈也移转视线,看向来人。纯以“坐姿”论,女修大有男儿气,而且是那种豪迈不羁的男儿。她坐在小舟尾部高处,修长双腿叉开,撑于舟中,看上去非常舒适,又极具力量感。

当然,其装束与之亦是相称。不像此界女修惯常的霓裳、裙裾,她劲装疾服,收拾利落,偏在背后缀了件半截披风,此时已有小半被湖水或是酒水打湿,只有一角在湖风中微微起伏,却一下子将过于强硬的线条柔化了。

但就算这些,她给人的感觉,也不是寻常美人应有的精致,而是历经世事,百般磋磨后的沧桑江湖气。

唔,怎么有点儿面熟?

不得不说,这位硬朗而又恣意的美人儿的气质太过鲜明,让余慈一时间很难找到对应的人物。

正搜索记忆之时,女修又以沙哑的嗓音道:“可是余真人当面?”

余慈向那边抱拳:“正是余某。”

听到竟是位长生真人,注意这边的一众修士,开始低声议论。北地三湖从来都是精英群聚之所,洗玉湖又是核心地带,辟劫之地,出现三五位真人,也不算什么,可猜测来历根底,却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尤其像这位,仙引灯在前,使得内涵更加微妙了。

其实也有人往非常接近“真实”的方向去想,毕竟这一段时间,“渊虚天君”和“上清后圣”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

可不等他们真正确认,那边轻舟上,女修长腿用力,站了起来,还有些摇晃,应该是醉意未消。

不过就在她站起的同时,手上半空的酒坛顺势在水面上划过,舀了大半坛湖水,混着未净的酒液,就那么翻手一倒,泼面浇下。

女修晃了晃头,水珠四溅,酒香转淡。

借此恣意手段,她明显消去了部分酒意,足下轻舟也已靠近余慈这边,便在人们瞠目结舌之际,一礼拜下。

“骆玉娘见过天君。”

余慈还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使得女修躬身行了大礼。不过这半生不熟的名字,还是刺激了那份记忆,让他很快就恍然大悟:

“原来是骆道友。”

骆玉娘,这不正是平治娘娘座下爱徒吗?

世事巧合至此!刚刚还和董剡说起薛平治,转眼就看到了她的徒儿!

余慈甚至怀疑,是不是刚才他们的谈话,都给骆玉娘听去了?

不只是他,董剡也这么想,脸色都有些发白。

且不说薛平治,便是骆玉娘,也是北地长生真人中,有名的狠角色,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真到关键时候,却是尽走极端,没有任何妥协可讲,相应的战意坚定,手段残酷,人人都要忌惮三分。

董剡在胡思乱想,骆玉娘却是压根没理会他,行礼已毕,便问余慈:

“天君是来参加酒宴的?”

余慈道:“偶然路过,应故人之邀……骆道友与鲸王有交情?”

骆玉娘微微一笑:“有过数面之缘,故而来凑个热闹,也是忙中偷闲。如今北地飘摇,百花谷也不安稳,我与恩师出来,也是为寻一处安静所在。”

余慈微愕,虽说彼此也算故人,但那关系可微妙得紧,这样说法,未免是交浅言深了。

哪知话一说完,骆玉娘又道:“如今思来,当年情急之下,多有得罪,万望天君恕罪。”

这就引到旧事上去了,余慈虽是心怀坦荡,不会纠缠已经了结之事,但也不想轻轻巧就说“没事儿”,也只有微笑而已。

骆玉娘见他表情,又是一礼拜下:“恩师得天君手制符箓,这些年大有起色,如若不然,大劫之下,凶多吉少,这份恩情,玉娘铭记在心。但此有用之身,任凭天君驱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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