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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专家)-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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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祖师时,却一发地迷惑起来。”
这是坦白冲突矛盾,也是最明确的表态。
是的,解良在表态,用离尘宗三代弟子中最有希望得证大道的天才身份表态!
六十年前成就还丹,三十年间迈入步虚境界,解良修行上并非是羽清玄那种快得让人窒息的类型,却已经一步步攀到了此境界的巅峰。尤其是在他迈入步虚境界之后,自创并完备《玄元根本气法》这一绝妙气法,汇道德、戒律、学理三部之精萃,别开生面,若再发展下去,甚至可以像当年实证部一般,打通一条新路,堪称宗师之才。
若说方回弥补宗门度劫秘法的破绽,是宗门长辈的自救,那解良等优秀三代弟子的成长,则是宗门对未来的冀望,重要性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
而且方回知道,解良有一帮子朋友:谢严、鲁德、千宝道人,还有已经虹化的于舟。在那个小团体中,谢严年龄最长,虽说阴沉的性子不太有兄长之风,但修为强绝,已经是步虚上阶,长生在望;鲁德和千宝也是三代弟子中举足轻重之辈,宗门近年来法器方面的进项,多赖于二人设计、打造、调试。
世事说来奇妙,谁都知道解良学贯道德、戒律、学理三部,却最不喜实证部的风格,但他的朋友却大都是实证部的,而且是具有相当影响力的那些。这些人和解良肯定是一条心,也就自然生成了合力。
让方回也必须要正视的合力!
原本因为何清之事,这些人已经深为不满,现在因为于舟之死,他们的情绪更是糟糕,离心离德已现征兆,若一个处理不好,分崩离析也就是转眼间的事——至少,解良向他描绘了这种可能。
方回明白,这一刻,解良没有用道德部的质朴、没有用戒律部的律法,也没有用学理部的理念,他用的分明就是实证部的手段。
这是谈判、交易,还有威胁!
这算是融会贯通?
原本这是方回梦寐以求的,可真到眼前时,他却只有沉默。让解良这样死板的人物,抛开一贯的行事原则,跳进泥塘里赤膊相向,也是无奈、失望到了极致吧。
他不后悔当初的做法,因为那是他所能估算到的最快捷的方式,他只是有些感慨,于舟天分虽佳,心性、基础却是不足,若再迟上十年,仅需十年,等解良崭露头角,展现出让人惊叹的天赋,也许……
然后,他就笑了起来,用实证部的手段也好!
此时,方回已经沉默得太久了,以至于他开口时,众人心头都是一跳:“你见我而理不明,大约是我行事不分明之故。也罢,身为师长,我当有解惑之责,便以当前之事为例,我尽量说得清楚些……”
他目注解良,转而又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今日之事,总要有个计较。”
“计较什么?”
后面鲁德终于按捺不住,他也看出些端倪,嘿地一声笑:“以何清真人修为,就是站着不动让余慈下手,难道还能伤着一丝一发?”
“死者已矣,计较于此有什么意思?”
方回并不在乎鲁德的失礼,淡淡道:“何清之死,为心魔大劫所致,最后下杀手的也是我,此事自然会有一个交待。此事前因后果,咱们也尽都知晓,人死灯灭,前尘往事,到此为止。对外且低调处置,只说何清闭关,待这段时间过去,有了缓冲,再公布不迟。至于那余慈……”
他看向苏己人:“前面之事,也都罢了。便从此刻算起,已人,你是戒律部首席,主掌道律清规,只说山门关键时候,集宗门之力,共御外劫,他却与师长冲突后,外出不归,是何道理?”
解良和鲁德都是一愣,这罪名好生古怪……
不给他们思索的空间,方回已道:“发传讯飞剑,召他回来,观其行止,再作处置。”
苏己人怔了怔,刚应声,却想起件事:“余慈乃是外室弟子,照常例尚未在祖师堂刺血刻印,留下气息,传讯飞剑怕是寻不到他。”
“这里是战场,不是还有些残余么,临时制一个印记就好,若是不成,那就派人去找,总要有个结果。”
他这言论,让在场之人面面相觑。
“若是寻不到又如何?”
“按宗门戒律处置吧。”
解良看向苏己人,其实他也精通宗门戒律,但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询问戒律部首席,才更稳当。
苏己人沉吟片刻,道:“外室弟子,抗宗门令谕而私自外出,逾十日者面壁,逾一月者苦牢,若是确认其背门而出,当视其情节轻重,或剥夺其弟子身份、或追回宗门所授法诀,又或刑囚,最重者处死。”
看解良的面色,她又解释道:“刑囚、处死两条,是要与其他原由结合来看。若余慈不是别的宗门派来的细作,本心并无不利宗门之意,仅仅是相合而来,不合而去,以其外室弟子身份,最多就是追回宗门法诀,不使外流……”
解良沉吟不语,方回则看了眼苏己人,必须要说,这位戒律部首席极是聪慧,显然已经看出,此时的本质不是按律循法,而是一场关于处置余慈的博弈,所以原本持中不逾矩的她,也悄然选择了立场。
果不其然,解良受她提醒,接着便道:“追回法诀,应当是丹诀一级,余慈尚未得宗门传授还丹之法!”
鲁德大喜,忙道:“那就……”
方回淡淡道:“玄元根本气法已入祖师堂,与其他先天气法不同。”
解良眉头一皱:“祖师之言,弟子觉得有所不妥。根源都是气法,有何不同?况且我当初用以心授之术,不落文字,不虑法门外泄之事。”
方回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他。
解良微怔,旋又想起,这不是讲道理,也不是谈戒律,而是按照实证部的风格,进行的一场博弈和交易。他深吸口气,不再多说,只道:
“请祖师明言。”
方回也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扭头看向何清遗容,半晌,开口道:“你们都是龙凤之姿,天纵之才,很难想象才具不堪之人,修行是如何艰难。这苍天毁人,不用水火刀兵雷魔诸劫,只用以时光,便让人无从抗拒。先人所言‘时不我待’,正应此理。”
场中诸人都是困惑,不明白为什么方回又移开话题,但很快,他们就看到方回身外,一条血河之影渐次明亮,回转绕行,有惊涛之声,这正是方回根本秘术‘燃髓血河’,任血河流淌,他则缓缓说下去:
“所以我最欣赏朱师兄那一句话,在此送给你们:‘万物皆可逆,时光不能移’,错非领悟此中真意,不可以证道……”
话音渐消,血河中却有咒文化形,合成一团刺目的血色光珠。此时玉虚上人忽想起一件事,脸色为之骤变,正要出言阻止,便见方回一声长啸,凝化的咒法光珠掷下,出手便自膨胀,落下百十丈时,径已逾丈许,血红的光波破开珠身,四面喷射。
十里、百里、千里,上则击穿云霄,下则洞彻九幽,不过数息时间,众修士眼前便尽是血色,其影响还在不断蔓延,直至覆盖千里方圆。
玉虚上人怔在半空,在他的感知里,这片天地陡然间变得喧闹嘈杂。千百飞禽沐浴在血光中,突然就兴奋起来,纷纷振翅高飞,原本只在枝桠中跳跃的小小麻雀,也敢击翅长空,而苍鹰大雕更是直破云霄,有的甚至飞到了正在万丈高空的众修士头顶。
不只如此,那些树木花草只要被血光染了,不管向阴背阴,不管枯荣苍翠,立时都枝叶并生,繁茂非常;鱼虫走兽,都是躁动不休,有些原本就极强力的凶兽,甚至直接开了灵窍,成了半妖之属。
方回像是干了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收了血河之影,淡然道:
“便这样吧,若余慈一个月之内,折回宗门,便按律面壁、苦牢不提;若他执意不回,便证明他叛宗而出,此后一切,都与宗门无关,全看他的造化……如此,可好?”
解良不语,他只是放开神识,遥探向地面上一片疯长的草甸。
前一刻,草叶还是青翠茂盛,长了有半人多高,但紧接着,翠色转黄,一片片枯萎下去,转眼已是死地。
第四百零七章离歌
黑暗中,余慈忽然从酣睡中醒来,是因为露水浸湿了头发,凉森森地顺着眉骨滑落。睁开眼睛时,身后岩石的阴影笼罩了他,挡住了山风,阴影之外,是浓浓的雾。
大雾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范围广大,不过现在起了风,想必也是强弩之末。如今他这是在某座山峰的顶端,具体的位置不好确定。这些天来餐风露宿,又碰上这一场大雾,让他除了方向感以外,其他的地理认知全部完蛋。他只知道,现在就是向西吧,更多的,只有等到看见那些标志性的山川之后,再做判断了。
他摸摸下巴,感觉有些扎手,衣物也脏得可以,外表的上狼狈便罢了,现在他全身上下当真没有一个地方好过。
那一日,他依照影鬼的建议,藏在千丈深的地底,不想还是逃不过方回的大神通,被渗透过来的血光照住,然后全身骨骼肌肉都难受起来。
截经断脉?分筋错骨?万蚁噬心?那些传说中的形容词都不怎么贴切,余慈的感觉是,全身的骨头都被砸碎了再拼接起来,全身的肌肉都被撕裂了再粘合一处,全身的元气都滚沸了再冷却下去,如是再三。
更难受的是,那感觉并非是爆发式的,而是后劲绵长。此后一段时日,类似的感觉一直存在,就算是强度逐日降低,那滋味儿也叫一个惨烈!但不得不说,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没有极限,从最初十天十夜合不上眼,到昨晚酣睡如常,其中历程,实在让人感慨万千。
“昨晚上,你的骨肉筋膜整体又强了半成左右,抱丹真煞略增两分,阴神那边差不多停了,照这个势头下去,再有七八天,这轮潜力激发就要到个极限,嘿,恭喜。”
影鬼从来都是连讽带刺,不过给出的信息倒还有几分用处。
余慈握了握拳,自发忽略了身上的不适,认真体会其中汹涌澎湃的力量。这种感觉,只有在他最初成就阴神,激发全身潜力时才有一回,且绝无这般激烈。
从那日至今,除了例行的痛苦之外,余慈感觉自己筋骨强韧、气血健旺、真煞充沛,阴神凝炼,像是一个烧得红彤彤的炉子,状态实在了得,就是燃料不怎么合适……
这时候,山顶大风吹动,居高临下,雾气散得比平原要快得多,只看着层层白雾推挤着往远处飞卷,视野越来越开阔,到最后用足目力,已隐约可见另一座山头,往上看,有几颗星子闪耀。
“这是……下半夜了吧。”
余慈站起身,随着雾气流动的方向远眺,渐渐越过附近几座山头,隐约看到那边雾气倒是更深重了些,细看去,只觉得万里云动,如海如潮,似无边际。见到这情形,他愣了愣,猛一击掌,被大雾迷惑的认知一下子清晰起来:
原来是天裂谷。
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像鸟儿一样飞掠在虚空中,在高崖深谷间穿云破雾,盘旋数周,余慈心中颇有些感慨,具体是什么,他却没兴趣深究,只是体会着心中涌动的奇妙情绪。
从他这边看,天裂谷的云雾似乎在无限延伸,理智上他却知道,这里终究有个尽头。
往西去,是西极佛国,当初三千剑仙陨落之地;往北走,则通往天底下最自由也最混乱的北荒区域;往南行,则是要抵达封印万千妖鬼魔王的‘万鬼地窟’,还有大妖盘踞的六蛮山系。
当余慈还在“凡俗三关”挣扎的时候,只能凭借腿脚走路,莽莽断界山就显得无边广大,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而如今,他已经迈入还丹初阶,驱动虚空神行符,便像有一对无形的翅膀,任它天高海阔,我自遨游太虚,飞遁如电,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天地是变小了呢?还是更为广阔?
余慈回头,遥望来时的方向,半晌又转过脸,面对无边无际的云雾,深吸口气,忽地在高空纵声长啸,音波扫荡四面八方,冲击云雾,震惊百里,谷中猛禽凶兽为之骚然。
啸罢,余慈就咧嘴而笑,又突然扬声开口:“解师叔,你在吧?”
这是问话,可完全是确认的口气。
没有人回应,可是数息之后,瘦高的人影从翻腾的云雾中显现出来。
解良很奇怪,以他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余慈发现才对。但眼下他也没心情深究,只板着脸,遥望余慈,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余慈表现得更为自在,他手指在袖中将镜子紧了紧,方笑道:“辛苦师叔了,跟了这几天,也好生难为人。”
换个人来听,或许会认为他在讽刺什么,但谢良不一样,他还是比较喜欢按部就班,直来直往:“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余慈听了又笑,这次他干脆不说话了,只是摇头。
“有件事你必须要清楚,方祖师的燃髓咒……”
“啊,是叫燃髓咒吗?”余慈为之恍然:“原来如此,确实比较贴切。”
“你……知道?”
“是啊。”
余慈微微一笑,七星剑已在手中,凌空虚划,侧方流动不休的云雾竟是为之一滞,被剑气填了什么东西进去,随后整个地崩解,打开一道长及百尺的甬道。
解良默然不语。
余慈收了剑,笑吟吟地道:“这种状态,就是傻子也知道不正常吧。我体内真煞强度起码暴增五成,而且还在不断地增长,虽然势头有所放缓,但最终增个一倍不成问题,这就是方祖师的手笔。可这一位,决不会让人平白占了便宜,后遗症肯定是不小的。”
“是这样。”
解良涩然开口:“这燃髓咒激发人身潜力是不错,却是以损耗人之先天元气为代价,激发的潜力越大,损耗也就越多,其实就是折损你的寿元!我测过当初那块地域,估计其折损应该在一半左右……”
“一半吗?”余慈抬头看天,不让解良看到他的表情,半晌却又露出笑容。
真狠哪!
他登入还丹境界,成就无漏之身,寿元极限约在三百年,然而中了此咒,就只剩下一百五十年,还要剖除前面近三十载的的消耗,最后保留的,也不过就是百年。
百年!
对常人来说,或可算是一生,但以修行界来说,一百年也就是打瞌睡的时间吧。
“这种损耗是不可逆的,又是持续的。就算你进入步虚境界,这损耗依然存在,也就是你,你永远会比同阶的修士少一半儿的寿元,除非是成就长生,否则……”
除了羽清玄那样的天纵之材,又有谁能够在百年之内,获得长生成就?
当然,也不只是百年,若他能在百年之内登入步虚境界,自然又可延寿,为后面的修行赢得时间。但无论如何,这是个极狠辣、极致命的手段,正掐在修士最恐惧的关键点上。
“但也有好处不是吗。”
余慈回应得轻描淡写,他比解良估计的要更清楚一些。虽然已和刑天失联,可毕竟有影鬼这样的家伙傍身,连猜带蒙,也知道这种“燃髓咒”,激发人身潜力的同时,也会人亢奋,导致爆发力大增,同样是一分力,使出来就有一分五的效果,而在潜力耗尽之前,修行速度也会提升等等……
解良又不说话了,余慈则对他露出大大的笑脸:“我知道,解师叔,这是一场交易对吧。”
不等解良回应,他就紧接着道:“你不用说,让我猜猜。方回肯定有那种‘只要小辈低头,就既往不咎’的条件可对?当然,要是我不识抬举,其后果也不用说。若非如此,师叔你不会跟我跟了整整十天,一会儿犹豫这个,一会犹豫那个……哈,我看得都心急!”
他说得越是轻松,解良越知他看得通透,也明白他心意越发坚定。
“是了,你不回去。”
“我当然不回去!”
余慈清晰回应,这不是赌气,而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断:“突然回去,看看方祖师失算的表情也不错,可是既然是交易了,从来没有谈拢了价钱之后,再加码的道理。我回去了,破坏了大家的默契,谁知道日后是什么模样……从利上说,没错吧?”
解良皱眉,即使此事上他也算是始作俑者,但他还是不喜欢这种论调。
随后余慈又笑:“我喜欢用剑,一剑既出,生死互见,哪还有举手告饶的余地?除非我以后不再用剑了,否则,我不会回去……从修行上说,应该也对吧。”
对此,解良默认。
“然后就是于观主……”
解良猛地抬头,目光灼灼。
余慈笑意微微:“这几天,我有时会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观主他老人家会在摘星楼上那样去了?去的轰轰烈烈,让人想忽视都不成。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他也是要让我走啊,以我的性子,要不是何清把事情做绝了,在了解缘由之后,说不定真会一走了之,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也许,那是观主也向往的地方?只不过何清比他想象得更狠,也更可悲……
解良沉默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胡思乱想!”
对解良的回答,余慈哈哈大笑,笑音将落,他在虚空中长躬施礼:
“解师叔,多谢你,这时候是你在这儿。送行的人有了,气氛也好,要比之前丧家之犬的模样好得太多。我这也算是尊师命远行,就不再耽搁了……”
解良一句话打断他:“胡说八道!”
余慈却不辩解,他听着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耳畔却清晰地响起了那清悠的旋律,故击掌而歌:“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解良嘴唇动了动,在下阙将至时,终于哑声嗓子唱起:“我报路长嗟日暮,学仙谩有真人渡……”
这两句,余慈却是略过,在那低哑的声音将逝时,才亢声唱起:“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峡谷穿长风,带动云气,拍崖而过,待散去时,虚空中仅有解良与那长歌余韵,余慈形影俱消。
今天算是在纵横发文一周年吧,稍稍感慨一下。
第一部在今天结束纯粹是巧合。这一章离歌,于情节处平平,在情感上写的时候则动情了。
在此我宣布,问镜就此结束。
呃,是第一部结束。
在繁体出版上,诸位有能力支持的支持一下吧,不要被我今天一语成谶……囧。
第一章万全
万全打着呵欠,从破旧的屋舍里走出来,犹自掏着耳朵,不管来过黑沙城多少遍,他都不习惯城里的永不停歇的噪音,睡也睡不安生。
上一劫架设的防御禁法还在运转,使黑沙城上空永远都是阴云密布的样子,但屏蔽声音的部分早已失效,风沙扑在防御禁法生成的云障上,发出嗡嗡的怪音,就像是千万只野蜂子飞动,令“初至贵地”的人们头皮发麻。
云障早已是千疮百孔,很多地方缺损,沙砾便从裂隙中透进来,像是黑色的冰雹,挟着洞金穿石的力道,扫灭下方区域的屋舍,再没有人能在这种地方居住,很快就成为一片死地,被人称为“沙窝”。
“沙窝”每年都在增加,初时为了方便称呼,管辖该城的宗门还用天干地支计数法编号,但最终那个宗派醒悟了,“沙窝”,包括这黑沙城,完全没有费心管理的价值,就此愤然迁走,黑沙城也就彻底沦为了野城。
但黑沙城绝不荒芜,像万全这种半明半暗的牙人,还真就指望着黑沙城过活呢。
他刚刚在南城“乙亥窝”里做了笔买卖,交易双方都还满意,他也从中挣得了今后几个月的开销,算是皆大欢喜。他也就考虑着回阴窟城去,好好休息几天。
这时候,他看到大街尽头的南城门里,走进来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就像所有从地面上进入黑沙城的人一样,开始抖落身上的沙土,那模样让万全忍不住发笑,虽然很快就醒悟过来,抿住嘴巴,不过那个斗篷客的感应相当敏锐,立刻抬头往这边看。
万全连忙转身。他有时显得轻浮,不过脑子还是很清楚的。能够从地面上完好无损到黑沙城来的,且又是单人独身,怎么都要有两把刷子,他在这边看笑话,不是找麻烦吗?
“小万啊小万,你这毛病啥时候能改啊!”
他一边自我批判,一边故作若无其事状,往相反方向去。走了几步,后面并无动静,他才暗吁口气:还好,那人脾气不错。
他加快脚步,瞅准前面巷道,便要拐进去,偏在此时,后面有人轻咳一声:“劳驾……”
万全头皮一激,但很快就做茫然状,扭头、转身,不出意料地看到了那个灰蒙蒙的斗篷,来人的面孔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分明,只知道应该是蓄着胡须。不管他心里想什么,脸上还是露出专业性的笑脸:
“这位,呃,前辈,您有什么吩咐?”
万全是那种典型的娃娃脸,肤色白晳,笑起来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乖巧的大孩子,这让他做生意的时候有些困扰,但在这种情况下,却非常合适。
“我初到此地,想问一下路。这位小哥儿,可知道城里有那些收购兽骨妖丹之类的店铺没有?”
斗篷客声音清朗,用辞和气,听上去确实不是个阴沉古怪的家伙,但也和北荒的氛围格格不入。又说什么兽骨妖丹,北荒地界,这种东西来路很是单调的,此人又是从南城门进来,莫不是从天裂谷里出来的?是哪个宗门出来历练的雏儿吗?
万全心里有了谱,脸上笑容更盛:“有的有的,从这里直走,到第二个路口右拐,当待就是个盛茂的铺子,专收这些东西。要是价钱不合适,前辈也可以去东城,那里好像也有一个,就是具体的位置,晚辈在这儿也说不清……”
说着,他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斗篷客略一点头,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一声谢过,径直往那边去了。
要去卖兽骨妖丹,却对他有意模糊的问题没有究根问底,想来是个手边宽绰,又或是不计较蝇头小利的,最重要的是脾气还好,这可是优质的资源哪,可惜他刚赚了一笔,不想再钻营劳累,只有将这人放过了。
心中想着,他也拐进小巷,七拐八绕,一刻钟后,眼看要到目的地,忽地脑后生恶风,他连忙侧闪,来人身手却远在他之上,顺势扣着他的肩膀,稍一加力,就把他掼在旁边墙上,巨大的身躯形成一片阴影,盖了下来:
“嗨,小万,好久不见,生意做得越发红火啊。”
万全见得来人,脸上便露出苦笑:“多蒙五哥您照顾了……”
说着他手掌翻动,拿出一个扇贝模样的玉片,很熟稔地塞到巨人空闲的手中,巨人也自笑纳,脸色随后却是一板:“老子找你,难道就是为了‘龙宫贝’……娘的,咋不是如意钱?”
“咦,随心阁在阴窟城刚撤了两间铺子,不是快开不下去了?我哪还敢给您如意钱?那不是坑人吗?”
巨人五哥皮笑肉不笑:“小万你确实想得周全,也不枉我在洪爷面前抬举你。”
万全身子一震:“洪爷?”
“小万,要么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的运道来了。”巨人五哥摆出羡慕的样子:“洪爷亲自给拉拢买卖给你……”
万全瘦削的身子就往下缩:“五哥,您别吓我!我就是个牙郎,洪爷那边的买卖,我托不起啊!”
“啧,你还别说,这件事儿就你能办到。谁让你好心,给人指路来着?眼下整个北荒,我们可就只找着你一个活人和他交流过,不找你找谁?”
“指路?你是说……”
“就刚刚过从南门进来的那个。”
巨人五哥压低嗓音:“其他的你也不用知道,盛茂铺子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价钱压得够低,是个人就忍不住,买卖肯定黄了,你不是牙人吗?趁机会上去,把那人引到这个位置……”
这家伙竟然在一旁盯着,反应还那么快。果然是出大事了!
万全心中呻吟一声,嘴上则在叫苦:“那可老远呢!”
“不远还用得着你?”
巨人五哥低斥一声:“把你平时的伶牙利齿都使上去,给你五天时间,最迟在‘鬼把节’前晚上,你要把人引到位置……报酬什么的不用担心,有的是你的好处。当然,要是做不成,你也不用担心了!”
言语中的寒意让万全阴下脸去。巨人五哥却是哈哈笑起来,一直前倾的身板直起来,拍拍万全的肩膀:“要说洪爷找你呢,他老人家以前是没和你打过交道,可是红牙坊那边,却是常客,对那儿印象深着呢!”
听到“红牙坊”三字,万全身子又是一震,垂下头去。半晌,他又抬脸,咬牙道:“干了!不过五哥你要给我个准话,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
“你问我,我问谁去?”
巨人五哥脱口而出,说完也觉得有些丢脸,他这人极好面子,想了想,便把自家听到的风声加工一下说出来:“据说,是那个使烟用雾的……”
余慈慢步往东城去,同时还在感叹,果然一个地方一个风俗,这黑沙城店铺宰客的手段实在是粗暴到了极至。他不知道鬼猴利齿的行情怎样,不过一个还丹实力的凶兽身上最坚硬的东西,只能换到一枚如意钱,也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这就是北荒。
黑沙漫天的荒野、拦路的强人、还有宰客的店家……也就是之前指路的小伙子还算有几分人味儿。
正想着,他忽有所感,见到街口有人影拐出来,恰与他打个照面,两边都是一愣。
“原来是前辈……”那个有“人味儿”的小伙子当先便笑,“前辈可是谈好价钱?”
余慈嘿地一声笑,那边小伙子就奇怪。走上前来询问,不一刻,白晳的脸上就有些尴尬:“这是我的错,竟忘了黑沙城的店铺欺生,前辈大人大量,莫要见怪。”
“与你无关。”
这时余慈觉得城里已无风沙,带着兜帽没什么意思,便将其掀起,露出脸庞,摸了把蓄起规模的胡须,问道:“小哥儿怎么称呼?”
“晚辈万全,前辈叫我小万就得。”
“那,小万,我问下,这黑沙城,一贯是这样冷清吗?”
“冷清?”
万全一愣才反应过来,确实,这个时段的黑沙城和死城差不多,人们大都窝在家里,街上行人稀少,南城门这一片,刚刚竟是只有他们两个。怪不得此人找他问路,不然又找谁去?
果然“是祸躲不过”!他心中哀叹一声,同时也有了判断,这位确实是外来人了,以前想必是没来过北荒的……咦,不对呀?
他仔细打量对方的面容。只见其蓄着胡须,但那张脸却颇为年轻,即使刚刚在盛茂铺子里遭了气,此时也都算得上是气定神闲,养气的功夫很是了得。
越想越奇怪,一时忘了解释,直到耳畔又响起一声招呼:“小万?”
“呃,对不住,这事儿不太好讲,我也是道听途说。”
万全忙找了个理由,又调整心情,笑道:“要说这黑沙城虽然破败,人还是不少的,只不过这片区域地下,有一个元磁大矿,据说是里面的磁力作祟,每到这个时段,磁力最强,受其影响,修为不足的、不习惯的都会觉得困顿难受,不如就在家睡觉。长此以往,也就成了风俗。”
“原来如此,真长见识了。”
万全一笑,随后顺势问道:“晚辈冒昧,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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