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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姗姗来迟的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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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对上的是她那张垂头丧气的脸。
“怎么了?”
连笑抬头看看他。
刚要摇摇头说没事,却又生生打住。
这个男人的目光总有一种平静的力量,起码在他面前,她似乎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什么都得靠别人?靠自己就完全不行……”
他那么聪明,怎会猜不到她这莫名的沮丧因何而来。
见他无言以对,再见他身后的一桌狼藉,连笑对自己刚问出的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鸵鸟似的耷拉下脑袋。
方迟却食指勾起她下巴,迫使她再度正视。
连笑猜到他想说些什么,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话。自然有些抗拒:“你就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
“你确实没什么实力。”
他很平静地打断她。
“……”
“啪啪”打脸。
连笑差点鼻子一酸。
却又因他的后半句而生生打住:“但你绝对有潜力。”
连笑此刻的心境,就和真做了趟过山车没什么区别。
“从潜力到实力,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什么都得一步步来。总不能第一次下厨就期待着自己做一桌满汉全席出来吧,你说是不是?”
连笑想了想,点点头。
可是她该怎么做?
方迟回答了她内心的疑问:“不妨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
“比如,”方迟转身去开冰箱,不一会儿就两手各端着一碗方面回到她跟前,“先煮两碗色香味俱全的泡面出来。”
连笑煮的泡面果然一绝。
方迟把汤都喝完了。
见他放下的碗里只剩最后一点汤渣,连笑终于笑了。
敛去笑容的同时,连笑也想好了,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得靠自己举一反三。
不然都对不起她面前这位这么好的老师。
看完电影已是晚上11点多。
12月,又碰上阴雨绵绵,夜幕压得极低,蕴着层寒气,这两个人还有闲情雅致撑着伞散步回家,匆匆路人看着,都不免投来异样的眼光。
连笑倒不觉得冷——
有他挡风遮雨。
有他手心紧握。
回到家就更不冷了。
地暖一直开着没关,一进家门就必须脱得只剩件单衣,不然热得慌。
连笑把他脱下的大衣挂到门边的衣柱上,摸到大衣一侧的袖子全是湿的,才想起来回家的路上他撑着伞,三分之二的伞沿却全在她这边。
心里不由一暖。
脚下热烘烘的地暖都不及。
他在试他刚从纽约带回来的咖啡豆。
连笑听着从厨房传来的咖啡机的碾磨声,鼻尖沁着咖啡豆的香气,忍不住拄着头看他。
要不……
今晚让他留下来?
别走了?
可她性感内衣还没买呢……
“咳——”
直到一声低咳声响起,连笑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猛地回神。
只见此时的方迟已抬眸回视她。
目光相接,他却说:“别这么看我。”
连笑不解地一皱眉:“干嘛?”
问出口的当下顿时面露惊恐——
他不会看出她内心的想法了吧。
连笑正做贼心虚,方迟却道:“我怕我会忍不住赖着不走。”
“……”
僵住半秒,连笑赶紧收回视线。
非礼勿视……
非礼勿视!
脑子倒是拎得很清,嗓子却不受控:“那就……”
声音低低哑哑的,方迟正把做好的咖啡端过来给她,也没顾上细听。
在连笑欲言又止的这段时间里,方迟已经连人带咖啡,一同来到了连笑面前。
连笑一仰头,就是他那张脸。
明明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怎么却越看越好看?
脸部线条冷冽,眼睛却是暖的。
“……别走了。”连笑听见自己声线紧绷地,终于把话说全。
方迟的脸连同咖啡一同陷入静止。
反应过来之后,方迟才将那杯咖啡推到她面前,自己那杯他也尝了一口,借此隐藏着某些紧张似的,面上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又让我睡沙发?”
握着杯柄的手指却用力到指节隐隐泛白。
相比之下,连笑也好不到哪儿去。
甚至更糟。
拿起咖啡就是一口猛灌,烫得她恨不能赶紧冲去厨房灌两口凉水,却愣是生生忍住。
脸都憋红了,还故作不经意:“睡房间好了。”
“……”
“客厅里晚上太冷。”
在这个铺着地暖,室内温度超20度的家里,连笑如是说。
客厅里晚上有多冷,方迟不知道。
主卧里晚上有多热,方迟倒是领教了。
他上回来这儿住客厅,带来的洗漱用品还在,牙刷,洗脸巾——
不,这回不用洗脸,直接改洗澡了。
连笑把浴巾什么的一股脑全塞给了他,留下句:“你用外头的浴室。”
就“砰”地把门一关,把她自己锁在了主卧自带的浴室里,彻底没了声。
留方迟一人抱着浴巾站在门外,该有的、不该有的想法统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面色僵硬地出了卧室,朝外间的洗手间走去。
其实洗澡只用了十分钟,可方迟站在镜子面前,又足足站了五分钟。
他最近不是忙女友就是忙工作,许久不去健身房,泰拳也没练了,如今看着镜中的自己,自然哪哪不顺眼。
人鱼线的线条不够明显,可还行?
腹肌的线条不够流线型,可还行?
临时来两组俯卧撑,应该还能稍微挽救下。方迟当即扯过浴巾往腰上一围,刚要伏地,却是一怔——
她给他准备的浴巾,尺寸也,忒小了吧。
顶多算是匹大毛巾。系在腰上,都没有富余打个死结,一动就要掉。
若不是深知她的脾性,方迟都要忍不住怀疑她这是故意的了。
皱着眉换回自己的西裤,抓紧时间来了两组俯卧撑,此时方迟的头发都已晾至半干无需再擦,这才开了门出去。
他在浴室里浪费了这么长时间,想必她已经等很久。
方迟穿过客厅时,难免下意识加快脚步。
香主、堂主、帮主大概是被他脚步声惊醒,方迟听见猫爪噼里啪啦地一路尾随的声音,扭头一看——
三只小祖宗排成一溜长队,正准备跟着他一块进卧室。
“大人要办正事,你们回窝睡觉。”
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开来。
见三小只面面相觑,方迟的心思早就不在这儿,权当它们这是听懂了,也就没管它们,自顾自地继续朝卧室走去。
可方迟刚要推开卧室门,耳边再度传来猫爪子的声音。立即一锁眉心,定住脚步,回头一瞧,三小只竟还跟着——
他停了。它们也停了。
方迟只能一咬牙,弯腰拎起三只,疾走至猫笼,把它们放进去,锁好。
他在卧室外折腾这么久,卧室里那人该不会……
等睡着了吧?
却不料他闷着头推门而入的那刻,卧室自带的浴室门也刚被拉开,连笑闷着头走了出来,正与他迎面对上。
面面相觑。
她尴尬地别过脸去。
他却笑了。
此时连笑站在他面前,身上是件明显大了几个尺码的浴袍,浴袍下摆都遮过了脚面,上身效果哪是浴袍?简直是道袍——
这本是要拿给他穿的,哪知道急中生乱,她把自己的浴巾给了他。
“有什么好笑的?”
连笑心里打着边鼓。难不成他发现她洗完澡还顺便化了个妆?
可这明明是个很容易蒙骗过直男的心机裸妆……
虽然他早见过她素颜、甚至更糟糕更狼狈的样子,但刚才洗完澡之后,连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总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嫌眼睛不够亮,又把美瞳给戴上了。
脸上也没什么血色,粉底腮红高光自然一个都不能少。
就这样拼命地往脸上抹东抹西,若不是怕他等太久,她甚至想热一热电睫毛棒,把睫毛电翘一些。
连笑下意识地用手拨了拨睫毛。
而对面的方迟,明明嘴角已经敛去了笑,眼底的笑意却半点未散:“你怎么还化了个妆?”
“谁?谁睡觉还化妆?脑子有泡吧……”
连笑骂起自己来倒也半点不含糊。
却也半点不敢直视面前的方迟,调头就要往房间深处走。
步子太大,浴袍又太长,刚走一步就要绊倒。
连笑本就糗得不行,这下再摔倒,她还怎么面对……
好在方迟眼疾手快,捞住她顺便打横抱起——
方迟心里其实也庆幸,好在他没系着她给他的浴巾而是穿了自己的西裤,不然他这样抱着她,怕是还没走到床边,浴巾就已经散落在地。
连笑刚被放到床上,就下意识侧过身去。
既怕自己的伪素颜曝光,又怕——
他却没有立即贴过来。
而是仰面躺在一旁,正正地躺着,枕着胳膊看了会儿天花板,也不知正思考些什么。
周遭越是安静,连笑越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捂住胸口命令它跳慢一些时,他一记侧身就贴了过来。
那一刻连笑的心跳终于如她所愿跳慢了——
更准确来说,是生生滞了一拍。
连连笑自己都分明感觉到心跳狠狠一滞,他却贴在她耳侧,一笑:“心跳好快。”
“我哪有?”
连笑条件反射地否认,扭过头去看他的同时却是一愣。
触目可及的却是他自眼底慢慢弥漫上来的,是一星一点几乎肉眼可见的欲念。
他按着她的肩,将她慢慢放平。
而他,笼罩在她视线上方,将她的手牵至他胸口。
“好吧,我说的是我自己,心跳太快。”
相比她的骄矜,他倒是坦荡。
连笑的掌心分明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强而有力的跳动。
男人——
这个词突然从连笑脑中冒出,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强而有力的,更不仅仅是他的心跳。
连笑的手最终被他牵引着,碰触到……
的那一刻,瞬间吓得缩了手。
今晚究竟意味着什么,看来他打算用身体力行的方式,告诉她……
……
……
感觉到一丝痛意的那一刻,连笑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思绪纷至沓来重回她脑中的那一刻,方迟已经捂着流血的脑袋。
连笑脑袋是懵的,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造型锋利的金属摆件——
那是她搁在床头柜上的装饰品。
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大概干了些什么。
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跌坐在他面前,正要捧起他的脸。
方迟一看她手里还拿着的金属摆件,条件反射地避了下。
连笑这才记起手里还拿着这玩意,赶紧扔了,却也不敢再碰他。
“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只会说这两句了。
方迟从医院急诊室出来时,额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
坐在外头的连笑见他出来,立马起身。
明晃晃的日光灯下,方迟脸色无恙地朝她走来。
连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终究是把脑袋低下了:“对不起……”
他在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你啊,这叫谋杀亲夫——”
当然这笑也没能维持多久。
她砸的这一下还挺狠的,他一笑,就扯着了伤口,自然瞬间疼没了表情。
“——确实该说对不起。”
他说着,朝她展了展臂,连笑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明知道他不可能会揍她,却依旧抵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
方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只展臂往她肩上一搁,继而一揽:“浩克,请扶着我。”
浩克——
连笑还记得这个称呼的由来。
这回她的应激反应,是把他给揍下了床……
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就这么沿着走廊尽头而去。
二人说话的声音,也在这个凌晨时分也渐行渐远。
“跨年一起去香港吧。”
“……”
“我到时候过海办点事,咱俩顺便玩一周。欧美那边圣诞假期都特别冷清,估计你也不爱去。”
“就……咱俩?”
连笑的声音不免有些卡壳。
今晚的事,还不够他吸取教训?
还敢和浩克共处一室……一整周?
“对,就咱俩。”方先生没在怕。
猜到她在担忧什么,方迟又补了句:“放心,我抗揍。大不了这次是床头摆件,下次是酒店的烟灰缸。”
“……”
“……”
可连笑不敢保证,这次是床头摆件,下次会不会是酒店的餐刀……
“你下次绑着我的手好了……”
连笑已然说话似叹气。
她只顾着情绪低落,都不知道自己随口答了些什么。
方迟却作势思考起来,末了竟兀自点头道,“这主意不错——”说着不忘扭头,严肃认真地看她一眼,“你不介意的话。”
第50章
光荣负伤的方迟这段时间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不是去公司就是回家。谭骁这个耐不住寂寞的,看在方迟最近正热恋的份上,消停了一个星期,终究没忍住打电话来约一下。
“圣诞节都没打算去哪嗨一下?”
遥想去年圣诞节,这俩孤家寡人还结伴去了趟大溪地,方迟搞定了潜水执照,谭骁则搞定了混血女潜水教练。
可惜一年时间,方迟已名草有主,谭骁早料到他会拒绝了,不料他拒绝的借口竟是:“嗨不动,受伤了。”
“受伤?”谭骁表示怀疑。可转念一想,方迟拒绝起人来从不屑于找借口,这才换了副关心的口吻,“怎么伤的?”
“……”方迟明显不想说。
谭骁也估计不是什么重伤,只能安慰一句:“最近水逆,你可小心点。”
方迟倒不认为自己水逆。这应该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毕竟他受伤的隔天待遇就升级了——
和连笑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即便同睡一张床却什么也不能做。
但他之前安慰连笑的那番话,同样适用于他此刻的自我安慰——
什么都得一步步来,床都上了,人,还远么?
连笑最近赋闲在家,索性报个班精进下厨艺,晗一的各种小道消息源源不断地传来,连笑也只是一听——
她算是想通了,她为晗一干着急有什么用?
还不是廖一晗一个人说了算?
“连总,廖总在和容悦就违约赔偿已经达成一致。”
“连总,禾木资本已经完成了对晗一的尽职调查。”
“连总,禾木资本已经正式确定从A轮接手,您确定不出席签约?”
“连总,听说廖总打算让陈经理复职……”
连笑收到这则劲爆消息时,刚下了料理课程,正在商场里闲逛。
她本还在内衣店里挑得起劲儿,准备为香港行准备两件战袍。
柜姐刚为连笑找出海报款,电话这么一打来,连笑哪还有心思试穿?
顾不上干杵在一旁的柜姐,眉头紧锁地问电话那端的小助理:“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陈璋还能复职?”
“廖总正在一个个攻破董事们,看现在这架势,董事们点头是迟早的事。”
果然不是他陈璋有多强,而是廖一晗在为他力挽狂澜。
连笑转念想想又觉不对:“就算董事会同意,禾木资本会同意?陈璋干的那些好事,圈里都知道,陈璋对晗一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陈璋又不持有股份,禾木资本需要顾忌他?”
连笑反问出口的当下,反倒把自己问愣住了。
廖一晗该不会蠢到把自己部分股权让渡给陈璋吧?在马上就要进 A轮的节骨眼上。
小助理倒没想那么深,只说:“因为容悦没有对陈总进行行内问责,陈总干的那些好事,也就只在晗一内部传透了而已。陈总公示在外的履历还是很干净的。”
连笑挂了小助理电话,早已是愁容满面。
在柜姐热切的目光下,又不好意思不试,带了两套海报款进了试衣间,却只把那俩衣架往旁一挂,就低头摸出手机,准备给方迟打个电话。
融资过程中股权变更的各种可能性,方迟肯定最了解。她和廖一晗一直在等额稀释股权,如果陈璋中途掺和进来,对她又有什么影响……
电话差点就拨出去了,又被连笑生生挂断。
如果还像原来那样,什么事都靠别人,她永远做不出一桌满汉全席。
连笑就这么买了一堆试都没试的内衣回家。
今天料理课程教了些什么,早被连笑抛到脑后。她朋友圈里的人五花八门,很久之前她加过一个据说在投行做保代的人,连笑当初加完人家之后,连点赞都从没给对方点过,今天却逮着对方一个劲儿地聊。
连笑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地道,但也实在没法子,只能在聊完之后补一句:“你哪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还算愉快地结束了对话后,连笑暗自发誓以后对方的每条朋友圈她都药点赞。
方迟已经向她报备过,说今晚大概会加班加很晚,太晚的话他就直接回他自己家睡,怕吵醒她。
连笑正好得了空,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就算廖一晗把部分股权转让给了陈璋,陈璋一样要遵循等额稀释的原则,廖一晗在股东大会的话语权也会因此降低,对廖一晗没有任何好处。
就怕廖一晗为了陈璋,连自己的利益都不顾了。
若廖一晗真要一意孤行,也得获得股东大会超过三分之二的赞同票才行。
不过陈璋凭一己之力把和容悦的千万合同搞砸,应该很难重获股东们的青睐吧?
虽说可能性极小,但连笑以防万一,犹豫到最后,还是给周子杉发了条短信。
前段时间深夜周子杉来电,她没有接。
如今她发短信过去,其实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回。
她发过去的短信只有三个字:“有空吗?”
发出去的同时也想好了各种可能性。
周子杉压根不回。
或者隔很久才回。
果然周子杉隔了很久才回。
连笑却只料其一,未料其二。
他回的是“我在你家小区外。”
连笑傻愣了半晌,手指有些僵,一连打错了几个字,索性不打了,直接回了通电话过去:“我得和你见面谈点事。”
这虽是她早就想好的台词,如今真说出口,却莫名涩了喉咙。
“……”
“……”
“你出西门,左拐二三十米,就能看见我的车。”周子杉顿了半晌,说。
声音倒听不出任何异样来。
连笑也没收拾,披了件长到脚踝的大衣就出了门。到了露天才发现又是绵绵细雨。这阵子一到夜里就下雨,阴阴测测的天,连笑脸上也是阴阴测测的,也懒得回去拿伞了,反正西门不远,冒雨不过三五分钟。
出了西门,还未左拐,连笑已经在绵密如蚕丝的雨势下看见了不远处车灯大亮的那辆车。
雨夜蒙,车灯亮,坐在驾驶座里那人的轮廓,依稀地落了个剪影在连笑眼里。
那一刻连笑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脚步停了这么片刻,才朝那辆车走去。
副驾驶那侧的车门“啪嗒”一声解了锁,连笑被这声响震得凛了凛神,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开了暖气,内外温差颇大,连笑还没坐稳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在安静的车厢中听来特别响亮,自然也特别丢人。
周子杉递了盒纸巾给她,连笑接过,抽了一张出来擦擦鼻子。
两个人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正式交汇过。
直到周子杉看到她头发上的水珠,下意识地要扯两张纸巾帮她擦,却因差点碰到她抱着纸巾盒的手而生生打住。
终究是收了手也收了眸,语气里压抑着什么:“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出门不撑伞?”
连笑刚抽了张纸巾出来准备擦擦头发,动作稍一定格又恢复。脸上跟没事人似的,心里却苦笑。
真当她懒到出门连伞都不带?
当年她总不带伞,只是为了给他个来接她下课的理由……
往事心头过,似不着一物,连笑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倒不知从哪凝了一股气,终于扭过头去,平平淡淡地看他:“你真的打算辞职?”
“你消息还挺灵通。”周子杉笑笑,又发觉笑容有些不合时宜,便敛了笑,“正在办交接。”
“能不能帮我个忙?”她问得很坦荡。
大概打心底里还是认同他们之间是无需客套的——
思及此,周子杉却突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了,最终只能敛了一切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你说。”
“对陈璋进行行业问责。”
连笑话一出口,周子杉眉心便是一蹙。
周子杉早猜到她找他不是为了叙什么旧情,但也绝没想到是为了这档子事:“你知不知道廖一晗一直在力保陈璋?”
“我知道。”
“我以为,你和廖一晗是一个阵营的。”
“……”这话连笑没接。
周子杉大概也猜到这是什么意思了,面色不由严峻起来:“那你应该也清楚,一旦进行行业问责,陈璋很可能会坐牢。”
“这是陈璋理应承担的后果,有什么不对?”
周子杉陷入沉思。
许久。
“好,我答应你。”周子杉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答应她的一切无理要求。不问缘由,不问后果。
一如当年。
只不过她不会再像当年那样,笑容灿烂地给他个大大的拥抱作为奖励。
如今的她,只是轻巧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客套地说了句:“谢谢。”
“……”
“那我先走了。”
看,她连离开都不需要找任何借口,说走就走。
大概,于她,真的往事已彻底翻篇。
周子杉目送着她打开车门,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他其实也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前任——不侵扰,不打搅。可终究是没忍住,在她即将下车那刻,又叫住了她:“能不能也答应我件事?”
连笑那握在门把上的手僵住。
却没回头。
只留给周子杉一个背影。
也好在只有个背影,不然周子杉怕自己做不到如此淡然地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月底就要离开了,回墨尔本,应该不会再回来。我希望……”
“……”
“……那天你能来送送我。”
当年他出国留学,整个航站楼仿佛都是她哭天喊地的声音。
可他还是走了。
他当时想得多开,哪有什么别离之苦?想她了,就飞回来看看她。他信的是自己——就算所有人都会变,可他不会变。
只不过那之后的一切,都事与愿违罢了。
至于如今——
他知道自己不想走。
但他更知道,她不会挽留。
“好。”连笑答应道。
周子杉帮了她这么大一忙,这么个小要求而已,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就当做一个纯粹的等价交换好了。
连笑说完就下了车,不再做任何停留。
周子杉看着她冲进雨里,很快消失在车灯尽头。
当年他就读的高中离她学校足有两站路,他每次都查好了隔天会下雨,提醒她务必带伞,隔天果真下雨,她也果真没带伞。临近放学,他总忍不住发短信问她是不是又忘了带伞。
她呢,从不正面回答,总顾左右而言他:“没事,这雨肯定一会儿就停了。”
“我戴了帽子,下了课直接冲到公交站,淋不了多少。”
说得好似压根不在乎,其实绕来绕去,不过是为了听他斩钉截铁地一句:“你下课别走,我去接你。”
那些年,但凡雨天,放学之后他都会坐两站公交车,先到她学校接她,再一起回家。
公交车的最后两个座位就这么成了他们的御用座位。她坐在窗边看漫画书,他则帮她做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
这么难的题,没几个学生解得出来,免得她隔天被老师叫起来一问三不知,他还得把解题思路在草稿纸上一步步列好,供她明天对付老师。
然而此时此刻,在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夜尽头的这一刻,周子杉终究是满腔苦涩换来一抹苦笑。
她再不需要他的伞了。
也再不需要他了……
连笑是故意的。
故意头也不回,故意跑得很快。
她知道周子杉的车一直没走,知道他在看她,那两道明晃晃的车灯仿佛就是他的目光,她知道他想把她钉在原地。
但连笑不乐意。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对过去还有任何留恋。
她已经有方迟了……
连笑这一来一回,雨势虽不大,却也足够她淋了个透心凉。
开了家门的当下就扒在门边狂按地暖的控制面板,一连调到27度才罢休。
刚要换拖鞋,却是一愣。
方迟的鞋就摆在一旁。
担心家里三小只怕黑,她出门也没关灯,刚进家门发现屋内灯火通明,她也没觉得意外。
这下发现了方迟的鞋,却不见方迟人影,连笑这才扬着声唤了一句:“方迟?”
回答她的,却只有从屋子里狂奔而出、尾巴后还尾随着三只小祖宗的长老——
“喵!”
连笑就这么一手抱仨,身后还跟着只长老进了门。
方迟的外套就搁在沙发扶手上,连笑准备把它挂衣帽间里去,触手却是冰凉一片。
这件外套的外层都湿透了。
难不成方迟也是淋浴回来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方迟今天开车出的门,就算晚上下雨,他开车回来直接下车库,也压根淋不着半点。
至于他现在人在哪儿——
此刻浴室门紧闭,门缝底下透着光,连笑偷摸着过去,附耳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
长老跟过来看热闹,连笑和那双碧色眼珠一对上,就心虚地直了身。
这明明是她自己家,怎么反倒她做贼心虚?
这才堂而皇之敲了敲门:“方迟?”
门那边没动静。
连笑又忍不住贴到门上去听动静。
依旧什么也听不见。
又往门上贴了帖,全神贯注再听——
门却在此刻“吱呀”一声开了。
原本贴在门上的连笑就这么栽了进去。
好在没摔倒。
而是被一面坚韧的胸膛牢牢地承接住。
贴着他胸膛的那侧脸颊迅速热了。连笑腾地站直,有点愤懑:“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面前的方迟腰上围着浴巾,上半身不着一物,脸上毫无表情:“你不是说让我把这儿当自己家的?”
连笑一琢磨,自己确实说过这番话。
他恰在这时向前一步,连笑没退,他的气息便裹挟着身后浴室里传来的温热,齐齐将她包裹。
连笑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好在他忙着擦头发,没看她。
连笑借此缓一缓面红耳赤:“你不是说今晚不过来了么?”
“我一说我今晚不过来了,你就大晚上偷溜出去干什么坏事了?”
他的声音闷闷地从擦头发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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