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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裙下_喜了-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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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一直说王钰琴比自己漂亮,但大家都说妈妈的气度更大一点。
原澈还记得,那天,妈妈抱着他,敲开了王钰琴家的门。
开门见山,妈妈对她说:“你帮帮我。高地地太苦了,年轻人都不识字。我打听了,别的一些村也是这样。我们两个一起办一个识字班吧,我教语文,你教算术。”
王钰琴说:“亏得你还想到我。”
妈妈说:“这事没有报酬。”
王钰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我是地主的老婆,别人都不喜欢我到外面走动。”
妈妈单纯,笑着说:“我成分也不好。”
王钰琴问:“万一人家拖脚怎么办?”她说的“拖脚”,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检举、揭发,当地把“拖”字发音成“得唉”。她的意思,如果有人检举、揭发,两个成分不好的女人一起办的识字班,一定有什么不良目的,该怎么办。
妈妈回答道:“有人拖脚,我们歇手。”
“脚”和“手”对仗,说出口之后妈妈自己笑了,王钰琴也笑了。
识字班在他家东门口的堂前开办。妈妈亲自在村里一家家动员,一些青年听说可以不交学费、不误农活就能识字。地方又那么近,都抢着要来。妈妈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到邻近的村庄如车头、田央里、顾家村、陈家村去看看,有没有也想进班的人。她想,人多人少同样上课,多一个人识字总好一点。谁知这么一来,人就太多了。开班那天,人一批批来,挤在小小的堂前,桌椅就不够,临时到村子里各家各户去借……
原澈合眼,眉心轻蹙,渐渐生起痛意。
妈妈的识字班尽管不收钱,却由于之后口碑越来越好,日益壮大。父亲之后与夏元德合伙做起了生意,大学里的职位辞了,支教自然也结束,领着一家回了城。识字班交到了王钰琴手里。
一年,两年,识字班开始收钱了。王钰琴两口子也举起了办“教育产业”的旗,频频向爸爸妈妈伸手“引资筹款”。
如果他们正儿八经办学,就算之后涉及到经济利益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初的宗旨还在。
坏就坏在,人心变了,人心变得被铜臭裹着肮脏喷人!
这两口子把爸爸妈妈毫不犹豫打来的办学巨款挪去赌,挪去挥霍,结果,识字班岌岌可危,又想心思来骗爸爸妈妈的钱。而此时,爸爸妈妈也有所耳闻,亲自开车前往当地想具体了解一下情况,结果……途遇车祸,双双……
那时候,他十五,和五岁的原小一直生活在国外。
夏元德将兄弟俩接回家中,悉心抚养。
半年后,外公家来人,接回梁家。
四年后,
原澈从外公口中得知父母去世的“真相”:“夏元德计夺家产,害死父亲,逼死母亲”……
想至此,
原澈抬起右手手背搭在了额心,似乎再次能感受到痛彻心扉。
那天大菩寺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舅舅背对着他躺靠在床榻上缓缓说出这一切,当时,原澈就失控地大声痛问,“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我这么多年来这样撕心裂肺地恨着夏元德!!我错怪了他,错怪了……”“又又”两个字就在嘴边,溃烂了,烂进心里,原澈整个人碎的不成人形……
“你外公在你十五岁那年才见你第一面,你知道他扭过头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么,
你像极了他。
他觉得,他未完成的事业,你能帮他实现。原澈,他那时候就着意在培养你,为你铺路。甚至,直接跳过了我,授受我的,嘱咐我的,全是如何调教你,辅助你……
你外公说,仇恨才是一个人最快成长的良药。
他精心为你挑选了一个‘靶子’,
是的,不排除那时候你外公也嫉恨夏元德,他对韩家的物质扶持最后助韩自离得了这天下,你外公在这场权术斗争里没有捞到一点好处,郁郁寡欢,自是更不想放过他……”
舅舅咳了几声,显得特别疲累。
他之所以一直背对着外面,说是化疗已经叫他面目枯槁不成人形,他实在不想叫他们看了伤心。
“原澈,事已至此,你外公也早已是一把枯骨埋在地下,且先不去评判他的所作所为,现在看来,有一点,他的愿景确实就在眼前,
紫阳宫那把位置,就在你面前。
不靠韩家联姻,舅舅攒最后这把力气也能把你推上去,
你,想么。”
原澈望着那窗棂,
窗棂上一只麻雀悠闲地踱着步,走走停停,
娇憨得多像又又……
原澈深痛闭了眼,
“不想。”
☆、2。108
谁生下来就是这般争权夺利,城府计较?都不是环境逼出来的。
一切真相大白也好,原澈终于放下心中的包袱,余生想为自己活了。
是的,夏元德将又又和紫阳宫划上了等号,又又等同权力……原澈曾经也这样理解。夺了大位,就能占有又又。
如今,历尽千帆,原澈似乎也悟透了,又又怎么可能等同权力?
权力,要百般心思算计,要强取豪夺,要阴谋诡计护航,要呕心沥血维系。
又又,只是个善良的、有自己一片小天地享乐足矣的纯真小儿,谁也别想占有她,箍住了她,你就把又又扼杀了。夏元德是对的,他把又又独立地放养在这浩瀚人世,无非叫她自由地领略纷繁多姿的尘缘。夏元德是她的父亲。也没说占有呐,他在“守”,默默地守护女儿,尽全力叫他的小傻幺儿滋滋美美过小日子,自由自在。
原澈本性并不是个有磅礴野心的,想他父母都是纯良之辈,他来到人世这前十来年,耳濡目染,都是父母授受的诚真美好,其实,和又又一样,人性的底色同属净淡。是这世事无常,人为地堪加了仇恨、责任,且就身不由己……现在,原澈着实也大舒一口气,终于能回归本色。为自己活一把了。
谈不上忧国忧民,起码原澈明白,国乱之根本还在于“首乱”。元首一职,并非只要是有能力者就能堪当,他得有复杂的诸因综合累积而成。就眼下大局来看,韩照最合适!为国家想,原澈无心搅局,私利凌驾于国义之上,这是有违他本心的。
再,
参透对又又的真心,原澈也想遵从本心,又又是要“守”的。原澈自觉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主儿,投入国事的同时还能看顾到又又……总也是一心一意好。我仅我能力做好本分的事,余下的,不保留的,守着她吧,哪怕远远看着,也是仅真正属于自己的一份静好,此生足矣。
所以,正因着有了这番完全净淡下来的“本性回归”,原澈甘于平凡,以一份磊落的报国之心辅佐韩照;当然,内心里的悲凉可想而知,他毕竟有愧又又,甚至都生出几番胆怯、自卑。靠近又又成了奢望……于是,如今又又行踪成谜,原澈鼓不起勇气去寻她,不过,原澈也不担心又又安危就是,以他对夏元德的了解,他对又又一定有最完备的“后路安排”,抛却了一切“仇恨的外衣”,原澈真正佩服这个男人。
其实,原澈对他的死多少也存着几分恍惚,这样一个人,哪就这样“泛泛之辈”地离世了呢,毕竟,至今都没找到他们的尸首不是……所以,这也是为何如今朝局看上去暗潮汹涌。终究没翻起大浪来的原因:飞机失事,堕海,至今未寻到残骸,元首的离世无法给出官方定论,于是国丧也迟迟不得展开……
原澈步下飞机是午后。
蒋祺迎接了他。
蒋祺是梁一言一直留在盛都的联络官,舅舅曾经也堪称思虑周全,深谋远虑,对萧宝保,君子之交,却也时刻注视着他的动向,知道这是关键的一环……
想到舅舅,原澈又是一番悲凉。
他不恨外公,也不恨舅舅,他们也有他们的“身不由己”,
有些时候,原澈甚至觉得,如今舅舅跟自己竟是一模一样的心境,甚至,他比自己放弃得更彻底……也许不排除身体的原因,说不好听,人之将死其志也淡,还有什么可争的?舅舅如今深居大庙,好像就是个等死的状态,说来,也就是又又流产之后,原澈明白,舅舅和自己一样,“又又”这条路上,一劲儿摸黑到底了……
“我早上才去过萧家,他和几个高参正在开会,估计商议‘十二大’的事。”蒋祺汇报,
原澈轻蹙眉,心忖如果是这样,自己这会儿去到底合不合适。他这趟纯粹来为舅舅取东西,无意影响宝保的“判断”,好似这个节骨眼儿去像有所图……
正考虑是不是要暂缓一日,明日拜访,蒋祺忽然急刹车!
“怎么了,”原澈看向车前,
“他突然冲出来……”蒋祺往后看一眼他,赶紧推门下车,
原澈见车外他竟然扶起一个小喇嘛!
再定睛一看,原澈心大动,竟是大菩寺那个“导致”又又流产的婆离小佛!
原澈赶紧下车,帮忙扶起。
大菩寺惊心动魄一幕后,夏元德不仅不怪罪这小佛,反倒礼遇有加,这些原澈有耳闻……若是从前,原澈对他定是还有芥蒂,如今,他对夏元德的误会解除,由心又佩服着这个睿智大度的男人,自然相信他,对他礼遇的人也礼遇……
“没伤着吧,”
弯腰看他身上。
果然是婆离,
他穿着普通灰棉佛袍,如又又经常般斜背一个大布包儿,戴着两边耷拉下来的棉毛帽子,眼睛沉静幽智。
“没事。”他稍绕开两人扶住他的手,自己轻拍了拍身前。
原澈停了下,“您这是要去哪儿。”他只身一人,从蔚州来了这盛都,也算出了老远的门,
之后得知这小佛可尊位极高,难怪那日大菩全寺上下抵死相守……
“州统府邸。”
原澈也无心过问缘由,既然顺路自是答下这个话,“正好我也要去,不如顺路一程。对了,我叫原澈,也是蔚州人,大菩寺见过您。”
小佛似乎也不关心他是谁,模样是既然顺路就不废话了,他直接走向车,原澈为他拉开车门,上车。
要是从前,原澈会有戒心,
无缘无故这样巧地就“撞”了他的车,又是也去州统府邸……如今,这一切在原澈看来,都是缘分了。和又又一切相关的事情,原澈好像都能用善心去看待了……
车里,都无言。
小佛目视前方,自是一种沉稳不乱。朴旧的佛袍掩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尊贵感,饶是开车的蒋祺都不禁多看两眼,想想心里还有些后怕,差点撞了一尊真佛……
原澈如常看着车窗外,
其实心中有些纠躁,他好想问问那日又又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问问,您佛法无边的话,能告诉我,又又最近,过得好么……再怎么说,原澈是多么思念又又的……
☆、2。109
原澈来访时,萧宅闹着呢。
宝保哪里还顾得上开会,小宝非要去看又又,口口声声又又要死了……
原澈进府邸来,宝保在楼下小客厅面见了他。见后方还跟进来一个小喇嘛,“这位是……”自是疑惑。
原澈也回头,他实在不便插嘴,想,小佛自有他的意图吧。
婆离却是淡淡看向楼上,正这时听见楼梯间管家的叫声,“小宝!”宝保慌忙往上走,见管家阿姨抱着拉着小宝的,“他要跳窗!”
宝保来气了,“胡闹什么!”不常这样吼儿子的,今儿也实在事杂扰得宝保心烦意乱。
小宝这会儿哭出声,“又又要死了!”
这下不得了!
原澈惊雷般被击得一时身形都一晃荡,
什么也顾不得,“说什么……又又呢!什么又又要死了!”
宝保都看向他,原澈脸色瞬间卡白,那种惧怕下的不堪一击……
然而原澈却是猛然回过了头去。疾走向小佛,“你知道,你知道又又……”
婆离很稳定,
他明明白白看向宝保,“我是受人之托来看望你儿子的,他慧根开发得晚,不见得佛缘就浅。但凡干干净净孤立于世的,佛理上说不准通透得厉害。我来瞧瞧。”
宝保惊道,“受谁之托!”
婆离不掖藏,“夏元德。”
此时,宝保和原澈的惊可想而知,原澈却更焦急,“又又要死了”这句话太撕心裂肺,
“不管怎样,又又出事了……她在哪里!”原澈红了眼,双手都不觉去抓婆离的胳膊……人生在世。原澈没有哪一刻不冷静至此。如今这世上,他已没有仇怨,没有抱负,没有责任,惟愿,守着自己命定的一个傻孩子,如果她有三长两短,你说这最后的一个寄托都没了……
婆离却是淡淡一笑,多少无奈,“你当我真是无所不知,我和你同样,才来这里,哪里又知道她在哪里。”
小宝这时候已经跑到楼梯边。宝保拉住了他,“好,去找又又,别再嚷嚷‘要死’的话了,可把人心都揪碎不可?”牵着儿子下来,走至原澈身边时,轻说,“小宝不通人情,见着人生病就以为离死不远,你别担心,又又只是,”顿了下,“怀孕了。吐得厉害。”原澈更失神的状态。叫宝保心里有了点数,如果原澈没认错人,他们说的是同一个“又又”,那,这个又又看来还真是个不简单的孩子。她的本性宝保依旧不怀疑,只不过要调整思路的是,看来能养出这样孩子的人,着实并非小户人家,牵扯不浅呐……
正因为考量到这一层,宝保有些事也必须弄明白,他吩咐两辆车前往夏又家,
前头,婆离和小宝坐一辆。婆离的气质,那是明眼人一眼定乾坤,宝保知道是高人。加之他如今信佛。婆离刚才仅此一言,说他家小宝只怕有佛缘,内心里,宝保是激动不已的……
后面,宝保和原澈同乘一辆,
原澈的精神一直是恍惚的,心不定,魂不安,叫人感同身受,仿若都被他身上那种悲戚与惊喜交织感染着,
宝保相信梁一言看中的人选,一定不是这般经受不住;宝保也看得出,原澈身上有种历经沧桑,不是深深剐到了他要害上,绝不会失控至此……
宝保是个守诺的人,既然梁一言推举了他,对原澈,他说照拂就照拂,不存有疑。
“这个又又和小宝一样是个傻孩子,跟着一个姓陈的妇人生活,你确定是这个孩子么。”
原澈望着窗外,点点头,
他的心情太纷乱,鼻酸,眼热得厉害。于一个凉薄的人来说,这种情绪来的太猛太激烈了。原澈心说,原来真正遇见命里的劫数,饶是你再能扛,该如何还是如何,像个孩子,要哭要笑,绝不由自己……
“她叫夏又,是夏元德的小女儿,陈妈是她的养育嬷嬷。”
宝保的道行到底还是摆在那里,
再闻“夏元德”的名,联想刚才小佛的说法,虽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也谈不上惊奇了。更何况,夏又的教养如今这一说,才得了真解惑,也是,如此魄力,如此“养育成果”,如果说是夏元德所为,以宝保对此人的了解,也算名副其实了。
宝保一点头,“那就对了,你不必着急,看来夏元德早有安排,又又的生活大体无虞,过的虽是小户人家的平常日子,却也得人疼爱,身体、精神都还好。”
原澈回过头来,“您怎么遇上的她,”
宝保大致说了经过,也提了刚儿才发生的确认又又有孕,“吐得厉害些,那陈妈的外甥女把她接回去了。我们去这一趟也好,有些事说清楚,也免得陈妈她们着急乱猜。”
原澈又扭过头去,宝保知道他已眼红无法,看来孩子的来处是有主了,看得出,这样一来,原澈就算拼却了性命,也不会再离开又又了……宝保心下感慨,倒不是质疑梁一言选人的眼光,宝保喜欢性情中人。不过也料想到,如此情深,估计“大业”这条道上也就无为了……
近情情却。
也许此一刻,用此形容原澈的心情最为得当。
他和又又间,太多“爱恨情仇”的裹挟,
又又是个傻子,
原澈是个凉薄孤傲,
情,从一开始就显得那样曲折,撕心裂肺,
如今,远没到拨云见日的时候,没想,又又再次给了他人生里无与伦比的震撼:原澈当然认为孩子是他的,他和又又在医院里的那半日抵死绵缠,历历在目……
近情情却,一个“却”字饱含了原澈多少对又又无法言说的深爱,正因为感情如此浓烈,愈加勾起原澈最脆弱的一面,又又带给了他这么多,他却曾经那样地对过她……
车抵达小路边,
坡上停靠的一辆本田已经叫人疑惑,谁又捷足先登了?
忽然,
小院的屋内传来妇人大恸的哭声,“又又啊!!”
接着,
看见方言捏着手机惊惶出来,嘴里打着电话,“快,救护车……”
☆、2。110
这回宝保该更信他家小宝“慧根”一说了,他说“又又要死了”,所言不虚,真要死了……
谁看到这一幕,无人不惊骇大恸……你也要原澈、韩照真熬得过这一关……
小又又不再是呕出她吃进去的东西,
仿佛。这一辈子的好食珍馐,她再无福消受,
因为她贪多了,吃过分了,福气占多了!
光吐出这些还不够赎她的贪享,
得把一身心血全呕出来才作数,
又又瓦瓦地大口呕出她自己的血,
下巴,
胸口,
全浸得黏稠。
小又又穿着她的毛衣,扎在她的大棉裤里。毛衣是新的,陈妈亲手织的,却样式简单,孩子样只求暖和。大大的棉裤不讲漂亮,就怕她冷。又又从小就有把毛衣扎在棉裤里的习惯,还是孩子样。
孩子样又如何,从小没娘,没人疼没人爱,向来只吃饱穿暖就好。稍大,种种件件事发生,才发觉,原来父兄姐妹是把她当宝贝的。结果。都来不及大白人心,正视这一家的付出,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陈妈嚎啕大哭,
她跪在床下,口口声声“你死了算了!你生来就是受罪的啊!四岁了话还说不清楚,八岁走路颠颠簸簸,想吃什么,名字都叫不出来!长这大,没穿过一件鲜亮衣服。你兄弟姐妹各个读书的读书。有出息的有出息。你十几岁在超市给人打工,那么重的货,拖着走,手箍得烧红……又又啊,你生下来做什么!这么死了也好,至少不受罪,到那头,你爸爸看你跟他这么紧,看他的小傻幺儿这么黏他,会不会明明白白对你好点。也惟愿你投胎再世为人,投个正常孩子吧,这么活太苦了,太苦了呀……”
每个字都是剐得人血流,
韩照坐在床上紧紧窝身抱着又又,胳膊上全是血,
韩照哭着“别说了别说了……”就是失魂得要与她一同撒手人寰般。那是一种走投无路,怎么走都是绝路……
“又又,”
原澈眼神里妖疯,冲过来要捂住她的嘴……血从指缝里渗溢,
能理解韩照只能这么枯坐了吧,
根本捂不住,
等死。
又又的生命在一点一滴清晰地流逝,
看着,只能干看着……
这注定是彻底击垮他们的时候,
哪还顾得上疑心,惊惑,
这个小傻子,
马上就要走到人生尽头了,
短暂的一生,
除了抠人心肺,
把这些个人神的心肺抠得血流,疤痕都不完整,
一无是处。
小又又要死了,
只待呕完最后这一口她贪好享乐的血,就跟这个世界古德拜了……
谁也没注意,
婆离不在屋里,小宝也不在。
待宝保会过来到处找儿子时,
婆离和小宝一人抱着一个粪桶龇牙咧嘴地进来,
婆离二话不说,照着又又就泼去!
两个男人是完全死了,
不动不响,
只望着又又,
直到原澈捂住又又嘴的手明显感觉没有往外再冒出温热的粘稠……原澈慢慢抽手,韩照也有了点生气,仔细看,认真看,真没再呕!
婆离扒开原澈,推开韩照,两脚踩在又婆子两侧,弯腰稍蹲捞起她的头,斜掌着小宝拎上来的粪桶就往又又嘴里灌!……
好吧,这一幕又是滑稽地诡异着,
陈妈不号了,
众人眼直了,
又婆子那小红嘴儿像潲水缸,咕噜咕噜藏污纳垢几大口……满屋子臭气熏天,却人人真情流露得仿佛全人世最美的静好都在此一刻汇聚着,芬芳着,
又又咳嗽几声,
脸色渐渐好转,
呼吸慢慢顺畅,
一条小命,悬崖边,一桶粪捡回来了。
现场片刻安静,
婆离瘫坐在床沿,显然小佛临危处置也非胸有成竹,
他稍抬了抬手,显出完全不符合年纪的苍惫感,
“让她臭气里浸会儿。行了,没危险了。”
陈妈“这!……”半天讲不出一句话来,
婆离稍弯腰对老人家,“您最近给她吃太好了,现在知道了吧,这孩子得贱养,好吃好喝得有度。您刚才哭喊的每个字都不错,她是活得苦,但是,唯有这苦她才能活。您如果真想叫她死,就尽管堆着锦衣玉食纵着她吧,那死得快。”
陈妈听了吓死,加之小佛光晕下慈悲说话,真如真佛降临,
陈妈一骨碌爬起来跪着直磕头,“我错了,我真犯大错了!又又这是……又又这也是真小菩萨降世挨苦的吧!”
婆离摆手,“她是个啥我还真不知道,我只受她父亲之托,告诉你们众位,别太纵着她,太好的吃食,太美的华服,太舒适的环境,看看,就是死路一条。你们理解也好,当她是怪物也好……他父亲说了,她死了也不可惜,就是别在各位心里落成了结,影响今后的正常生活。”
说完,也不待各人心里如何消化,
回头望了眼还围在又又身侧的两个“被玩坏”人神,
“我有话单独交代你们,你们整理一下心绪,带着脑子听清楚我的话,行么。”
小佛直来直往,话是嘎了点,但是,实诚。你们这样“失魂落魄”,我要讲的话又这样重要,“不带脑子”地听,只会浪费我的口水。
宝保兴奋地领着小宝出去了,再诡谲,不及他见识到小宝的“出路”:我是积了哪辈子的德,生出来这么个“灵异货”!
陈妈晕头转向也出去了,她是彻彻底底被震慑住了,阿弥陀佛,又又竟是这么个来历!……
臭气熏天里,
原澈也好,韩照也好,一言不发,
他们的心该多大!
稳定了情绪……眼神看得出来,饱含有太多已知的、未知的、可控的、不想控的,两人俱有破釜沉舟,又又是个畜生,他们也一头撞上去不回头了!
婆离看一眼躺在床上依旧像挺尸的小又又,
小动物脸面又红润起来,展现着她无限的生命力……
“我佛浩瀚无垠,
可捉摸,不可捉摸的,比比皆是。
你们二位或许不信佛,
可是,如今你们信了她,
一时痴迷也好,
决心痴迷一世也好,
看在她人世里吃的苦头也不少,
权且放下俗念芥蒂,助她顺利生产。
如我刚才所说,
你们抛弃了她,也不可惜,
你们厚待了她,可能也捞不着好。
好自为之吧。”
☆、2。111
两个都是能干人,陈妈基本上忙不了啥,都收拾干净了。
又又又是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窝她的大被窝里香甜地睡着。陈妈一旁守着,有时候轻轻攒攒被子,再看小傻幺儿,又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甚至带着敬畏。
堂屋里,
两个忙完的男人,
俱是衬衣袖口卷着,坐于火炉旁抽着烟,
刚才收拾屋子时,基本没交流,
那默契,简直堪称完美,
你做这,我做那,
交叉配合的跟那段儿他俩儿和又婆子同时处却阴错阳差完全不露陷一样,鬼神帮他们把时空分配得严丝合缝,互补互足,缺一不可……
这时刻,两人心里再没有数就是棒槌了。都和她勾连着,“相爱相杀”到这个境地两人都明白已经完全“不合时宜”了,且不说婆离小佛给了“警示”……两个都是聪明人,婆离句句把又又往屎里贬低,其实,句句反话。“你们抛弃了她,也不可惜。”这是戳他们的心窝呢!纵观下来,哪次他们有主动权的?又婆子抛弃他们那才叫轻而易举。只有她才“有权”觉得“不可惜”……
更不谈,
刚儿小又又就在他们掌心里眼睁睁小命流逝……
“杀”不得了哇,
料想对方一定都是“一动刀子”必往“玉石俱焚”上撞,自己不足惜,又又玩不起。
所以,两位男神如今烟抽得凶,身上还有骨子挥之不去的屎味儿……不过说实话,还真不嫌弃了,主要是它救回了又又一条命呐……
抽凶烟,一来定神。都是在鬼门关外撒泼了一趟回来的。还有点惊魂未定。想想都怕,又又呕血这段儿注定成刻骨铭心的梦魇,时不时回想都会惊出一身冷汗那种。
再,
也得想想对策吧,
接下来怎么办?
韩照弹了下烟灰,
“我想把又又接回京城。”
原澈坐在小凳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夹着烟的指垂着,头也微低着,
点点头,
“和原来夏元德安排的一样,市井里找个地儿叫她自己过日子,平常看看就行。对了,钱还是给她准备些,她爱压在床铺底下,平常吃吃喝喝可以。玩点小玩具可以,过分了就得管管。”
韩照也点头,“这我知道。就搬回簪花胡同吧,离得近点也好管。”
啧啧,
听听,都用的是“管”呢,
夏又这下好。死了个“亲爹”,来了两个“伪爹”!可想,这二位之后能把她“管多好”!
探讨了一下今后生活的具体操作,都是明白人,思维也快,一会儿就敲定了。
又是沉默。飙烟。
他两其实都不是爱抽烟的人,
今天太受刺激了,
无以发泄,
烟就成了好东西。
最后,原澈起了身,
拿起外套穿上,
低声,“你陪会儿她吧,我先回去安排。”
他要走出门前,韩照沉声,
“孩子是谁的,我都不会放弃她。”
原澈没回头,
“我也是。”
走了。
看看,其实两位人神心里都明白,就这么个境地了:谁也不会放弃,拼得一身灰烬也不放弃!
……
春寒料峭,
观复小剧场却热闹非凡。
这里正在上演一出由京舞学生排演的历史剧《隋炀帝》。
这剧演了四天,至爱四天都捧场,赵可知道原因,为了那个演萧皇后侍女肖儿的女孩儿。
女孩儿叫方袂,
不顶漂亮,
但是,嘴巴好看,卸了妆也红红的。
赵可也知道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嘴巴像夏又。
光这点像好像还不够,
茫茫人海里,至爱要找五官像的,能找不少,
还有一点就很难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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