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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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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的记忆中被无限放大。那时,他已经品味出她对他的存心引诱。但,那又如何呢?换作是他; 在那个年龄; 那种境况,也会想尽办法; 努力想抓住些什么,依附些什么。
而后来,更是证明了她的不安、担忧和恐惧都并非空穴来风。他只是一时不在,她便被压迫至无法反抗的境地。
他曾经牵着她的手说,不会让她离开他。可却是他先离开了她。
冲昕望着崖边那个纤细的背影,眼眶发热。
“五儿……”他踏上一步; 声音嘶哑。
那女子忽然回首。和白日里魅惑的面孔比起来; 她此时的面孔素净了许多; 眉目清丽; 粉唇淡淡,果真有几分昔日杨五的秀美恬淡。甚至,她青灰色的头发都变化成乌黑如瀑。乍一看; 几乎便要将她认作杨五。
但冲昕的脚步骤然停下,他悸动的目光冷了下来,手在袖中悄悄握拳。
他注视着那女子,淡淡的道:“青君,如何到此?”
一个人的面孔会变化,气息却不会。眼前的女子,不论看起来如何的柔弱,都是那只强大的统一了妖域的大妖。
青君注视着冲昕,她的悸动一点不比他适才少。
北君陨落,已经没人知道她等了多少年,连她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没人能和她一起回忆过往,没人能和她谈论神君,这许多年,她是如何的……寂寞啊。寂寞到,迟迟不愿杀死北君。
可她也是骄傲的。
曾经,那么多人爱神君,那么多人宣誓忠诚,可只有她,坚守到了最后。只有她,再次站在了神君的面前。
冲昕愕然。
谁能想得到,杀灭了北君,一统了妖域的妖族之王青君,会在他面前流泪?
可她流泪的样子让他莫名就想起杨五。面孔虽然不全一样,可青君此时的模样气质,的确和杨五有着说不出来的相似。
只有一次,他只见过一次。她扯着他的袖角,垂首落泪,带着说不出的寂寥。
青君看起来,也是那样的惆怅寂寥。
冲昕的心,莫名就变得柔软。
“青君。”他上前一步,轻声道,“可有什么事,在下能效劳?”
他的目光,那样温柔,一如万年前的神君。神君对那些女子,也总是那样温柔。他同她们说话时,连声音都会放轻。
是要,做我麾下勇士?还是,做我帐中美人?
青君精致的绣鞋迈开步子,扑进了冲昕怀里。
麾下勇士,帐中美人,我都要做!
我统一妖域,我令两族再度和平相处,神君,小青做的好不好?神君!夸我呀!快夸我呀!
冲昕猝不及防,被一具娇软身躯扑进怀里,温热柔软的唇吻住了他的唇。冲昕的眼睛,骤然睁大。
阴阳体的魅狐在定下性别之前,可男可女,实则却是幼崽。当他真正定下性别,才算是进入了成熟期。性别的确定将对他产生二次成长般的影响。
定性三十年,青君已经彻底的从可男可女,成为了“她”。
她吻住那唇,脑海中回想的全是神君的音容笑貌,幽精与雀音震颤,悸动如电流传遍全身。却忽然……被推开。
青君睁开眼,看到的是冲昕蹙起的眉头。
“青君,请冷静。”冲昕道。
这一日,人族修士都已经明白,妖族在某些方面的的确确跟人类是不一样的,比起人,更接近于兽。他们情与欲不分,也不知何为羞涩,敢于大胆求欢。但这是种族与种族间的差异,若以人族的礼仪道德来衡量他们,又未免失之不公。
青君眸中光彩流转。
她是妖,不是人,没有那么多的婉转心思,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她爱神君,想得到神君的宠爱。甚至,贪婪的,她想得到神君的独宠。
她令人妖二族握手言和,此等功劳不可谓不大。麾下勇士,她已经当之无愧。现在,她想做神君的帐中美人了。
她强行查看了杨五的记忆,固然恼怒杨五欺骗了神君的真情,却也意识到一件事。神君……或者至少是现在还没有觉醒的神君,原来,也是可以被欺骗的。
这对于从前的狐狸小青来说,是想也不敢想的大不敬的念头。可是对于一统了妖域的妖王青君来说,当她面对着才只有元婴境界的冲昕,独占的念头,无法克制的滋生出来。
一小段时间,她想,就神君觉醒前的这一小段时间。
在青君的意识里,“神君”是不可能被独占的。神君一旦觉醒,就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的。她只是想小小的,霸占神君一小段时间而已。
哪怕神君觉醒了,发现了,也不会太生气吧?顶多踹她两脚而已。
青君的眸中于是光彩流转。她扬起与杨五神似的面孔——这面孔是适才她回首的一瞬间变幻而成的,由这面孔可知,神君他现在喜爱的,果然是那个倔强凡女这类型的。
她舌尖伸出,轻轻的舔了舔粉嫩的柔唇。她的魅惑之力并非术法,乃是血脉中传承的天赋能力。此时全力运行起来,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得了。除非……
冲昕原本温柔的目光骤然锐利了起来。他猛的向后撤了一步,厉声道:“青君!我敬你是客,你却对我行此伎俩,意欲何为?”
青君看着冲昕。
世间能抵抗得了她魅惑之力的,或者心性极其坚定,或者……心中有深爱之人。这位神君转世的冲昕真人,他……是哪一种呢?
“神君……”青君缓缓低下身去,单膝跪下,“小青知错了。”
冲昕蹙眉:“青君这是何意?”
“小青一心乞宠,妄用了魅惑之力,请神君责罚。”
冲昕侧身,道“青君认错了人,我是长天宗冲昕。”
小青抬起头,道:“没有错。长天宗的冲昕真人,我已等了几千年,终于等到了你。”
她伸出手,捧起冲昕的一只手,落泪道:“小青等了好久,长天神君你……终于转世归来!”
小狐狸有着说不出的委屈。明明说好,让她在时间结界里,等个一千年便好。明明说好,到她化形时他便归来。
结果神君却食言了。
冲昕瞳孔微缩:“你如何知道?”
他乃是长天宗开宗宗主转世,那位宗主的道号,的确便叫作“长天”。但这,是长天宗世代守护的秘密。
而且,“神君”又是什么称呼?人修已知的最高境界是合道,也不过称“道尊”罢了。什么样的人,敢称“神君”?
“神君还未归位。”小青道,“神君若归位,便会记起我了。我乃是与神君结了契的灵宠。”
昔日小小魅狐,血脉驳杂,却因着一身玉色皮毛,独霸神君膝头的位置,不知被多少幼崽嫉妒眼红。
冲昕恍然。青君的突兀到来,和几千年来对人族的示好都有了解释。
冲昕益发的感觉到了那硬压在他肩头的担子的沉重。
“青君请起。”他抽回自己的手。
小青起身,双目凝望着冲昕:“神君……神君何时归位,可要我相助?”
若是从前,小狐狸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一万年过去了,从前的那些强者都已经化为尘土。如今的九寰大陆,放眼望去,竟没几个能让小狐狸看入眼中的人。
“此事,我宗门自会从长计议。”冲昕道。
小青是魅狐,哪怕不运转魅惑天赋,都自然而然的带有魅惑之力。
一开始,或许真的很像杨五。但此时,冲昕却再也不会将她错看成杨五了。哪怕面孔再神似,也从骨子里就不同。
冲昕收起那些因杨五才生出的温柔,平静的道:“多谢青君挂心。”
他顿了顿,道:“青君来得正好,在下正有一事相询。”
他说着,伸出手,手心一颗玉珠发出光芒。光芒中出现了一个少女,那少女坐在岸边,一边梳着乌黑的头发,一边赤着脚浸在湖水中。她忽然抬眸,眉目秀丽清媚,嫣然一笑间,柔美又灵动。
那少女正是杨五,冲昕记忆中的杨五。冲昕望着她,目光说不出来的专注温柔。
“这是我心爱之人,三十年前,她不幸卷入青君和北君的战场,自此失了踪迹。”冲昕看向青君,“想问青君,可曾在妖域见过她?”
妖族双王对决,堪称是近百年来九寰大陆最重大之事。
在这一场对决中,被无辜卷入而丧命的生灵不知有多少。然而却并没有人会因此而特特的记恨青君。
这实在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强者为尊”的理念深植人心。哪怕是冲昕,都只会觉得杨五和周霁被卷入战场,实在是气运不佳。断不会觉得,双王大战该为这些弱小生灵停手,或者特特的去避开他们。
小青知道,不该对神君说谎。
可当神君亲口向她承认,那凡女是他心爱之人的时候,她控制不住的嫉妒起来。
嫉妒本不分男女,但相对而言,总是女子更易因情生嫉。小青,由身而心,都已经是一个女子了。
“没有。”她道,“从没见过。”
“或许死了吧。看起来很弱,可能连渣都没留下。”她不无恶意的说道。
冲昕并未因此发怒。青君不是第一个对他说杨五已死的人。事实上,若不是灰灰揭开真相,连他也认为,杨五不可能从那样的战场上幸存。
青君是什么样的存在?
此时此刻,在这长天中的数位还虚真君联手,在青君面前,也未必有一合之力。
正因为如此,他才从未想过,杨五竟能还活着。
“她还活着。”他平静的道,“她是凡人,能活着是个奇迹。只是从那时起,便不知所踪。”
他出关后,质问过冲禹。冲禹承认,当时确实没有找到杨五的尸体。但周霁一个筑基修士,都碎成了渣渣,杨五找不到尸体,也合情合理。
小青想起了那个倔强的凡女,那可真是个硬骨头,柔弱至斯,却竟然能抗得住她的魅惑之力,宁死不肯认输。
还活着吗?算一算,离凡人的寿限不远了。此时该已是鹤发鸡皮了。
但神君并不会在乎那些皮相。曾经有一个凡姬,老的像树皮一样,都依然被神君深深宠爱着。
小青不由得泄气。
那死女人欺骗了神君你啊——这话在小青舌尖滚动,生生的又被咽了下去。她刚才已经对神君说了谎,谎称没有见过那凡女。而且,让神君自己去发现,不是更有趣吗?
还从来没有人敢像凡女那样欺骗过神君啊,小青想看看到时候,凡女怎么收场!
未曾从青君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也在冲昕的意料之中。如青君这般强大的存在,又怎么会关注一个凡人的生灵。
他将那玉珠收起,看着小青。小青望着他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痴迷爱恋。
冲昕忽然道:“青君。”
“我望你明白一件事。”
“我虽是那人转世。”
“却不是那个人。”
“我,就是我。”
150
冲昕一步踏入乾坤小天地。
自他结婴; 这小世界再度扩展; 边际又推远了数百里。出现了河流; 冰川; 和更多的山峰。他几步便走到世界的边沿处; 那里已是大片的冰川,天空还飘着雪。深灰的丝履踏着雪; 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一直下,地上却始终只有薄薄一层。
冲昕忽然停住脚步,地上有一截黑色石碑。石碑细窄; 只刻着两个字——“芷姬”。
冲昕蹲下身去; 用手拨开脚下的雪。积雪之下,便是冰川。那冰乃是纯净至极的灵泉水冻结而成; 一丝杂质都没有,清亮透明……便可以清晰的看到封在冰中的人。
芷姬穿着华丽的大红衣裙,仿若嫁衣。她静静的躺在冰川里,头发雪白,皮肤上全是皱纹。芷姬——听起来很美,实则是一名老妪。
但这老妪的神情十分安详; 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能看得出来; 在她生命的尽头; 她内心宁静; 情绪平和,矜持的迎接死亡。
“被神君喜爱的人,才有资格葬入乾坤小天地。”青君道; “大家都会羡慕。我幼时的梦想,便是如芷姬那般,死后能进入小乾坤。……芷姬?芷姬是神君身边美姬。只是她死的时候已经不美了,皮肤像树皮一样。偏这样的,竟能被神君格外宠爱,竟是在神君怀中过去。”
为了取信于他,青君对“神君”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冲昕与她长谈至深夜,从而知道了许多或许师兄师姐们也不知道的事。
冲昕凝望着封在冰川下的芷姬。青君说的,该都是真的。她说起“神君”,宛如说起自己的神。
那个人……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麾下勇士百万,帐中美人如云。
他曾升仙,却为魔君再度降世。他与魔君一战千年,无数修士为他赴汤蹈火,百死不悔。
彼时青君年幼,被那人封入结界,也并不知道那场大战最后是怎样的情形。待她破结界而出,世间已经是满目疮痍。那场大战,不仅赤地万里,强者尽亡,凡人死绝,便连天地间的气场都被破坏了。据青君说,便是现在,天地间灵气之稀薄,亦常常让她觉得十分不适。数千年前,她才出世时,几乎是窒息般的感觉。
据青君所知,现在九寰大陆上丰盛的人口,乃是来自凡人界。
冲昕从前便知凡人界是万年前大能所辟,他万没想到,原来那个大能,就是他自己。
大战之后,九寰大陆几无人口,幸存的修士们几百年间从凡人界陆续带回了大量的人口。这些凡人在修士们的看护下繁衍生息。不能修炼的人,生出了能修炼的人,修炼了的人生出了资质更好的人。一代一代,九寰大陆用了近万年的时间,再度回到了今日的繁荣局面。
凡人界本就是当初那个人预料到了大战会给九寰大陆造成的恶果,故而预先为这世间保存下的火种。这火种也的确起到了作用,从凡人界回来的人口繁衍不息,让九寰大陆重新有了生气。
但那个人再没归来,旁人无法将他封印的凡人界拉回九寰大陆。在获得了足够的人口后,修士们……渐渐的不再理会那个小世界,任其自生自灭。
青君对“神君”的描述带着强烈的主观情感,那些壮观场景都栩栩如生,听起来的确令人神往。但冲昕不知道为何,无法喜欢自己的前世。
他凝视了封在冰川中的芷姬一会儿,站起身来。
这片冰川平原面积广阔,白雪皑皑。冲昕极目远眺。
一片银装素裹中,黑色石碑……如林。冲昕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乾坤小天地如此陌生。
长天,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翌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青君,依然发色青灰,长眸朱唇。只是,她却神情恹恹。
前一晚,冲昕问她:“青君为何变幻模样?”
她道:“这是魅狐血脉天赋,能在瞬时间便寻出一个人最喜爱的模样。”她这模样,与当年凡女正是同型,可见现在神君喜爱的,就是这种柔美娇弱的款。
不料冲昕却道:“可否请青君还回先前样貌?”
小青诧异道:“神君不喜欢吗?”
冲昕沉默,道:“的确与我心爱之人有几分神似,正因如此,令我仿佛见到赝品。”
小青不料自己的血脉天赋在冲昕这里第二次受挫,亦不能理解为何明明与凡女是同款,冲昕却不喜欢。
“神君如何只迷恋一人?小青亦爱神君!”她变回先前模样,却不满道。
“青君,始终未曾理解我先前之言。”冲昕抬眸道,“我……并非是你的‘神君’。”
中间虽横插了一道人、妖二族结盟,大典还是如期顺利结束。来客们都匆匆离去,急于将自己所知道的第一手的消息速速送回各自的宗门。
待到妖族也要离去时,青君注视冲昕许久。
神君如何会将全部的爱只给予一人?神君的爱,从来广阔如海,每个人都能拥有,每个人拥有的,都一样。这个人……的确还不是她的神君,她想。
她留下了翠鸟,终于失望的转身离去。
待青君离开了长天宗,冲祁才悄然来到宗门禁地汇报。
那一位师叔再次从禁地中出来,道:“宗主醒了,宗主已经知道了。”
她道:“宗主道,且随那小狐自去吧。”又道,“冲昕,也让他去。他既非从红尘中来,便该去红尘中走这一遭。”
冲祁便不阻拦,冲昕在庆典结束后,便动身去寻杨五。
“你随我一同去。”他对刚刚结丹的徐寿道,“你结丹之前未曾外出历练,正好一同补上。”
徐寿却面露犹豫之色。不需他说,冲昕便知道他在犹疑什么。
“带上她。”他道,“不多她一个。她既对你重要,将她带在身边,勿使她离开。”
这件事上,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一个没看到,便失去了心爱之人的踪迹,万万不会使自己的徒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徐寿方才松了一口气,带上苏蓉,与冲昕一道离开宗门,前往红尘中寻找杨五。
他们的足迹自此踏遍了九寰大陆。
杨五不能被卜算,冲昕寻她,靠的是灰灰。灰灰的识海中,与杨五所结契约一直还在,这证明了杨五始终还活着。那契约一直黯淡无光,那是因为他与杨五离得太远。若能离得杨五近了,自会亮起。
只是冲昕带着灰灰,从大陆的最南端,来到最北端,从最西端到最东端,灰灰的契约始终黯淡。一年又一年过去,当冲昕的足迹均匀遍布九寰,而灰灰的契约始终未曾亮起过的时候,冲昕确认,杨五应该在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凡人界。
凡人界自成小世界,与九寰大陆间以界门隔绝。界门便是封印,这道封印限制了筑基以上者不能入。
冲昕知道这一点,他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筑基,进入了界门。那界门却是他前世所设,那时的他,还是长天神君。神君布下的禁制,岂是如此容易过关的。
冲昕一进入界门,便被界门随机传送到九寰大陆的其他地方。有几次,甚至被传送到万里之外。他询问过老树,老树虽是守门人,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放……弃……吧……”他说。“神……君……订……的……,都……得……遵……守。”
冲昕试过许多方法掩饰修为,都无法骗过界门。他终于厌恨起自己还不是神君这件事。
时间一年年的过去,他的五儿,不知还能不能等,还能不能活到再相见的一天?
明知她活着,却不能相见,更知她时间越来越少,一天天走向衰老死亡。此等折磨,尤倍于以为她死了的那三十年。
冲昕手握剑柄,望着老树,竟起了杀意。
“没……用……的……”老树活了千年万年,什么没有见过。眼前的年轻元婴,想要通过杀灭他的方式破坏界门,也不稀奇。
“杀……了……我……,界……门……也……还……在。”他道。说罢,自淡定打起盹来。
就在冲昕几欲绝望之时,灰灰突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
“亮了!亮了!”他像打了鸡血的兔子一般在地上直直的蹦跳。“契约亮了!”
冲昕几乎不敢相信,一把揪住他颈后皮毛:“怎么回事?”
灰灰也是一脸懵逼:“又暗了!”
此话一出,颈后皮毛险被冲昕揪烂。他忙补充道:“虽然暗了,但比起从前来,还算是亮了!”
正在此时,老树睁开眼睛,一如既往的迟了一拍,长长的“嗯——”了一声。
冲昕和灰灰都盯着他。
“有……人……”他道,“从……那……边……进……入……界……门。”
151
竹生走入昏暗的甬道; 身后响起巨岩落地的巨响; 将山谷外的红尘与她隔绝。她的脚步顿了顿; 默然片刻; 继续前行。
走过长长甬道; 前面又有了光亮,眼前豁然开朗。
谷外已经叶落知秋; 谷中却因为地势低矮,又被环山围绕,阻挡了冷气流; 还依然草木扶疏; 夏日还未结束。这里鲜有人烟,竹生眼看着一只小鹿活蹦乱跳的从她面前跑过去; 又跑回来,好奇的看了看她,一点也不惧人。
“以后,与你们作伴了。”她轻声道,伸手去抚摸小鹿的颈子。
小鹿吃惊,蹦跳着跑掉了。跑到远处; 又停下来看她。
在这里; 竹生再不用担心一连修炼多日不吃不喝会吓到身边的人了。她走到山谷深处; 有细窄瀑布挂壁; 水花飞溅。下有小石潭,水色青碧,澄净如玉。
竹生在水潭旁寻到一块平整岩石; 上有岩壁斜出,遮蔽风雨。竹生在大石上盘膝而坐,面着瀑布水潭。
这些年,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有些死了,有些远了,有些离开了,但只要还有空隙,就总有新的人想往她身边钻。她从早到晚,从睁开眼,到闭上眼,看到的都是人。
唯独,她最想看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伯常,我不如你。竹生望着澈净潭水,默默的想。
范伯常道此生无憾,竹生却无法不憾。
迈过了前世的坎,却在今生又遭遇种种不甘和不愿。这白得来的一生,她纵然手握天下,也并不比前世活得更成功。因范伯常之逝,那些想忘的,压抑的,痛恨的种种回忆,像失去了束缚一般翻涌,催得她两鬓斑白,生命渐凋。
这正是被红尘缠卷,染没了心境的缘故。
为何成为了帝王,她依然没有真正松快的感觉?是因为在这个世界,小九寰之外还有大九寰,王权之上还有大道。
是以,曾经是还虚境修士的苍瞳才告诉她,斩。
是时候斩断尘缘,专心大道了。
竹生望着水潭,一段段过往,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一一走过。她想起那个懂她的人,交握的手。无论她如何不想,最终还是得放开他的手。
竹生终于闭上了眼睛,入静修炼。
天地间的灵气穿透皮肤,渗入她的身体,令她不用饮食,不用休憩。那感觉像浸在温水里一般舒适,又像清风拂面一般舒爽。
再睁开眼,潭边草木枯黄,小兽竞相奔走,储蓄过冬的食物。
大石上的露水,沾脏了她的衣角。竹生望着那污渍,使了一个“清净诀”。
当年在炼阳峰,她翻读尝试过许多术法的书籍,都没有成功过。那些术法的手印和口诀,渐渐都忘了。一直还能记得的,就只有清净诀这最最基础之术。
只是昔日,她身边众人围绕,衣衫换下便被侍女拿去,从来也用不到这术法。如今离了红尘,没了侍女,这清净诀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不由想起昔日炼阳峰半山竹舍,呱躁的女弟子应她的要求,翻着白眼给她用清净诀清洁衣物被褥,坐在廊下甩着脚磕着瓜子看她晾晒衣衫。
这许多年过去,那姑娘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长天宗,回到她一心想回的俗世中,过上了他一心想过的好日子了吧?
竹生微微一笑,再次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尽是银装素裹。小瀑布已经上冻,挂在了岩壁上。石潭凝结,仿佛一面镜子,反射着阳光。小兽都不知道躲到哪里过冬,山谷里静悄悄。
竹生站起来,走入雪中,坏心的把一片无痕纯净的白雪踏出了两行脚印。她忽而轻松的笑了。
这一日她没有修炼,而是在山谷里到处踩雪,留下自己的脚印。她甚至还堆了个雪人,而后在雪人旁,支起小炉,烹了茶来赏雪。
这一日之后,她真正的静下了心来,再不去想谷外红尘。
她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她的国有肱骨之臣。这世间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她的心终于专注于大道。
三昧螭火自从被她吞噬,便化作了粒子一般的微小,散在她身体各处。她在修炼中发现,那些粒子般的螭火,渐渐的被蚕食消失了。仿佛,把吃到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吸收,真正化作了她的血肉。
但灵力向仙力的转化从来没停过。很多很多的灵力,只能转化成很少很少的仙力。这让竹生的修炼,一直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
如果不是四季变换,风霜雨雪,在修炼中,时间的流逝几乎已经感受不到。竹生现在能深刻理解,为什么长天宗那些弟子们能保持心性如少年,因为时间不曾在他们心间刻下年轮。
某日竹生睁开眼,惯例的想用清净诀清洁衣衫,却发现大石干燥,衣衫洁净。身周有灵力自然运转,使尘埃不落,露水不沾。
便是因为这一点,修真之人看上去,便飘然出尘,那么的有“仙气儿”。
虽然身上并不污脏,但竹生看到谷中草木繁盛,野花清香,小石潭中玉色的水面澄净得可爱,便褪去衣衫,浸浴其中。
待清洗长发之时,看到自己的头发乌黑如墨,弯下腰看水中倒影,那倒影中的女子眼瞳明亮,眼角额头,没了初入谷时的细纹。
她心境已解,“衰”相已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竹生开始感觉到了灵气的稀薄,她“吃不饱”的感觉益发的强烈。终于有一天,她想起来,在她的臂钏中,还有很多的灵石。
自炼化之后,那臂钏便成了手臂上一圈碧色纹样,如同皮肤上的纹身。
竹生自空间中取出一块灵石,握在手中,以其中灵力修炼,终于又一次有了“吃饱”的感觉。她一直握着那块灵石,直至其中灵力被吸收殆尽,灵石变成了一块质地干硬的普通玉石。
自此,竹生以灵石辅助修炼。
竹生其实一直很困惑于自己的境界。
人修修炼,自引气入体成功,进入炼气境,而后筑基,而后金丹,而后元婴,而后还虚,而后合道。合道之后,不可估量,直至升仙。
但竹生从引气入体至今,也有三十余年,进入谷中之后的岁月她已分辨不出,但可以肯定她自炼气至今,断然不少于三十年。但竹生的气海一直都没有铸就基台。
最初她的气海如潭,而后如湖。而后这湖一直在扩展,却从未有过要凝实成台的征兆。非但没有凝实,反而一直生生不息的在流动,湖面总有波澜。
竹生在许久之前就和苍瞳讨论过此事。
苍瞳认为,她很可能根本不会经历炼气、筑基、结丹等等人修的修炼过程中要经历的境界。因为她所修炼的妖族功法与人修的功法,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妖族不像人类这般明确的划分境界,他们最常提到的分界岭是“化形”,即从兽形化作人形。然而妖族种类繁多,不同的兽族,化形的基础又不一样。有妖化形,实力相当于筑基,有妖却只能在于金丹相仿的境界化形,不一而同,实在没一个统一的标准。
所以妖族多是按照力量的强弱,粗疏的把那些强大的妖族称作“大妖”,仅此而已。
当年竹生离开长天宗时,提取了一笔灵石。
长天宗的宗门供奉十分丰厚,但冲昕自己的收入远比那更丰厚,足够花销,那些供奉,他从没取过。竹生当时持着紫玉牌提取了能提取的全部额度,实则是把冲昕多年未动用过的供奉全部提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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